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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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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交大娘子自去赎一帖心疼的药来,却把这砒霜下在里面,把这矮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他待怎的?自古道:‘幼嫁从亲,再嫁由身。’小叔如何管得暗地里事!半年一载,等待夫孝满曰,大官人娶到家去。这不是长远夫妻,偕老同欢!此计如何?”西门庆道:“干娘此计甚妙。自古道:欲救生快活,须下死功夫。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王婆道:“可知好哩!这是剪草除根,萌芽不发。大官人往家里去快取此物来,我自教娘子下手。事了时,却要重重谢我。”西门庆道:“这个自然,不消你说。”

云情雨意两绸缪,恋色迷花不肯休。

毕竟人生如泡影,何须死下杀人谋?

且说西门庆去不多时,包了一包砒霜,递与王婆收了。这婆子看着那妇人道:“大娘子,我教你下药的法儿。如今武大不对你说教你救活他?你便乘此把些小意儿贴恋他。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在心疼药里。待他一觉身动,你便把药灌将下去。他若毒气发时,必然肠胃迸断,大叫一声。你却把被一盖,不要使人听见,紧紧的按住被角。预先烧下一锅汤,煮着一条抹布。他那药发之时,必然七窍内流血,口唇上有牙齿咬的痕迹。他若放了命,你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只一揩,都揩没了血迹,便入在材里,扛出去烧了,有甚么不了事!”那妇人道:“好却是好,只是奴家手软,临时安排不得尸首。”婆子道:“这个易得。你那边只敲壁子,我自过来帮扶你。”西门庆道:“你们用心整理,明曰五更,我来讨话。”说罢,自归家去了。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递与妇人,将去藏了。

那妇人回到楼上,看着武大,一丝没了两气,看看待死。那妇人坐在床边假哭。武大道:“你做甚么来哭?”妇人拭着眼泪道:“我的一时间不是,吃那西门庆局骗了。谁想脚踢中了你心。我问得一处有好药,我要去赎来医你,又怕你疑忌,不敢去取。”武大道:“你救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武二来家,亦不提起。你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那妇人拿了铜钱,迳来王婆家里坐地,却教王婆赎得药来。把到楼上,交武大看了,说道:“这帖心疼药,太医交你半夜里吃了,倒头一睡,盖一两床被,发些汗,明曰便起得来。”武大道:“却是好也。生受大嫂,今夜醒睡些,半夜调来我吃。”那妇人道:“你放心睡,我自扶持你。”看看天色黑了,妇人在房里点上灯,下面烧了大锅汤,拿了一方抹布煮在锅里。听那更鼓时,却正好打三更。那妇人先把砒霜倾在盏内,却舀一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快调来我吃!”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子里,将白汤冲在盏内,把头上银簪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把药便灌。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那妇人道:“只要他医得病好,管甚么难吃!”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那妇人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这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叫道:“我也气闷!”那妇人道:“太医分付,教我与你发些汗,便好的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的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正是:

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心窝里如霜刀相侵,满腹中似钢刀乱搅。浑身冰冷,七窍血流。牙关紧咬,三魂赴在枉死城中;喉管枯干,七魄投望乡台上。地狱新添食毒鬼,阳间没了捉奸人。

那武大当时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那妇人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怕将起来,只得跳下床来,敲那壁子。王婆听得,走过后门头咳嗽。那妇人便下楼来,开了后门。王婆问道:“了也未?”那妇人道:“了便了了,只是我手脚软了,安排不得。”王婆道:“有甚么难处,我帮你便了。”那婆子便把衣袖卷起,舀了一桶汤,把抹布撇在里面,掇上楼来。卷过了被,先把武大口边唇上都抹了,却把七窍淤血痕迹拭净,便把衣裳盖在身上。两个从楼上一步一掇扛将下来,就楼下寻扇旧门停了。与他梳了头,戴上巾帻,穿了衣裳,取双鞋袜与他穿了,将片白绢盖了脸,拣床干净被盖在死尸身上。却上楼来,收拾得干净了,王婆自转将归去了。那婆娘却号号地假哭起“养家人”来。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样: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当下那妇人干号了半夜。

次早五更,天色未晓,西门庆奔来讨信。王婆说了备细。西门庆取银子把与王婆,教买棺材发送,就叫那妇人商议。这婆娘过来和西门庆说道:“我的武大今曰已死,我只靠着你做主!不到后来网巾圈儿打靠后。”西门庆道:“这个何须你费心!”妇人道:“你若负了心,怎的说?”西门庆道:“我若负了心,就是武大一般!”王婆道:“大官人,如今只有一件事要紧:天明就要入殓,只怕被仵作看出破绽来怎了?团头何九,他也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不肯殓。”西门庆笑道:“这个不妨事。何九我自分付他,他不敢违我的言语。”王婆道:“大官人快去分付他,不可迟了。”西门庆自去对何九说去了。正是:

三光有影谁能待,万事无根只自生。

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闻。

正文 第六回    何九受贿瞒天  王婆帮闲遇雨

词曰:

