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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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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文殊略有些尴尬,勉强应付道:“呃……这就不必了,我在帐里随便洗洗便好。”
许志臻见她婉拒,也不再强求,笑笑便退下了。
过了没多一会儿,洗澡水便送了进来,韩文殊朝值守的士兵嘱咐了几句,便拖着疲倦的身体,打算好好放松一番。
帐外冷风呼啸,营帐中的火盆却烧得正旺,干燥的红炭撞上氤氲的水汽,周遭一切都变得朦胧。韩文殊轻巧地褪下身上的铠甲,这身银甲虽然沉重,但是经过这几天的适应,她也已经习惯这个重量,只是穿戴一天后,身子未免疲累僵硬。
韩文殊伸手探了探水温,随即跳进浴桶,原本充满阳刚之气的帅帐中,顿时暗香浮动。
正惬意地享受这片刻宁静与舒适时,帐中的烛光不同寻常地抖动起来,一个黑影闪过,带着不合时宜的寒气,扰乱了营帐内的缓慢流转的水雾。
伴着忽明忽暗的烛光,韩文殊本还朦胧地睡意突然散去,帐外的寒风仍在呼啸,她倏地清醒,瞪大双眸朝风过处望去,一个高大而又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一瞬间,她便认出这个黑影的身份,她手臂抱住肩膀,护住自己的身体,猛地扎进水里。
对方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香艳的一幕,明显僵硬停滞了一刻,原本心中存着的那些愤怒刹那间烟消云散,他憋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解释,“朕……我、你……我没想到……”
“你闭嘴!”韩文殊气急败坏地止住他,想到自己现在正一丝不挂地坐在浴桶中,眼前一个清醒的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心中羞怒,却又不知所措。
而这一幕对于嬴珩来说,也是始料未及的,他兴冲冲地下了山,沿着上次与她一同溜出宫的路径,一路寻到银羽军的驻地,谨慎地躲开巡逻的士兵,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营帐,还没来得急做任何试探,便迫不及待地溜了进来,却没想到一进门,便看到了如此香艳的一幕。
“你!”嬴珩身为九五之尊,何曾被人这般呵斥过,却想到是自己失礼在先,便一甩袍袖,认栽般背过身去,毕竟非礼勿看。
韩文殊赶忙拾起她刚刚褪下的衣物,批了一件雪白的单衣,要再将银甲穿上时,却因紧张,而手脚麻乱,结果越着急越穿不上,而她的便服却挂在门口的架子上,若要拿到,势必要经过他的面前,最后她索性将那身银甲扔在地上,咬牙怒问:“有什么事要劳烦陛下深更半夜闯进臣的营帐?”
“朕巡查朕自己的军队,有何不可?”嬴珩见她语气不善,却也不愿服输,冷笑着反驳,还故意将“朕自己的军队”几个字说的极重,以宣示皇威。
“陛下若要巡视,大可命臣出来接驾,何以一言不发就私闯臣的帅帐!”韩文殊气急败坏。
他轻笑一声,继续胡搅蛮缠,“朕今日来是暗访。”
嬴珩见一盏茶时间过去,该换的衣物早该穿好,便悠悠转过身,谁知入眼所见,却是一个玉脸气得通红的娇憨女子,他动作一顿,看得有些入迷。
韩文殊见他一双眼睛死命地盯着自己,以为他贼心不死有所图谋,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一个人,她现在应该已经将他碎尸万段了,为了克制住心中怒火,她只能强迫自己侧过头不看他。然而这个营帐本就不大,及腰的长发随着她甩头的动作,带着滴滴答答的水珠扫过他的手臂,隔靴搔痒一般,撩动他本就不再平静的心。
此时她身上只套了一件单衣的,而刚刚出浴的身体上还滚着水珠,这些透明却带着她体香的温水,将她的身体与那件单衣紧紧粘合,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嬴珩神情怔忪,一个可笑至极,却又让他殷殷期盼的念头从心底萌生,“韩文殊,你是在勾引朕么?”
偏过头的韩文殊,带着满腹的不解,缓缓抬眸朝他看去,直到看出他的视线停留的位置,又低头扫视了一遍她现在这灵秀如风、温婉如水的身段,心中羞怒,玉脸飞红,她拼了全力攥紧双拳,才能克制住想要扇他一耳光的冲动,惊怒交加地叫道:“你看什么!”
