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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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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全然不知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只是一脸无辜地咧嘴笑着,直恨得天枢咬牙切齿地在旁边看着他。
“我说小主子,你就别气了,你当年可比四殿下厉害多了,别说太子,就是皇上也不止一次惨遭你的毒手啊。”萧雨霏一边给天权换尿布,一边还不忘提醒天枢他的辉煌战绩。
“你干嘛要在喵喵面前说这些!”天枢有些挂不住了。由于贞帝酷爱旧事重提,所以他对自己昔年的丰功伟绩可谓倒背如流,不过在弟弟面前被提及这种糗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他又听不懂,你担心什么?”萧雨霏说着点了点天权较之刚出世时挺翘了些的小鼻头,揶揄道:“是不是啊,小喵喵——”被收拾清爽的小家伙不解其意地“嘎嘎”了两声。
“谁说他听不懂的!”天枢本想绷起脸,但没忍住,只好笑着扑上去,捏住弟弟的小脸蛋,命令道:“你,不许偷笑!听到没有!”天权根本不理他,笑得更加得意。
就是从这天起,胤王朝素来唯我独尊、说一不二的天枢殿下开始了他长达两年的水深火热的“苦难”生活,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那天是玉衡公主的周岁生辰,当时只会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小公主不会知道,那个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日子,因为她母亲的所作所为成为了整个王朝命运的转折点。
正午时分,漱玉宫的花园内,微风阵阵袭来,花影浮动,暗香潜潜。阳光下,跪坐在花窗下几案旁的两个孩子相视而笑。
“喵喵,哥哥要写白师傅布置的功课,你乖乖玩一会儿,好不好?”天枢好容易才把腻在自己身上的小鬼扒拉下来,摁到椅子上坐好。
“好!”天权朗声应道,伸手去抓笔墨纸砚,“喵喵也要……”
“你要可以,但是不准再撕哥哥写的东西。”天枢心有余悸地叮嘱道。这小子的破坏能力非同小可,他的功课为此返工过无数回。
“哦!”天权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
半个时辰后,大功告成的天枢满意地抬起头来,只见坐在对面的天权仍在认真画着什么,可惜位置不对,把自己涂成货真价实的小花猫了。
天枢走到近前,本想为他擦擦脸,可等他看清天权画的是什么,顿时傻眼了,他刚刚写好的功课竟被喵喵当成画纸了。
“喵喵,你干什么?”天枢大声呵斥弟弟,伸手去抢未遭荼毒的功课。
“嘎嘎……”天权抬手乱挥一通,把他的脸涂成了第二张花猫不说,还死死抓着那两张纸不肯放。
只听“哧拉”一声,最后两页幸存者也宣告阵亡,天权没站稳,一个屁股蹲儿坐了下去。
“天权,你太过分了!”天枢火了,没像往日那样去牵弟弟。
天权看哥哥不理自己,也生气了,把手里的纸哗啦哗啦全撕了。
“喵喵,你——”天枢一把将得意妄为的小家伙拎了起来。
由于害怕伤着弟弟,天枢根本不敢用力,倒是天权无所顾忌,见哥哥竟然敢凶自己,于是牙齿、指甲……百般武器全部用上,没轻没重地招呼了上去。
萧雨霏闻讯赶到时,见到的正是两只小花猫扭打在一起的情景,可令她不解的是,比较惨的那个居然是天枢。
第五章
“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能把哥哥打成这个样子?”从把两只小花猫拎进浴室清洗干净,再到给天枢上药的过程,萧雨霏一直念念有道地数落个不停,“小殿下你也真是的,就算舍不得还手那也可以躲开啊,被喵喵欺负成这样子,要让二殿下知道了,非笑话你不可……”
若非亲眼所见,萧雨霏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天枢脸上那些深深的爪印,手腕上一圈一圈的齿痕,还有嘴角的团团淤青都是出自天权的杰作。要知道,她家这位小主子的身手在同龄孩子中可是出类拔萃的。
“他敢!要是那样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天枢蹭地一下站起来。天璇什么时候是他的对手了,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无论念书还是练剑,他每次都能赢这个异母弟弟那么一点点的。
“小殿下,你别乱动。”萧雨霏忙把天枢摁回去坐好,继续给他涂药,“今儿晚上可是玉衡公主的周岁礼,你这一脸乱七八糟的怎么见人,要是让娘娘和殿下看见了,非骂死我不可……”
“我不去还不行吗?”天枢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对于那个抢走他嫡亲妹子名字的玉衡公主,他一直没什么好感。
“要去,喵喵要去……”天权压根儿没搞清他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不过本着和哥哥赌气的原则,他说“不去”他自然得说“要去”了。
“不去!这怎么行?”萧雨霏扬声反驳道。虽说是女儿,可玉衡公主毕竟是太子正妃嫡出的孩子,同时也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位宝贝千金,她的周岁礼自是隆重盛大。在她的几位哥哥中,只有当初的天枢可以与之比肩,岂有不去的道理。
“嘶——”萧雨霏加重语气的同时,手上的力气不自觉也加了几分。天枢小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凉气,立时抗议起来:“萧姐姐,好痛啊,轻一点嘛!”
