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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蒲生捻着胡须，认真地听着，随即笑道：“有道是日久见人心，王爷再仔细看着便是，御下之道万变不离其宗，蒲生只是幸运罢了。”
　　书易客气地笑了，道：“欧阳先生来长平时日尚短，且不必着急。”现在他逐渐在培养自己的心腹，欧阳蒲生能干，但远不如老长平王留下的旧部众忠心，而那些旧部众其中也不乏心思太活络的，所以他要镜楼有凶名镇住所有人，而新旧两方交锋必不可免，其中加上刘家，却是个很好的平衡，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壮大自身。
　　“王爷是如何发现遥轩公子不对劲的？”欧阳蒲生问出了其中的疑惑。
　　书易看了他一眼，他也只是笑笑，端起茶杯来没有说话，欧阳蒲生很识相，随即转开了话题，一会便借口有要事在身，告退离开。
　　

一百三十五　私奔

　这个人能屈能伸，用起来确实是个极好的帮手，自己也越来越信任他，毕竟他身边没有年长的臣子在，总是一个缺角，在他看来，这世上像欧阳蒲生的人太多了，出身世家，却是个庶出，注定得不到家族的帮助和庇佑。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奇怪，女子的地位比前朝高，以至于子女的地位全赖母亲的出身，当年为何太子大臣都不服，因为他有个出身不好的母亲，就算身为皇长子，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现在书易回过头来仔细想，说不定当年元昌帝就是如此盘算的，以至于最后太子造反，也没翻出个花来。而镜楼完全不一样，羽妃位不及姚贵妃，打入冷宫也能安身立命，全赖她身为异族大公主，现在异族对他马首是瞻，也得益于这位“母亲”的地位。
　　反观那些出身不佳的女子，门当户对也罢，若是沦落成了妾，不仅自己苦一生，连带自己的孩子也被瞧不起，现在世间很少有女子甘愿为妾，多数是被迫的，但又能如何？平民如何是有权有势的贵族的对手？所以这些庶子游荡世间，就为了寻找一个出路，得到名师指导也罢，若是成不了才，许多就如此默默地消失了，庶子都如此，那庶女则更不提，无论哪家有了庶出子女都是遮遮掩掩，表面一派平和，妻贤子孝。
　　如此想着，原先没什么感慨书易突然感觉深有体会，他手下的人，齐远方就是庶子，他的母亲也算得是书香世家，可比起桐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算得了什么，还是沦落成做妾的命运。他觉得欧阳蒲生不一样，欧阳家尚在，而欧阳蒲生坚持姓欧阳，说明他对本家还抱着期待，就因为这点，他无法待欧阳蒲生如齐远方一般信任。
　　每个人的想法思考都是不同的，他无法代替别人思考，所以他才需要更多的人，织成一张牢不可破的网，才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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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跑了！！”
　　苏雅远远在仪门就听到镜楼的大叫，镜楼有武功她是知道的，幸好没有内力，不然头要昏个一会才罢休，她身后的聆恩显然是吓了一跳，怯怯地往她身后躲。
　　“不用怕，可能是府上出什么事儿了。”苏雅牵着她，说道：“这里不是天孟，你不必事事小心。”对于聆恩，同为异族人苏雅尽量照顾着，原先还觉得这个小女孩有些胆识，可在平时却胆子小得很。
　　挪步走向东院，镜楼的伤好了大半，早就没躺在床上了，苏雅很娴熟地走到最东侧，也就是府上唯一的假山石亭，镜楼最喜欢躲在此处纳凉。果然，走过抄手游廊，苏雅就看见镜楼才那儿跳脚，一边是小蝶，苏雅扫了一眼，妙儿没在。
　　“苏姑娘！”小蝶像是见了救星，连忙迎上来，“快坐快坐。”
　　“发生什么事了？”苏雅淡笑着，款款地坐到一边，给镜楼斟了一杯茶，举手投足间的爽利优雅让小蝶满眼的羡慕。
　　镜楼重重地一哼，没有说话，小蝶在一边小声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苏雅惊讶地张大嘴巴，真没想到……
