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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不想一楼大厅那样喧哗，而是分成了一间一间的雅间。柳之浩还真有生意头脑，一间间雅室还取了个雅名，就像现代看到的一样。什么荷花厅，茉莉厅，牡丹厅，以花为名，倒算得上有些风雅。

顺着走廊走到尽头，有一间大大的密室似的屋子，里面摆满了文件柜子，陈列着柳记所有的账簿。柳之浩带着柳语桐来到一个文件柜前，吩咐旁边跟着的账房先生：“小李，把今年酒楼的账册拿出来给三小姐看看。”

李先生怀疑地瞧了瞧柳语桐，弱柳扶风的身子，除了有几分姿色外，哪里看得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当下便起了轻视之心。

柳语桐随手翻看着账册，这本账册比之前她看过的复杂得多了。毕竟是一年的账目，记录得又不胜详尽，柳语桐让李账房找来一张宣纸，平铺在桌上，用阿拉伯数字重新记录了一遍，算盘都不用，直接用心算开始计算起来。柳语桐此刻特别庆幸当年老师教他们学习心算，当时还觉得到处都是电脑和计算器没有用武之地，没想到在这个古代派上了用法。

柳语桐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看得柳之浩和李账房一阵愕然。

花了半天功夫，柳语桐终于将一本厚厚的账簿整理清楚，扭头看到柳之浩和李账房瞪大了眼睛瞪着她，柳语桐讪讪地笑笑：“爹，这本账目太复杂了些，我看着头疼，就想了个简单的符号来代替。”指着纸上的阿拉伯数字，解释道：“你们看，这是数字一到九，满十进位，我觉得这样写起来简单一些。不知道算得准不准，要不李先生再检查一遍。”

柳之浩是看过柳语桐看帐的，当即道：“不用了，我相信语桐的能力。不过你说的这个复式记账法和简易数字，若是能交给其他账房先生就最好不过了。”

柳语桐正有此意，要是每笔账目都让她来查，她还有什么时间溜出去，立刻就要召集人过来。还是柳之浩拦了她：“都午时了，用过饭再来吧，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学得会的。”

暮色四合，柳语桐终于教会了一两个人，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并要他们往后都用复式记账法，不然柳记这么多的账目，自己一个人就是累死也理不清了。

第一天上班终于结束了，柳语桐盘算着明日一定要偷空去一趟济世堂，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过去了。

021　消息

柳语桐利用去商号查账的机会，偶尔偷偷溜出去，进行自己的制药工程。

“紫苏，快点，把这些药材拿去晒晒，潮了就影响药效了。”

“林伯，这六味地黄丸是给小儿用的，做得略小些，八味地黄丸添加了肉桂和附子两位壮阳药物，做大些，免得病人用时弄错了。”

柳语桐满院子跑，在这里，她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可以自由地飞翔。

济世堂的后院已经被柳语桐开辟成了制药作坊和库房，这里还有一个大大的天井，柳语桐十分满意，这样，有时将药材搬出来晒晒也不用被外人发觉，只有林掌柜和她们主仆知道，就不用担心泄露制药的秘密了。

紫苏瘦弱的小身板端着药箱，憋足了劲儿，小脸都憋红了。林掌柜看着也挺吃力，柳语桐想：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再招收一两个学徒，免得忙得手忙脚乱，而且，等林掌柜年纪大了，总不能后继无人啊！

日子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流逝，柳语桐觉得自己过得十分充实。

用完晚膳，柳之浩有些兴奋地说着这次去狮头城的经历。

“苏将军年轻有为，去年才投军，已经做到将军了。他驻守狮头城后，打得北辽元气大伤，如今北疆大捷，边境平定，咱们的丝绸和茶叶源源不断地销往北疆，惹得北辽客商眼红，订单如雪片似的飞过来。”

柳语桐默默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翻起了巨浪。苏展柏似乎就是去的北疆投军，难道这个苏将军就是他。

刑氏看柳之浩为了生意竟不顾自己安危，不由劝道：“老爷还得注意着身子，那些危险的地方就派个人去行了。”

柳之浩不以为然，道：“你一个内宅妇人，不懂生意上的弯弯道道。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若是不亲自去，怎么知道客户的喜好呢？这些都是有门道的。不过这次是真险，若不是苏将军派人护送，咱们说不定真的留在那里回不来呢！”

