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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梅有了自己的小家，以后不大可能再有那么多时间与她混在一起。一旦有了房，她的生子计划就要会开始，那是她人生的终极渴望。至此，虽然不能说她们以后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可是大家都忙的情况下，见面情况逾加减少也是正常的。自从何欣与尚玫都工作后，星期六的下午茶时间被挪到星期天，就算如此，也不时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所打断，其中以何欣被逼去相亲，以及尚玫要加班最为频繁。
　　毕业一年，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虽然还在一个城市，虽然还坚守着朋友的约定，可是人生的轨迹，却确实是越走越远了。只是尚玫坚信，无论隔了多久见面或者多远，她们都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当她再无路可退时，朋友永远愿意成为她最后的港湾，能够给她歇息补帆，再上征程。
　　到底还是要去上班的，尚玫转身离开时，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情绪，她不理解这种情绪，不是悲伤不是愤怒也不是哀愁，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身后门扉轻轻地关上，附和着她下楼的清冷脚步声。
　　那一天的工作尚玫都心不在焉，对于愿意参与她计划的品牌过少一事，也是老神在在，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她对着一杯印着小猪图案的咖啡发呆时，并没有注意到同事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觉得她是在发呆呢，还是在想着什么心事？”赵蓉一边咬着饼干一边说。
　　“少女思春？”江竹一针见血，又犹豫了下，“或者失恋了？她那张扑克脸实在比较难看透啊。”
　　“有什么看不透的，你们太年轻！”蒋凤凑过来说，“我看她呀，根本不是在为恋爱伤脑筋。唔，如果让我来猜，她是在为家里的事心烦。也不是心烦，唉呀，反正我不好说，你们去问问就是罗。”
　　江竹喊了一嗓子：“尚玫，在想什么呢？”
　　见她没有反应，江竹补充道：“尚玫，是不是在想家事？”她这才机械地点了点头。
　　同事们面面相觑了几眼，江竹与赵蓉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摆到蒋凤手心里。
　　这个星期六的下班，尚玫第一次生出不想回去的念头，原本的“家”，只剩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如果本是孤单一人也就罢了，可是突然从家一样的环境中脱离出来，倒是真的很不适应。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感到孤独的，因为她曾经力主孤独只是一种人类群居行为的强迫症反应。不过现在，这句话她已经讲不出口了。许多事，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够真正明白。梨子只有吃到嘴了，才知道什么滋味。
　　地铁站里看着星期六匆忙的人群，尚玫决定打电话给何欣，看看能不能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可是当她听见电话里传来何欣父母催促打扮的声音后，便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了，肯定又是相亲之类的事情。
　　尚玫只得独自面对孤独，推开家门，清冷的气氛扑面而来。地面已经被打扫干净，所有的东西都物归原处，连垃圾也倒了。杨梅的房间已经清空，她可以任意地改做书房或者健身房什么的。可是比起这些，她更希望有个能够说话的活人。
　　冰箱里塞满了菜，全是知道她“恶习”杨梅做的。在这寒冷的冬天，足够她吃一星期。她也有钱订外卖，以前吃不起的洋快餐，甚至去楼下小店炒几个菜。只不过想了半天，她最后还是打开了一盒泡面，化学香料味充满整个房间时，心却热不起来。
　　整个房间里甚至没有声音，寂静得可怕，像是世界只剩下她一人。仔细倾听，可以听见墙上时钟走动的嘀嗒声。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人喜欢开着电视，即使节目一点也不好玩，只为了听听那么点人声。
