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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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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成了一群没王的蜂。一句话,宁可我们死,也不能让你去!不过,你看还有没有其它什么好办法?”
  话说到这儿,牛保国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说:“唉,事情已经到现在这步田地了,还能有个什么好的办法?我有心让运通自己去扛一阵子,又担心运通这熊不仅是个火暴性子,而且还是个没嘴儿的葫芦。他这号人,恩娃你也知道,缺少应变能力,只会冲着人硬来,笨嘴拙舌的,被人盘问不上两句,就把该说不该说的—啥话都给人家兜了出来。”牛运通听着牛保国这样说他,还多少有点儿情绪,很不服气,觉着牛乡长这是有偏见,小看了他,一拧脖子说:“球,我去没一点儿事!”“哼?”牛保国不满意地瞪了牛运通一眼,数落他说,“没一点儿规矩。”牛运通碰了一鼻子灰,立刻闭上嘴,噤若寒蝉,一声不吱了。马恩娃却见状兴起,激情澎湃地高声说:“牛乡长,你什么话也就都别说了,这事就交给吧。我去顶着,你尽管放心好了。不就是说在追捕逃犯时枪走了火,没想到一枪把人给打死了么?屁大点儿个事,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的皮活剥了不成?”其实牛保国这会儿对马恩娃用激将法,旁敲侧击,心里就盼着的是马恩娃这一句话。他不由心头一喜,可还是显露出一副不得已,十分为难的神情说:“恩娃,如今我也是被折腾得实在没辙了。事情或许也只有这样,才是唯一的最佳方案。在我眼里,你比运通人机灵,有骨气,又有主见,应变能力还强—我信得过。我看现在也只有让你暂时先受上点儿委屈,给咱去遮挡一阵子了。你放心,你要是进去了以后,我在外面给你包一个饭馆子。一天三顿,好饭好菜按时往进给你送,保证你在里边受不了一点儿难过。”马恩娃无不感激地说:“牛乡长,你看咱俩儿是谁跟谁吗,还需要你说这些?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你对我这样好,我为你排忧解难,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多多少少能帮上一点儿忙,那更是我的荣幸。上刀山、下火海,我心甘情愿!”
  牛保国听着马恩娃说的这些话,心情越发地激动了,他情不自禁地拉住马恩娃的手说:“恩娃兄弟,我拜托你了。这事你只管大胆地去,进警察局了以后,我在外面会竭力地上下打点,只要你一口咬定不倒嘴,要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有转机的。到那时,他们就得把你毛发无损地又给我放了回来。这回你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常言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事后我牛某人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这我知道,咱俩还说这些话干什么?你尽管放心就是了。”马恩娃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坚信不疑地说,“一切就都包在我身上了。”
  从聚仙阁酒楼出来,牛保国把一切事情都安顿好了后,就匆匆写了一份呈文,差人送到县上去了。第二天,牛保国假戏真做,把马恩娃五花大绑,带着背枪的牛运通,就往县上走。他们刚一上路,听到风声的人就纷纷都赶到路旁来观看。当听说现已查明,马恩娃是枪杀赵锁子的凶手时,赵村的二愣子一伙人个个气得暴跳如雷,要死要活地嚷着往前直扑。他们恨不得扑上前去一口吞了马恩娃,或者活活打死他。牛保国一边阻拦,一边厉声高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马恩娃打死人犯了罪,自然有国家警察局进一步侦破,国民法院定罪判刑,你们民众不得乱来。谁要不听劝阻,一律按照妨碍公务罪惩治。我手里所拿的枪可是不认人的!”牛运通这时也忙前忙后,在马恩娃左右,竭力护持着马恩娃前行,人们一时怎么也无法靠近。不过有人这时难解心头之恨,就顺手从地上捡起了土块、瓦片、杂物什么的,对着马恩娃不住地乱砸。这些土块、瓦片、杂物劈头盖脸地朝着马恩娃飞来,砸在了马恩娃的头上、脸上、身上,把个马恩娃的头部、脸面,都砸青了,肿了,破了,流出血了。同时那些杂物纷纷地落在马恩娃的身上,污染得马恩娃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几乎都弄得认不出眉眼来了。要说马恩娃还不愧是块硬骨头,堪称是条铁汉子,确实有股子刚强硬气。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仍然是昂头挺胸,两眼如炬,一步步地向县城走着,看不出有半点的畏缩犹豫。
