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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积尧经营多年，我不相信你会一时冲动过来挑衅，背后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程蟠蓬头垢面，看了看眼前娇小，声音也极为年轻的女子一眼，十分诧异，却并没有开口。
　　“是个道士吧。”镜楼冷哼一声。
　　程蟠把头埋得更低了，依旧不开口。
　　她冷笑，说：“立刻处死。”她可没有心情做一些多折磨人的事情，免得夜长梦多，万一那个道士来了，把程蟠救走了，得不偿失。
　　“可是处置程蟠这样的大事……”江令辰觉得有些草率，他们还没上刑的，万一能问出点什么来呢？
　　“无妨，我会和王爷说清楚。”道士的事情不是人人都能说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杀了程蟠，也等于断了那道士一条胳膊。镜楼扶着墙缓缓站起来，那道士欠了她那么多，迟早有一天她会抓到他，用弑神剑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
　　镜楼的杀意让江令辰脊背一凉，暗自心惊，督军的戾气太重，想想当时在打下黑石店时她的武功，和那样割麦子一般的杀人手法，如此麻木，不怪乎有这么重的戾气，可一个女子，这样的戾气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程蟠被秘密处死。
　　积尧府里尚有大军守着，程蟠手下的人尊了皇九子，也就是别邑王衡淇为王，他们还没胆子称帝，现在程蟠大败，他们最后的王牌就是这个名正言顺的王爷了。然而这些人这么识相，镜楼也没多计较，打到城外，活捉了程蟠后便让一个使者送了信便离开了，至于听说那道士在里面，镜楼可没这么冲动，一旦攻城，场面就会失控，趁乱溜走十分方便，还不如保住这座城，暗地里慢慢查探。
　　长平此次伤亡惨重，又得了大批战俘，镜楼不再恋战，顾不得身体还未恢复，即可就班师回长平，镜楼生怕长平的空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比大军先行，先到闵州好好补充一下粮草，没了程蟠，闵州现在无疑是十分安全的，适宜大军暂作修整。
　　闵州地势险要，隔江便是东域，向来是富饶之地，和东域的肥沃比起来相差不离，可镜楼看到的闵州府，却是破败不堪的，她只能暂时歇在城内的客栈，大军驻扎在城外，她只有在客栈里才能好好地洗个澡。原本想着住在刘子麟的府中，可想到自己也是女眷，到底不想落人口舌，收了刘子麟的礼，却还是住到客栈来。
　　而刘子麟也明白其中道理，心里却还是觉得自己还是被镜楼防着，颇有些失落。
　　“如此以来新帝登基，定是要有一番改动，显庆帝在位才六年而已，此次据说是扶持十九皇子即位，今年才七岁，定了年号叫平熙。”刘子麟把邸报递了过来，这是近几年来唯一的一次邸报了。
　　镜楼轻嗤一声，说：“辛傲之铲除了元昌帝大半的老臣，还遣散了四大营，这次估计要对宗室的昆仑府动手了吧？或者是司天监，都是曾经元昌帝的死忠，况且这个皇子在显庆帝即位时才一岁，是不是真的十九皇子还不得而知。”
　　刘子麟也是一笑，“我就说也是这么个道理，辛傲之现在的心那是路人皆知，自封了辅国大将军，下一步估计要小皇帝禅让了。”
　　“其他有什么消息吗？王爷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镜楼问道。
　　“可是奇怪得紧，”刘子麟抓抓脑袋，颇为苦恼：“这段日子我派人送去的信都没什么消息，又不是大冬天了封了路。”
　　镜楼神色一紧，连忙又问：“那我们的军情呢？”
　　“这是八百里加急，不会有误的。”刘子麟回答道。
　　八百里加急，走的是官道，镜楼就是怕长平里面的鬼怪作祟。
　　“我今日再派人亲自送。”军情的重要性刘子麟还是知道的，连忙起身保证。
　　“那你快去办吧，我就怕万一。”镜楼蹙起眉头，如是说道。
　　刘子麟点头，告辞了一声退出客栈的小院子。
　　镜楼记挂着军情，又处理了进城后的军务，到了晚上才有时间舒服地洗了个澡，拿着客栈老板特地给自己准备的毛巾绞着头发，翻看店家给给自己的衣服都是素淡的，那两万人马是因自己的失策而丧命，镜楼戴了七天的大丧，现在才换了素净衣服，这店家还挺识眼色。抬手摸摸自己手腕，脉象紊乱，她试着催动茶水，却毫无动静，果然是用了大力的后果吗？
　　“大人，外头有一姑娘找您。”伙计在外头恭敬地说道。
