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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蒙的气味，勾引着整个世界的雄性生物。
　　她不是艾斯黛拉，戴安娜知道。
　　“怎么？圣女殿下为什么来我们的家里做客呢？”眼角带着艳红的纹路的少女娇媚地笑着，状似无意却下意识地加重了‘我们’两个字，好像在炫耀着，也实际上在炫耀着。“我们的婚礼就在明天了，你可以喝一杯。”
　　“你不能嫁给竹离。”戴安娜握着神圣契约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坚持着。“他那么好，你不适合他。”
　　“哈哈，真是有意思，我是他选择的伴侣，那么我就是最适合的。难道……”女人眼角妖孽的红色纹路不断绽开，带着不属于纯洁的某种堕落的美丽，惊心动魄而又动人心弦。“你觉得你是最适合他的吗？未免有些……自以为是了吧？”
　　颤抖着依旧试图说服眼前的女人，戴安娜平静地说，“你知道的吧？他那么善良，却要为了你杀死别人，他差一点就死掉了，你难道不觉得于心不忍吗？”
　　面上不动声色地嘲笑着白衣圣女的天真，女人伸手抚摸着圣女憔悴的脸，“美人应该用来欣赏，而不是用来呵护的。”
　　不在意戴安娜悲伤到了极致的脸色，女人自顾自地说，“竹离那个人，真的是很美啊，英俊善良，谦和，温柔，总之我想要的品质他都拥有着。他只是作为我的伴侣就够了。至于他活着还是死了，有什么关系呢？”美丽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冰冷的感情却毫无掩饰地刺激着戴安娜。
　　抬手几乎忍不住打开神圣契约，戴安娜痛苦地问，“那么你就没有爱上他吗？”
　　“呵。爱情？那种东西不就是用来背叛的吗？他符合我所有的要求，我利用他拿到了竹家传世的天瀑，利用他躲开了神殿的追杀，利用他成就了如今的地位。他的价值……”女人咳了一声，似乎想要遮掩什么，却只是继续不带着感情地嘲弄地说着，“已经用完了呢。”
　　“至于你嘛，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大可以把他送给你，只要等我把三本医书都弄到手，我就可以抽身离开了。”嘴唇点在戴安娜的额头上，眼神迷离地继续低语着，如同恶魔的鸦羽，搔着戴安娜的心。
　　“到时候你就可以得到那个你一心想要的人了呢。”转身向房间内走去，遮掩着眼里痛苦和无奈的目光，仍然是冰冷的口吻，“他早已经和我上过床了，我还有了他的孩子，你只能等我倦了，才能上位啊。”
　　火焰的裙裾翻飞着舞动着，带着地狱的烈焰翻涌着，滚动着，歌颂着来自永恒和黑暗中无眠的罪恶，然后隐藏进人世的污秽中，化成安静的苍蝇，嗡嗡嗡嗡。
　　“毕竟竹家人，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哈哈哈。那个人是我，是艾斯黛拉，不是你。”长的罗裙从肩上滑落，耀眼地让戴安娜移不开眼睛的艳丽，回眸一笑，“可怜的女人啊，你爱的，永远不爱你啊。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神圣契约被空无的力量翻开，满载着神力的卷轴散发出无尽的光芒，笼罩着肃立的戴安娜，如同惩罚罪人的天使般圣洁无双。
　　“以神圣之名，永恒照耀人间。”六字的圣言蕴含的法则力量撕裂了空间，一道足以荡涤人世所有的罪恶的纯净的光直直地射向女人，周围火红的帷幔被引燃，整个偏院在黑夜的力量下燃烧灿烂，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得一干二净，甚至超越了白日的光明万丈。
　　女人不屑地看着被激怒的戴安娜，眼底里的轻视却渐渐收起，驾轻就熟地取出一支灰石质地的手杖，直面那道蕴含着毁灭力量的光。
　　“末日降临时，黑暗侵吞一切。”手杖头部浮现出一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古籍。伴随着末日审判咒的念诵，六字圣言激活了同样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咒文。
　　幽暗的气息从大地深处蔓延开来，在光降临之前逐渐包围了女人的身体，光与暗的力量引发了剧烈的冲撞，偏院的所有窗户碎裂成片，青石质地的墙面裂纹不断延伸，几乎要不能承担自己的重量而倒下。
　　戴安娜还有余力，女人却倒下了，直面最强的两大言灵的冲撞引发的毁灭力量，不是任何人能够承担的。
