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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有期-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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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尸身重重地倒在木头搭起的点兵台上,发出一声巨响。
  “陈锐已死,卸刀枪不杀!”
  “陈锐已死,卸刀枪不杀!”
  “陈锐已死,卸刀枪不杀!”
  “……”
  一声声,一层层,如同波浪一般传开。
  镜楼轻轻喘了口气,浑身上下皆是粘稠的鲜血,脸上也沾染的陈锐溅出的血,模糊了头发脸颊,看不清面貌。
  双方的损失都被控制住了,不少士兵放下武器,脸上带着惘然,陶致已经带人收缴武器,一些死忠分子妄图突围,被外头的步兵举枪直接射死在脚下,这些人的尸体就码在一块儿,让投降的士兵头低得更低了。
  “来人,左右路派人传令。”
  镜楼简单地擦了手脸,刺鼻的血腥味让她不得不掩上面纱。
  总算是在自己的计算内,不然陈锐二十万大军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陈锐大营满目疮痍,四处都能见到马蹄践踏后的痕迹,排成一列列的俘虏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鼻端还能闻到火枪火炮特有的硝烟味。
  “陈锐的火枪队找到了吗?”镜楼坐在一边,思索着。
  “没找到,”一个小兵压低了身体站在她身后,“才一百人,据说装配了洋人最先进的火枪,但开战后却凭空失踪了。”
  镜楼眉头一皱,她的计划向来以快狠准为原则,一支没来得及举枪的火枪队没什么可怕的,以至于镜楼一开始边没把火枪队特别放在心上。可火枪队的杀伤力她很清楚,若是放任这一百人就这么游离在外,放了冷枪,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立刻派一个卫的人找,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是!”小兵立刻领命离开。
  镜楼吹了个唿哨,不一会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跪在前方。
  “陈锐的火枪队,你去查成立先后的所有事。”镜楼吩咐道,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这支火枪队若是找到便罢,找不到,就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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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子麟焦急难耐地在厅里踱着步,一众属下坐如针毡,几个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城外的消息。
  “将军,果真不派人增援?”一个将领忍不住道。
  刘子麟摇摇手,“外面的战况依然偏向长平,我们此时插手,免不了一个抢功的名头。”而且自己这边的损失也不少了,他私心不想再有什么损失。
  “将军,夫人给各位军爷准备了甜汤暖身,还请趁热饮了。”一个小丫头垂着头在门外喊道,手中拿着食盒,正冒着热气。
  最外头的将领立刻上去接过,笑着道谢:“多谢夫人关怀。”那小丫鬟退下后他提着盒子上来,打趣道:“属下还沾了将军的光呢,家里的娘们哪有夫人这般贤良。”
  正愁着脸的刘子麟一听,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又派了斥候下去,便招呼众人来喝汤,厅里一时间只剩下勺碗相接的声响,底下的人喝汤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来。
  刘子麟大口喝完了,心里一时间暖暖的,连日来的郁气也散去了些,若说刘子麟一生中最得意的两件事,一是靠着自己搏命有了今日的成就,二就是娶了九阳家族之一的于氏女为妻。说起来,若不是当年的九阳家族接连被皇室打压,于家又是喜好低调的,不然也轮不上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将来娶于氏嫡女,而几年来自己顺风顺水,也有于丹娘的功劳,遇事从容镇定,还生了两个儿子,实在没有任何不好之处可以挑。就算这些日子自己面临最大的危机,于丹娘仍旧不叫一声苦,刘子麟连日奔波在城墙上,想到于丹娘,心里便是暖的,从小就失去的一切,仿佛在此时补齐了一般。
  “将军!长平大胜,陈锐被督军斩杀,如今正朝着东城门来了。”一个士兵兴奋地边跑边叫嚷。
  “什么?!”刘子麟险些打翻甜汤,站起来激动地扯住来报的士兵。
  小兵满脸通红,扯着嗓子道:“真的,将军!长平把闵州二十万大军打败了!”
  堂上的人个个面露异色,有两个人走上来,笑着直拍刘子麟的肩膀,说:“这下好了,盛州保住了,北沁也保住了!”