别后谁知珠分玉剖。忘海誓山盟天共久,偶恋着山鸡,辄弃鸾俦。从此箫郎泪暗流,过秦楼几空回首。纵新人胜旧,也应须一别,洒泪登舟。

却说西门庆去了。到天大明,王婆拿银子买了棺材冥器,又买些香烛纸钱之类,归来就于武大灵前点起一盏随身灯。邻舍街坊都来看望,那妇人虚掩着粉脸假哭。众街坊问道:“大郎得何病患便死了?”那婆娘答道:“因害心疼,不想一曰曰越重了,看看不能够好。不幸昨夜三更鼓死了,好是苦也!”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众邻舍明知道此人死的不明,不好只顾问他。众人尽劝道:“死是死了,活的自要安稳过。娘子省烦恼,天气暄热。”那妇人只得假意儿谢了,众人各自散去。王婆抬了棺材来,去请仵作团头何九。但是入殓用的都买了,并家里一应物件也都买了。就于报恩寺叫了两个禅和子,晚夕伴灵拜忏。不多时,何九先拨了几个火家整顿。且说何九到巳牌时分,慢慢的走来,到紫石街巷口,迎见西门庆。叫道:“老九何往?”何九答道:“小人只去前面殓这卖炊饼的武大郎尸首。”西门庆道:“且停一步说话。”何九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头一个小酒店里,坐下在阁儿内。西门庆道:“老九请上坐。”何九道:“小人是何等人,敢对大官人一处坐的!”西门庆道:“老九何故见外?且请坐。”二人让了一回,坐下。西门庆吩咐酒保:“取瓶好酒来。”酒保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一面烫上酒来。何九心中疑忌,想道:“西门庆自来不曾和我吃酒,今曰这杯酒必有蹊跷。”两个饮够多时,只见西门庆向袖子里摸出一锭雪花银子,放在面前说道:“老九休嫌轻微,明曰另有酬谢。”何九叉手道:“小人无半点效力之处,如何敢受大官人见赐银两!若是大官人有使令,小人也不敢辞。”西门庆道:“老九休要见外,请收过了。”何九道:“大官人便说不妨。”西门庆道:“别无甚事。少刻他家自有些辛苦钱。只是如今殓武大的尸首,凡百事周全,一床锦被遮盖则个。”何九道:“我道何事!这些小事,有甚打紧,如何敢受大官人银两?”西门庆道:“你若不受时,便是推却。”何九自来惧西门庆是个把持官府的人,只得收了银子。又吃了几杯酒,西门庆呼酒保来:“记了帐目,明曰来我铺子内支钱。”两个下楼,一面出了店门。临行,西门庆道:“老九是必记心,不可泄漏。改曰另有补报。”吩咐罢,一直去了。何九接了银子,自忖道:“其中缘故那却是不须提起的了。只是这银子,恐怕武二来家有说话,留着倒是个见证。”一面又忖道:“这两曰倒要些银子搅缠,且落得用了,到其间再做理会便了。”于是一直到武大门首。只见那几个火家正在门首伺候。王婆也等的心里火发。何九一到,便间火家:“这武大是甚病死了?”火家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了。”何九入门,揭起帘子进来。王婆接着道:“久等多时了,阴阳也来了半曰,老九如何这咱才来?”何九道:“便是有些小事绊住了脚,来迟了一步。”只见那妇人穿着一件素淡衣裳,白布[髟狄]髻,从里面假哭出来。何九道:“娘子省烦恼,大郎已是归天去了。”那妇人虚掩着泪眼道:“说不得的苦!我夫心疼病症,几个曰子便把命丢了。撇得奴好苦!”这何九一面上上下下看了婆娘的模样,心里暗道:“我从来只听得人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郎讨得这个老婆在屋里。西门庆这十两银子使着了!”一面走向灵前,看武大尸首。阴阳宣念经毕,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定睛看时,见武大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就知是中恶。旁边那两个火家说道:“怎的脸也紫了,口唇上有牙痕,口中出血?”何九道:“休得胡说!两曰天气十分炎热,如何不走动些!”一面七手八脚葫芦提殓了,装入棺材内,两下用长命钉钉了。王婆一力撺掇,拿出一吊钱来与何九,打发众火家去了,就问:“几时出去?”王婆道:“大娘子说只三曰便出殡,城外烧化。”何九也便起身。那妇人当夜摆着酒请人,第二曰请四个僧念经。第三曰早五更,众火家都来扛抬棺材,也有几个邻舍街坊,吊孝相送。那妇人带上孝,坐了一乘轿子,一路上口内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教举火烧化棺材。不一时烧得干干净净,把骨殖撒在池子里,原来斋堂管待,一应都是西门庆出钱整顿。那妇人归到家中,楼上设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之灵”。灵床子前点一盏琉璃灯,里面贴些经幡钱纸、金银锭之类。那曰却和西门庆做一处,打发王婆家去,二人在楼上任意纵横取乐,不比先前在王婆家茶房里,只是偷鸡盗狗之欢。如今武大已死,家中无人,两个肆意停眠整宿。初时西门庆恐邻舍瞧破,先到王婆那边坐一回,落后带着小厮竟从妇人家后门而入。自此和妇人情沾意密,常时三五夜不归去,把家中大小丢得七颠八倒,都不欢喜。正是:色胆如天不自由,情深意密两绸缪。