　　但是戴安娜还是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因为站在女人面前的人是竹离，拥有决定两个人命运的权力的竹离。
　　女人呕了一口血，然后看向竹离，柔柔弱弱地说，“不要怪戴安娜，她也是个可怜人。”
　　竹离没有说话，只是冷淡地看着戴安娜。
　　没有说话，戴安娜转身离开，他那么固执，永远只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么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回头看着竹离怀中的女人挑衅的眼神，戴安娜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脆弱，而是一步一顿，一步一停地，稳稳地走着，好像只是来这里见了个老朋友，然后到了回去的时候。
　　第三次交锋，她赢了战斗，却输的彻彻底底。
　　在竹离怀中的夏拉颤抖着身子，带着幸福和绝望，笑着，看着竹离一边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小心翼翼地安慰着自己，心中平静地想着：艾斯黛拉，这是姐姐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我们注定死亡，但是我会让她找到画仙卷轴的，你将会幸福的，相信我。
　　“傻瓜。”夏拉微笑着对紧张的竹离说。“我想吃你做的麦子糕，我还想吃你做的鱼生，好多好多想吃的。”
　　“恩，”手上金线攒动，钩织成一道网，接续着女人身上所有的伤口，竹离温柔地说着，“你会没事的，不要紧张。到时候，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一辈子。”
　　“一辈子。”夏拉笑着，摇摇头，睡了过去，“傻瓜。”
　　意识沉入海底，最终消失不见。
　　习惯了阴谋诡计的夏拉从来没有感情。
　　世界上能够让她动容的原本只有她的妹妹，可是某一天又多了一个叫着她艾斯黛拉的蠢货。
　　那种感觉真的糟糕无比。
　　可是真的让人甘之如饴。
　　西大陆最强大的预言家之一，黑暗之眼夏拉卒。

　　第十八章

　　婚宴按时进行，凤冠霞帔燃着喜宴的红，娉婷辗转，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艳绝尘寰的美丽姿容，引得宾客中间嫉妒羡慕者有之，欣赏感叹者有之。
　　苍白的脸色被恰到好处的妆容完美的遮掩，美目流转间带着纯净的春风悠然地拂动众人的心思。
　　牵着竹离的手，艾斯黛拉难以掩盖内心的伤感，夏拉陪伴了自己，保护了自己，最后为了自己而死去，即便得偿所愿，即便和爱人走进婚姻的殿堂，心里总是有着不言而喻的，某种伤心欲绝的失落。
　　温柔地握紧了艾斯黛拉的手，宽慰着少女，低声说，“你会好起来的，这叫冲喜，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是医家百年来最为优秀的医师，况且还有父亲。”
　　坐在上首的竹无落满脸笑意，看着下面的新人，自豪的感觉包裹着外表衰老了许多的男人，曾经的青年俊彦，如今已经变成了临近死亡的老朽，但是他从未后悔过，看着儿子和爱人一同步入婚姻的殿堂，哪怕毁了自己的《药王篇》，哪怕牺牲了自己二十年的寿命，也是值得的啊。
　　当年的错误，今天得到了所有的偿还。
　　“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哪怕你到死都恨着我。”竹无落带着笑看着竹离，青年的眉眼很像他的母亲，细腻而美丽的衬着他，面如冠玉，风流潇洒。
　　婚礼的仪式很快结束了，竹离牵着艾斯黛拉走过整个大厅，逐个感谢着前来的宾客，几十年的美酒香飘百里，醉生梦死般带着戴安娜走了过去。
　　看着戴安娜憔悴的脸，艾斯黛拉有些愧疚，于是走上前去想要宽慰下戴安娜，却被竹离拉住，停了下来。
　　竹离向艾斯黛拉摆了摆手，然后独自走上前去，看着戴安娜醉意迷蒙的蓝色眼睛，心里有些颤抖，却还是硬下心肠，“圣女冕下，欢迎您来，但是您喝了太多酒了，请去喝点酸梅汤解解酒吧。您醉了。”
　　“您，哈哈，您。”戴安娜看着怯生生地站在竹离背后用清澈的绿色眼睛看着自己的艾斯黛拉，她眼角的那片妖媚的红色斑纹消失不见，完全没有任何存在过的证据。“我醉了，我真的醉了，我不该来的，对不对？”