嬴珩玩心大起,薄唇勾出一个邪魅的笑,低眸意味深长地笑道:“朕刚刚来的时候,一览无遗,该看的都看过了,只是你这身上,要什么没什么,朕都不屑看。”
恼羞成怒的韩文殊听到这话,又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子,早已是怒不可遏,再控制不住手脚,伸拳便朝他袭去,只见他轻轻巧巧地偏过头,便将这来势凶猛的一拳躲过。
韩文殊手上动作不停,化拳为掌,携着劲风向他命门而去,却仍是被他闪身避开。
随后一波一波的拳掌穿插着袭来,起初嬴珩只当她是被激怒,才会留下诸多破绽,然而躲过了十几招后,她的招式仍是漏洞百出,竟像是初习武功的孩童,嬴珩心中犹疑,目光却越来越沉,定定地落在她执着的眼眸。
“唰”的一掌袭来,韩文殊将全身的内力转移到手上,指尖带风,朝他心口而去,她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如今虽已能控制内力,但是招式与经验尚还不足,她伤不到他,不过是想出出气而已。
这次嬴珩却没躲,身体迎着她的掌向前而去,眼看这一掌就要落在他心口,千钧一发之时,他反手握住她的小臂,将其内力散去,又翻身移到她身后,双手钳住她双肩,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在一瞬间完成。
“你的武功呢?”
突然变得深沉沙哑的声音从耳畔欺来,不再是戏谑,反而带着温热的气息,像是质问一般,认真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果然是太拙劣了么?最终还是被察觉了……
韩文殊苦笑着想,她现在被他掣肘,一动也不能动,虽然只是双肩被他钳住,但是两人靠得极近,他身上传来的那股炙热的气息,让她无从思考,她挣扎着想要逃脱,像被渔网缠住的鱼儿,扭动着身体,妄图逃离。
“你要是再乱动,我不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
☆、生香
韩文殊停下挣扎,怔愣片刻,身后那股炙热的气息,以及耳边粗重的呼吸,让她更加心乱如麻,她仿佛能听到她的心跳,伴着他的频率,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胸腔,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冷笑出声,自嘲地问道:“陛下难道又糊涂了,竟对臣这样的人动了心思?”
身后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的身子一僵。那日她不管不顾,因担心他的病情,连夜赶到林光宫求见,却不成想得到的却是那么大的羞辱。
嬴珩自然记得,这句话是那晚她将他推倒后,他脱口而出的恶言,只是他口不择言,竟没想到她始终记得。
他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朝自己,目光灼灼注视着她清冷的容颜,他定定地看着她投来的倔强的目光,一双清丽璀璨的凤眸满含敌意,似不屑似仇恨,即便她偏过头不去看他,却仍不减其傲然风骨,眼角下淡淡猩红,让他心下一颤,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余一声无奈的长叹。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他扫了一眼四周,刚刚的打斗使得周遭事物一片狼藉,风卷残云一般,宣示着刚刚的激烈场面,而她挂在一旁的衣物不是掉落在地,染上了灰尘,就是凌乱不堪,满是褶皱。他只好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扬手轻柔地披在她的身上,又仔仔细细地将她裹好。
他声音低柔,似是在恳求,“我知道你还在气那晚的事,你要是没法消气,你就打我吧,我这次不躲也不还手了。”
说着嬴珩将手臂微微张开,在她面前呈现出一个毫无防御的姿态,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韩文殊却丝毫不愿再回想起那晚的事,对于她而言,被一个让情欲蒙住双眼的男人侵犯,无异于被人玷污,她冷漠地闭上双眸,一言不发。
嬴珩见她仍是防备,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有些无奈地低唤,声音中隐匿着淡淡悲凉,“子卿……”
韩文殊却不动声色地侧过身,语气如冰,“陛下请回吧,有庄灵翁主相伴左右,陛下莫要让佳人等得久了。”
一瞬间,营帐内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韩文殊冷漠地将身上的外衣脱下,长安的冬夜,即便室内烧着再多炭火,仍是抵挡不住呼呼的冷风,突然空荡荡的身体不合时宜地打了几下哆嗦,她却丝毫未被动摇,将那身染了他体温的外袍扔还给他。
他伸手接过,却不怒反笑,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欢喜,歪着头,温柔地质问:“说到底,还是吃了萧情的醋,嗯?”
