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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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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胃总是不舒服,吃什么都没胃口,总想吐。”韩文殊轻叹道。
  “不碍事。”刘如意果断道,“应是你之前一日三餐不准时,也吃的不好,伤了胃经,这是老毛病,但是不碍事,多加调理便是了,我为你开些食补的药膳,毕竟是药都伤胃,吃药总是不好的,日常饮食多加注意就好。”
  说罢,刘如意便到桌案前开始开方子,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张纸,一旁守着的锦绣接到方子,便匆忙跑了出去,这丫头,自从她得知韩文殊的身份后,平日里总是一惊一乍,更护主心切,此时也是,有药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去抓。
  待锦绣走后,刘如意也背着药箱要离开,却再临去前,意有所指地问她:“外面如何,想必不用我来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难道你就心甘情愿被他藏在寝殿,一辈子不见天日?”
  说完他也不等她的回答,便扬长而去,只留韩文殊一人,站在原地,无端的多出了几分心事。
  之后,彻底病愈,嬴珩便下旨准她出宫,这口谕还是托了夏凉的口,都未亲自过来一趟,未问问她好不好,伤口还痛不痛之类的话,只能说嬴珩将世间男子最无尽的凉薄演绎得淋漓尽致,以至于韩文殊都生了怀疑自己的心思,她觉得也许她想错了,也许嬴珩并不是有苦衷,而是真的厌弃了她,但是不久前才许诺过的誓言,缠绵过的甜蜜,难道都是一场梦吗?
  其实到她出了玉雍宫的朱漆大门时,她心中是有一丝感激的,幸好他没来,否则她会忍不住放下尊严,去问他一个所以然的。
  走过的青石板道上,还有冰霜未化,这些总要等到三月初才能彻底融化,脚底有些打滑,近来腰间僵硬,担心一个没站稳,腰又使不上力,恐怕要摔倒,只能慢慢地行走,好在今日这条路还算清净,说来也奇怪,往日不少宫人会在此值守工作,今日竟安静得像是冰窟。
  世事却不尽如人意,拐角处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有少女欢快灵动的笑声,还有男子宠溺温柔的轻唤,那声音熟悉又刺耳。
  韩文殊想躲,却终究慢了一步,而看到那一幕的瞬间,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僵立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在旁人看来如此高高在上郎才女貌,却生生刺痛了她的眼。
  “子卿哥哥!”萧情清甜的声音,就像她的歌声一般,悦耳得让人痴迷。
  韩文殊被她的唤声叫醒,猛然回过神,视线从嬴珩脸上移开,躬身下跪,“微臣见过皇上……皇后。”
  平淡地说出问安的话,凤眸定然,迎视他的目光。
  “爱卿请起。”嬴珩抬手,收回的时候极自然地搭在萧情肩上,把她往自己怀中揽了揽,动作行云流水,轻描淡写的一笑,道:“爱卿怎么耽误到这个时辰?”
  “微臣熟悉禁军事务,忘了时辰。”
  嬴珩颔首,微笑道:“爱卿勤勉,如此,便回府好生休息罢。”
  双拳攥得紧紧,十指扣在肉里,才忍住没将心中的酸涩溢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若他此时是伪装,那这神情又为何能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可若是真情实感,那曾经的诺言,都烟消云散了吗?
  “陛下偏心。”萧情朝身旁斜睨了一眼,那一眼顾盼生姿,娇声嗔怪,道:“皇上罢黜六宫,臣妾连个姐妹都没有,在这深宫之中无处打发闲时,好不容易今日见到子卿哥哥,皇上还就这么把人打发走了,臣妾不依。”
  说话时,萧情不住地看向嬴珩,粉颊飞红,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嬴珩见状,却只淡淡一笑,手指轻捏了一下她粉嘟嘟的脸颊,温柔提醒:“文殊是外臣,你已位居皇后,若叫旁人看你二人单独相处,难免会叫人说舌。”
  萧情娇羞一笑,头垂得很低,声音轻轻,柔情似水,“那皇上见到臣妾与外人单独相处,可会心有不满?”