刑氏也慨叹道：“这个苏将军真是不简单，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将军，不知道有没有娶亲啊？”

柳之浩一笑：“你也真是的，人家堂堂威平侯府的嫡长子，也是你能惦记得上的？况且，我和苏将军有过一面之缘，看他的样子，似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柳语桐暗道，不会真的这么巧吧，真的是他？想起临走前他说的话，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红霞。

柳之浩又看向大女儿，问刑氏：“诗桐的亲事你就不要太挑剔了，还得选个人品好的，有些本事的。家境什么的倒在其次。”

刑氏看着柳诗桐，目光也有些游离。女儿这些日子话都少说，就是为她说亲的媒人都把门槛踏平了，就是没有一个能让她点头的。难道，真的不能让她如愿嫁入侯府么，哪怕是做妾也可以啊！

柳诗桐听着父母说的话，脸上难掩娇羞之色。还好，父亲并不知道她心仪着苏展柏的事，要不然，还不随便找户人家将她嫁了出去？

柳语桐这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是今天太累还是因为父亲提起苏展柏，总是想起他的音容笑貌。他真的会遵照承诺回来娶她么？都一年了，他没有带回来只字片语，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022　难题

济世堂先进的制药工艺，在青城引起一片哗然，一时间声名鹊起，享誉青城，就连周边几个城镇的人都闻风而至。

柳语桐也常去柳记的各个铺子转转，时间一长，铺子里的管事们都知晓了这个三小姐的厉害，不敢轻视。她的工作上手了，清闲下来，柳语桐更多的时间便窝在济世堂。

这天，济世堂似乎生意特别好，令柳语桐有些兴奋。她都快怀疑自己真的是一个天生的奸商——人家生病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这济世堂的药真的管用，那次我儿子得了病，看了好多家有名的大夫，最后来了济世堂就药到病除了。”柳语桐听到排着长长的队伍里，有人在闲聊着。虽然人很多，所有人都耐心地排着队等候着。

“是啊，他们出了不少新药，像那个华佗再造丸，六味地黄丸的，以前闻所未闻。来这里看病，就是让我等上半天我也愿意。”又一个声音说道。

柳语桐听了一会，笑了笑转身往后院去了。

柳语桐和紫苏在天井里晒着药，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宝清，你出去看看！”柳语桐唤过一名最近新招进来的学徒。

“小姐，不会有事的。”紫苏对柳语桐有种莫名的崇拜，在她心中，小姐真是太有本事了，不管是理账，还是这治病制药，就没有她不会的。因此她只是随意地安慰了几句。

宝清长得有些憨憨的，领命立刻往前面药铺里去了。林掌柜正蹙眉看着柜台前几个军官打扮的男子，面有难色。

领头的军官一脸的络腮胡子，本就有些粗犷的脸上硬是挂了一道伤疤，从左边眼角一直延伸到了下巴处，让人几乎吓破了胆。

络腮胡瞪眼欺近林掌柜，洪亮的声音中带着怒气：“掌柜的，我们是北疆军营的，跑了这么远的路，你就这样简单的一句没有就打发了？你可知道，你在这里安逸地做着生意，我们却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就连一点药品都舍不得？”

林掌柜无奈地一摊手，苦笑着道：“几位军爷，实在是我这个铺子小，没有那么多存药。要不您先等等，我先请示了东家，说不定能商量个折中的法子？”

那络腮胡军官看林掌柜的确为难，勉强地点了点头，伙计赶紧端来的一条长凳让他们坐下等。

林掌柜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这些人手中的刀不长眼睛。要知道凡是当兵的都没个好脾气，说不定一句话不合就招呼上来。

林掌柜抬头就看见宝清在向他使眼色，又指了指后院。林掌柜会意，将铺面交给宝清，自己撩开青布帘子进了天井。

听了林掌柜的汇报，柳语桐也微微皱起了眉。这些年，大周的军队节节胜利，将北辽的军队一直逼退了两百里，可谓是所向披靡。没想到居然会中了埋伏，死伤无数。

她想了想，只好道：“林伯，这样吧。我们先去其他药铺进购一些半成品药，进行一些简单的加工就可以应付了。价格什么的都没关系，相信其他药铺看在长期合作的份上，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023　我是你亲爹！