  刘子麟整个人陡然一松。
  镜楼换了身衣服就准备进盛州府,陶致着手处理俘虏,没有跟着,骑着马晃晃悠悠地带着一队亲卫走向东门,她已经派人去报了讯,算算时间,刘子麟若是有诚意,现在已经准备好迎接的仪仗了。
  果然,东城门一映入眼帘,镜楼就听到了一阵阵的鼓声,接着是号角吹响,让一些马匹开始躁动起来,等到镜楼催着马走近,鼓声和号角都停了,大红的绸布铺在地上,尽头整齐站立着几排人。镜楼眯起眼来,最中间那个瘦高的男子应该就是刘子麟,而他身边站着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十分守礼地站在刘子麟身后,镜楼知道应该是刘子麟的夫人于氏丹娘,因为于家嫡支隐居在长平,有关这位于丹娘的事情也能听到一二。
  年少时候的刘子麟默默无闻,又来也是跟着江令辰才渐渐崭露头角,是个谋定后动的人才,后来孤注一掷带人来了盛州,于家就把刘子麟恼上了,不料刘子麟日益壮大,渐渐独霸一方,没有什么显赫的名头,却在龙蛇混杂的南域挣到了一席之地,镜楼对此人很是好奇。
  见对方的诚意十足,镜楼也不能摆着架子,随即下马踏上红绸。
  “刘子麟拜见督军大人。”刘子麟毫不犹豫地跪下行礼,身后的人也是跪倒一片。
  “多谢督军不远千里前来增援,再造之恩,没齿难忘。”刘子麟再一拜,才起身和镜楼平视,见她覆着面纱,随即一笑,把于丹娘扶上来,介绍道:“这是贱内于氏。”
  于丹娘没有抬眼,而是婉转地屈膝,“妾身刘于氏,拜见督军大人。”
  “各位都免礼了,本军不是稀罕多礼的。”镜楼一挥手,在刘子麟的带领下,率先踏上了吊桥,被战火摧残过的吊桥有些晃悠,幸好铺着红绸,看不见地下的丑陋的斑驳。
  刘子麟暗自放下心来,却也没有小看这个看似娇小的督军,能在万人中刺杀陈锐,绝非庸人。
  盛州府内有些破败,却十分完整,镜楼进城的事情已经在盛州人尽皆知,盛州百姓见等到了援军,个个喜出望外,却也只是在两边的小楼里张望,不敢出来瞧,这几日的围城生活,早就磨去了普通百姓的胆子。
  一边看着街道,镜楼走进了东城门附近临时圈出来的府衙。
  镜楼对不熟悉的人自然不会多话,等于丹娘退了出去,刘子麟带着人坐下,便随意寒暄了几句,才说起了书易交代的事情。
  “本军此次还要替王爷带句话。”
  刘子麟立刻挺直了脊背。
  “不日便会有消息,齐副督军已率领人马攻打闵州,没有陈锐和大军守卫的闵州不足为据,等陈锐战死的消息一传回去,立刻就能拿下。宿山卫所已被烧毁,盛州太过遥远,长平是鞭长莫及,王爷要我问刘将军,可否去闵州任指挥使?”镜楼刮着杯中的茶末,看着刘子麟,看不出笑意。
  刘子麟和身边的人交换了眼神,韩长义更是极为激动,连连朝着他使眼色,看出了互相之间显而易见的欣喜,长平的情况他们无从知晓,对长平,他们是带着敬畏的,可不曾想长平王有这个气度把闵州交给他。
  “大人,敢问这州牧的人选……”
  镜楼抬头,带着深思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缓缓道:“王爷自有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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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五 于氏、罗氏

 盛州常年的势力都是结成一片,长平王不会高兴看到这一幕,恐怕此次调走了刘子麟,下一步就是调走自己了,韩长义想着。果然,接着就听到镜楼说道:
  “韩州牧能死守盛州,王爷十分赞赏,此处有调令一张,韩长义请听令。”镜楼举起一份调令。
  “韩长义接令。”韩长义忐忑不安地跪下。
  “盛州动乱平稳后即可前往午阳郡,任韩长义为午阳郡州牧。”镜楼把调令亲自交给他。
  是午阳!韩长义几乎是抖着手接过那封调令,午阳之名他不是没有听过,那可是长平王的集宝盆!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合适吗?
