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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真是扫兴呢。”
　　宜野座将枪收回身后，久久地回味起方才血雾弥散在半空中，仿佛火烧云一般的模样。
　　“你的姑母为你也是煞费苦心。”监视官低下头看她，脸上带着嘲笑，“该回去上班了，新井执行官。”
　　“绅士就这么笃定安全局容得下我？”新井沙希拢了拢头发，宜野座弯腰把倒地的拐杖拾起来递给她，
　　“最起码眼下只有你的姑母在源源不断地派杀手想置你于死地。”宜野座瞟了一眼不远处那具残断的尸体，“趁着下一波没来，我认为还是离开比较好。”
　　新井沙希拄着拐杖走到车前，“也只能如此。”
　　上了车，宜野座就给她盖上毯子，吩咐她一夜没睡在路上补一觉。新井沙希顺从地闭上眼睛没再调戏他，放在伤腿上的手指一路打着节拍。
　　进入隔离设施的第一晚，她也一夜未眠。
　　“晚上好，新井小姐。”一个戴着眼镜的白发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进病房，
　　新井沙希没有多作猜想，能够随意进出潜在犯病房的人，一定是这里的高层。
　　“应该怎样称呼您？”
　　女人虚假地笑了两声，坐在病床边上，转头看向她：“禾生壤宗，厚生省安全局局长。”
　　新井沙希靠着床头吹还没干透的指甲油，笑着抬眼问她：“局长找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当初选择报警，就是为了被关进隔离设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相信她手里的底牌足以支撑她和安全局做一次交换。
　　只不过，禾生壤宗想要的，在她意料之外。
　　“新井小姐，之前一直在黑市从事非法行医吧。”
　　“局长可是什么都知道了呢……没错，买卖药品赚钱养家。”新井沙希对着灯光举起手指，对这个颜色的甲油十分满意。
　　“只有这些吗？据我所知那些躲过扫描的潜在犯，百分之九十九都要靠服用违禁药品蒙骗街头声相检查。而新井小姐经常在市区的黑市与扇岛走动，从未服用过精神药品呢。”
　　新井沙希的表情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惯常的笑脸，“但最终犯罪系数还是超标了呢。”
　　禾生壤宗摇了摇手指，“不完美也并不要紧，因为你的经历很独特。常年在废弃区生活，却又能够很好地融入文明社会，对精神药品的研究颇有自己的见解，本身也是色相顽固的灰色地带分子。”
　　“灰色地带分子？这倒是一个新鲜恰当的形容。”
　　禾生壤宗站起身来，莫名其妙地笑着邀请道：“我想带新井小姐去厚生省看一看，我们对你很感兴趣。”
　　名义上的邀请，新井沙希没有拒绝的选择。当禾生壤宗带着她坐电梯来到Nona塔的地下二十层时，她就知道她的一生注定在要漩涡中挣扎了。
　　新井沙希看着一排排被不断调整位置的大脑并没有多少惊讶，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向来对政治这种东西不感冒。机器统治与官僚治理，不会让她的饭桌上丰盛一些或者更加穷酸一点。
　　“知道这些，我要付出很大代价吧？”新井沙希皱着脸看禾生壤宗，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观光一日游一样被领到过这里，她只知道这件她毫不感兴趣的事情绝对没那么容易就能甩掉。
　　“你是个聪明人。”禾生壤宗看得让人心里发毛，“西比拉系统依靠这些不同于常人的大脑处理运转，样本越广泛，参考价值就越大，处理结果也就越合理。”
　　“加入西比拉，怎么样？”
　　新井沙希倒吸一口冷气，有一种被贼盯上的不良感觉，选择了最适合的方式，她问禾生壤宗：
　　“可以给我适应的时间么？”
　　禾生壤宗将Dominator举向新井沙希，机械的女声读出她的犯罪系数，依旧是非致命□□模式。
　　或许是顽固的犯罪系数让禾生壤宗舍不得把她灭口，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一段时间之后，老女人收回了枪，
　　“那么，新井小姐就先做执行官适应一下吧。”
　　狡猾的狐狸，让自己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执行官，没有比这样更方便的监视方式了。一旦禾生壤宗的心意改变，自己随时都会被她找个借口暗中处理。