柳语桐最后联络了城里几家大药房，终于将所需的药材弄齐了，拉着林掌柜几人鼓捣了好几天，终于将那几个军官要的药凑齐了。

“济世堂果然名不虚传！”那络腮胡难得露出个笑容，却让柳语桐几人打了个寒噤。那条明显的刀疤笑起来格外狰狞，真是比哭还难看。

“不敢当！”柳语桐的笑容有些僵硬，虚心地道。

络腮胡朝几人拱了拱手，让人将药用藤箱装了，绑在马背上，翻身上了马，扬长而去。

柳语桐看着络腮胡远去，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会与自己扯上关系，没过几天就将它抛诸脑后了。

晴朗的夏日，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时值初夏，还未显出有多燥热，柳语桐悠闲地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小憩。

“小姐，老爷传您去外书房说话！”紫苏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你这丫头，总是这样咋咋呼呼的，快擦擦，小心风一吹受了寒。”柳语桐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笑着嗔她。

紫苏胡乱擦了一把，急急地道：“老爷催您快些去了，看样子情绪有些不好。”

紫苏小心提醒道，莫不是这些日子小姐老往济世堂跑的事被发现了？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过了二门，往外院的书房走去。

柳语桐也在纳闷，父亲的外书房一向是府中重地，什么合同印章的都放在里面，甚至还有客户的资料什么的。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一般人是不能进去的，就连刑氏这个主母都鲜少进去。柳语桐也还只去过一次呢。

柳语桐狐疑着，就到了外书房门口。只见门口只有柳之浩的心腹守在门口，还有几个面生的护卫模样的人立在廊下。而其他原先伺候的人全都被赶到院子里去了。

这么机密？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柳语桐让紫苏留在外面，轻扣了扣门，听到里面应声后推门走了进去。

“父亲！又——”柳语桐唤了一声，要问的话在看到里面站起身来的中年男子后停住了。

书案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魁梧男人，身长八尺有余，双目炯炯，一张微黑的脸上有饱经风霜的痕迹。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在听到柳语桐的声音后立刻站起身来，动作间透着武人的矫健。

中年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进来的柳语桐，眼里有着飞扬的神采，看得柳语桐微皱了眉，转头用眼神向柳之浩询问。

“语桐，这位是赵将军，”柳之浩眼神微闪，有些迟疑道，“他——是你的亲身父亲。”

柳语桐瞬间石化了，敢情这礼法森严的古代也要上演这样的戏码了？身份不明的女猪脚突然冒出一个显赫的生父，而且这个人还是她自己。

那赵将军见了柳语桐的表情，眼神微黯，伸了手臂想要拉她，却立刻缩了回去，压抑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只放轻了声音道：“语桐，我真是你的爹爹！”

024　你敢打我？

亲爹？柳语桐心中一震。虽然对柳之浩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便宜父亲并无十分深厚的感情，可这段时日来看，他对自己还真是十分怜惜的，尤其是当他看着自己沉思的时候，目光悠远，似乎想要透过她看到别的什么人。柳语桐还在心中暗笑，虽然这个男人妻妾成群，但对自己的生母应该也是十分爱慕的。不然也不会露出那种缅怀的情怀。

想不到，自己准备将他视作父亲般相处时，得知他竟然并不是自己的生父。

柳语桐有些无所适从，她感觉自己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着滚来滚去，心里很有些不舒服。

只是这一瞬间，柳语桐脑海里已经千变万化地幻想过了。柳之浩看着她那受伤的眼神，有些虚心地低下头，呐呐地低声道：“语桐，他说的是真的！”

说着，柳之浩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一件东西来，柳语桐瞥了眼，像是块什么玉佩之类的。

赵凌然也将手里拿着的玉佩放在桌上，柳语桐清楚地看见，那是两块已经断裂的玉，一块龙纹，一块凤纹，雕刻十分精美，玉质也属上乘。只是从断裂面来看，它们很有可能其实原本就是一块。