  嬴珩眉心微挑,眼梢无意地瞥向身前不远处,静立的人正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与臂弯里的萧情不同,韩文殊是真切的在等待他的回答。
  “那要……”
  “皇上皇后。”嬴珩的话被她生硬打断,她不想听他的回答,也不敢听。秀眉轻蹙,弯腰拱手,双手遮住一双氤氲的凤眼,僵硬道:“微臣想到府上还有要事,便先退下了。”
  不等他回答,不在意是否失礼,韩文殊大步绕开他们的面前,擦肩而过时,他的呼吸一滞,仿若窒息。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嬴珩除了眼中眸色深沉,面容仍旧一如既往。时间一点一点流过,身旁的人无声无息,像是失落,就这样像泥塑一般,呆立在原地。
  “皇上还要陪臣妾去上香吗?”萧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嬴珩的思绪被她轻柔的声音打断,从那消失的背影里回过神,抚在她肩上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猛地撤开,脸色青白,轻缓地吐出一口气,“是皇后啊,怎么站在这里?”
  萧情心中一痛,她知道他失神,却不想他竟是从最初走进椒房殿开始,就已经神魂随韩文殊而去了。
  “是皇上到椒房殿,然后说要陪臣妾一起去香台上香的。”萧情眨了眨眼,小声嗫喏,“皇上不记得了吗?”
  “哦。”嬴珩脸色微变,握拳轻咳了两声,摇头尴尬地笑道:“刚刚有些走神,朕想到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皇后先去吧。”
  对于皇后这个称呼,萧情总是不太适应,不能说是遥远,只是还没来得及她反应,这个封号就已经降到她身上了,极力压住心海翻腾,她平静地问道:“皇上让臣妾先去,稍后可还会来?臣妾是否要等着皇上,然后一同回……回椒房殿?”
  面对萧情从淡然变得娇羞,嬴珩只淡淡一笑,伸手拢了拢她脖上围着的风毛,温柔地道:“不知要多久能处理好,你要是请完愿,便先回来吧,别在那里傻等,当心风寒。”
  萧情收起面上怔忡,星眸闪动,一如她往日乖巧可爱,撅着嘴与嬴珩玩笑着埋怨道:“皇上这话说的不对,臣妾是去香台为皇上祈福的,您不去,臣妾也没由头去了,毕竟皇上要娶臣妾为妻,便要照大秦的惯例,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一个都不能少。但,皇上可一样都没做。”
  听到“娶妻”二字,嬴珩脸色稍变,笑容僵硬地挂在嘴边,语气有丝丝冷意,“封后的六礼,朕一样也不会少给你,但皇后还需谨记,你的身份是朕身边的皇后,与寻常百姓家的妻子不可同日而语。”
  莫名僵滞的气氛萦绕身旁,嬴珩的回答让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的皇后,却不是他的妻子……
  比起气与怨,心中更多的是无措。她搞不懂,他有实力与萧刘两家抗衡,他坚持独身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与她大婚?她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屈服于父亲的威胁之下,却又看不懂他,为何要勉强将她娶进宫。难道是被她多年痴情所感动?只是因为她在太后寿宴上所舞的那曲《越人歌》?
  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如果他是这般多情的人,又怎会一直痴情等着那个她,没错,他现在待她很好,许她位分,允她真心,使得她一度迷失于他的温柔,但是他刚刚的眼神已彻底出卖了他的心。
  这时陈顺小跑着从旁而来,一对眸子在他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刚才拢手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什么,嬴珩神色凛然,转身扬长而去,那样子似乎早就忘了身边还立有一人一般。

☆、第一百零一章

  正月的日子过得很快,仿佛什么都还没做,时间就已经滑到二月了,新春的枝桠开始萌生春意,虽还是一片荒芜冷寂,却已有了复苏的迹象。韩府的雪梅亭梅花早已开败,化作春泥,滋养着来年冬季的盛放。
  朝中的景象也像这似睡未醒的春芽,大事未有,小事不断,绵绵絮絮的,让人忙不起来,却也闲不开。年前嬴珩曾介于韩文殊身体抱恙,准了她无事可不必上朝的奏折,又因出使西域的事,无意削弱了她的势力,就在韩家眼看着大势已去之时,韩文殊却并不像众人想象的那般就此消失于朝野,而是较之此前更为勤勉,上朝的频率也越发频繁了。
  而那几乎将她置于死地的巫蛊之祸,答案也已大致明了:偶人虽不知是借谁之手置于龙座之下,但是灵鸢却是萧府的人,她在潜入韩府前,曾是萧家培养的细作,尚为髫年,便以孤儿之身,蒙韩信心慈,带回府中,以做韩文殊贴身婢女。又因幼主身份特殊,年少时鲜有闺中女伴,得灵鸢为婢后,将她看作可信的姐妹,便也未隐瞒自身女子的真相,谁承想,最终却是错信了一个细作。
  既是萧府的奸细,此事背后的真凶也可想而知,然而灵鸢毕竟是韩府出来的人,临死前又都未承认自己细作的身份,单以密查所出结果指证萧何,实是薄弱无力,与其到时被其倒打一耙,还不如各退一步,将此事消化于无声,左右消息封锁得还算严密,朝中知晓内情的人并不算多,时间一过,也就被人遗忘于脑后了。
