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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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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儿,佳期,快点起床,小舅舅发红包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君唯扬大大咧咧地推开门闯进了两个孩子的房间,心中犹在犯着嘀咕,这俩贪睡的小鬼,肯定是昨夜守岁玩得太晚了,怎么太阳照屁股了都还不见起来呢。
  
  “咦!人呢?”环顾一圈后,君唯扬愣了,干净整洁的房间空无一人,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
  
  “藏猫猫,哥哥姐姐藏猫猫……”肖紫衣举着手中的冰糖葫芦乐道,一袭大红色的锦缎棉袄衬托得白皙细腻的小脸蛋越发圆嫩可爱。
  
  “宝贝儿,不用找了,哥哥姐姐不是在和你闹着玩,他们没在这里。”
  
  紫檀书案上有张被红玉镇纸压着的泥金笺纸,君唯扬拿起短笺,快速地瞄了一眼,同时喝住了兴高采烈地从他怀中挣脱,摇摇晃晃地迈着两条小短腿想要去找朝儿和佳期玩捉迷藏的女儿。
  
  “我们去找爹爹,勿念!附言,紫衣生辰快乐!”
  
  短笺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行字,简单地就连称呼和落款都省略掉了,而且字迹不一。前者苍劲有力、笔锋锐利,后者清秀隽永、典雅婉约,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而更像是兄妹两个的通力合作。
  
  “搞错没有,这俩小孩也忒没良心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么溜了,要是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天枢哥哥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君唯扬越想越不安,仿佛心中所想的那些糟糕的事情已成现实。
  
  “爹爹,怕怕……”肖紫衣被他阵青阵白、变幻莫测的表情吓懵了,于是趁着君唯扬一个不留神,一溜烟跑了,跑去搬救兵。
  
  “砰!”冬日的冷风丝丝拂过,却不能让他烦闷的心情有半分好转,撕掉那张笺纸后,君唯扬又愤愤地将眼前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掀掉。
  
  “君儿,你不要太担心。”肖梓泉抱着女儿走到他身后,轻声安慰道:“朝儿和佳期都是很聪明的孩子,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聪明?再聪明他们也还不到八岁啊!”君唯扬没好气地大声吼道,“芜城到渝京那么远的距离你怎么可以让他们自己跑掉?”
  
  “爹,我没骗你吧?”肖紫衣环抱着肖梓泉的脖子,带着略显惧意的表情往他怀里缩了缩,撒娇道:“爹爹好凶哦,还吼我——”
  
  看着女儿怯生生的模样,君唯扬立即降低了声音,“对不起,泉哥哥,我不该乱发脾气的……”
  
  “没关系的,君儿。”肖梓泉对他失礼的态度不以为许,只是柔声道:“他们会没事的,相信我。”关心则乱,虽说素来以欺负佳期为乐,可是君唯扬对这双小外甥的疼爱之情却是丝毫不比自家女儿少的。
  
  “我马上派人把朝儿和佳期追回来。”君唯扬想起一出是一出,“他们过了子时才下山的,到现在不过四、五个时辰,应该还来得及……”
  
  “追回两位小殿下并不难,可是君儿——”肖梓泉抚着下颌,沉吟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平时欺负他们太狠了?”蓦然,君唯扬想到一个极其可怕的事实,不由扬声道:“那就更不能让两个小鬼跑了,不然他们在天枢哥哥面前告我一状,我岂不是会死得很难看?”
  
  “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肖梓泉被君唯扬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想法搞得哭笑不得,他努力地控制了一下抽搐不已的嘴角,方道:“我是说朝儿他们应该是真的很想念齐王殿下,才会出此下策。”
  
  “也对哦……”君唯扬向来没啥正经的神情极为难得地严肃了一回,“当初天枢哥哥说会经常来看两个孩子,还说会尽快接他们回渝京,可眼看朝儿和佳期就要八岁了,他也不过来过两次而已,唉——”
  
  “君儿,依我的意思,两位小殿下要走,便让他们走吧。”绕了一圈,肖梓泉终于说到了重点:“我已下令天微堂弟子暗中尾随,一路保护他们前去朔州。”
  