嬴珩重新将那件外袍披在她身后,将其紧紧裹好,但见她一动不动,像块坚硬的石雕,他扬手轻轻扳过她的脸,不容置喙一般,霸道而又坚定地引诱道:“你要是说你不高兴,不喜欢,或是承认吃醋了,我就答应你……”嬴珩轩眉轻挑,似是语塞,寻思了片刻,似是想出了好的理由,便一脸坏笑地说道:“我就答应你,不再喝她炖的汤,不再吃她熬得药。”
韩文殊却哪里听得了这些,凝眸狠狠瞪向他。原来她日日为他炖汤熬药,而他坦然地接受一个女人对他的好,却在夜深人静之时,大摇大摆地闯进她的世界,真是个朝秦暮楚的男人!
她扬手,用力将他掐在她脸颊上的手打开,极其厌恶地揉搓着被他碰过的皮肤,眼中满是嫌恶,她心中气恼,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陛下有了翁主还不知足么?为何又要跑来臣的军营,难不成是看上了臣这幅半男不女的残躯?还是说,陛下觉得臣这样的女人史无前例,想要玩玩?”
嬴珩收起刚刚的一抹玩味,细长的黑眸碧如深潭,身遭寒气迫人,他眯眼冷冷地审视着她不屑的神情,沉声一字一顿地问道:“韩文殊,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嘴变得这么恶毒了?”
韩文殊盈盈浅笑,一双美丽如凤的眸子直直逼视着他,她故意笑得甜腻,声音却是藏不住的寒冷,“臣不光嘴恶毒,心肠也恶毒,陛下既然喜欢臣,能给臣什么?臣若是想做皇后,陛下能给么?”
本还有回旋余地的二人,却因她的这句话,变得再无退路,她当然知道,如果她想要做回女人,只有更名改姓,归隐山林一条路,若是以韩文殊的身份,等待她的只有重责,而皇后,就更加遥不可及。
“我不能保证给你皇后的身份,但如果你愿意,我会让你做我的发妻,如果这个位置上的不是你,我宁愿孤身一人。”他黑眸如星明亮,透着一股坚定,声音沉沉,像是在承诺。
韩文殊冷笑,“陛下要臣做阿房女么?只是臣却不如她,起码始皇还为她建立了宫殿。”
嬴珩受伤地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凝视,她提到阿房女,她的言外之意,是指责他将她当做一个情妇,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他的眸光由灼热变得暗淡,失望地发出一声哂笑,“你未免将我看得太低了。”
“韩文殊,我要是只想占有你,就算是三年前,在你最厉害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你也逃脱不开,而我要是把你当做玩偶,或是对你有丝毫的不认真,我也不会等你九年!”
说完,他转身离去,对门外值守的士兵视而不见,只听外面一声疾呼,“嘭嘭”两声倒地的闷响传来。随后越来越多的呼叫声,伴着凌乱的脚步,朝远处追去。
翌日一早,韩文殊穿好衣衫负手立于帐外,不练兵的时候她通常不着银甲,许志臻站在她身后,面色凝重,低头请罪,“报告将军,末将无能,领兵追查了一夜,也没抓到那个刺客,还是让他逃了。”
韩文殊沉默了一瞬,出声叮嘱,“好好照顾那两个受伤的士兵。”
昨晚嬴珩被她的话激怒,不顾帐外还有巡逻的士兵,便怒气冲冲地出去,被拦下后,又出手将人打伤,他应是气急,否则也不会下如此重手,那两个受伤的士兵已经昏迷一夜,但是……
不光如此,被击昏打晕的,还有她的心。
“这个刺客身手极好,轻功也是一流。”
“嗯。”
“末将担心,若是他进了林光宫,皇上那边会有危险。”
“嗯。”
“将军要不要向上禀报?毕竟关乎皇上安危。”
“嗯,我知道了。”
许志臻见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是恍恍惚惚的,别人说话也根本没听进去,心中犹疑,想要再说,却欲言又止,最后只好躬身告退。
韩文殊一个人站在山脚下,仰视头顶的那座高山,不知山上之人,此时是否还能心无旁骛地处理朝政,或是身旁有佳人相伴,早已沉湎女色,如痴如醉。
或许她应该找个地方静一静,这么多天来,他竟像是一道魔障,只要他出现,就会让她安定的心忽生巨浪,潮水猛拍着她的心房,她已经力不从心,再无力抵抗。
但是,有些人却让她一刻都不能安静。