　　原来镜楼前天所料没错，晚上确实有人番强进来找顾颜朵，又来小蝶听到了一些动静，想着镜楼的吩咐也就没去注意，不料第二天顶着熊猫眼的顾颜朵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妙儿立刻带人去房间，果然发现了一封给镜楼的信，她无比后悔，当时就不应该顺着顾姑娘的性子不给她配一个贴身丫鬟，这下可好，人不见了！
　　顾颜朵有这个胆子，也由于她是个现代人，思想观念和时下格格不入，镜楼简单看完了信，心下也有了判断，或许就是因为顾颜朵与大家闺秀完全不同的气质吸引了路宗赞，两人才互生了好感。随即叹息，顾颜朵生得不美，却很耐看，娃娃脸笑起来尤其甜美，而顾颜朵就是喜欢笑，在镜楼认识她到现在，无时不刻顾颜朵就是笑着的，也是如此，镜楼对她的奇怪举止总也讨厌不起来，她不想顾颜朵的鲜明毁在路宗赞身上。
　　苏雅瞄了一眼那封信，说道：“大人是不是要找几个人追回来？”
　　追回来心跟着跑了，镜楼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说：“无妨，路宗赞总能护着她的安全，这段时间她也压抑得慌，就当她出去游玩罢了，路家扎根在南域北沁府，我会派人在那里等着她的。”然后想了想，又对小蝶道：“小蝶，你派人送个信给遥主事。”气也发过了，镜楼很冷静地想着下一步，看来这档子事还没完呢。
　　遥轩已经在兵工厂待了些日子，书易给了他王府主事的位子，镜楼想遥轩受伤远比自己重，自己伤才好没多久，遥轩怎么就活蹦乱跳了？
　　“另外让主事好好休息。”
　　一听这话，小蝶掩嘴笑，满脸揶揄，镜楼不好意思地咳一声，没发现苏雅脸色微动。
　　苏雅随即交代了府内的一些事项，原先在清友园都是妙儿管，现在自己开府，采买人情往来妙儿都不甚精通，由苏雅出面要好得多，几番下来，对于认真踏实的苏雅，镜楼也多了几分信任。
　　小蝶笑着将两人送走了，镜楼朝她摇摇头，小蝶心领神会，送走了苏雅，便径自回了自己屋里，反正府里不大，若是督军要人了，随时喊一声便能听见。
　　身边终于清静了，镜楼才懒洋洋地坐回躺椅上，今日的太阳很柔和，她毫不介意地多抱了个靠垫在身上，突然猛地想起，家中的这几个靠垫都是顾颜朵做出来送给她的，还记得顾颜朵原先完全不懂女红，后来跟了师傅才学起来的，到现在手艺还是一般，她曾经很努力地适应这个地方。
　　就算再如何适应，她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镜楼想着顾颜朵给她的信，她看到的是满纸的挣扎，她告诉她，她愿意承担出走的后果。
　　“大人，或许你会觉得短短几个月，不可能爱一个人爱到抛弃一切，但是偏偏我觉得路宗赞值得我这么做，他有担当，让我觉得可以依靠，当然，我不是指大人不值得我依靠，这不一样。我没有想着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但是我若是不争取这一次，我会后悔，大人，当有一日你也爱上一个人，你也会明白。”
　　爱一个人就要放弃矜持就如此跟男人离开？镜楼着实无法苟同，爱一个男人，镜楼想到书易，那是爱吗？是却也不是，连镜楼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此胡思乱想着，她的眼皮开始沉了。
　　而这厢苏雅回到房间，瞬间觉得脱力，背后黏黏地湿了一片，这两年她竭力掩藏着自己的秘密，每每面对督军瑾瑜，就觉得心惊胆战，但她还是想留在她身边，因为瑾瑜是异数，她也是异数，她们之间说不准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互相牵制着，能解开她身上的谜团。
　　冷静地替自己倒了杯茶，满脑子想着顾颜朵这个名字，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印象，顾颜朵是除了督军瑾瑜之外她接触最多的女子，是个很奇特的女子，哪里奇怪，举止行为还有想法，处处都觉得奇怪，说话直率，还带着些天真，懂得也比一般女子多，这样的女子实在令人羡慕，因为她很潇洒。如今才知道，那样洒脱的表面下，也是个可怜人，在苏雅看来，没家世的顾颜朵是不可能被路家接受的，旁支也倒罢了，路宗赞已经是接任的家主，如何能娶一个孤女？对于顾颜朵的出走，在镜楼看来是勇气，在苏雅看来就是愚蠢，没想到看起来聪明的顾颜朵却难得做了糊涂事！
　　苏雅叹息，希望这次事情能够顺利，路家一向不喜和权贵结亲，说不定顾颜朵还有机会，可想到这样一个女子也要折在内宅，苏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一百三十六　归来