　　所以在西比拉有理由放弃自己之前，就一定要找到机会喝下Farewell，只要犯罪系数降到正常人水平，她就可以逃走。而她喝了药这件事，一定不能让禾生壤宗知道。
　　西比拉需要天然的大脑，禾生壤宗不允许它们被精神药品污染。
　　—————
　　车里的暖风轻轻地吹着，新井沙希睁开眼，他们已经进入市区。
　　“喂，绅士。”
　　宜野座从后视镜看她，“什么？”
　　“每周内部的色相检查是什么时候？”
　　“一般每周一次，随机选择一天扫描。”宜野座打开个人色相检查记录，“这周的已经查过了。”
　　“担心你的犯罪系数还没降回去？”
　　“没有，随便问问而已。”新井沙希翻了个白眼，靠回到座椅上。
　　通讯终端响了。
　　———“宜野，带着漂亮姐姐快回来！”滕秀星压着嗓子催促道
　　车里的两人目光警觉地相对，宜野座面色凝重起来，“出什么事了？”
　　———“昨晚突然宣布标本案结案，狡哥知道以后把病房砸了。上面查出来狡哥的色相记录异常，现在要求全体重新做色相检查。”
　　新井沙希看了看手表，上午九点整，距离十点还有一个小时。
　　“看来暴力监视官和我都要有□□烦了。”

　　第十五章

　　“秀君，”新井沙希扶着宜野座慢慢下车，打开左手上的终端，“狡啮监视官现在在哪里？”
　　宜野座多看了新井沙希一眼。
　　“狡哥啊……在情报女神那里喝茶。”滕秀星周围似乎有许多人，
　　“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说话。”新井沙希语气很急，
　　少年答应一声，终端另一端逐渐安静下来，“一系和二系被安排在稍后检查，狡哥的色相还是不太行……”
　　“来地下车库找我！”
　　“了解！”
　　宜野座看她结束通话，皱着眉头问新井沙希：“你有什么办法？”
　　新井沙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个装满液体的小瓶子，“忘了么，我们还有它———绅士。”
　　“那你怎么办？”
　　“一半的药效足以抵消昨天色相的恶化，即便一段时间以后回升，也能保持执行官时的水平。”
　　“执行官时？”宜野座警觉地察觉到新井沙希的言外之意，新井沙希挥手一样将一枚注射器扎进他的后脖颈，
　　“你别乱来！”自脊背蔓延的疲软迅速席卷至全身，宜野座伸手想要抓住新井沙希，眼前看到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终究是太大意了，竟然对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女人忘记了提防。
　　新井沙希身上特有的香水味道弥散过来，松软的发丝落在监视官的脸上，轻轻微扫。
　　“你和暴力监视官都是不赖的家伙，所以我不想看到你们倒霉。”新井沙希贴着宜野座的耳朵低声说道，“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所以原谅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新井沙希让宜野座靠着自己，扶着让他慢慢坐在地上，逐渐陷入昏迷的监视官撑着地面，举起了自己的Dominator，摇摇晃晃地指向那个欺骗了自己的女人。
　　“我是监视官，不能让你逃走……”
　　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宜野座看不清到底哪些是幻象、哪一个才是新井沙希。
　　“宜野！”滕秀星从电梯里跑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警觉，下意识地掏出Dominator指向新井沙希，
　　“你想做什么！”
　　一个装罐液体的小药瓶隔空抛了过去，少年伸手抓住，“这是什么？”
　　“让狡啮喝掉，不然那家伙躲不过色相检查。”新井沙希拄着拐费力打开车门，低头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宜野座，“不用担心，只是让他睡上一觉。”
　　“那就拜托你了，秀君。”
　　车子流畅地倒出停车位，少年粉色的领带被汽车驶过掀起的风拂起，眼睁睁看着新井沙希驾车逃离了安全局的监管。
　　“犯罪系数低于50，不属于执行对象。”
　　“锁定扳机。”
　　滕秀星低下头展开手心，药瓶里颜色诡异的液体缓缓流动，“是真的诶……”
　　————
　　“狡哥———”综合分析室的门打开，滕秀星从外面插兜进来，拇指朝外面指了指，“宜野好像喝醉酒了还是怎么回事呐，躺在休息室里一直昏迷不醒诶。”
　　狡啮慎也的表情基本上就是不信，但还是拿上外套走了。