　　填饱肚子，打开电话，对着屏幕发一会儿呆，尚玫还是离开桌边，躺到床上。随手拣过手机一路翻下来，里面存储的电话几百个，没有一个适合此时拨打的电话。当父母的电话号码跳进视线时，她犹豫几秒，还是按下了拨打键。
　　母亲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那一刻，尚玫不知道该怎么压抑她的情绪。她尽力去克制了，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所有的委屈与情绪都被理智死死地用尽全力压住，因为不这样，她怕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哭出来——她不承认这是因为某种心理——宁愿是荷尔蒙的影响！
　　最终，这通电话还是随便敷衍了几句最近过得很好而结束，只不过再听到关于春节回不回去的唠叨，她自觉自愿地认真听了许久，没有打断，也不想结束，希望就这么一直听下去。
　　这个电话打了将近三十块，可是她觉得非常值得。至少这个夜晚，她没有睡不着觉。只不过在钻进被窝时，她的心中还是浮起了一个身影，以前曾经挂念过，并且在山穷水尽之时给她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的人。
　　李帆，这个名字是咯着她床垫下面，时时存在，却又不是那么致命的碗豆。令她睡不舒服，又无处发火。只不过这一次，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愕然发现，无论怎样努力去想，关于他的模样，居然已经想不起个完整清晰的画面来。只记得明亮的眼睛，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他们曾经相处过的时光，也如同发黄的相片，逐渐模糊起来。
　　时间就像家恶霸修补店，已经把她缺了一角的心给补上，虽然用的是劣质石膏，可是却由不得她不补。时间渐渐把那些不快中的痛苦消去，只剩下回忆。而回忆，也像个喜新厌旧的管家，只管精心摆放新的东西，那些旧的，便顺手扔进仓库，不复见天日。
　　尚玫知道她已经开始遗忘李帆了，这是件多么快乐，又多么失落的事情。所以在这个纪念性的日子——她认为这是个转折，代表着新生——她决定一个品牌一个品牌的去游说。
　　离春节还剩十五天，她希望能够创造奇迹。
　　游说这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古代文人靠嘴皮子谋生的很多，哪怕你才貌双全，说不出来也是枉然。偏偏中国人还讲究一个含蓄，一句话得让别人回味再三再击节赞赏为佳。这种本事不是人人会，于是文人们吵架时便可以借此耀武扬威——反正你耀了，别人也不一定懂，就算懂了，你也早走了，人家想找你算帐也找不到了——那些讲得直白的，早丢命了。
　　尚玫对这种活儿空有热情，没有技巧。她也知道，耿直的讲话绝对是自寻死路。所以通常来说，她会跟在“目标”身后，直到对方发毛地挤出笑脸问道“什么事”，这才把自己的计划书奉上，要态度谦恭，微笑如春。这方法按理说应该是很管用的，因为原本对她走避不及的“目标”们纷纷收下了计划书，表示回去考虑一下，只不过考虑的结果通常都不怎么良好。她知道其中原因复杂，苏红与品牌间余韵未绝的内斗就是原因之一。但知道归知道，这却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四章　站稳脚跟保持低调（9）
　　作者有话要说：囧，很抱歉，俺把设定的时间设成明天了，想想不对劲来一看，果然设错了。
　　俺以后有机会会加更一次orz
　　一天下来，说得口干舌燥的尚玫只想大口灌水，去休息区的中途，她的眼神不经意地划过窗外，早下班时段的街道上已经有了拥挤的人群，各色各样的面孔带着各种悠闲与快乐，其中，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年不见，那张面孔中多了几分疲惫，可是仍旧充满了骄傲与镇定。那个富家女，抢走她的博士学位，使得她阴差阳错进入纽约之秋的人。世界实在太过小，人与人间的联系也太巧妙。
　　学校应该还没有放寒假，林玲来这里干什么？
　　尚玫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自觉地盯着林玲。富家小姐看着纽约之秋宏伟的门头，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会心的微笑。只不过微笑如昙花，在踏上纽约之秋大理石地面后，就如雪般消融在暖气中。
　　林玲随意逛着，看起来并没有购物的意思。沿途不少相熟的专柜小姐都与她打着招呼，她却过耳不闻，仿佛没听见般。最终吸引她驻足的不是商品，而是专柜小姐的一句话：“林小姐，好久不见。最近一次见到您还是六月份。现在您要是与尚玫见面了，肯定很有趣。”