  “朔州!怎么会是朔州?天枢哥哥不在京城吗?”君唯扬诧异,朔州远在北疆,距离芜城三千里地,两个孩子这一路大概是有的折腾了。
  
  “雍王勾结外族,企图谋反,朔州四营险些哗变,齐王殿下年前就去朔州平乱了,至今未回京城。”见君唯扬对此竟是一无所知,肖梓泉有些不悦地蹙眉敛目,眸中流露些许无奈。
  
  “你都安排好了才跟我讲,肖梓泉,你到底什么意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君唯扬突然又想起一事,不满地质问道:“你可别忘了,我才是紫微山的主人,拜月教的教主。”
  
  “是么?”肖梓泉无甚惊容,淡淡地道:“那就有请教主大人去书房处理教中事务,属下失陪了。”言罢抱起肖紫衣就要离开。
  
  “啊!泉哥哥,不要啊……”君唯扬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种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你吧,我陪紫衣玩,今天是她满岁呢。”
  
  也不等肖梓泉作出反应,君唯扬就嘻嘻哈哈地抱着可爱的“小寿星”四处去逗猫惹草、为非作歹了。比起做个称职的教主,他还是更宁愿把时间花在女儿身上,紫衣多好玩啊,君唯扬笑得眉飞色舞。
  
  与此同时,芜城通往益州的官道上,一匹通体闪着光泽的金红色骏马疾风一般奔驰而过。令人颇感意外的是,这千里神驹的主人竟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身量估计还没有马背高。
  
  男孩子约莫七、八岁年纪,一身蓝衫锦褂,精致的五官恍若刀削斧刻,一双细长的眸子漆黑若夜,亮如星辰,腰间别着一根青玉短笛,只有寻常笛子的一半长,玲珑剔透,煞是可爱。
  
  女孩儿和他年龄相仿,一袭绯色锦衣罗裙,衬得唇若桃红,肤似雪玉,水兰色的丹凤眼波光潋滟,小小年纪竟给人以柔媚惑人之感,她手执一根墨玉长箫,竟有普通洞箫的两倍长,与那短笛可谓相映成趣。
  
  朝阳徐徐升起,黎明的霞光温柔地洒落在两个孩子肩头。跑了一夜,大约是有些累了,拉着马缰的男孩子缓下了骑行的速度。
  
  “佳期,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坐在前面的朝儿体贴地问道:“我们已经跑了这么远,小舅舅大概是不会追来了。”
  
  “可我们就这样悄悄地溜掉,小舅舅他……”佳期忐忑不安地问道:“一定会很生气吧?”对于生性温顺乖巧的佳期而言,离家出走简直就是离经叛道、不可想象之事,若非朝儿再三坚持,她连想都不敢想,况且他们还偷走了君唯扬最心爱的坐骑“逐日”。
  
  “如果让小舅舅知道的话,我们哪里还能走得掉呢?”朝儿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起妹妹的问题,“他会以为我们是要向爹爹说他的坏话,说他老是欺负你的事情,他就肯定不会放我们走了。”
  
  “我们还是不要停留了,快点走吧。”一听此言,佳期立即催促道:“就是不知道爹爹愿不愿意见到我们?万一他不要我们了怎么办?他那么久都不肯来看我们……”
  
  “我也不知道。”面对妹妹的一连串问题,朝儿摇头,神色一片茫然,“好啦,不想这些了,我们还是先找到爹爹再说。朔州离芜城好远的,如果不抓紧一点,我们就没办法在下个月初二之前赶到了。”
  
  “嗯……”佳期点了点头,对兄长的说法表示赞同。虽然心中仍不免有些害怕,但是想见亲生父亲的念头终究占据了上风。
  
  两个孩子抱着这样的念头一路向北,马不停蹄。虽说他们年纪不大,但骑术却是绝佳,在君唯扬暗中派人指引和保护下,兄妹俩顺利地在正月的最后一天赶到了朔州府。
  
  此时天色已晚,两个孩子牵着逐日在朔州城高大巍峨的城门前徘徊,面带犹豫,似难抉择。
  
  “哥哥,我们是先进城休息一宿,还是直接去找爹爹?”佳期问道,她知道,如果他们现在进城,必定已有人为他们打点好食宿。
  
  事实上,从他们兄妹离开芜城那日起,每到一地,定会有人先行为其安排好衣食住行,想来多半是君唯扬命人所为。
  
  “你说呢?”朝儿名为征求妹妹意见,实则还是希望直接去见父亲,“朔州大营离这儿并不是很远,以逐日的脚程,也就半个时辰的事,我想我们……”他的说没有说完,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第三十七章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还等什么呢?”佳期转眸想了想,抿唇笑道:“哥哥,我们快走吧!”言罢翻身上马,伸手抓住马缰,略显得意地看着微愕的朝儿,盈盈笑道:“一直都是哥哥在骑马,现在换我了。”
  