  “韩州牧先要去往长平面见王爷才是,听闻韩州牧对商事极有研究,午阳之势还不平稳,要劳烦大人了,至于盛州自不必担心,人选还是刘指挥使和韩州牧自行决定,上报给长平便可。”
  镜楼的话语一落下,刘子麟身后的好几个人都瞬间激动了起来。
  好手段,韩长义在心里暗叹,他和刘子麟两个坐大盛州,盛州此去长平有些距离,自然容不下他和刘子麟两个,但为了盛州平稳,州牧人选也不能马虎。选了原先的手下,一能服众,二对盛州极为了解,至于指挥使,不过是管军队罢了,对盛州不熟悉也不是大问题。而他和刘子麟的去处,就更微妙了,两处都是极有作为的地方,看来年轻的长平王也有些胸襟和谋算,他就算知道其中的用意,却也始终对长平有些感激,毕竟谁不想名流千古?
  言下之意就是刘子麟不必知道,这让原本的信心动摇了几分,自己的身份在长平王面前是尴尬的,抑或者从头开始他的身份就是尴尬的,就是因为尴尬,才能入得了长平王的眼,这让刘子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刘子麟的心腹手下也就这么几个人,此时都听出了些门道,个个沉默不语,刘子麟打起精神来,把这些天来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边,像是话家常一般,没有急着上前去诉苦叫屈。镜楼没有可以提起盛州府这段时间的事,也就是想知道,刘子麟对于这些天来的困境是什么态度,若是连这都扛不起,对于这个人倒是该重新评估了。
  幸好,刘子麟没有让她失望。
  冷静,平淡,没有怨愤也没有不安,只是带着些许逃出生天的欣喜,简单地讲那惊心动魄的几天描述了一遍。
  宿山卫所是南域唯一一个朝廷承认的军队,是收编在朝廷名单中的,里头的校尉都是有品级的,刘子麟本身就是三品大员,领的朝廷俸禄。陈锐虽然挑了最软的柿子捏,其实也无意中挑了一个马蜂窝,而朝廷对宿山卫所的漠视,可以让刘子麟名正言顺脱离朝廷,从这个角度说,镜楼应该感谢陈锐,所以留给陈锐一具全尸。
  镜楼听着,偶尔会附和着感叹两句,刘子麟当年是朝廷的死忠,只是私底下和临江王的关系不错罢了,太子谋反时在南域的兵力是刘子麟一手镇压的,书易就十分担心刘子麟对朝廷念念不忘,这样一来,即使收到麾下也埋着不安定的缘由,对长平是祸不是福。可此时听刘子麟的话语中,镜楼并没有听出他对朝廷的敬畏,而且她也不觉得一个十分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会毫无理由地去效忠不值得效忠的一方。
  这个认知,让镜楼觉得有些蹊跷,现在想来,刘子麟忠于朝廷也不知是谁打探来的内情。
  “所以还请督军能带人前往宿山协助在下,埋了那些死去的弟兄,他们有些还是良家子,家中有妻儿老小,宿山这个情况,在下厚着脸面想问王爷借银十万两,将来在王爷麾下效劳,待日后慢慢归还。”刘子麟神情诚恳,说得一众手下个个低下头憋红了眼睛。
  镜楼叹一口气,能开这个口就好,于是说道:“刘将军日后要镇守闵州,你手底下的兵,自然也是长平的兵,长平会出力的。”
  闵州虽在西域,却紧连着东域,是最紧要的地方,这也是刘子麟不愿去却不舍得不去的原因,刘子麟将来也是长平的一条臂膀,长平就有这个必要安抚住。
  得到肯定的刘子麟满面掩不住的欣喜,举止也多了些发自真心的敬重,说话也更恭敬了,连忙请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出来,让手下的人都去歇息,显然是准备打感情牌。
  于丹娘是一家主母,说话自然不同于刘子麟这个行伍出身的粗人,两个孩子甚是讨喜,小的一个才两岁,探头探脑地悄悄打量着镜楼,镜楼一看他,立刻羞涩地直往娘亲怀里钻。
  “迢哥儿,不要皮,赶紧到娘这儿来。”于丹娘招招手,把在厅堂上打拳表演给镜楼看的长子叫回来,看神情像是臊得紧。
  “小子都没什么规矩,让大人见笑了。”于丹娘把次子放到椅子上,起身给镜楼续茶。
  镜楼也笑着起身,说:“这如何好意思,夫人不必客气。”两人客气了一番,镜楼才打量了刘迢一眼,说道:“孩子有精力是好事,不用拘着他。”