“知道了,小殿下——”萧雨霏随即将本来就很轻柔的动作更加放缓,安抚道:“我很快就好,你再忍会儿……”
其实,萧雨霏的动作一直是很轻微的,只是天枢体质特殊,对疼痛的感觉极为敏锐。在普通人看来无关痛痒的小磕小碰到了他的身上就会被放大无数倍,成为难以承受的切肤之痛。以至于他每回和弟弟动手,被欺负得眼泪汪汪的都只能是自己。
初时,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位小殿下的与众不同,只是对他永无休止的啼哭吵闹感到束手无策,宫里那帮带过无数孩子的老嬷嬷愣是搞不定这个王朝上下最最金贵的宝贝疙瘩。
到底是母子连心,首先发现原因所在的即是君妃,原来问题竟是出在尿布上。在那以后,由西南属国朱夏进贡的、历来只有帝后才能使用的寒蚕丝织就的极品丝绵就被贞帝下令专门给他的小孙子当尿布使,至于日常生活的其他用度,自是精细至极不用多说。
如此这般小心翼翼的好处就是小天枢终于不再整日哭闹了,不过他对疼痛的敏感程度却是由于长期的刻意呵护有增无减。多年之后,君妃无数次地为自己昔年的一时心软后悔不已。
“呼呼……呼呼就不痛了……”本来还鼓着腮帮子的天权此刻也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犯了某种错误,于是主动地贴了过来。天枢瞪他两眼无果也就只能随他在那里“呼呼”了,不过仍是不肯睬他。
由于萧雨霏的一再催促,兄弟二人来到凤仪宫的时候宫宴还没有正式开始。天权年仅两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哪里坐得住,一个劲儿地到处乱窜,天枢怕他闯祸被父王母妃责罚只得形影不离地跟着。
转了两圈下来,天权手里便多了不少战利品,他看看左手的芙蓉糕,再看看右手的桂花糕,左右为难,一个也舍不得放。
“哥哥……”认真想了很久,他才慢慢抬起左手,把芙蓉糕喂到天枢嘴边,意思就是我都请你吃我最喜欢的东西了,你就不准生气了。
“你个小坏蛋!”天枢故意板了扳脸,结果小家伙嘴巴一扁,细长的眸子立即蒙上水雾,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无奈笑笑,方咬了下去,天权瞬时破涕为笑,然后把那剩下的一半芙蓉糕往嘴里塞去。
“啪!!”突然,天枢重重地拍掉了他手上的糕点。天权不解,愣愣地抬起头,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在生气吗?
“喵喵……不要吃……”天枢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扶住弟弟的肩膀,异常艰难地开口道。漂亮的小脸蛋完全扭曲在了一起,嘴角还不断溢出丝丝鲜艳的血迹。
“哥哥,你怎么了?”天权吓得把手中剩下的那块桂花糕也给扔了,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用手背缓缓擦拭着天枢嘴角的鲜血。
“呕……”天枢拂开弟弟,伸手抠入喉咙,把之前咽下去的糕点一口一口吐了出来。猛然,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软软地向后倒了下去。
“哥哥,哇哇……”天权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双腿一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母妃,呜哇哇……”
“啊!!!”