　　尚玫两个字挽留了林玲的脚步，她硬生生收回迈出去的粗跟鞋，双眼亮闪闪地看向专柜小姐：“尚玫？”
　　那位专柜小姐也不知存着什么心，手臂一伸，林玲便顺着那闪着漂亮颜色的指甲看见了躲闪不及的尚玫。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还是尚玫先服的软，毕竟她的立场在那儿。现在可不比当时，她是服务人员，林玲是“上帝”，如果在此时只顾私怨，倒显得心胸狭窄了。
　　“好久不见，林小姐。”
　　林玲带着惊奇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说：“你……来这儿当了销售员？”
　　尚玫微笑着点头后，林玲的暴笑只忍了几秒，就冲口而出，引得商场里人人侧目。她一边大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你就算没考上博、博士，也不用这样吧，哈哈哈，居然跑来当销售员，你是脑袋进水短路了吗？”
　　所有的专柜小姐为这□裸的歧视笑得脸色发黑，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之言。惹怒了顾客，被林玲随便一告，这个月的工资奖金八成得报销。
　　尚玫看在眼中，倒不急在心上。对于林玲的嘲笑，她早就练就一付金刚不坏之身，这要多亏纽约之秋的诸位“同仁”。如果她真是一付玻璃心，打进来开始所受的待遇，恐怕这会儿早失心而亡了。　她微微一笑，对林玲轻声道：“我没有脑袋进水，这只是个符合逻辑的选择罢了。”
　　林玲的笑容呛住，带着恶意望着她说：“你这是在反驳我吗？纽约之秋的专柜小姐什么时候开始会回嘴了？客户是上帝的话是怎么说的？”
　　尚玫咧着嘴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在告诉您真相。不让顾客受到蒙蔽是我们的职责。”
　　林玲双臂抱胸，一扫先前的疲态，像只发现猎物的豹子般竖起了尾巴：“哦，你是这样想的？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张利嘴说出来的话有些变味呢？还是说你并不怕我去打些小报告，让你的饭碗晃一下？”
　　尚玫皱起了眉头，觉得眼前的林玲，似乎与一年前有些不同起来。一年前的林玲虽然仍然是居高临下地看人，可是随之而生的还有那股傲气。换个词来说，颇有点侠的味道。“我们可以理念不同，可是谁也不会背后捅刀子，赢也要赢得光明正大”。那时的林玲，她虽然厌恶，可心底还是有着一丝尊敬。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之余，多了一些腐烂阴暗的气息，讲出来的话，也不像以前般刚劲有力，反而很是胡搅蛮缠。
　　她有些失望地说道：“您尽可以去做您认为对的事，不用担心我的饭碗。我非常希望给您提供良好的服务，并无任何其他的想法。如果我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原谅。”说完转身就走，不给对方纠缠的机会。
　　按照尚玫的猜测，这番话说下来，如果还是以前那个林玲，总会因为几分傲气而放手的。只是林玲恐怕真是变了，几分钟后，商场广播把尚玫叫到了经理办公室——所谓经理办公室也只是个称谓，用来平复发怒的顾客，以及解决纠纷的场所。
　　她进去一看，瞄到苏红与林玲后，便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通例行批评的话后，苏红便带着林玲去赔罪了，无非买点东西送点券，如果是别人，恐怕就没这么轻的处罚了。
　　她至少庆幸，这个月的收入不会减少。只是对于林玲，她想不通，为什么一年之间会变得完全像另个人般。她并未意识到，一年间，自己也变了许多。
　　尚玫不是通天眼，虽然能够看出林玲的情绪，可是却看不出背后的缘由。不过人类就是如此，误会就是这样来的。对她来说，这个误会恐怕还要持续下去了。下班时，她在停车场被堵截了，始作俑者自然是林玲。见到那张艳丽的面孔时，她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林玲居然也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我现在已经下班了。”
　　“我知道。”林玲坐在车子的后保险杠上，笑容满面，“不过我还是看你不爽，怎么办？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会对你有些好感呢，毕竟你是个真材实学的人。不过看看现在的你，在停车场办公，穿那丑得要死的制服，拿少得可怜的工资，你简直是学而无用的经典证据。”