　事情远远没有镜楼和苏雅想的那样顺利，一个月后，镜楼回军营也有一段时间，正和遥轩一起准备试验凡之改良过的火炮，一个小兵门口说了几句，陶致随即递给她一封信，说是南域传来的，送去了王府，王爷再派人送来的。
　　镜楼没有在意，这个月来三番两次将三个卫拆了又和和了又拆，新编的炮兵水平也不尽如人意，忙坏了她和齐远方，当她在空闲时展开信，才想起顾颜朵还在南域，看完信，镜楼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
　　“发生什么了？”遥轩依旧顶着面具，大汗淋漓。
　　这几天遥轩都跟在镜楼身后忙进忙出，镜楼不是个紧凑的人，但遥轩是，无论任何事都安排得紧密，不出任何差错，现在更换了军队装备，其中付出更是常人不能想象的，很多老一辈的将领因为跟不上而被淘汰，年轻的一批人也是遥轩指点。而且镜楼发现，遥轩背地里跟凡之谈论关于枪械的话题，还协助过凡之画草图，那水平连凡之都要高看一眼。
　　这么一个人，其实镜楼很庆幸是在书易这边。
　　“没事，”镜楼收起信来，“出了些事，新型的火炮打到哪个距离了？”
　　说到这里，遥轩眼中亮出光彩来，语带兴奋：“十二里，可以比得上洋人的顶尖水平了！”
　　“真的？”镜楼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一边朝着外头走着，一边说道：“准度如何，威力如何？”
　　遥轩跟在她身后把详细情况说了一边，又问道：“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可以造五十门，但我并不像把宝全部押到这种火炮上，打算先造三十门应急，炮台和野战炮哥各一半，你看如何？”
　　镜楼一听，思索起来，两人不一会便来到了临时架起的炮台，凡之僵硬的脸上带着笑，可以看出他十分高兴，见镜楼上来，也没有行礼便道：“督军，属下听主事的意见改成了青铜炮，果然比铁炮更精准耐用，比之前试验的那门好了不少，可以投入生产！”
　　“好！”镜楼没有介意，挥挥手，走进这门巨大的火炮，足足两人长的炮管，口径不大，反复试验下制成了两寸半，看着，镜楼皱起了眉，底下的人看得面面相觑，各个歇了声音，镜楼拍拍炮管走了一圈，沉思的样子连凡之都起了不安。
　　这样的水平督军还不满意？众人都如此想。
　　“凡之先生，你带人投入生产，全部制成野战炮！”
　　众人吸了一口气，等到冷静下来，互相眼神频飞，最后都看向遥轩，众人殷切的眼光让遥轩苦笑，他不明白镜楼为何孤注一掷全部制成野战炮。
　　“按我说的做，士兵的头盔尽快准备，包括安积的卫所在内，全部人手一顶。”吩咐完后，镜楼立刻召集所有卫所指挥使到指挥营。
　　安积卫编成了四个卫，江令辰自封为指挥使，这两天也在长平，这回已经有人去通报了。
　　等所有人行礼坐定，镜楼才站起来，扫了底下的人一眼，赫然看见常三身后跟着常广治，镜楼看了一眼，常三的老脸一红，常广治立刻醒悟，忙不迭地告罪离开营帐。
　　“下次不要让我看见。”镜楼淡淡地说了一句。
　　“属下知罪。”常三站起来。
　　镜楼挥挥手，看着众人道：“或许你们心有疑惑，为何要全部制成野战炮，为何不在城头上架设炮台，诸位，之前长平一役，可吸取了什么教训？”
　　众人低头不语，镜楼继续说道：“那就是死守长平是不可取的，何况现在安积也与我们绑成一线，背后还有异族五郡，陈锐的下个目标，肯定是长平，除非主动出击，长平必败。”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众人心服口服，娄秉站起来，说：“督军说得有理，恕属下鲁莽，异族自己的兵力有限，全赖安积与长平固守，为何不将五族整编出一支队伍来，也好增强长平兵力。”
　　“你这个问题不是没想过，这是今后的问题，王爷不愿收编异族，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管听命行事。”镜楼语气不变，又说道：“若我没猜错，不出半年，陈锐便会整军直接攻打长平，这些时间，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况指挥，炮兵都我安排在东卫，齐副督军，稍后的火枪兵我安排在新卫，梁指挥……”
　　“江指挥，”镜楼抬头看了一眼未发一语的江令辰，说道：“安积的配备和长平一样，但只能先给安积十门炮，你自己安排。”
　　江令辰起身道谢，心里着实松了口气，他真怕镜楼以备战为借口，一门炮都不分给安积，其实也无可厚非，只是若不抓紧训练安积的炮兵，恐怕会落后于人，江令辰私心是不想看到的。
