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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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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事变后,先帝为何不继续住在这里,而要迁居长安?”韩文殊边走边问。
  “如你所见,阿房宫太大了,单就维持这座宫殿的日常用度,就已经是一笔相当巨大的开销了,当年大秦百废待兴,实在浪费不起。”嬴珩照实回答。
  韩文殊突然想起小多,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当时她曾着人去调查,即便下狱判罪,他也要力保的那些人并不是他的家人,只是些愿意跟随他的穷苦百姓,不难想象,毕竟小多有一技之长,他从小跟着师父学偷东西,但是似乎并不会分辨赃物的价值,也许他的师父也只会偷,而并没有见过奇珍异宝和昂贵的首饰,小多将偷来的钱财换些口粮,多余的就自助给路边的乞丐,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跟着他,现在想来,这个大秦竟有这么多穷苦之人吗?随处可见都是乞丐与难民吗?
  照理说,嬴珩不是荒淫无道的皇帝,他励精图治,匡复社稷,这么多年来,大秦不应是这番景象,虽不奢求盛世繁华,但是若想实现文武之治、宣王中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她心头生疑,不禁问道:“直到今日,大秦国力仍不见提升,这是为何?”
  嬴珩朝她深深看了一眼,他的目光飘向远处,冷漠地回答:“展翅的雄鹰被禁锢住翅膀,如何能高飞。”
  “你是指铸铁和农业?”韩文殊清声问道。
  嬴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面色沉冷,“农业方面倒还好,朝廷征得的粮税足够每年宫中和军队的开销,只要不赶上天灾,倒还安稳。最让我担心的便是铜铁,这些年,铁价越来越高,匈奴又屡屡来犯,送到西北的兵器不得疏忽,如此一来,朝廷不得不增加赋税,受到波及的便是百姓。”
  “这样下去,百姓会以为是朝廷穷兵黩武,若不节制,胡亥之变将重蹈覆辙。”韩文殊接过他的话,惊忧道。
  嬴珩微微颔首,靖清之变后,铁价虽一直上涨,却一直趋于稳步,直到近日,升涨的价格已经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应是有背后势力暗中抬价,看来沛国公的人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韩文殊望着夕阳,悠悠轻吐几字。
  脚步渐行渐缓,韩文殊徐徐开口,“我听说西域各国每年都会派使节前来册封与献礼,他们会将上好的药材、香料、珠宝首饰当做纳贡的贺礼进献给朝廷,而咱们大秦为了彰显优渥与气度,也同样会拟出一个礼单,让各国使节将咱们的还礼带回己国,他们带回去的,大多是些丝绸,铜镜,以及一些金银器物。”
  说罢韩文殊顿了一顿,侧目凝向嬴珩,见他也含笑看着自己,好像是在等着她将言外之意道出,便噙着一抹玩笑,带着一丝调侃,继续说道:“这些还礼,陛下恐怕都不会过目便随手赏出去了,而就是这些让陛下不屑一顾的绫罗绸缎,到了西域各国,那可是如上天所赐珍宝一般。西域没有养蚕纺织的技术,要想得到这些华美的绸缎,只能向咱们大秦买,而陛下又严禁私通他国,虽然这道指令特意将商人排除在外,然而士农工商本为国家一体,士族涉罪,难免不会牵连平民,商人们对于通商更是人心惶惶,陛下是做到了杀鸡儆猴,但也打击到不少殷商,从而损失了不少财源。”
  “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是想劝我放开政策?”嬴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韩文殊眼中掠过一抹自信,淡淡笑道:“是要开放对外政策,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通往西域。”
  “哦?”嬴珩似乎对此极有兴致,眼中含光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前些年朝廷动荡,匈奴人趁虚作乱,好在有父亲驻守边疆,大秦才得一夕安宁,但是你想想看,西域三十六国没有哪国有父亲那样的良将,他们受到匈奴的烦扰可不比我们少,子卿要说的就是,朝廷组建一支商队,这支商队乃是官营,由军队护送到西域各国,以他们为代表,交换商品与特产,以此互通友谊,从而将其纳为我大秦的属国,西域虽都是小国,但是这三十六国倘若有一半能归于我朝,力量不容小觑。”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会因为一点小恩小惠,而归属我朝?”嬴珩双臂环于胸前,微笑看着她。
  “匈奴只会一味吞并,那些小国如若不想亡国,就一定会依附一个大国,咱们主动示好,那些小国必然会来投奔。”韩文殊淡笑。
  “你提的这个确实标新立异,但是这与铁器有何关系?”
