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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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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丈夫身边管的铁板一块,水油都泼不进,两只手一只把牢家里一只捏住家外,婆婆先还同她磕磕碰碰,后来便哑了火,在家里建个了小佛堂,每日里只吃斋念佛,连孙子都甩了手不管。
她说起话来自然一套接一套,梅姐儿本来就是棉花耳朵,听见姐姐说的千般好万般妙,心里也想着能有个进项,她自己不懂怎么做生意,可出份子钱,十两八两她还是有的。
万婆子跟大儿媳妇两个听见她说的这样好,也都意动起来,雪娘笑眯眯看她俩一眼:“我原不差这份钱的,不过是想提携妹妹发财,也好叫妹夫不必挑了担子出去卖油,有了积攒开个铺子也好,别个的钱却是不收的。”
任由万婆子怎么说好话,她就是不应下,等梅姐儿送她出门的时候,雪娘一把拉了她:“等会子你婆婆嫂子出多少钱你都收着,脸上摆的为难些,叫她们给你送钱还求着你!”
梅姐儿“啊”了一声,雪娘捏捏她的手:“往后她们俩还不巴结着你!”梅姐儿这才悟了,脸涨得通红,还要帮着遮掩,被雪娘一口截住了话头:“成了,你也别推,便是四郎那里,我也要去说的。”
秀娘倒没把潘氏的话摆在心上,俗话说大姑姐赛婆婆,可这个王家大姐十年都没回过家来,便是有些个情份也淡得很了,她才回来,把全付心思都放在对付朱氏身上,哪里有功夫来插手弟弟的家事。
可谁知道王家塘吴氏的孝屋还没盖好,王雪娘就调过头来寻她,一开口就要她出一千俩的份子钱:“四郎媳妇,如今最赚钱的便是这个,杉条这样的轻木,整根粗的橡木,到林子里伐了出来,一出手就倒换三倍的钱,四郎有船我有人,咱们两家一处,这生意还怕做不成?”
秀娘正打了算盘计算这些日子工人吃了多少伙食,每日的开支可在谱上,一听这话怔住了,抬起头来才看见雪娘一脸殷勤,见她抬头跟着又说:“你思量思量,我还要同四郎说去。”
风风火火的便又去寻了王四郎,秀娘初时一呆,等回过味儿来把家里的银子一算,还真没有钱跟着大姐做生意。
这一年花钱的地方多了去,置院子买茶园又在江州跟九江都开起了茶叶铺子,家里添了下人,铺子里也雇了伙计,各处送礼打通关节,还要修坟盖祖屋,秀娘自家还置了绸坊,一样样算下来,便是王四郎想应,家里也拿不出银子来。
秀娘心里还想着怎么劝,等夜里王四郎一回来,解了腰带躺到床上,撑了头道:“大姐的事我给拒了,意思意思出了三百俩,咱们如今一门心思把茶园子办好才是真的。”
这块饼他不是不想吃,却没这个胃口,还不若把茶园办好了,已经投了这么些银子进去,总要瞧见出息,还有绸坊,忙上一年得的钱若是够,再插手这个也不晚。
光是修坟盖孝屋用的木材石料人工就用了两百两,真比买一个院子使的钱还多了,正是农忙的时候,收回来的丝也要织成绸,今年茶叶收的不多,再少也还有三百斤,便是把他一人劈两半儿也还不够用的。
秀娘松出一口气来,给他倒了水烫脚:“我原想着大姐头一回开口不好拒了,可家里实拿不出这些个来,还怕你难做,她可说了什么不曾?”