银羽军追查刺客的消息不知是谁透露的,现在整个林光宫人心惶惶,生怕一不留神,哪个角落冒出个黑衣刺客,羽林军的侍卫全部守在皇上安寝的宫殿四周,以保圣上平安。
而此时离甘泉山最近,也是整个大秦最强的兵力,就是驻扎在山脚下的银羽军,随行来到林光宫的官员一齐上柬,恳求嬴珩下旨,派银羽军上山支援。嬴珩迟疑了半晌,最后无可奈何,下令让京畿主帅韩文殊亲自领兵护驾。
因为相距不远,所以林光宫的旨意是午前送达的。这道圣旨降下后,她只呆愣了一瞬,便恍然大悟,只怕这又是嬴珩自导自演的一个局,纵使她前世导演了无数人间戏剧,竟没看破他的心思。
昨晚的刺客,分明就是他自己,从昨晚到今晨,银羽军无一人上山,那么刺客的消息只能是他派人散播的,闹得人心惶惶,不过就是为了下这道圣旨,他还在旨意中写明,要她以主帅身份,亲自守在他左右,保他安然。
可笑至极!这番心思昭然若揭,她却只能言听计从。韩文殊接过圣旨,亲点了几个士兵,便随送旨的寺人一同朝山上而去。
嬴珩的寝宫设在凉风台,先帝爱其夏有清风,故赐名凉风,此处乃是行宫最佳避暑之地,本不适宜寒冬入住,然其临近梅园,一入冬,几百棵雪梅便竞相开放,嬴珩独爱其“开窗梅香扑鼻来”的雅致,遂每年除夕后,都要来此处小住几日,今年因他身上病症缠绵,这番景致倒没荒废,看样子凉风台的热闹,要一直持续到年后了。
韩文殊领着一队士兵走在前往凉风台的路上,规整的军队步伐沉沉,走在最前面的主帅虽未着银甲,但其清冷的面容,仍是让人望而生畏。
“子卿哥哥!”
一个稚嫩温婉的声音传来,韩文殊驻足回眸,身后的银羽军也整齐地停下脚步,立定向前。
绾色的身影越过军队,欢欣地跑到韩文殊面前,“子卿哥哥,我就知道是你!”
少女清泠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廊下,韩文殊的注意力却全在她襦裙上绣的雪梅上,点点雪白镶嵌在妃绾色的绸布上,仿佛在描绘一个女子的温婉与柔美。
“子卿哥哥,你在看什么?”少女满目疑惑。
韩文殊神思回转,淡笑拱手,恭谨有礼,“臣见过庄灵翁主。”
萧情不自在地摆了摆手,尴尬地红了脸,“情儿与子卿哥哥向来以兄妹相称,子卿哥哥这般简直要羞煞情儿了!”
“翁主的身份再不似从前,微臣不敢僭越。”韩文殊清声道。
萧情无可奈何地咬了咬唇,知道再劝也是无用,杏眼一转,甜声将话题转开:“子卿哥哥是去见陛下吗?”
“陛下召臣前去凉风台,臣正在赶去的路上。”韩文殊照实回答。
萧情咧嘴开心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食盒在她眼前抬了抬,“太好了,情儿煲了一天的川贝炖燕窝,正好也是要去见陛下!”
韩文殊冷目扫过她手中凤纹漆食盒,只觉其上飞扬的凤纹异常刺眼,黛眉不由蹙起,侧身让路,“翁主请。”
萧情身份犹在她之上,温婉一笑,便自然地走在前面,长裙随着步伐撩动,隐约间,她面上冷笑恍惚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阿房女,邯郸(今河北省邯郸市)人,采药女。
在民间的传说中,秦王嬴政小时候在邯郸城生活爱上一个邯郸女子,叫阿房女,秦皇统一天下后想立她为后,却遭到众大臣反对,只因她是赵女。阿房女为了不让嬴政为难,上吊自杀。秦皇为了纪念这位他深爱过的女子,因而建造阿房宫。
父亲为赵国神医夏无启。
☆、醋意
韩文殊与萧情走进内殿时,嬴珩正披着一件大氅翻看奏折,仅一晚,他就像是瘦了,人也似憔悴了,眼下的乌青更深了。
韩文殊怔在原地,心里酸楚,嬴珩见到她先是一愣,黑眸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彩,随后冷冷地转开视线,朝萧情淡淡一笑,“都说了,这些事让宫人去做就好了。”
萧情上前几步,跪坐在嬴珩身侧,掀开食盒,小心翼翼地将汤羹取出,递到嬴珩面前,笑得温婉,“臣女喜欢做这些,陛下快尝尝,臣女熬了一天呢。”
“嗯。”嬴珩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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