　　指挥营内一直到晚膳十分才结束，众人都散去，疲惫的镜楼才跨上马，飞奔向长平。
　　遥轩看着镜楼远去的扬尘，眉头一皱。
　　太阳开始下山，城门不久就要关闭，镜楼几乎是用飞奔的速度才堪堪赶上了城门，与陈锐关系之间的紧张，为了防止城内太容易安插钉子，书易对城禁安排得尤其严格，镜楼并不想自己成为特殊的那个。
　　“大人，您可么回来了？”不知为何在门口的聆恩紧张了一瞬间，立刻上前行礼，门房上前来主动牵走了马。
　　“顾姑娘人呢？”镜楼看着她问。
　　聆恩低下头，感觉头皮有些发麻，连忙恭谨地回答：“在自己的房间里，谁也没有陪着。”
　　镜楼一甩手准备进门，聆恩跟上去急道：“还有一位公子护送顾姑娘回来的，现在在正堂里，苏姑娘招待着。”
　　“知道了。”
　　聆恩放慢脚步，暗自长吁，等镜楼一脚踏进正堂，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就晃进她的眼帘。
　　“督军大人有礼，许久不见，大人可安好？”带着些嬉笑的语气很是熟悉，镜楼眉峰不经意地一挑，解下面纱递给聆恩，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久未见的贺真浑察，自上次他闯进自己营帐内，他那头金发似乎又长了些，或许是伤养的不错，头发色泽也比从前好，怪不得一眼就看到了那头金发。
　　“礼数不周还请多担待，”镜楼点点头，看向表情有些奇怪的苏雅，对她道：“留贺公子一餐饭吧，我进去看看顾姑娘。”
　　贺真诨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镜楼心里惦记着顾颜朵的情况，已经走向回廊，也就没有说话，朝着若有所思的苏雅笑了笑。
　　府里十分安静，路上碰到的两个丫鬟都噤声不语，行动也刻意地放得很轻，镜楼回头小声打发了聆恩，独自走到顾颜朵的房门前，一瞬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见她，或许应该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正在犹豫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惨淡的脸来。
　　“大人……”
　　是顾颜朵，镜楼暗自叹息，她心里已经认定顾颜朵去南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对于她的私自离开很是不快，现在一看，终究觉得可怜。
　　“能进去吗？”镜楼问她。
　　顾颜朵点点头，奇怪地打量着她，今日没有面纱，她第一次看清镜楼的脸，比意外中还有美上几分，让她一瞬间呆愣了。镜楼一打量着她，没有眼泪，也没有诉苦，只是平静，很平静地开门，倒茶，让座，最后面对着镜楼也没多说什么。
　　“总之，人回来就好，否则我都不知道如何跟你表哥交代。”镜楼握着茶杯喟叹。
　　顾颜朵惨然地笑一下，随即很认真地问镜楼道：“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笨，还很可恨？”
　　镜楼疑惑地看着她，奇怪道：“为什么？你的事情，为何要问我如何看？”
　　“这……”好像说的也不错，顾颜朵放松了些，说道：“我没有想得那么难过。”
　　都这样了还不难过，镜楼皱着眉打量了她上下，看着她的样子，顾颜朵又是一笑，说：“我不过是舟车劳顿罢了，路上早就哭完了，我应该想想将来如何过日子。”
　　“路家有没有欺负你？”镜楼问，若是路家敢，她也不怕挑事，顾颜朵跟她相处了很长时间，也算半个自己人，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没的事，”顾颜朵摇头，神色一怮，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说：“我真的没事，只是一时没想通罢了，大人，您也不必去找路家，擅自跟男人走了，若是旁人早就去浸猪笼了，哪回留我条命。”
　　镜楼眉皱的更深了，没好气地哼道：“自个儿都看不上自个儿，你那点出息！”
　　这句话让顾颜朵一愣，心里暖开了，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关心自己，她就觉得有活下去的动力，自己和表哥刚来的时候举目无亲不说，身上只有手术服，不也一样活下来了？她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