  “好吧,不过你要小心点。”见妹妹执意如此,朝儿也不去过多计较,他飞身跃上马背,坐到她的身后,双手环抱着她的腰。
  
  “驾!”佳期双腿一夹,勒紧缰绳,逐日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直奔位于清江之畔、燕子谷中的朔州军营。
  
  北国的冬天,天黑得极早,酉时未过便已是月光如潮了。朝儿和佳期赶到朔州四营驻军的燕子谷时,天已大黑,只有营中星星点点的灯火一闪一闪,可以看到青灰色的营帐连绵不绝,延伸到极远的地方。
  
  “哥哥,你还记得爹爹长什么样吗?”佳期清柔的声音充满了怀疑,兄妹俩上次见到父亲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印象早已模糊。
  
  “记不清了。”朝儿努力思索一番,还是摇了摇头,“不过小舅舅说你长得就很像爹爹。”虽然是龙凤胎,可是朝儿和佳期在相貌上却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甚至还不如寻常的兄弟姐妹。
  
  “是么?”佳期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自己真的很像那人吗?那么哥哥呢,他又像谁,是那个爹爹曾经无意间提及过的名字吗?
  
  “不管那么多了,我们找到爹爹再说。”朝儿牵起佳期的手往前走,“我就不信我们都到这里了他还能把我们赶回去……”
  
  考虑再三,兄妹两个最终还是决定直接进去,大不了亮明身份,反正他们来到朔州之事小舅舅肯定已经知会过爹爹了,没啥好瞒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挨批是迟早的事,说什么也逃不掉的。
  
  可令朝儿和佳期感到不解的是,虽然军营守卫森严,但他们一路行来却是无人阻挡,似是有人在特意为他们放行。
  
  夜已深,月亮不知跑到哪儿去玩了,几颗寂寥的星子孤单地缀在天际,朦胧的夜色笼罩着大地。躲过往来巡营的胤军士兵之后,一个矫健的黑色身影悄然出现在了玄字营的中军帅帐内。
  
  “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跨进空旷寂静的营帐之前,阿烈古琪抬头看了眼深蓝色天幕上的点点繁星。夜空很美,星星闪烁着诡异且摄人心魄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天枢斜倚在窗下的长榻上,将窗户完全打开,任窗外凛冽的寒风拂过脸颊,慢慢饮着杯中的酒。他背对着阿烈古琪,双目微合,默不作声,左手所执的水晶杯中殷红的液体随着手腕无意识的转动上下起伏。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说错了?”阿烈古琪走得离天枢更近些。
  
  他负手站在他的身前,明灭昏黄的烛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他的影子投在他的身上,长长的阴影似要将他完全笼罩。
  
  冰冷的星光从营帐上方的小窗投射进来,洒满一地斑驳疏影,收敛了素日张扬的炫目光彩,此刻的天枢异常沉默,浑身散发着恬静的柔和光晕,让他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初遇时的那个孩子。
  
  “我看起来有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吗?”许是感觉到来人的接近,天枢蓦然睁开双眼,漫不经心地说笑道,清冷的声音如冰泉般寂静无波,无可挑剔的优雅,完美无暇的笑容。
  
  “一直这么笑,不累吗?”阿烈古琪猛然握住天枢略显冰凉的右手,直直迎视上那双内敛剔透的漆黑眸子,冷冷地反问道:“既然不开心,又何必要勉强自己呢?”
  
  天枢的微笑瞬间死在脸上,他讨厌阿烈古琪这样的神情,洞悉一切、直指人心。在这样的他面前,他会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亦无处可逃,他痛恨这样的感觉,却偏偏无可奈何。
  
  狠狠地挥掉阿烈古琪的手,天枢翻身坐起,将视线投向无尽的夜空,银色的冰焰在冷厉的星眸中燃起,仿佛要将沉沉夜幕焚尽,寒声道:“我开不开心是我的事,我爱怎么笑就怎么笑,不用你管!”
  