  韩文殊坐在石桌前,望着满园萧瑟树影发呆,手中的翡翠珠子怎么也捂不热,刚刚下朝回府的路上,走着走着,便掉了出来,若不是她心有所动,只怕要丢在路上。都说玉石有灵性,韩文殊想,这翡翠不想离开她,才会在落下的时候牵动她的心念,但现在却冰凉凉的,这又是有何意味……
  门外一阵喧闹,韩文殊翻身,从长椅上站起,她知道是嬴瑀回来了,只是嬴瑀自打住在她府上,便日日鬼混在外,今日不同寻常,她便莫名多了几分期望。
  径直朝那笑声而去,待她走到漆木门口,不由微睁双眸,多看了几眼。
  以往的嬴瑀从来都是不修边幅,连参加太后寿宴都未配齐组授,今日却像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绛紫色绸袍搭白玉青花佩,举意动容皆济楚,韩文殊还未走近,他便先开口招呼:“是子卿啊,你在家呢。”
  韩文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意略殷盼,道:“你今日打扮光鲜,衣冠楚楚,这是刚从宫中回来啊?”
  嬴瑀知她言之未尽的含义,听罢淡淡一笑,摆着手指道:“本公子进宫就当是回家,何必穿得如此,这般修饰自然是为晚场幸事。”
  韩文殊心中冷笑,不用想也应该知道,他这样的少爷,平日里邋遢要死,现在梳妆打扮地如此济楚,除了到勾栏里拈花惹草听小曲儿,还能有什么正事,多此一举问出口,只是心中的落寞却是蓦地放大了,占了半颗心。
  茫然怔忡,直到手腕被抓紧,脚步踉跄,才恍惚发觉,已被嬴瑀拽着向外走去了。
  “喂,做什么?”
  韩文殊试图挣扎,却没想到他力气极大,明明只有些三脚猫功夫,她却怎么也挣不开,嬴瑀头也未回,声音淡淡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像!
  和当初那一次好像……
  那时也是被嬴瑀带进了临江楼,威逼利诱,言辞犀利,点破了她的心意,才使得她与嬴珩得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愣愣地放松了挣扎,五指下意识地攥紧,手心珠子的冰凉顿时传进血脉,流入心里,扪心自问,她竟心生期盼。
  嬴瑀见她一张俏脸变幻莫测,猜出她心中所想,然他也不多说,道了句“这次去锦芳阁”,便只是唇角勾笑,一路无言。
  到了锦芳阁,天色刚刚显出一点昏黄,车外的喧闹嬉笑声越来越大,韩文殊掀起车窗上的绸帘,向外看去。
  这一看却让她大吃一惊,锦芳阁的门口已经集聚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车下人来人往,尽是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全都齐聚在一堂,有说有笑,自信满满。
  韩文殊所坐的马车渐渐停住,嬴瑀朝她招呼一声,两人一同下车,她跟在嬴瑀身侧,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低声询问:“这是做什么?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今日是二月初二,锦芳阁的头牌秦川姑娘要献艺一曲,三个月就这么一次,平日里无缘一睹芳泽的少爷公子们,今天可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万一有个什么契机,秦川姑娘就以身相许了呢。”嬴瑀边说边整理着衣袖,与那路边站着的公子无甚两样,也是一脸憧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韩文殊漠然,不予评论,心中却想,这些男人,也将女人想得太简单了,一个青楼女子,好几个月闭门谢客,这样特立独行的风尘女子,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机会就芳心暗许,简直天方夜谭。
  “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去了。”韩文殊冷冷道,她心中所盼,并不是在此风尘之处寻欢买醉。
  “别走,别走。”嬴瑀忙拉过她衣袖,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肩,韩文殊本就有几分颓败,又见他动手动脚,心中恼火,便伸手将他推开,怒目而视。
  “别气。”嬴瑀被她推得踉跄了一步,站稳身形后,讪讪地甩了甩手,“秦川姑娘已经几个月没迎过客了,全长安城的富家公子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也来呢。”
  嬴瑀故意拖长尾音,抬眼望天,眼尾却时不时瞟向韩文殊,见她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他才慢悠悠道:“皇兄自幼擅长音律,对这长安城的琴瑟雅律知之甚详,前几日他还跟我提起此事,说是也许秦川姑娘在研究新的曲目,修心磨剑,就等着今日展露在众人眼前呢,我看他说的兴致勃勃,估摸着这会子已经到雅席了。”
  韩文殊身子颤了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嘲热讽道:“你们兄弟俩不愧是一起长大,真是一丘之貉。”
  她轻咳两声,掩饰心虚,“你订的座位在哪?”