　　尚玫并没有在意那些对她外表的攻击，比起上层女人来，林玲的攻击简直是毛毛雨，她注意的是最后一句话，在脑中转了几转，她得出了结论：“你退学了？”
　　“哟，敏锐力还是很不错嘛。”林玲不以为意地抬了抬下巴，带着讥讽说，“那个什么数学系实在太无聊了，整天上班就像听天书一样，根本听不下去。早知道当初就不挤走某个书呆子，我也好快活一些，省得在那里受苦。”
　　听见这话，尚玫几乎想像得出那幅画面——讨论时所有人都在认真发言，只有林玲托着下巴，双神无神地四处游移，没人和她说话，因为她听不懂——这对于心高气傲的林玲来说，该是个多么大的打击。
　　这确实是值得同情的事，可是对她来说，却是个无法抹去的伤口。她的博士学位，她所钟爱的，想要献身的数学，就这么被别人弃之如敝屐，这叫她如何不愤怒？
　　要打击一个人时，泛泛的辱骂是没有用的，只有向软肋打下去，才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尚玫绝对不是那种喜欢浪费效率的人，她笑了笑，说道：“按照一般的逻辑，因为怨恨我而去打小报告，不大可能因为一年前的事。在这个时候，你从求学地回金陵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春节。春节应该和家人在一起的，而你没有。你一个人跑出来，到一个以前和人吵过架的商场里，无缘无故给一个可算是陌生人的人使绊子，那么只有可能，你在别的地方受到了挫折，你需要发泄。”
　　这些话只是个陷井，林玲微笑着照单全收：“你说得太准了，这也是数学的魔力？你就是一个出气筒，我不快活了，就跑来给你找麻烦，找你到这份工作完蛋为止。”
　　这番话抹去了尚玫心中最后一丝怜悯的犹豫，让她微笑着祭出杀手锏：“那么就是说，你承认现在心情不好？一般人烦恼的事，有个特定的范围，无非经济、人际、健康，你看起来不像经济有问题，也不像生病了。你在首都求学，回金陵时，却一个人逛街，并且是春节的时候。不大可能是朋友出问题，酒肉朋友只要有钱，倒是意外的稳定。那么只有可能是你的家庭出了问题。”看着林玲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的笑容扩大了，“我说得对吗？”
　　令她意外的是，林玲居然没有反驳，而是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这巴掌要是扇实了，尚玫的搏击教练会哭的。只不过她并没有料到林玲这种千金小姐居然也会做动手这种“粗活”。她轻轻往后一跃，让过了这巴掌，但还是被尖利的指甲划过了脸庞，留下三指红印。
　　“你不觉得这太过了吗？”
　　尚玫的话，让张牙舞爪猫般的林玲咬了咬牙：“有什么过不过的，你以为打了你，我还摆不平？”
　　她侧了侧头，说：“实际上如果你想和我动手，吃亏的只会是你。”
　　林玲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在衡量敌我的强弱，沉默几秒后，恨恨地说：“不要以为天下的聪明人就你一个！以后管着点自己的嘴巴！”
　　尚玫没有应声，此时还是保持沉默有助于更快的结束事件。虽然心中对林玲的转变奇怪不已，可是这并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她本身已有足够多的烦恼，没必要再添压力。
　　这场小小的冲突以林玲的离开而结束，纪念品是她脸上两道划痕，第二天上班时，收到了同事们的特别关注。一进门，江竹就笑道：“你和男朋友打架了？脸上的妆化得真漂亮啊。”
　　赵蓉也加入了阵线，笑嘻嘻地道：“你们在什么什么的时候，啊，不要太激情啊。年轻人悠着点。”
　　尚玫耸了耸肩膀：“我没有男朋友，而且什么什么是什么？”
　　“不是什么！”蒋凤从外面进来，几乎穿成球状，“别瞎聊天了，把工作做完先！”
　　“哪里有工作啊，人家忙得要死，我们可闲得要……”江竹的抱怨还没说完，就被蒋凤扔过去的表格撞了个满怀，“什么东西？”
　　“企划参加申请表。”
　　尚玫窜了过去，抓起那一大叠表，当看见里面包括一些二楼的奢侈品部时，她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主动申请的，蒋姐你没做什么吧？”
　　“你胡说什么？”蒋凤敲了她脑袋一下，瞪了眼，“不要讲得我好象是幕后黑手一样。这些都是自愿参加的，和我无关。”
　　“可是这里面几乎包括了所有类型，鞋子、衣服、饰品、化妆品……还有家居用品？”她越看越是惊奇，“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做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囧，很抱歉，俺把设定的时间设成明天了，想想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