　　竹离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戴安娜皱着眉头盯着艾斯黛拉的样子，想要伸手覆上她的肩头，消除她所有的痛苦，却不能。
　　哪怕回梦是最为有效的毒，却也不能让已经被药渡之术改造成为百毒不侵的戴安娜解除所有的执念。
　　回梦能够带走竹离对于梅语疯狂的不愿承认事实的执念，也能带走竹离对于戴安娜深沉的爱意，却带不走戴安娜的心。
　　竹离所有的记忆都被剥夺了感情，让他只能用旁观者的姿态看着那些人在自己的记忆中笑着哭着走着望着，只是看着，而不是经历着。
　　就好像看一部电影，你可以说这部电影很好看，那场景很美，可是永远不能说，我爱你。
　　可是谁知道呢。
　　“我就是执迷不悟，我就是忘不掉你，我有什么错？”戴安娜忽然泪流满面，扬起手中的酒杯泼了竹离一身酒。红色的酒浆血一般染了竹离的前襟，却被新婚的红色喜服完全吞没了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只能突然地洇湿了他的衣服，一如多年前，那个暴雨的午后，带着竹斗笠的少年穿过黑暗的天空，走到了温暖安宁的世界，然后把她从神殿中偷了出来，再也没有送回去。
　　倾斜着华贵的玫瑰红的礼服，踏着来时的路，戴安娜沉默着走着向前，没有一句话，只是淡漠地走着，好像今天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的确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只不过是医家的主人的婚礼罢了，戴安娜对自己说，没有看自己被泪水染花了脸上掩盖过度施法之后苍白痕迹的妆。
　　竹离看着颓唐离去的少女，没有出言挽留，周围的宾客也停下了调笑和高谈。
　　八卦之心点燃了众人的心思，却没有人敢于做出探查的意思。
　　光明联盟仍然是西大陆最强大的势力之一，医家仍旧是西大陆势力发展最快的势力。即便是黑暗联盟也没有能力同时对付这两个巨大的力量。何况为了一段爱情，怎么可能付出所有的力量去维护或者是摧毁呢？
　　只是庸人自扰。
　　艾斯黛拉抱着竹离的胳膊，想要劝慰竹离不要太过伤怀，却没有立场也没有想法说些什么。只能安安静静地抱着竹离，感受着温暖的身体在代表婚姻和承诺的衣服中，温柔地笑着，专注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港湾。
　　……
　　圣纹一道道浮现在戴安娜身体的表面，赋予她如同光明神般圣洁的光辉，也带来了超俗的冰冷，美玉般的双臂逐渐变得丰满，盈盈一握的腰肢也变得粗巨，光的力量满溢而出，融合了神恩和冥思的伟大，堆砌出了半神的境界，呼唤着神明灵魂的凝视。
　　“神爱世人，神取走末日的钥匙，打开通往神圣的大门，赋予人以追逐神灵的权利，并奉之以前程，清洗以信仰及灵魂之伟力。”
　　祷言走到了最后的时刻，戴安娜的身体已经转化为了最为接近光明的体质，除了末日审判咒外没有任何法术能够伤害到这种状态下的戴安娜。
　　接近到了结束的时刻，戴安娜忽然有些后悔，后悔的不是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是后悔自己在最后的时刻没有能够告诉竹离，自己那么爱他。
　　是我杀了他的爱人，是我害死了艾斯黛拉和她的儿子，都是我的罪恶，我不能让别人为我的罪恶承受痛苦，竹离不应该痛苦，他值得所有的快乐。
　　“神爱世人，神降下审判，摧毁罪人，感化平生，赋予信徒永恒之幸福与安乐，赐予信徒回忆追思之能，守卫人世正义与圣光。”
　　最后的祷言即将出现，死亡的预兆将要来临，代表审判的终结最终将会带来无尽。
　　斯图尔特无力阻止。
　　戴安娜也不会停留。
　　只是结局已经写在了命运的石板上，谁也没有办法改变最终的趋势，只有服从命运的安排，然后悲者悲，喜者喜，仅此而已。

　　第十九章

　　一个个摧毁着保卫着神殿的各种魔纹，顺便打晕巡逻的卫士和骑兵，夏语冰满嘴怨言地挨个清理着去往神殿中心的道路，如果不是为了艾斯黛拉和竹离，谁会去管那个人究竟如何呢。
　　自从竹离娶了艾斯黛拉，六个月以来，戴安娜没有离开过神殿内廷一步，世人盛传戴安娜因情所困而自杀，只有艾斯黛拉知道，见到过这个当初的未来，戴安娜准备死去，但是在死去之前，　她想要从神那里得到解惑。
　　轰破了神殿的最后一道大门，迎接夏语冰的是神圣契约的光剑。
　　戴安娜冷淡地扬手就要砍下夏语冰的头颅，夏语冰急忙蹲下身子，拿出了艾斯黛拉准备的卷轴，黑暗顿时吞没了整个神殿，让戴安娜无从找到夏语冰的位置。
　　“喂，光明的圣女，我是为了竹离来的。”夏语冰赶忙叫住戴安娜，“他有麻烦了。”