　　“秀君，该不会是你袭击了宜野吧。”唐之杜点燃一支烟，背对着门口吐着烟圈，
　　“这是执行官之间的小秘密———”少年眨了眨眼，转身跟着去了休息室。
　　狡啮慎也看着沙发上一点知觉也没有的宜野座深深皱起了眉头，见滕秀星拿着两罐咖啡进来，转身问他：“怎么回事？”
　　橙发少年一手托着一罐咖啡，满脸无辜地耸耸肩：“不——知——道。”
　　狡啮慎也接过一罐咖啡，手指弯曲稍稍用力就将拉环打开，“裤腿上沾着灰尘，皮鞋后跟处也有磨损。”
　　“你小子力气倒是蛮大。”监视官冷笑一声，把那罐咖啡原封不动地推到滕秀星面前，
　　监视官深色的瞳眸直视少年的笑脸，风扇在吊顶一圈一圈地旋转，气氛微妙地悬在临界的节点上。
　　“狡哥，我可是一直都很不服气呢……”少年挑起一边的眉毛，带笑的眼底闪过一丝猎犬的狠意，“想尝尝以下犯上的滋味，打一架吧。”
　　狡啮慎也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缓缓从沙发站起。
　　少年坐在对面一动不动，青稚的脸上绽开顽劣的笑容。
　　“按套路出牌，注定会输得很惨呐，监视官！”少年一个测滚翻连利地退到置物架旁边，掏出身后的Dominator，滕秀星轻轻亲吻Dominator的枪体，目标锁定狡啮慎也的脚踝。
　　“犯罪系数135，安全局在案监视官。”
　　“警告，执行官的逆反行为将记录在案并上报总部。”
　　翡蓝色的光芒渐渐消散，监视官震惊地看着站起身走过来的滕秀星，身体不可支配地倾倒在地板上，“你这个混蛋———”
　　滕秀星瞧了瞧狡啮慎也攥紧的拳头，蹲下身子晃了晃手中的Dominator，“要是不用这个，我可得吃不少苦头呢！”
　　从上衣内兜里掏出新井沙希丢给他的瓶子，少年用拇指顶开瓶塞，一手扶起监视官的脑袋，张大了嘴巴：
　　“啊———”
　　“一定要———喝得干干净净哦。”
　　狡啮慎也被迫灌下糟糕的不明液体，半昏迷中眼光依旧锋利地几乎可以杀人。
　　“可恶———”
　　一声困顿的低吟从旁边的沙发上传来，滕秀星抬起头向刚刚醒转的宜野座招手，
　　“上午好，宜野！”
　　怒火从肺腑直冲头顶，宜野座看着地上被偷袭的狡啮慎也，挥手就朝那个嬉皮笑脸的从犯一记重拳。
　　执行官们都要反了吗！
　　敏捷的偏过脑袋，少年抬手握住监视官的出拳，“还得拜托宜野呢。”
　　“只需动动手指，用监视官的权限把我做过的坏事删掉。”
　　嘟嘟嘟嘟———
　　“安全局发生执行官外逃事件，请当值警员马上出动追捕。”
　　宜野座听着警报通知，脸上一片阴沉。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站起身子，宜野座告诫滕秀星：
　　“之前的事到此为止，记住你是什么身份。”
　　“把他送到唐之杜那里，马上出发。”

　　第十六章

　　“宜野，情况可不是太好啊。”
　　宜野座驾驶着车子向郊区方向行驶，后面跟着一系的护送车。
　　“漂亮妹妹她……看来真的是要逃跑呐。”唐之杜在综合分析室里盯着卫星地图上的追踪路径，一个红色的小点飞速地向废弃区移动。
　　宜野座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实时传送的卫星地图，加大油门向新井沙希驾驶的汽车追赶。
　　“真的要这么认真么……“唐之杜从桌上摸来烟盒，一边从里面挑出一根衔在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地通过终端和宜野座说话，
　　“把周围几处出城的高速路口调派多隆封闭，通必要时向二系请求支援。”
　　唐之杜点燃香烟只抽了一口，就把它按在烟灰缸里捻灭了。
　　“其实，我把本部的录音记录截挡了……”分析官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输入一串指令，只差一个回车键，各个路口的待命多隆就会立即领命进行围堵，“宜野，你要考虑清楚。”
　　护送车里的执行官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六合冢与縢秀星对视一眼，征陆智己靠着车壁始终闭着眼睛。
　　“没有考虑的必要。”
　　“分析官，请你履行自己的义务，否则我不会顾忌多年的交情。”
　　屏幕上的红点离系统管辖的边界越来近，综合分析室里的情报分析官敲下回车键，缩紧的包围网截断了新井沙希的逃路。
　　或许是出于同类的惺惺相惜，唐之杜心里感到有些沉重，扭头想要喘一口气就看见了苏醒的狡噛慎也。
　　“嘿，慎也君。”
　　被偷袭的监视官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因为那瓶药物难受的要命，拍了拍胀痛的头脑习惯性地点烟抽起来，“所以说，是新井给了秀君那瓶东西？”