  因为长子被责备而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刘子麟立刻舒缓了神情,却听镜楼又道:“可孩子是不知事的,难免做出些出格的事儿来,做父母的还是要管着,免得将来害了孩子。刘将军,闵州你一去人生地不熟,有夫人这等贤妻随你去,本军可放心不少。”
  “那是自然。”刘子麟一听之下初还有些尴尬,接着见镜楼夸奖自己的夫人,顿时又觉得十分有面子,脸一虎,拉着迢哥儿教训道:“平时你娘教你的规矩学着点,别老大不小了给老子丢人。”
  镜楼和于丹娘都笑了,刘子麟是个粗人,自然觉得孩子越调皮越聪明,自小就不讲什规矩,可面对未知的闵州,他还是懂得轻重的。
  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想必双方都付出了许多,才能磨合成现在这副和乐的样子吧。
  两个孩子似是困了,被两个养娘带了下去,于丹娘转了话题,挑一些家常的来说,即使常年在宿山这样的小地方,也只是给于丹娘增添了一些亲近的人情味,举手投足间依旧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三人之间渐渐感觉融洽了,镜楼是女子,又算得是刘子麟上峰,于丹娘自然是拣着好听顺耳的话说,饶是镜楼明知于丹娘说得不尽是事实,却也听得舒畅。
  “夫人,韩州牧韩夫人来访,特来向督军大人谢恩。”门外有下人来报。
  “快请吧。”镜楼看着用眼神询问自己于丹娘,随即点点头。
  韩长义的夫人罗氏出身江湖,和书香世家出身的于丹娘交情也是一般,却也从未红过脸,罗氏一踏进房门,先和镜楼行礼,又朝着刘子麟一礼,接着拉着于丹娘的手亲热地喊了句妹妹,于丹娘也习惯了她的自来熟,连忙让下人奉了茶。
  “听说我家夫君的调令下来了,可是吓了我一大跳,乐得险些昏过去,哪来这么好的运气让他去午阳这等好地方,要多些王爷多些督军大人了。”罗氏一开口便让所有人都笑了,镜楼也微微一笑,这罗氏看似粗糙,却也是心思细腻之人,有些大局观,只听她继续道:“虽说午阳是新开的商埠,可听说洋人比南域的还多,请王爷和大人放心,就算累死累活,妾身也会盯着夫君好好干,绝对不枉王爷的一番提携。”
  这话就说得更妙了,粗中有细,先是提了下过去会很辛苦,又表了一番忠心,于丹娘在一边也跟着凑趣,看来这两家的关系却是不错。
  好话说了两句,罗氏又夸起了于丹娘来,镜楼也是第一次听说宿山卫所的事情。
  “所以那时候妾身就想,军户的日子过得不好,就是没个男人撑门户,宿山的几个村子都是军户村,虽然地少,总不能让妇孺下地耕种吧。反正朝廷查得也不严,干脆这些地都给了佃户耕种收租,我便带着这些妇人研究织染,收入远比地里刨食多多了,有了钱,军户村才请了先生教习,孩子们将来才有更好的出路。”于丹娘说完,神色带着怮动,似乎有些不忍,一边的刘子麟也跟着悄然叹息,没这些军户他们宿山如何能撑到现在,在战场上送命,是军人的光荣,带给军户家眷的,却是天崩地裂。
  镜楼刮着茶末子,她知道在战场上失去家人的痛楚,可身在其位,她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风花雪月地想着这些家眷是如何的可怜、如何的心痛,若是把士兵放回去,让他们和家人团聚,他们是皆大欢喜了,可谁来守护一方?到时候是比失去家人更痛苦的欺凌,朝不保夕,所以,镜楼不会心软。
  “多懂些道理是好事。”镜楼附和道,于丹娘有这份心是可圈可点的,而刘子麟也是因为失去了太多的部将,心有戚戚罢了。
  “妾身要多谢大人慷慨,”于丹娘一叹,道:“我与将军说过,这些失了门户的军户便让他们留在盛州吧,跟着我们日夜奔波,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罗氏也叹了两声,直点头称是。
  正说着,外头有几声悉悉索索的声响,镜楼耳朵一动,立刻皱起眉来,喝道:“谁在院子外头!”
  

一百六十六 去北沁

 刘子麟和于丹娘显然还未理解,镜楼起身一手甩开门,果然看见门外几道身影在推搡着,穿得嫩绿鹅黄,好不抢眼。她们显然不敢上前去和守门的侍卫搭话,只在一边你推我我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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