　　放下了手中的光剑，戴安娜平静地说，“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必找我，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不要再回来。”
　　“艾斯黛拉快要死了，她想再见你一面，向你当面道个歉，当初是夏拉做的那些事，她并不知道”夏语冰警惕地握着手杖，没有轻易放下对戴安娜的戒备，继续说，“她想在死去之前弥补些。”
　　“她并不欠我什么。不必了。”收好了光剑，戴安娜转身就向神像走去，神恩圣言术伪装着神像的姿态，但夏语冰的眼睛能够看破所有的伪装。
　　那是竹离。
　　少年时代的竹离。
　　胸有成竹地看着戴安娜的背影，夏语冰慢吞吞地说，“所以他死掉也无所谓了吗？你知道的，竹家人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却不知道，有种东西能够让他们改变自己的心意。”
　　戴安娜的身子忽然一僵，竭力保持着自己镇静的姿态，却还是颤抖着声音，嘶哑着说，“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艾斯黛拉请求您能救救竹离先生。”夏语冰面无表情，心中暗自窃喜。“她希望您能在她死去之后陪伴竹离先生，夏拉的预言里竹离会因为孤独而死去，我们都希望竹离先生能够好好的不是吗？”
　　以胜利者的姿态，戴安娜提起了裙裾，回头看了夏语冰一眼，“我能相信你，只是你要知道，这是你们在祈求我，我只是心软了，想要帮你们。”
　　灿烂一笑，笑着面前的女人孩子气的表现，夏语冰优雅地行了一个礼，轻轻说，“是的，圣女冕下，您是拯救者，不是被拯救者。”
　　戴安娜苍白憔悴的脸逐渐有了血色，笑容渐渐爬上了她的嘴角，留下如同春光灿烂，鲜花着锦的一瞬。
　　……
　　“戴安娜，对不起。”穿着宽松的长袍，艾斯黛拉小腹的隆起已经呼之欲出，刺痛了戴安娜的眼睛。“我只是想要自己一个人拥有阿离一段时间，毕竟，属于你的时间还有那么长。”
　　看着艾斯黛拉清丽的面容也变得有些憔悴，戴安娜心里也有着几分难受的感觉，明明她也拥有这片大陆最强大的某种力量，曾经也是站立在整个大陆最高的黑暗联盟教廷的神坛上的圣洁无比的存在。
　　如今却是那样的‘堕落’，堕落到了要为男人孕育生命的地步。可是她也想要为他孕育一个孩子，一个带着他们血脉的孩子。
　　时间还很长，她以为。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他的。”感慨于命运的残酷和悲哀，戴安娜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　仍然拥有美丽，只不过这样的美丽总是带着浓郁的某种濒临消亡的最终灿烂的气息，让人感伤，也让人悲悯。“只是他是竹家人，他不可能接受第二位妻子。”
　　“我有办法。”艾斯黛拉羞涩地笑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地看着戴安娜，“只是要委屈一下你了。”
　　戴安娜似乎明白了，脸上泛起了一片红霞，但还是笑着说，“我同意了。”
　　竹离那么有责任心的人。
　　看着艾斯黛拉的脸色，忽然觉得有些苍白的痛苦感觉萦绕不散，那么阿离是因为这个才选择和她在一起的吗？那么如果早一些，是自己，那么阿离的身边是不是就不会有叫做艾斯黛拉的人了呢？
　　“委屈你了。”艾斯黛拉从匣子里取出了一枚红色的果子。“这是火云果。”
　　火云果晶莹剔透，闪着清晰的红的光，微微带着几分流动的光泽，并且散发着浓郁的甜蜜的香味，让人见了就有吃下去的欲望。
　　它能够诱发人心底最强烈的欲望。
　　嘲笑了自己竟然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戴安娜悲哀地叹了口气，想要说话，却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夏语冰看着戴安娜和艾斯黛拉纠结的表情，心里暗暗感叹，‘爱情这种东西真是无聊透顶，如果有一天，我也陷入了这样的境地，我才不要纠结那么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她始终不在乎一切，潇洒自若，直到遇到了方寒沐。
　　……
　　竹家的会客厅中，古色古香的家具排布星罗棋布，带给所有到访者以某种地域性的自豪感的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