  现在马恩娃被关到华阴县的监狱里了,牛保国也正如他以前所说的那样,给马恩娃在县城里包了一家饭馆,按时按节地给马恩娃往监狱里送好饭、好酒、好菜,马恩娃想吃啥就给他送啥。马恩娃虽然身系囹圄,代人受过,但心里还是觉着牛保国这人不错,说话算数,做事讲义气,立志知遇之恩,生当衔环,死当结草。牛保国知道事情发展到目前这一步已经很棘手了,他为了尽快平息这件事,一刻也坐不住,整天跑来跑去,找门路、托人情、送厚礼,千方百计地想化解此事。可是,怎奈共产党地下党组织派到孟至乡接替赵锁子工作的冯铁生在积极地展开地下宣传活动,他让赵村的二愣子出面、带头,组织孟至乡的穷人,接连不断地到县城游行示威。他们高举着用白布做的大横幅,上面写着“杀人偿命、誓讨公道”八个大字,高喊口号,一再声明要替赵锁子讨个说法,伸冤报仇。他们把标语贴到了县政府门口,贴到了警察局的围墙上,进而贴到了法院里。县政府、警察局、法院看着他们人多势重,也没人敢出面干涉。共产党华阴县地下党组织又发动全县各乡、各保的劳苦大众,对孟至塬的群众运动积极声援、策应,在各处配合开展农**动,一时间把个华阴县闹腾得怨声载道,沸反盈天,街谈巷议。人们迟早一提起赵锁子事件,无不为之鸣冤叫屈;该怎样处治枪杀赵锁子的凶手,一时间成了人们议论的热门话题。马恩娃因涉嫌枪杀赵锁子而被千人指责、万人唾骂,臭不可闻。国大代表、参议员们也都纷纷向县长、法院院长呈文参议,陈述他们的看法,要求公开审判这一案件。人们这时的一致呼声是“一切依法,严惩凶手!”赵锁子是贼不是贼,偷没偷赵财东家的棉花,应查有实据;即使偷了赵财东家的棉花,该定什么罪,这些都是要通过司法部门的一系列司法程序的,比如侦破、起诉、审理、判决,予以认定,怎么能随随便便草菅人命,私自开枪就把人打死呢?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县长、法院院长对这事也不得不谨慎从事,不敢有半点草率马虎,更不要说做什么手脚了。他们循规蹈矩地审问枪杀赵锁子的“凶手”—马恩娃。马恩娃不要说,是条硬汉子,他不管警察局还是法院怎样过堂,三推六问,都一口咬定他是在押解赵锁子来县城的路上,走到一里胡同,赵锁子逃跑时,他一步冲上前去,抓住与之搏斗,没想到枪不知怎的给弄走火了,竟然把赵锁子给打死了。经他这么一说,竟把一起阴险恶毒的故意杀人案轻而易举地说成了在执行公务过程中的过失致人死亡。要是真的这样,那么他的罪就轻得多了,不管怎么重判,也判不了死刑。但是不论再轻再重,毕竟是闹出了人命,法院院长只好偕同县长在认为案情基本侦破清楚以后,就把此案呈文具报给了上级法院。上级法院依据司法管辖权限,不久就把枪杀赵锁子一案调由上一级法院审理了,枪杀赵锁子的犯罪嫌疑人马恩娃自然也就随之由华阴县监所被押解到同州府(大荔)的监狱里看管了。
  同州府的监狱也和其它地方的监狱一样,给犯人的饭不仅全是用发霉腐烂的粮食做的,恶臭难闻,令人难以下咽,而且量还少得不行。每次给犯人所打的那么一点点儿饭,能够谁吃?让人吃了根本就压不住饥。所以每次饭时,看守把饭桶往牢房里一提,不等饭桶落地放稳,犯人们就一哄而上,乱争乱抢,看守拿着饭勺,紧打慢打都打不离。
  马恩娃被押送到同州府监狱里的第一天,看守提着饭桶送饭来了,看见监狱里新增添了个罪犯,对这个罪犯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觉着这人一脸的凶相,不是个省事的主儿,心里既讨厌又十分的戒备。他嚷着闹着给争先恐后的囚犯们一一盛完了饭之后,看见这个新来的囚犯—马恩娃还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丝毫都没有到他跟前来盛饭的意思,就皮笑肉不笑地走到他跟前,给盛了少半碗已经变味发馊的面条,蔑视地斜着眼睛瞅了瞅蹲在一边的马恩娃说:“给你的。”谁知道马恩娃对此连瞅都不瞅一眼,看守看着他这模样儿,禁不住就说:“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就把它倒到一边去了。不过得先警告你,‘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儿’了。”马恩娃看着看守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没好气地抬起胳膊,使性子猛地一挥,就把看守给他递过来的那饭碗打落在地,与此同时嘴里还大声骂道:“我吃你妈的屁哩!你眼睛瞎了,难道心都死了?就说这也叫饭?这东西(饭)人能吃?”