“来人啊——”
“……快传御医。”
整个凤仪宫顿时乱作了一锅沸腾的粥,刚和太子一起进入内殿的君妃惊觉异状,疾步掠到儿子身前。她先是探了探脉,而后急速点了天枢身上几处大穴,再叮嘱萧雨霏先行回宫准备银针。
“殿下,臣妾先行告退。”言罢不等太子回话就抱着天枢匆匆离去。
“散了,都散了吧……”默默地看了一眼平静如昔的太子妃和清妃,太子无奈地挥了挥手,随即起驾去了漱玉宫。
就此,玉衡公主本应竭尽豪华之所能的周岁礼尚未开场便不欢而散。被慌乱中的父母双双遗忘的天权抬手抹了抹眼泪,跌跌撞撞地也跟着跑了出去。
“阿罗,飘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急切地问道,看着一向活蹦乱跳的儿子此刻毫无生息地躺在床榻上,细嫩的脸颊一片煞白,唇边还带着殷殷血痕,他就心痛欲裂。
“……是‘珠焰’。”沉默良久,君妃方才幽幽答道。
“‘珠焰’!什么东西?”这名字前所未闻。
“这是一种岭南独有的罕见毒药,在中原是没有的,不过就算在岭南,这味药也已经失传了近百年。‘珠焰’不仅药性凶猛,而且难以驱除,好在飘儿及时将糕点吐了出来,不然我也来不及救他。”
“阿罗,你可能解此毒?”
“不能——”君妃缓缓摇头,目光凄切,黯然道:“谁也不能。‘珠焰’无解,只能依靠中毒者自身的功力将其逼出体外,可是飘儿修为尚浅,根本不可能……”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有,不过臣妾想问殿下要样东西。”
“阿罗,你说。”太子立即应道:“无论你要什么本宫都会给你。”
“臣妾要的是朱雀。”
“什么!?”太子沉默了,“阿罗,这——”
“你不愿意吗?”
“不是,可是你知道的,朱雀乃是……”朱雀是胤王朝的护国神鸟,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伤它分毫,何况是他。开春以来,北方持续干旱,南方连降暴雨,若在此时诛杀神鸟,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想听你解释,太子殿下。”君妃冷冷地道:“我只要知道你是给,还是不给?”
“是不是我给你神鸟,你就一定可以救回飘儿?”
“……是。”
“阿罗,对不起——”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唯有朱雀,不行。
“难道你要见死不救?任飞翼,飘儿是你的亲生儿子!”
“阿罗,真的不行……”太子的声音混合着焦躁和不安,不是他不想救天枢,那是他最心爱的孩子,他舍不得。然而朱雀却是王朝的图腾,他不能轻举妄动,“你要什么珍贵药材本宫都能给你,但是朱雀不行,绝对不可以,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没有朱雀之血做药引,什么药材都救不了我儿子。”君妃喃喃道,不再哀求太子,而是回身抱起昏迷不醒的天枢,“你不救他,我救!”
“阿罗,你要干什么?”太子殿下大惊失色。
“放心,我不会动你的神鸟。”君妃面色阴郁,语带讥讽,低声道:“飘儿,我们走!”
“你要带他去哪里?”