柳之浩一只手拿着一块玉佩，郑重地将她们合在一起，断裂处完全吻合，竟是没有一丝缝隙。

柳语桐大脑一片空白，有些无法接受。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两个一直盯着她的男人，一个一脸期盼，一个透着不舍。

柳语桐清了清嗓子，道：“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你们容我想想清楚。”说着飞也似的夺门而去，全然不顾身后两人急切的呼喊。

“怎么，挨训了？”刚跑至二门处，就见柳诗桐一脸幸灾乐祸地朝这边走来，眼里满是讥讽之意。她身后的许桐谨桐二人，仍如影子似的跟在后面，眼里都带着不屑，只是并没有出声。

柳诗桐见柳语桐面色发白，撇了撇嘴，尖着嗓子道：“我就知道，像你这样贱人生的还不过是个贱人，爹爹又岂会真的疼你？现在露出马脚了吧！”

后面两个跟屁虫也幸灾乐祸地朝柳语桐白了一眼。

柳语桐哪有心情跟她磨叽，正堵得慌，瞪视着柳诗桐，想也不想地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柳诗桐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脸颊一阵热，似乎还有些疼痛。

“三妹妹，你居然敢打大姐，看我告诉爹去！”柳许桐自认抓住把柄，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说不出到底是为柳诗桐挨打还是为能狠狠告上柳语桐一状而兴奋。

“哇——”柳诗桐听了她的话，忽地反应过来，脸上火辣火烧的疼，她赶紧捂住脸，两眼喷火，怒视着柳语桐，被她那凌厉的目光一扫，到底不敢扑上去，只用手指着她：“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嫡姐？我去告诉爹和娘去！”

柳语桐冷冷一笑，去向柳之浩告状？姑奶奶心里正对他不爽，还不如告邢夫人呢！

025　认亲

柳诗桐哭哭啼啼扭身跑走了，柳语桐颓然蹲下了身，今天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了，她顿时觉得全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了。

初夏的日头照在身上火辣辣的，金灿灿的光芒晃花了人的眼，惹得她一阵心烦意乱。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柳语桐以为是那几个姐妹又来找麻烦，站起身来不耐烦地道：“又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唤：“语桐——”

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柳语桐身子蓦地一僵，缓缓转过头，半晌才道：“是你啊！”这个人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她实在是叫不出“爹爹”两个字。

赵凌然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将军小心翼翼地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看柳语桐如此抵触，他还是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语桐，我知道，突然找来给你添了麻烦，你根本就不知道有我这个亲生父亲，是我不好。”

柳语桐毫无反应，他深吸了口气，笑容里透着失落道：“其实知道你还活着，爹爹就安心了，是爹爹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若是你不愿意认我，那就……”赵凌然语气一顿，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赵凌然还在想怎样说才好，忽听柳语桐冷冷地问道。

“爹爹没有想要丢下你和你娘！”赵凌然有些急了，他从未想过会抛下她们母女。“语桐，当年北辽来犯，我领命出征，你母亲乃将门千金，巾帼不让须眉，也随军出征。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母亲身怀有孕，在一次战斗中，她带军出战，中了敌人的埋伏，与大军失去了联系。再后来，我才发现了她出战前留下的信，才得知她有身孕的事。”

柳语桐看他脸上尽是怀念，原来自己并不是被父母无情抛弃的可怜人，心里也好受了些。不过，她还有疑问：

“你为何这么肯定我就是你的女儿？”

赵凌然眼神露出些许怀念，声音变得更柔和了：“你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当时我和你娘很想要个女儿，她还开玩笑说，若是下一胎是个女儿，就把我们定情的龙凤玉佩放在她身上，就是失散了，也能凭此证据找到。”赵凌然苦笑一声，“没想到居然说准了。”

赵凌然又把柳之浩告诉他的母亲凌寒萱生下自己后托孤的事告诉了柳语桐，让她更是感慨自己亲娘的伟大。也感激柳之浩这么多年来信守承诺养大了自己。而且，这段时间来看，他对自己也是爱护有加的，之前受到姐妹们的虐待的事，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赵凌然见林语桐不说话，试探地问道：“语桐，你可愿认我这个爹爹？”

林语桐抬头望着赵凌然，他一脸慈爱的笑容，顿时嫣然一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