　　“大人！”小蝶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
　　镜楼意外地站起来，开门果然看见小蝶揪着店小二的后领子站在门口，一脸惊喜还闪着泪花哽咽不已。店小二哪里敢抬头看，看见两方认得，马上一溜烟地跑了。
　　“大人，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蝶嚎啕大哭，一边拿着袖子抹泪。
　　镜楼无奈地把她拉进来，关好门，才道：“你可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小蝶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一边断断续续地听完了她的话，原来自己战败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长平去了。
　　“大人，那莫兰真不是个东西，到了长平就四处说你已经战死，苏大人和顾姑娘都急病了。”小蝶坐在一边，忿忿地一拍桌子，镜楼一会才反应过来，苏大人指的正是苏雅，想到这两人还关心自己，镜楼总算是有些欣慰。
　　“现在不是还有军队驻扎在此，那个什么王爷的又过来送粮草了，到时候那莫兰还得跟过来，大人可要小心了。”小蝶自然察觉到这个莫兰次次针对督军，这次听大人说，根本算不上战败，可莫兰在长平已经兴风作浪多时，小蝶担心镜楼会被责问。
　　“无妨的……”镜楼刚想说什么，觉得窗口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小蝶立刻警觉地靠上去，小心地在窗下听着动静。
　　“镜儿，是我。”窗外竟然是十三的声音。
　　镜楼马上上起来开窗，一看真的是十三，小蝶则是在奇怪，镜儿是谁？难不成是叫瑾儿？
　　十三起色很不好，而且神情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百八十二　十三之死

　“十三哥，你这是？”镜楼连忙把人拉进来。
　　十三进来，看着满眼戒备的小蝶一眼，说：“我是听说你来了城里，想找你帮我一个忙。”
　　“有什么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镜楼觉得十三的神色很不对劲。
　　“我发现了莫兰的接头人，她是奸细！”十三声音顿时变得尖锐，双拳紧握，狠狠地砸在桌面上，“她好像偷了六哥的图纸，还有其他什么……镜儿，我怀疑一切都是她做的，我早些天跟踪她，发现她今天好像要去见那个接头人，我怕是说了六哥也不信，身边可以相信的人武功平平，生怕那边有高手，就想让你陪我走一趟，去了证据去揭开那女人的真面目，以你我二人的武功，不怕生擒不了那个接头之人！”
　　原来那图纸是莫兰泄露出去的？！镜楼大骇，第一觉得不可能，莫兰一辈子的荣辱都系在六哥身上，她怎么会背叛六哥，况且莫俊也在长平王手下，她为何要做奸细？
　　“那个竹筒子，我可是见洋人变过这把戏，当时就是没想起来，那东西连上线，能听到好远之外的声音，而且清清楚楚，这把戏不知道为什么让莫兰知道了，竟然用在算计我们身上，那接头的人平时隐在人群里，若不是被我发现他番强进了莫兰的房间，我们估计如何也想不到她有如此蛇蝎心肠！”十三狠狠地一拳打在桌子上。
　　镜楼心意难平，“不管如何，她的动机在哪儿，若她是奸细，那么莫俊岂不是……”
　　十三眼中精光一闪，两人相视一眼。
　　“走！”镜楼随手摸出一根发簪几下将头发牢牢固定住，想到莫兰可能扯上这些事，她的心思突然活络了，如果解开她的真面目，或许六哥就能清醒了！
　　“大人。”小蝶在一边很焦急，她不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人。
　　“小蝶，你躺上床去装成我，我去去就回。”镜楼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此行危险莫测，小蝶只有轻功尚佳，她没打算让她跟。
　　小蝶一脸的不愿意，却也不敢违背命令，只得看着两人跳出窗子远去。
　　在十三的带领下，他们飞快地朝着闵州城外奔去，城外十三安排了马匹，月衡澋一行人在闵州几里外驻扎着，打算明日进城，毕竟粮食要存仓，当晚来不及，或许也是想着此处是安全的，干脆驻扎在了城外，怪不得小蝶已经知道了他们要进城的消息。
　　“时间有没有？”镜楼边策马，边大声问道。
　　“丑时一刻！”十三也同样大声回答，“在驻扎营地外的竹林里。”
　　竹林？镜楼不确定了，毕竟竹林和树林不一样，竹林不易藏身。