  “这叫抛砖引玉,中原与西域若是拧成一股绳,即便残暴如匈奴,想必也要忌惮三分,僵持不下之时,匈奴人定是不敢来犯,届时止戈兴仁,朝政转向中兴,铜铁的需求下降,市价也势必下滑,到那时,朝廷再一举收购所有铁矿,自此铜铁官营。”说罢,韩文殊转过身,负手而立于夕阳下。
  “我曾想过官营之法,只是碍于国库空虚,铁价又甚高,若如此办,既可巩固邦交、增加财源,又可将铜铁收于朝廷掌控……”赢珩低声絮絮说道,过了一会,他抬头深深注视着她,一反刚刚的调侃,极动容道:“子卿,你当真是我命中福星!”
  韩文殊被他夸得有些难为情,羞涩垂眸时,忽然想起了一点,忙嘱咐他:“对了,这个官营并非长久之计,若是长期由公家支配,会间接增加百姓赋税,珩哥切记。”
  嬴珩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你唤我什么?”
  韩文殊忙捂住嘴,刚刚她一时心急脱口而出,片刻前还傲然论道的她,此时却羞涩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掉头便走。嬴珩却哪里放过她,一个闪身绕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自知逃脱不开,沉了沉气,咬牙抬头直视,她眼中波光流转,解释的声音细如蚊音,“之前觉得兄长这个称呼太过寻常,但是珩哥只有一个。”
  “子卿……”他温柔地执起她的手,将她细小的手紧紧攥住,目光坚定,许下承诺,“我在世一日,便不会让你再吃一点苦,终有一日,我会给你凤冠霞帔,十里锦绣娶你为妻。”

☆、月信(修)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写完。。就发了。。。呃。。强迫症。。。重新加到这个地方吧。。。
  自那日从阿房宫回到长安后,嬴珩便一直暗中进行他们的计划,要组建一支直属于朝廷的商队,他派人准备了数千匹丝绸,数百箱金银珍珠,以及无数中原有,而西域没有的玩意,这么大数目的商品,若放在平时,想不引人注意根本不可能,然而此时正值迎新之际,宫中备货,无可厚非,倒是没人觉得奇怪。
  这些货物一运到宫中,便有人接应,经嬴珩亲信转手,再暗中送到林光宫,如此一来,就算事后被人察觉出异常,也已经查不到了。
  韩文殊隔一两日便会进宫,每每都会与嬴珩长谈到深夜,嬴珩会摊开地图将各国地理与文化一一说给她听,桌案太小,他们就将地图和书卷摊在地上,两人席地而坐,她会用心记牢他说的每一句话,并与他一起研究针对各个小国的怀柔政策。
  “这条路并不好走。”韩文殊盯着那面巨大而又细致的地图,幽幽叹道。
  “路总要有人去开拓。”嬴珩在她身后,伸手轻拍她的肩。
  韩文殊徐徐转身,朝他挤出一个疲惫的笑,为了开放外交,建立商队,他们两人这些天一直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每晚都是深夜才睡。
  “珩哥可想好了,选谁来担任使节?”韩文殊问道。
  嬴珩淡淡一笑,不答反问:“子卿可愿相帮?”
  “怎么帮?”
  “由你手下派出一支军队,护送商队出使。”嬴珩正色道。
  “为何要派出我的银羽军,难道不是禁军?”韩文殊面露疑惑。
  嬴珩低眉浅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么?把你的银羽军借给我舍不得?”
  “没、没有。”韩文殊急急辩解,“我只是惊讶,照理说,不是应该亲派禁军吗?”
  嬴珩缓缓摇头,面色凝重,“虽然禁军直接受命于皇权,但毕竟不全是我的心腹,不得不防。”
  这次出使西域事关重大,若是成功,不出三年便可摆脱沛国公的牵掣;但若是失败,嬴珩将损失惨重,到时再想振作,恐怕五年都不够。这确是需要慎重行事,她沉吟片刻,正色问他:“珩哥想借谁?”
  “赵奕。”嬴珩似是早就想好,回答得毫无迟疑。
  “赵奕?”韩文殊讶然重复,赵奕为人急躁莽撞,虽然误杀之案让他成长不少,但毕竟本性难移,她原以为嬴珩会选择更为沉稳的许志臻,此时听来不禁有些茫然,“可是赵奕已经被我派往大漠韩营,年后便要出发了。”
  面对韩文殊的惊讶,嬴珩好像并不吃惊,他唇角轻扬,斜眸懒懒地看着她,慢悠悠道:“你不是想留下么?”