　　唐之杜打开色相扫描，监视官之前浑浊的色相现在纯洁得接近标准。
　　“嗯，看上去不是什么坏东西。”唐之杜关闭了色相扫描的窗口，另一块屏幕上，一系的警力跟着新井沙希进入了一处全机械化作业的工厂厂区。
　　“快到时间了，喝杯咖啡就去保健科复查色相吧。”唐之杜看表，现在是九点五十分。
　　狡噛慎也站起来冲了两杯咖啡，走过去递了一杯给唐之杜志恩，
　　“也许那家伙对新井一点意思也没有吧。”分析官接过咖啡，看着卫星地图上两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结果都是一样的。”
　　“也对，毕竟他是宜野座啊。”
　　进入无人的巨大厂区，宜野座不用借助地图就能够看到新井沙希的车子了。根据卫星地图显示，再往里就是厂区的能源供应站，道路在那里就会走到尽头。
　　不是没有过放她一马的想法，被麻醉针扎中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就这样昏厥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她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心里其实是抱着这样不为人知的想法的。
　　工厂运转的设备发出巨大的轰鸣，饥饿的怪兽一般伏卧在阴影里等待猎物上门。
　　就像记忆里似乎年龄还很小的时候，为了躲避一些什么麻烦的事情曾经随父亲进入过废弃区，当时的景象也是如此。除了父亲展示给自己的老式手。枪，没有能够让小孩子开心的玩具。或许人生的轨迹就是在那个时候埋下了隐线，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前方的视野越来越狭窄，穿行在丛林一般的厂区设施间，那辆车子漂亮地在岔路口甩尾，然后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
　　真正的追捕，开始了。
　　“目标进入能源供应站，分头进入追捕。”监视官在新井沙希抛弃的车子前停车，后面随行的执行官也佩戴Dominator跟着走出护送车。
　　宜野座打开唐之杜传给他的厂区设计图纸：能源供应站总共有上下两层，其中一层在地下，是能源产出的核心设备所在。
　　“滕君跟我进里面，剩下人去侧面的出口围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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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狡啮慎也肩上挂着外套走进保健课的检查室，刚刚做完检查的二系成员迎面从里面出来，他朝青柳璃彩简单打了个招呼，侧过身子想等他们出去自己再进去，却被一个身体不怀好意地挡在了门口。
　　“呵，这不是狡啮监视官么。”
　　狡啮慎也抬头迎视这人挑衅的目光，正是二系的老狐狸，霜村正和。
　　“能干的一系最近是怎么了，嗯？”
　　“上一任执行官执行任务不幸牺牲、新任的却又趁机逃跑，实在是丢人的丑闻呐……听有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讲，据说某位监视官也出了问题，想来也不会是真的吧。”霜村正和扬起眉梢，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
　　狡啮慎也冷眼看过去，眼芒骤缩。
　　过往各个部门的人员驻足脚步，任谁都嗅得到那股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称不上什么高尚的行径，人类被天生劣根的围观心理引诱着，等待一场好戏。
　　早就互相看不对眼的刑事课监视官动手，怎么能够错过。
　　挑起事由的一方因为终端的响起不得不暂时中断险恶的挑衅，听见禾生壤宗的声音传出来，围观的众人这才不自觉地闭上窃窃私语的嘴巴。
　　“请霜村监视官来一下办公室。”
　　众人失望地散开，霜村正和拍上狡啮慎也的肩膀，
　　“失陪了。”
　　————
　　宜野座和縢秀星踏上能源转换站的钢制阶梯，新井沙希伤了右腿并没有多少甩开他们的胜算。
　　“我说，宜野。”縢秀星干脆把Dominator别回了后腰，宜野座扭头瞪了他一眼，
　　少年举起双手无辜的解释道：“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