　　东域都多雨，闵州府靠近东域所以竹林几乎到处都是，马匹被拴在另一边的围栏上，不远处就是马棚，不容易被怀疑。十三的轻功很好，几乎能赶上镜楼，两人子时便到了竹林，幸好竹林十分密，等到镜楼悄然攀上一支粗壮的竹子后，她反而有些看不清底下的状况了。和十三交换了眼神，两人轻飘飘地朝着底下滑去，一边搜寻着动静。
　　镜楼看得出来十三的路数就是出自南松院，而且和书易使用的招数都是相同的，可见一定是出自师父元鉴之这一脉，可师父并没有其他徒弟，可见十三的武功是六哥传授给他的，镜楼苦笑，作为六哥上心的人还真是可幸。
　　不久，镜楼和十三同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十三立刻精神起来，莫兰最爱穿白色，为了把自己衬得仙气一些，而且还要带暗纹的白绸，远远看去，十三一眼就认了出来。
　　“嘘……”镜楼按住十三，两人就在远处观察着。
　　身着白衣的莫兰此时是瑟瑟发抖，她的皮裘下只有一件白色底衫，匆匆忙忙赶来，来来不及套件棉服，本想着走走会暖和，可夜深人静，她根本就不敢动。
　　长平军大败的消息传过来，想到黑龙谷葬身的两万人，莫兰寒毛都竖了起来，此时她也后悔了，听说她兄长在长平那儿混得不错，她何必要和那个恶魔做交易，简直是与虎谋皮！偷了图纸她还不算心虚，毕竟什么步枪手枪，几百年后先进得不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是军情，尤其还是她从月衡澋嘴里无意中漏出来，自己推敲出来的军情竟然让两万人被杀，她一开始安慰自己什么生死有命，现在却完全压制不住那样的恐慌。
　　她不仅是后悔，而且怕了！
　　背后传来一声脚步声，把她吓得尖叫，来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冷笑两声，道：“你找死吗？”
　　莫兰连忙摇摇头，等他一松手，立刻躲到一边。
　　后头跟着的几个皆身着黑色的人笑了，带着轻蔑和不屑。
　　“主公让我带话，让你怂恿临江王去杀了那个督军瑾瑜。”
　　“这怎么可能？！”莫兰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脸上完全是不可置信，之前帮他们送送消息也就罢了，要教唆杀人……
　　“怎么了，你要知道，若是时间长了，法术会失效的。”黑斗篷里传出一声桀桀地怪笑，激得莫兰一颤，再也不敢反驳。
　　“她死了，对你只有害处没坏处，接下来，你要多给临江王下药，这是这个月的分量，拿好了！”来人丢给莫兰两个纸包，莫兰连忙接住，小心地塞进怀里，可一阵风掠过，她的手被牢牢地攥在了十三手里，迎上十三仿佛吃人一般的眼神。
　　“你这个贱人！竟敢串通外人给六哥下药！”
　　来人一惊，发现十三孤身一人，立刻互相使了眼色，攻上来。
　　莫兰尖叫一声被甩到一边，十三拔出佩剑，堪堪抵挡住所有人的攻击，镜楼在后面粗略一看，来了一共四人，武功也不是绝顶，心下立刻有了想法，悄然绕到这些人身后，一个黑衣人被十三脚踢得踉跄，刚想站稳却被一把刀极为迅速地切成了两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莫兰看见这场景又是尖叫一声，等她惶恐地看清来人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这下完了！
　　十三得意地一笑，对付起黑衣人来开始有余，镜楼不敢懈怠，看见两个人攻上来，丝毫没有保留，一招一式极为狠辣。
　　莫兰瑟瑟发抖，脑子一片空白，这下真的完了，自己通敌被抓了正着，十三是王爷的亲弟弟，他说的话，还有证物，王爷一定会相信他的！莫兰手抖得止不住，两个纸包掉到地上，被踢得老远，她害怕极了，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才来到这里没多久，还没当皇后或者王妃，怎么可以认输！
　　对了，只要这两人都死了就行！莫兰眼睛一亮，整个人果然渐渐镇定，脑子也飞快地思索起来，这两人都是武功高强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而这几个黑衣人显然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镜楼的武功她是见识过的，着实让她后怕，那要怎么办……莫兰悄悄后退，想着自己这时候逃走或许是个好办法。
　　不行，她立刻否决了，刚才的声响很可能惊动了别人，那么要和别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半夜跑出来，也要费工夫，还会被人怀疑。