王四郎一笑:“大姐是个爽利脾气,我一说不成,她扭头便走了,哪里还说些什么。”王雪娘这回是在跟丈夫别苗头,婆婆死之前分了家,怕小儿子懦弱受欺负,把家里办得好好的石场一大半儿分给了他,王雪娘夫妻两个却只拿到了个木材坊,她丈夫王瀚之是个软性人,被娘临死前这么一哭一闹,竟立下了文书。
那石场她花了这许多年的心血,丈夫竟一声不响的给了弟弟,眼看着什么都不如她的弟媳妇一下子抖了起来,她怎能不气,这才负气带了儿子回娘家,原也没想到弟弟竟这样有出息了,这才动了一处凑钱做生意的心思。
光有个石场有甚用处,老主顾都在她手里捏着,水路陆路她心里都有一本帐,只缺了银子才能开张,幸好这些年还有积蓄,凑一凑也能有一半的本钱,便是大生意做不得,小生意还是能接进来的。
秀娘给王四郎擦脚的动作一顿,心头有话却问不出口,既是做得这样好,怎么这十年都无信送过来,她若那时候伸一伸手,后头这几个妹妹也不会嫁这样的人了。
这话她也只心里想一回,不防王四郎竟叹起来:“我原想着大姐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样瞧着,竟也没难过到哪儿去。”说过这一句,他便再不开口,头一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夫妻两个说过这一回,就把事儿埋在心里,秀娘晓得这个姑姐也并不是个深情厚意的,便拿她跟槿娘一样待,谁晓得她回了家一月,件件样样都顺了心意,这手竟越伸越长了。
既没了亲娘,雪娘便把自个儿当作半个婆婆,妹妹已是嫁了出去,再管教也不及了,她日日往弟弟家里跑,看着秀娘算帐管下人,越看越瞧不上眼,待秀娘算完了帐,她便开了口:“四郎媳妇,可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子花销,便是金山银山也叫用出去了,哪能这样花钱呢。”
秀娘一头雾水,她自觉帐算的十分清楚了,一样样都对得上,合出来的数也是准的,想着雪娘长年跟了丈夫做生意,她摸着算盘也不过一年,便笑一笑道:“我也才学会算帐的,有不到的地方还请姐姐教我。”
雪娘一听这话眉毛都扬了起来,伸手拍拍她:“你瞧,这才几天功夫,怎的请来的匠人就吃掉这许多钱,定是那个采买的贪墨了去,你便是把钱革掉一半儿,也尽够吃了。”
秀娘一听眨了眨眼儿,统共请了三十个工人,拉木头运石头打地基俱是力气活儿,每人每天管着三顿饭食,这样吃下来已经算是结省的了。
见她还不明白,雪娘急的比起手脚来:“你看看,早上吃个甚的蒸馒头嘛,给他们喝粥,水多着些,米少些,别拿大米,用小米,吃馒头要费多少面?大中午怎的还有一个肉菜,还有摊的蛋饼,啧啧,再没有这样败家的,夜里那顿也喝粥,汤水管饱!”
秀娘一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是玉娘也立在秀娘身后干瞪眼睛,秀娘看见大姑姐这付模样赶紧解释:“这都是力气活计呢,吃得少了干不动,拖工时也是一样费钱的。”再说请来的都是王家塘的本姓人家,这样苛扣还不定怎么吃人说嘴。
雪娘一巴掌拍了桌子:“我做这个还不知道,石场里头干的是力气活罢,定准了工期,三顿里头给一顿干的就够,雪里红炒肉加馒头,有菜有肉有面,尽够了。”
蓉姐儿正在屋子里跟大白玩耍,正是午后吃点心的时候,她自进了学诗句没学到多少,偏这下午一定要吃顿点心倒给养了出来,她听见雪里红炒肉,又听见馒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抱了大白从屋子里出来:“娘,我吃馒头!”
秀娘正急着没事儿把这话头茬开呢,一伸手把女儿抱过来:“小馋鬼,那是干活的人吃的,你不吃蒸花糕了?”
蓉姐儿赶紧摇头,秀娘自从听说她爱吃花糕,天天叫厨房里蒸了给她吃,她放了肚皮能吃五块,如今一块都啃不下了,听见肉馋得直嚷:“包子好么,鸭肉的包子!”
这吃口怕是改不过来了,江州家里请得好厨子,自那回曹先生出了一道题,回去便琢磨了怎么拿花做菜,如今倒能做出一桌子花宴来,可若要问蓉姐儿吃什么,她十回有八回是蒸芋头,鸭肉包,再不就是炖猪肉加煨嫩鸡,再想不出别个好吃食来。
有蓉姐儿这一茬,雪娘也不再接着话说下去,招手把蓉姐儿抱过去:“来,大姑给你露一手,叫下头人整治一只肥鸭,我给你做鸭血汤,鸭油酥饼吃。”
☆、第84章春深日暖
蓉姐儿把头点的似小鸡啄米,一径的跟在王雪娘身后,捻了她的衣角往厨房去,王雪娘眉开眼笑,她自家没有女儿,几个孩子里头她最喜欢的就是蓉姐儿。
直说蓉姐儿说话做事都大气的很,不似萝姐儿说话跟蚊子哼哼,这才该是王家人的样儿,王雪娘的这个脾气,便是她那几个姐妹,她也是一个都瞧不上眼的。
厨下杀了一只鸭,雪娘把油都刮了下来做饼,这只鸭子肥大的很,光是刮下来的油就有满满一碗,全叫雪娘楼炸了出来,又把鸭肠鸭血一道煮,往里头多放菜跟豆腐,煮了满满一锅子汤,端上桌来她笑眯眯的:“看,这一锅子能吃三顿了!”