  “什么?”嬴瑀不解。
  “我问你订的座位,你堂堂亲王,总不至于要和这些人挤在一起吧?”韩文殊伸手在眼前扇了扇,斜瞟着眼看向他。
  “嚯,我当你多清高,原来也不过如此。”嬴瑀轻笑一声,用眼神示意她,一脸得意,“二楼寒霜阁风月台,最好最贵的位置。”
  韩文殊神色松散,径直而去。
  嬴瑀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笑笑,随即快步追去,边追还边大声叫着。
  “喂,子卿,你等等我,刚刚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一丘之貉?这词什么意思?可是长安城新兴的词汇?哪位大家说的?……”
  二楼的窗霏开了一条缝隙,面朝大街,待那那人消失在视野外,秦川才轻轻将窗子合上,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欲言又止。
  她缓缓转过身,抬眸望了望,桌前的男子仍是一副沉静的模样,一言不发,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坐在这里已经两个时辰了,一动不动,无论她说话还是抚琴,他都仿佛没听见,摆在他面前的茶凉了又凉,她能做的只是一次一次给他添茶,然后等凉了再倒掉。
  他来了许多天了,每一次都是这幅样子。
  秦川咬了咬嘴唇,有些支吾的将话说出口:“二公子,韩大人来了。”
  男子似乎颤抖了一下,却并未有任何反应,秦川见他不问,也便不再多言,走到他身边,将桌上茶水倒掉,又凉了。
  “和谁?”
  秦川呆了一呆,她没想到他竟会开口说话,心中一喜,照实答道:“和城安王一道来的。”
  “下面可都按计划准备好了?”
  “是。”
  男子冷笑一声,闭目不再说话。

☆、第一百零二章

  韩文殊随着锦芳阁领座的伙计上了二楼,随嬴瑀一同进了寒霜阁。
  说是叫寒霜阁,实则就是一处听曲儿的台子,附庸风雅取了寒霜二字,韩文殊觉得倒不如直接就叫风月台,这样也减短利落些。
  韩文殊同嬴瑀一同落座,这高台上的视野果然不错,是正对着舞台的座位,上面的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下,但是下面的人却丝毫看不到台上,他们左右两侧的雅座也是隐在黑暗中,彼此之间有竹帘草木遮蔽,若有人在此一边欣赏琴曲,一边谈论隐私,也不必担心旁的人窃听了去,设计者倒是匠心独具,想必是颇费了几分心思。只是苦了嬴瑀的一片心,他本是想让秦川注意到他,可他坐在这谁也看不到的隐蔽角落,今晚注定要一厢情愿却无人可知了。
  韩文殊左右张望了一下,两边并没有人走动的迹象,上面清净,她有内力在身,耳力是寻常人的两倍,但也听不出东西阁有什么动静,想来包下这两处赏台的公子还未入席。韩文殊撇了撇嘴,有几分失望。
  嬴瑀端起桌上备好的酒壶,满了一杯,推到韩文殊面前,悠然道:“本王听说子卿近来爱喝桂花酿,所以刚刚特意叫伙计把之前定下的千里醉换掉,这千里醉可是锦芳阁的名酒,若不是为了你,本王可舍不得。”
  韩文殊无心与他玩笑,白了他一眼,冷冷拒绝,“那要多谢城安王殿下了,只是臣不胜酒力,殿下现在叫人换回来,兴许还不晚。”
  “啧啧啧,真是无趣。”嬴瑀讪讪。
  过了一会,众多王公贵族的子弟皆已落座,一楼的大厅有些纷杂,乐台上有几个婀娜娇媚的舞姬正在表演助兴,俨然一副风尘之景。韩文殊二人来的早,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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