  韩文殊迷茫皱眉,片刻后,她才恍然大悟,之前一直在发愁怎么让他收回出征的旨意,此时看他的样子,似乎已有了主意,韩文殊眸光晶亮,满面惊喜地问道:“珩哥怎么计划的?旨意可拟好了?”
  嬴珩满眼笑意,看得韩文殊心里发毛,他悠悠开口,“这个简单,我会任命赵奕为都尉,一路护送商队前往西域,这样一来,韩将军的副将受任于圣上,带走驻扎于京畿的银羽军,这相当于削了韩将军手上的兵权,朝中大臣喜闻乐见,既不会反对咱们的商队出使西域,也不会再一味地逼你离京。”
  这下韩文殊听懂了,他是拿她当挡箭牌啊!早先她还担心建立外交的政策会被保守派反对,现在有她这个朝中公敌挡在前面,堂堂公侯将军一夜之间名存实亡,到那时谁还会在乎这支商队!
  “珩哥真是好心机呐!”韩文殊咬牙切齿地道。
  嬴珩勾唇邪笑,眉眼促狭,“不及子卿智谋无双。”
  韩文殊听出他语意中的奚落,轻瞥了他一眼,将话题引回:“珩哥总不会只选赵奕一人吧?他的职级只怕压制不住那些官商。”
  嬴珩微微沉吟,方反问道:“子卿觉得蒙嘉这个人如何?”
  “摸不透。”韩文殊实话实说。
  蒙嘉其人三年不曾临朝,手上只握着一个执金吾,然北军却对他阴奉阳违,韩文殊也只是在之前的案子中与他有过一次接触,但是他两不相帮的态度实是让她有些模棱两可,看不出他是真的打算归隐于世,还是韬光养晦、韫椟藏珠。
  嬴珩此时突然提起蒙嘉,韩文殊有些不明就里,询问地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
  “年后我会下旨封他做太中大夫,以他为首率商队出使西域,子卿意下如何?”嬴珩低头看着她,虽然在最后询问了她的意见,但是他的语气分明就是已经决定,韩文殊有些怔愣不懂,两个人努力计划了这么久,他竟然将权力交给一个不确定的人身上,她实在不敢苟同,但是她相信嬴珩有自己的想法,便轻点头,抿唇不语。
  “商队中的商人是我亲自挑选的,护卫军队又是银羽军,蒙嘉孤身一人,又远在外夷,子卿还有什么担心?”嬴珩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伸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温声安慰。
  两人相处这许多天,早已经心有灵犀,韩文殊又是绝顶聪明之人,自然是一点就透,她听嬴珩故意将“孤身一人”和“远在外夷”说得极重,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瞬间恍然大悟,却又不完全确定,她试探地问道:“珩哥打算将蒙嘉支出长安?”
  嬴珩但笑不语。
  韩文殊见他并未反驳,自知猜对,前前后后捋了一遍思路,不由惊赞:“他若安分守己最好,若是他有不臣之心,银羽军可将其就地正法,赵奕取而代之,如此一来,珩哥既除掉了一颗心头大患,又顺理成章收回执金吾,此一石二鸟之计当真是好谋略,子卿佩服!”
  她故意将“佩服”二字加重,嬴珩听后,温和一笑,手指稍用力在她的额上点了一下,笑骂她:“你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字里行间的奚落?”
  韩文殊嘿嘿笑了两声,正要重新坐回她的位置,小腹却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刚刚在和嬴珩谈话时,她就已经觉得下体有丝丝凉意,但是算了算日子,还有好几天,便没有往天葵那里想。
  此时一阵暖流滑过,韩文殊额上冷汗涔涔,身子还保持着要向下坐的姿势,她就势缓缓蹲下,用力咬着下唇,嘴里倒吸着凉气。
  嬴珩本来以为她是怕他报复,所以故意躲到一旁钻研书卷,直到看到她轻微颤抖的后背,便心生疑惑,“子卿?”