厨房里又是动刀切案又是费神炸油,最后端上了桌,锅里只有半边鸭子,就这王雪娘还觉着已经吃得不错,蓉姐儿碗里堆满了豆腐白菜,雪娘的儿子筷子上头跟长了眼睛似的,一筷筷都夹在肉上。
蓉姐儿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碗,委委屈屈的咬着筷子不动,玉娘手快给她挟起一块肉,等蓉姐儿捏着筷子费力的啃完,锅里连白菜豆腐也不足了。
经过这一回,秀娘算是明白过来,这个大姑姐看着既爽快脾气又直,像是最好相处的,可有一条,她把钱看得死紧,一文钱恨不得碎成八瓣用。
那个当口把话头茬过去也只罢了,谁晓得等下一回秀娘给算盘结帐,她一早便来坐镇,一笔笔一样样的问,连某月某日小米多少钱一升都问细了,又定下三十个工人五日要吃多少升小米,点了点数,数出一两银子去:“你也别五日来一回了,这些钱尽够吃上半个月了。”
说得算盘愣在当场,玉娘直冲他使眼色,算盘接着了就往外头退,还没到门边呢,就听见雪娘在后头说:“你看,他一句话都无,可见是贪了银子的。”
把算盘说的一张脸涨的通红,他到王家这些时候,别说王四郎了,就是秀娘也不曾说过他一句半句,这个出门子的大姑奶奶倒想当家,他气急了,才要甩了袖子出门,那边玉娘急急追出来:“小王管事,小王管事留步。”
说着扯了他到门边,给他塞一个荷包:“这是太太给的,王管事别往心里去,这大姑奶奶住不久的。”秀娘的意思是忍过去便罢了,这些年好容易回来一次,能处着就别为了这点子事体不和。
算盘这才细细打量起玉娘来,见她也是一付愁容,再看看往来的下人,一个个俱都青了脸,仔细一问才晓得,自那日雪娘指谪秀娘花销流水似的,便整日在屋里坐镇,指点厨房买菜买米,又分派下人干活,到现在五日多了,这些下人只吃过一顿肥猪肉炸的猪油渣渣。
“就这大姑奶奶还说咱们太太败家呢。”还有一句秀娘没学出来,雪娘说甚个鱼生火肉生痰,青菜豆腐保平安,这是为着下人着想,才叫他们顿顿吃素的。
她不光是待别个这样,待自家人也是一样,王四郎不家来,她便只叫厨房做一个肉菜,切的肉也要定好几两几钱,玉娘因着说是秀娘的亲戚,自然也跟她们一处吃饭,四个人吃一碗肉,还不能留碗底,说是留了碗底就要给下人吃去,把肚皮撑大了,夜里要偷食的。
秀娘这才晓得这个大姑姐刚回来时的大方爽快怕都是做给别个看的,买一只鸭子整整吃了三天,剩下一付鸭架子了,还拿来炖了汤,那汤淡的比涮锅水都不如。
蓉姐儿见天苦着一张脸,秀娘心疼孩子,便是原来家里穷苦时也不曾这样,偶尔手头宽松还去外头给她买包子汤团吃的,这么一二日她便有心把家事再揽过去:“姐姐难得来,这怎么算是待客之道。”
王雪娘一摆手:“我哪里好算客,娘去的早,你自进了门也没人教导过,持家也算得有道了,我再给你改一改,往后四郎的库里可不金银满仓。”
秀娘既不能说好又不能说不好,尴尬着一张脸,拿她全无办法,她自嫁进来便叹自家没婆婆,也无个人在王老爷面前帮衬着,如今来了个大姑姐倒比婆婆更厉害,想了法儿让杏叶去问雪娘带来的丫头,才知道在金陵家里一向这样吃的。
怪不得这些下人到得王家俱都胖了起来,明明没带几个人,却顿顿都能吃掉两桶饭,原是家里没得油水好吃,到了秀娘这里倒撒开了肚皮。
蓉姐儿又呆了两日,气呼呼的再也不肯呆了,自家把小包袱理好,抱了她装玩意儿的小匣子,叫一声“大白!”大白从窝里爬起来乖乖跟在她身后,不说下人了,便是大白也好几日不曾沾荤腥,雪娘吃完饭爱把所有的剩的菜都扫空,碟子收下去的时候干干净净的,蓉姐儿就是想给大白加餐也没东西给他吃。小人家气哼哼径直往秀娘屋里去:“娘,我去阿婆家。”
鼓着脸儿生闷气,这才五六日光景,圆下巴都尖起来,秀娘无法,只好把她送回潘氏那里,把玉娘也差了去,只让她每日里还回来帮手。
雪娘带了五六个下人来,除了身边常跟着的丫头,另几个全留在王老爷家,叫朱氏操心他们的饭食,她自觉占了便宜,还得意洋洋的,等只她跟秀娘两个,便叫下人上肉铺里头买半边鸡,再把那半边鸡分成两份,就这她还叹:“还是太过了些。”