  这看守一点儿也不示弱,惊叫了一声说:“哟嗬,没看得来你这熊挨球的脾气倒还不小,蛮硬气的是不是?给脸不要脸—算你横!不过人么,只要一旦弄到这地方来了,我还就不怕他横。在这儿我也还没见过真正能称得上横的人!你不吃是不?你不吃了那感情好,我倒省事。要我看呀,你这熊东西是欠饿。饿上三五天后,我倒要看你还横不横?说实话,到时候恐怕你想吃了,老子还懒得给你盛呢。”
  可怜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马恩娃吃不下监狱里那腐烂发馊的饭食,总以为牛保国一定会像在华阴县一样,按时按节地让人给他从监狱外面的馆子里,把好菜好饭乃至好酒送了进来。马恩娃这回错了,这一天他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又直等到下午,等得肚子里饿了,饿得简直都吃不消了,像天上打雷一样咕噜噜、咕噜噜直响,嘴里不住地直往下咽唾沫,也没见有个牛保国差来送饭的人影儿。这下马恩娃心里可着慌了,他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儿想起往日吃的那些香喷喷的酒饭来,想得嘴里直流口水,然而他越想就越勾引起了他那强烈的食欲,越想就越觉着肚子里饥得受不了。他心慌意乱,烦躁不安,急得不住地用头往墙上撞,手在肚皮上胡乱抓,然而这样不仅解决不了一点儿问题,反而越是这样,就越觉着饥饿得厉害。没奈何,他就竭力克制自己不去往吃的那方面想。谁知道越克制自己不去想吃饭,反而越想吃饭得厉害。他在监狱里左等右等,真是望眼欲穿,总觉着送饭的人快来得了,但就是不见给他送饭的人来。就这样从早到晚,整整地饿了一天,饿得两眼昏花,直冒金星,饿得他连腰都直不展了,两条腿软得撑不起了身子,往起一站,就头晕目眩—他肚子里好难受啊!可是,就是不见给他送饭的人来,他有什么办法呢?常言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不要说他一天三顿饭,到现在米面还都没沾牙呢。(未完·待续)
  
  第八章 恩娃坐监(下)
  
  马恩娃他怎能知道,在这同州府,牛保国兔子没在旧窝儿里卧。他一被押解到同州府监狱,境况就与前大不一样了。首先是牛保国在华阴县有超人的活动能力,能呼风唤雨,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一到同州地面,他就屎壳郎哭它妈—两眼墨黑了。在同州府的政界,他没有任何上层关系;同州府的监狱也比华阴县监所管理严得多,牛保国解数使尽,也无济于事,根本就没办法能插得进去手。于是牛保国就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了。一开始他还坚持让人往监狱里给马恩娃送饭,但屡屡送不进去,而被看守毫不客气地就给享用了,直急得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加之华阴县距离同州府,路途不仅远,而且还隔着渭河、洛河两道河流,往来要坐车不说,还得几次倒换乘船,交通极不方便。渐渐地,牛保国也就像块儿白龙涧里的石头-被撞得没棱了。后来,他一看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饭也就不再给马恩娃往监狱里送了。这下可就坑苦了被关押在同州府监狱里的马恩娃。
  饥饿难忍,石头难啃。更何况马恩娃人高马大,饭量过人,一个人一顿要能吃好几个人的饭食。马恩娃再是条硬汉子,严刑拷打他能挺得住,熬得过,可这肚子里的饥饿他还是扛不住的。很难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吃得住这饥肠辘辘的折磨?这时候他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在关押囚犯的监狱里,有谁能知道他的内情,有谁会来体贴他的苦痛呢?他硬气即使能熬过眼目下这一天,但是明天会怎么样呢?能熬得过吗?再说了,这明天过去了还有后天,大后天……天哪!这哪一天是个头儿呢?哪一天他才能从这魔窟般的监狱里走了出去呢?—他现在还不得而知。“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像牛保国当初说得那样简单、顺利。”马恩娃实在忍无可忍了,他那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