  “谁说是你的事?谁说不用我管?”阿烈古琪说着从背后拥住天枢,结实的身躯紧贴上他的后背,箝制的双手环锁住他的腰身,低沉悦耳的嗓音在他的耳畔低言,“小苏儿,你不要忘了,我们可是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难道说,你想翻脸不认账?”
  
  “是么?你真这么想?”天枢未作任何挣扎地倚靠在阿烈古琪怀中,言语之间却是没有丝毫感□彩的冰冷和漠然。
  
  “那些不过是少不更事时的游戏而已,现在说起——还有意义吗?烈,忘了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已是微不可闻。
  
  “没有意义!通通忘记!我没听错吧?小苏儿。”
  
  阿烈古琪极其轻柔地撩起那绸缎般丝滑柔润的秀发,放在掌心亲吻,神情阴郁地冷笑道:“忘了!你竟然说忘了!你以为你能做得到吗?我,做不到,而你——也做不到。”
  
  “做得到会怎样?做不到又如何?呵呵……”
  
  天枢自嘲地笑笑,他转过身,黑色的瞳孔横睨向阿烈古琪,哑然道:“我不认为这会有什么区别。烈,我们完了……”
  
  “完了!谁说的?哈哈……”阿烈古琪伸手覆上他仍然执杯的左手。
  
  天枢抿唇不语,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殷红的液体在透明的水晶杯中起伏流动,配合着光和影在两个人脸上渲染出变幻莫测的纹理。
  
  那一刻,阿烈古琪听到了自己冷笑的声音。
  
  “很好笑吗?”天枢冷眼看着笑得稍显夸张的阿烈古琪,呼吸不畅的憋闷感在胸口慢慢扩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简直好笑到了极点!我想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哈哈……”
  
  轻描淡写地得出与自己的神情明显不符的断论,阿烈古琪面色一沉,嘴角绽开艳丽的笑容,怒极反笑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你凭什么擅自决定我们的未来?从来都是这样,你做事永远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和想法吗?”
  
  “真的是这样吗?烈。”天枢不置可否地浅浅一笑,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溢出几缕似是而非的笑意,犹如一潭幽深的湖泊,深不见底。
  
  “那么你呢?你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阿烈古琪,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可你什么都不说,你始终都在骗我,利用我,不是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小苏儿。”阿烈古琪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声,“其实你叫什么名字,拥有什么样的身份,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要的人,你只用记住这一点就好。”
  
  不容置否地扔下最后一句话,阿烈古琪伸手揪住天枢的头发,狠狠地将他拉入怀中。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强行吻上了那微启的唇,深深地吮吸,贪婪地啮咬,唇齿相交,抵死缠绵。
  
  “我是否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呢?烈。”
  
  侧头避开迎面扑来的温热气息,天枢努力找回灵台的一线清明,他的唇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眼底的寒意却是挥之不去。
  
  “我想,这是我的荣幸。”阿烈古琪不为所动,再度欺上身来,继续上下其手。他伸手抚上天枢的脸颊,缓缓摩挲着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让你只属于我——”他没再说下去,而是猛地将他搂紧,狠狠地贴上他的嘴唇,辗转反侧。
  
  被拥□息的感觉让天枢的手脚阵阵发凉,而从唇上传来的灼热温度却让他的胸膛阵阵发烫。阿烈古琪从来没这样吻过他,不顾一切的,带着几乎是愤怒的力量,仿佛要把他活生生地拆皮脱骨生吞入腹。
  
  天枢不自觉地开始挣扎,可是这细微的动作却更加惹怒了阿烈古琪,他眸光一厉,冲着他的下唇狠狠地咬了下来。
  
  刺痛袭来,天枢顿时觉得脑中的某根弦似乎断了,回过神来的他使劲推开阿烈古琪,用力之猛甚至让他撞到了身后的矮几,杯中的酒水也洒落在了他的前襟上,形容颇为狼狈。
  
  伸舌舔去唇角淡淡的血迹,天枢甚至没有多看阿烈古琪一眼,他重新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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