炖得的鸡汤,喝尽了还要拿温水淘淘碗,把碗里的也喝了,秀娘真个是大开眼界,看着她穿的戴的俱都不差,竟这样抠门,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好容易等王四郎家来,刚要说几句,王雪娘却又治了一桌子肉菜,全是给王四郎吃的。
夜里秀娘摸了肚皮躺在床上,她清汤寡水吃了这几日,看见什么都香的很,不留神便吃撑着了,同王四郎说,他只不信:“不能吧,我可打听清楚了,大姐夫在金陵还办着采石场,家里富得很呢。”
“可不就是这么一文文攒起来的,你不着家,大姐姐日日拉了我说这些个,你看看上菜的下人,眼睛都要冒绿光了。”秀娘长叹一口气:“蓉姐儿抱了猫就要去外婆家,便是算盘也吃了她的气,万幸她没想着到乡下看一回去,别把族里的人都得罪光了罢。”
蓉姐儿去了外婆家王四郎是知道的,一听竟是为着吃不着肉,又好笑又好气,乐得哈哈两声:“成了,她怕是要再住些日子,总不能一天到头都在屋里呆着,等她做起生意来,你有甚个想吃的都往外头买来,跟大姐姐处好些,我还有事要烦她。”
王四郎想的是把泺水的白茶一路贩到金陵去,当地的行会要拜见,他这么冒冒然去定叩不开门的,有个引荐便不同了,王瀚之做了十多年石场生意,这点子忙还是能帮得上的。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不过白说一句罢了,大姐姐人已算好的了。”总比另几个姑子强,她只不过是抠门,可从来没贪些东西回去的意思,知道王四郎没钱投到石料生意里去,也不纠缠,瑕不掩瑜,对秀娘来说,已是难得。
雪娘管了十来天家,见秀娘全按着她的意思在办了,满意的点了头,算完最后一笔帐,把手一袖:“成啦,你也有模有样的,我这就家去了,妹妹们这点银子也总要有个交待的。”
她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秀娘才要松一口气,算盘就偷摸着上了门,他差了个身边的小厮把玉娘叫到外头,玉娘早已经脱了孝,作寻常人家的娘子打扮,听见是小王管事寻她,还有些愣神,抻了抻衣裳到了外头。
见算盘缩了脑袋在檐下,全不似平日模样,快步走过去,一照面就见算盘皱了眉头,软声问道:“怎的了?这是?”
说起来算盘也有一肚皮的苦水要倒,他在乡下忙进忙出,皮都黑掉一层,打眼一瞧倒似个庄稼汉了,倒是王四郎,成天东家请吃酒西家请饭食的,每日里迈开步子便是听奉承话,三五七日才回一趟家。
王家塘里多少年没出过一个有出息的人了,王老爷虽然作官,却没能捞着一点便宜,如今连本带利的全在王四郎身上讨了回来,晓得他家里只有一个闺女没有儿子,乡里那些个帮闲便打起了歪主意。
寻那有女儿的人家,想把女儿送进王家门里,当个妾也是好的,只要能生养个儿子出来,这付家业往后可不全落在自家。
王四郎兀自不觉得,可算盘却精怪,有些个事瞒上不瞒下,他日日跟那些工匠打交道,美其名是监工,却也得说着好话办着软事,都是老爷的乡亲,得罪了谁都不适合。
也掏钱请过几回酒,那些个爷们嘴里甚样话都说得出来,傍晚就坐在工地上的大石梁上,三四个围在一处就着花生炸鱼喝酒,喝得面上泛红,就指东说西的把村子里谁家起了这个心思告诉了算盘。
头一个有这个意思的,是王四郎的堂叔家,原来从不过问侄子的家事,这回回来一打听房里只有一个姑娘,还已经七岁了,当场就皱了眉头:“这怎的像话,哪能没个儿子立门楣。”
他不过是无心之语,却叫他老婆听了去,夜里就往他耳朵里吹风:“咱们家玲姐儿还没说人家呢,便把她定给四郎怎样?”她自家生了四个儿子,丈夫最得意的事就是下雨天不必打伞,叫四个儿子抬一张桌子,他就在那桌子底下走,一丝儿雨星子都飘不着,早年还曾笑话过王老爷家里六个姑娘才得一个儿子,”“力气都用在圣人那儿,被窝里头生儿子倒不行了”。
他听见这话啐了婆娘一口:“浑说个甚,他自家有娘子的,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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