  第二天早饭时,号子的门打开了,看守提着饭桶刚一进门,马恩娃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想吃”的这一本能欲望使得他这会儿比谁都跑得快,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不管烫手不烫手,就迫不及待地想用手直接去抓饭,抢着吃。猝不及防砰的一声,看守手中的勺子就狠狠地打在了他的手腕上,打得他手不由自主地就缩了回来。可是饥饿驱使着他,求生的本能左右着他,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再一次扑了上去,抢饭吃。“滚你妈的蛋!”看守恶狠狠地飞起一脚,不偏不斜,刚好重重地踢在他那已经饿得干瘪了的肚子上,把他一下子就踢得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嗷嗷叫,疼得直打滚。看守瞪着眼睛怒斥说:“好汉,你不是嫌饭不好,不吃么?这会儿省事了?我看还是饿得轻。要是再能饿上个三四天,你就彻底知道喇叭是铜锅是铁了。在我这儿就没见过真正称得起的英雄好汉—不信还邪门儿了。”这事要是发生在往常,就凭马恩娃那宁折不弯的火暴脾气,是怎么也咽不下看守踢他这一脚的气的,他非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变本加厉地扑上去,给他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尽兴地把看守美美揍上一顿不可,让看守看看究竟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不仅身上没一丝儿力气,而且也没这个胆儿了。此一时,彼一时么,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饭勺在人家看守手里握着的,这就等于这会儿他扼着你这个囚犯的脖子,你要是胆敢冒犯他,他立马就会把你往死的饿。马恩娃心里尽管十分窝火,想揍看守一顿,可是他的肚子不答应—它这会儿饿得简直受不了了:“来硬的你到底是跟谁过不去?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他心里刚要冒出的怒火,一瞬间就又消失了,他的头耷拉了下来,既而表露出来的是一副可怜巴巴的乞求神情。眼看着别的囚犯们有多有少,多少不等,但都一个一个地都盛到了那虽然气味悪馊、但还是将就着能够止住饥的饭,而自己站在一旁只能一眼一眼地看,看着别人狼吞虎咽地吃干瞪眼,一口口地往肚里咽唾沫,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时看守的两眼直勾勾地瞅着他,似笑非笑地说:“来呀!你快来呀!”他用他握在手里的饭勺“咣咣咣”的敲着饭桶,无不带挑逗性地说,“你看,这里面还有呢。你不想吃?我知道你这人是有名的硬汉子,宁可站着死,也都不会跪着生。你现在打算是软夺呀还是硬取呢?”马恩娃心里恨死看守了,但他现在没有勇气和精神与看守执拗了,也没有以前的那种高傲了。此时他的两只眼睛只是贪婪地望着看守手里所拿着的那饭勺,脸上全然是一副乞怜与请求宽恕的神色。什么“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些话全都变成了苍白无力的高台教化,一文不值,因为它对他目前来说,一点儿现实问题都解决不了。眼目下用什么办法,能止住自己肚里的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对马恩娃来说,这才是当务之急,才是最实际,也最实惠的事儿。在这监狱里,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就是这看守。看守要是教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你要是胆敢不听看守的话,存心和看守过不去,那对不起,你实际就是和你自己在过不去,你就走着瞧吧,看守决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他会把你活活的往死的整。马恩娃不论是在华阴县的监所里还是在同州府的监狱里,那一天没见过从号子里往出抬那些瘐死的犯人呢?“在这监狱里,饿死上个把犯人,那还叫回事儿?那几乎还没有死上一只蚂蚁重要呢。有谁去管过,又有谁会问问呢?”马恩娃此时越想心里越害怕,“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也被看守饿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狱里呢?自己刚强一世,义气为人,难道就这样了结了一辈子不成?”他想着想着,心里不由得就不知不觉地生出了一缕隐隐约约的怨恨。他是怨恨看守的无情,还是怨恨法院的理事不明,或者是牛保国的不讲情义、言而无信,现在一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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