  眼前的人并不是坐下,而是以一种极其变扭的姿势蹲在地上,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嬴珩心中一沉,急忙上前,俯身查看。
  他伸手抚上她的肩,入手只觉绵软无力,手臂稍稍用力,将她轻揽入怀,她无力地倚在他肩上,面色苍白,冷汗淋淋。
  嬴珩纵身将韩文殊抱起,疾步朝内殿走去,到得床塌边,轻轻将她放下,似乎已经昏迷,大掌抚过她的额头。
  冰冷。
  嬴珩手臂一颤,尘封多年的恐惧不可抑制地袭上心头。
  不知睡了多久,韩文殊从黑暗中走出时,只觉得又疼又冷,虽然身边始终有一团火暖着她,可是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冻醒了。
  火?
  身边怎么会有火?
  韩文殊伸手触碰,又推了推,很温暖很柔软,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火焰,麻木的手脚有了知觉,似乎是醒来了,可又有些贪恋。
  虽然恋恋不舍,但是理智还是将她唤醒,她睁开眼,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秀眉不由蹙起。
  这时有一双手抚上她的额头,轻柔地为她按摩,直到她慢慢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她才看清,原来她并不是躺在榻上,而是整个身体倚在嬴珩怀中,难怪这么温暖。
  “以前没觉得你睡觉这么不老实,今次可是见识到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故作轻松的调侃并不能掩饰他话中的疲惫。
  韩文殊缓缓从他怀中撑起,下体随着她的动作,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她仰起头,审视了他片刻,他眼底有淡淡的乌青,简单束起的黑发有一点点松散,她失去知觉的时候,好像才刚刚入夜,现在日头升起,看样子已经快到正午了。
  她张开嘴,话到嘴边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嬴珩赶忙将床边备着的温水拿起,递到她嘴边。
  韩文殊轻抿几口,感觉喉咙不再那么干涩,方才虚弱地问:“你整宿未眠?”
  嬴珩摇头,微笑安慰她:“抱着你睡了一会儿。”
  可是哪里睡得了……
  看着她小脸被疼痛折磨得苍白无色,还有拧成川字的眉头,紧紧闭着的双眼,似是在黑暗中挣扎,柔软的身体无论他抱得多紧,却仍是那样冰冷。许多次她会捶打他、会踢他、会挣扎,他以为她要醒了,却最终又归于安静,原来是梦魇。
  到底有多疼,才能让她痛到挣扎?
  嬴珩恨不得替她痛,他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里像是刀绞一般,如果不是三年前他一气之下散了她的内功,她又怎会受这份罪。
  三年前,她跪在他面前,她说,要么放了如意,要么她自刎剑下,他如置寒窟,他太失望了,可他舍不得杀她,结果他却做出让他一生后悔的事。
  他们二人师承韩信,内功本是纯阳之气,他散去她的内力,就相当于散了她的阳气,阴盛阳亏,寒气大盛,她每月都要痛不欲生,还要忍受腰间日复一日的寒凉。三年,她这样疼了三年,他却是第一次陪她,口口声声说着不让她吃苦,结果却是他把她推进炼狱。
  嬴珩恨不得捅自己两刀,陪她一起疼,下唇被他咬出了血,指甲掐进肉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他能做的,仅仅是用身体温暖她。
  “珩哥。”轻轻的呢喃声将他思绪拉回,怀中的人正仰着头,一脸歉然的笑,“这样陪我,累坏了吧?”
  自从借用了这具身体,每每月信,她都会疼晕过去,之前几次她都是躲在雪梅亭,拥被围炉,任自飘零,好在每次都很准,她原本计划着这一次她会提前找好借口,自己一个人慢慢熬过去,她不想让嬴珩担心,现在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各种计划都要他来掌控,若是为她分心,耽误了正事,她会自责。
  韩文殊看着他微笑着摇头,莫名心疼,她喃喃自问:“怎么会提前呢?之前明明已经算好日子了……”
  “沈鑫来看过了。”嬴珩沉声回答,面色稍有责备,却又像是自责,沈鑫诊断的结果是过度劳累导致月信不调,而晕厥是疼痛所致,听到这个答案,嬴珩又气又急,他生自己的气,竟然让她和自己一起通宵达旦,明明知道她的身子不允许她这样拼命,他却丝毫没在意。莫名的恐惧在心头弥漫,三年前,他也是这样和衣抱着她,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苍白。害怕,他生怕旧事重演。
  嬴珩心疼地看着她,将她抱得更紧。
  “堂堂一朝天子,怎么跟丢了奶的小孩似的。”虽然病容深重,可是韩文殊仍是不忘调侃,她将眼睛眯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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