“这不关你的事,太子殿下。”
“君怀罗,你……”
“太子,让她走。”凌贵妃不知何时抱着天权走了进来,小家伙委屈兮兮地靠在她怀里,“如果你还想飘儿活着的话。”
“母妃!”太子无言以对。
“皇奶奶,母妃和哥哥去哪里?他们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他们是不是不要喵喵了?……”
“不会的,宝贝儿,他们会回来的……”她没有告诉天权的是,有些东西是真的回不来了。
第六章
花朝,亦称“百花生日”,宫廷民间皆剪彩条为幡,系于花树之上,名曰“赏红”,表示对花神的祝贺。
文帝六年,仲春二月,正值芳菲盛开、绿枝红葩的时节,怀清宫内,暖意融融,处处洋溢着春的气息,凭窗而望,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一个十一、二岁光景的少年悠闲地倚在碧华池的护栏上,漠然地望着眼前的一泓碧水幽幽出神,只见他头戴束发玉冠,身着一袭蓝色箭袖锦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可谓贵气天成,俊美非常。
宫中原有三处池子,倚岚池、碧华池和濯清池,六年前清妃在游湖时发生意外,不慎失足坠水身亡,当时还是太子的文帝悲痛欲绝,填湖建宫,命之怀清,从此宫中便只有倚岚池和碧华池了。
怀清,怀清……
他怀念的真的是那个叫做沈清馨的女人吗,还是她以及她的家族能够带给他的帮助,他对她的好永远掺杂着爱情以外的因素。一思及此,华衣少年完美的唇角不禁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冷笑,英挺的眉眼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郁之色。
“璇哥哥,璇哥哥……”若离轻盈欢快的呼唤隔着烟波浩渺的碧华池远远飘来,清脆婉转的声音就像风中的泉水,叮叮咚咚,煞是好听。
晨雾还未散尽,朦胧的纱幔笼罩着恬静的湖面,黎明的曙光破晓而来,温柔地洒在平滑如镜的水面,折射出玫瑰色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仅仅只是眨眼工夫,天璇眼中的萧索之意已经荡然无存,换上了平素惯有的温和坦诚的笑容。
“离妹妹,什么事情这么急啊?”虽然自幼由宁皇后抚养长大,可是天璇和自己唯一的妹妹玉衡公主的关系却不亲密,反倒是这个来渝京不久的堂妹若离,因为性格爽朗明快,人又美丽大方,深得他的喜爱,两人相处起来竟是比亲兄妹还要亲近几分。
“你说呢?璇哥哥。”或许是嫌沿池边而行太过麻烦,若离足尖轻点,踩着水面直接掠至天璇身前,“你不会是忘了昨晚商量好的事情吧?这都什么时辰了,居然还在这里发呆,不是说好了要出宫去玩的么?你怎么磨磨蹭蹭的,什么准备也不做?”
“磨蹭!你说我磨蹭?”抬眼看向若离的时候,天璇已经恢复惯常的吊儿郎当不甚正经的形象,丝毫看不出一分一毫先前的冷漠与感伤,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他特意加强了语气,提高了声调,重重反问道:“令牌和衣服我早准备好了,可是离妹妹,你能不能告诉我,天枢呢,他在哪里?最先提出要出宫去玩的人可是他……”
尽管是年龄相差不到四个月的亲兄弟,但由于各自母亲的关系,天枢和天璇都是从有记忆起便将对方视作自己一生的对手,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争个高低上下。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兄友弟恭这样的场面在他们之间是不可能见到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兄弟联手挑战文帝的耐性,违背宫规,私自出宫,屡被发现,屡教不改。
自从六岁那年在凤仪宫中了岭南奇毒“珠焰”被母亲送回拜月教求医,天枢在芜城生活了整整六年,直到年前才回到渝京。
穆亲王和君怀仞都是随性洒脱之人,对孩子历来放任,天枢又是君妃托付给他们的,更是宠溺有加,从不对他施以约束,再加之若即若离兄妹没有缘由的喜爱,使得本就被包括祖父母、父母在内的诸多宠爱惯得无法无天的天枢更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这番重回宫廷,天枢已是十二岁的少年,而非昔年的孩童,文帝君妃见长子平安归来自是喜不胜收,对他的期许更是深切,使得自由惯了的天枢极不习惯,深感约束,一有机会就会伙同随他一起从芜城来京的若离,还有处处与他争锋相对却一样喜欢翘家的天璇溜出宫去玩。
“他去找天权了,说是很快就来。”说这句话的时候若离的神情也有几分不解,“也不知道天权躲哪里去了,他好像不是很想去玩……”
第一次见到天枢挂在口头念叨了整整六年的天权,若离充满了好奇,只可惜这个外貌和哥哥极为相似的漂亮娃娃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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