　　正犹豫烦恼着，突然，她摸到了自己腰间的一把匕首，这把是王爷送给她防身的，据说削铁如泥，今日她就是害怕这些人，所以才带了出来，突然间，莫兰眼睛一亮，她有好办法了！
　　镜楼一刀砍死左边的黑衣人，另一边的那个完全没了战意，立刻转身就要跑，被镜楼挑起一根竹签狠狠地插进后背，掉下来当场身亡。镜楼得意地看向十三，十三也刚刚解决了最后一个黑衣人，正要得意朝她一笑时，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不可置信、震惊、仇恨、愤怒……
　　镜楼眼中，几乎是慢动作地，看着十三冲上来，一个转身把她推出去，一掌拍向她身后，接着，带着那样的表情重重地倒下。
　　背后，是笑得森然的莫兰。
　　镜楼猛地后退一步，她失声大叫：“十三哥！！”
　　十三动了两下，没了声息。
　　镜楼扑上去，立刻封住他的穴道止血，可人翻过来，十三已经满脸是血，正面一刀正中心肺，十三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呕出血来。
　　“十三哥！！！”镜楼几乎疯狂了，不要，她不要，不要再有亲人离开她的身边！
　　娘，佩姨，师父，现在是十三……
　　“十三哥，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镜楼大吼，接着，目光如剑一般射向站在一边的莫兰，都是这个女人。
　　“你敢杀他！”镜楼咬着牙。
　　莫兰捂着被打伤的右肩，得意地一笑，第一次动手杀人，她却没觉得内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是穿越女，天生就该登顶的人，死一两个人又如何，他们敢破坏她的人声，就注定是炮灰！
　　镜楼扶着十三，看着他艰难地呼吸着，眼神里却透出不相就这样死去的渴望，他看着镜楼，看得她心痛欲绝。
　　接着，他没了声息，手软软地垂到了地上。
　　一边的莫兰努力地揉着眼睛，旁边传来了动静，她立刻脱下外套踩两下，撕破自己的衣服，在地上滚两下，呼天抢地大喊着救命向外头跑去。
　　镜楼没有动，她呆呆地看着十三，若是今晚是这样的结果，她宁可死也不会让他来涉险。自小，六哥最是疼她，可唯一陪着她玩闹的，却是十三，他有个好笑的名字，叫衡淑，像个女孩子，短短的时光却是镜楼影响最深刻的，她的第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玩伴，陪她过生辰，会给她将西域趣事的，会作怪装傻的十三哥……
　　“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镜楼哽咽着，“十三哥！”
　　泪湿了衣襟，湿了十三的衣襟，眼泪是热的，却再也温热不起他的身体。
　　还有在北沁等着成亲的贝氏……
　　都是她的错！
　　“王爷，你一定要为十三弟报仇，就是这个女人，夺过我的匕首想杀我，十三弟用身体挡了我，自己却……”莫兰掩面大哭，“王爷，我对不起你啊……”
　　镜楼早已听见了人来，也听见了莫兰的哭诉，她没有动。
　　一双靴子挺在眼前，镜楼抬起满是泪的脸庞，木然地看着来人。
　　那张失了冷静，带着狂怒和悲伤，一点也不像平时自在的他。
　　镜楼笑了，说：“是你的好兰儿亲手杀了十三哥，我一定会给十三哥报仇……”
　　话未说完，剑尖直直地刺向她，她没有闪躲，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剑，夜沉如水，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只感觉心口处的疼痛。
　　莫兰夸张地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剑没有刺进心脏，镜楼笑了，几乎是大笑，往后一退，剑被拔了出来，看着满是温热的鲜血的胸口，镜楼依旧是不甘。
　　“你信她。”是肯定句。
　　镜楼大笑着跃起，留下一句话在空中。
　　“我定会来报仇，莫兰，今生我与你势不两立！”
　　装晕的莫兰感觉一抖，紧紧闭着眼，心却是狂跳起来。
　　月衡澋没有派人来追，镜楼顺利地跳上一匹马，朝着闵州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她感觉胸口的伤不断涌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