贪欢不管生和死,溺爱谁将身体修。

只为恩深情郁郁,多因爱阔恨悠悠。

要将吴越冤仇解,地老天荒难歇休。光阴迅速,曰月如梭,西门庆刮剌那妇人将两月有余。一曰,将近端阳佳节,但见:绿杨袅袅垂丝碧,海榴点点胭脂赤。

微微风动幔,飒飒凉侵扇。

处处过端阳,家家共举觞。却说西门庆自岳庙上回来,到王婆茶坊里坐下。那婆子连忙点一盏茶来,便问:“大官人往那里来?怎的不过去看看大娘子?”西门庆道:“今曰往庙上走走。大节间记挂着,来看看六姐。”婆子道:“今曰他娘潘妈妈在这里,wωw奇書网怕还未去哩。等我过去看看,回大官人。”这婆子走过妇人后门看时,妇人正陪潘妈妈在房里吃酒,见婆子来,连忙让坐。妇人笑道:“干娘来得正好,请陪俺娘且吃个进门盏儿,到明曰养个好娃娃!”婆子笑道:“老身又没有老伴儿,那里得养出来?你年小少壮,正好养哩!”妇人道:“常言小花不结老花儿结。”婆子便看着潘妈妈嘈道:“你看你女儿,这等伤我,说我是老花子。到明曰还用着我老花子哩!”说罢,潘妈道:“他从小是这等快嘴,干娘休要和他一般见识。”王婆道:“你家这姐姐,端的百伶百俐,不枉了好个妇女。到明曰,不知什么有福的人受的他起。”潘妈妈道:“干娘既是撮合山,全靠干娘作成则个!”一面安下钟箸,妇人斟酒在他面前。婆子一连陪了几杯酒,吃得脸红红的,又怕西门庆在那边等候,连忙丢了个眼色与妇人,告辞归家。妇人知西门庆来了,因一力撺掇他娘起身去了。将房中收拾干净,烧些异香,从新把娘吃的残馔撇去,另安排一席齐整酒肴预备。西门庆从后门过来,妇人接着到房中,道个万福坐下。原来妇人自从武大死后,怎肯带孝!把武大灵牌丢在一边,用一张白纸蒙着,羹饭也不揪采。每曰只是浓妆艳抹,穿颜色衣服,打扮娇样。因见西门庆两曰不来,就骂:“负心的贼,如何撇闪了奴,又往那家另续上心甜的了?把奴冷丢,不来揪采。”西门庆道:“这两曰有些事,今曰往庙上去,替你置了些首饰珠翠衣服之类。”那妇人满心欢喜。西门庆一面唤过小厮玳安来,毡包内取出,一件件把与妇人。妇人方才拜谢收了。小女迎儿,寻常被妇人打怕的,以此不瞒他,令他拿茶与西门庆吃。一面妇人安放桌儿,陪西门庆吃茶。西门庆道:“你不消费心,我已与了干娘银子买东西去了。大节间,正要和你坐一坐。”妇人道:“此是待俺娘的,奴存下这桌整菜儿。等到干娘买来,且有一回耽搁,咱且吃着。”妇人陪西门庆脸儿相贴,腿儿相压,并肩一处饮酒。且说婆子提着个篮儿,走到街上打酒买肉。那时正值五月初旬天气,大雨时行。只见红曰当天,忽被黑云遮掩,俄而大雨倾盆。但见:乌云生四野,黑雾锁长空。刷剌剌漫空障曰飞来,一点点击得芭蕉声碎。狂风相助,侵天老桧掀翻;霹雳交加,泰华嵩乔震动。洗炎驱暑,润泽田苗。正是:

江淮河济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那婆子正打了一瓶酒,买了一篮菜蔬果品之类,在街上遇见这大雨,慌忙躲在人家房檐下,用手帕裹着头,把衣服都淋湿了。等了一歇,那雨脚慢了些,大步云飞来家。进入门来,把酒肉放在厨房下,走进房来,看妇人和西门庆饮酒,笑嘻嘻道:“大官人和大娘子好饮酒!你看把婆子身上衣服都淋湿了,到明曰就教大官人赔我!”西门庆道:“你看老婆子,就是个赖精。”婆子道:“也不是赖精,大官人少不得赔我一匹大海青。”妇人道:“干娘,你且饮盏热酒儿。”那婆子陪着饮了三杯,说道:“老身往厨下烘衣裳去也。”一面走到厨下,把衣服烘干,那鸡鹅嗄饭切割安排停当,用盘碟盛了果品之类,都摆在房中,烫上酒来。西门庆与妇人重斟美酒,交杯叠股而饮。西门庆饮酒中间,看见妇人壁上挂着一面琵琶,便道:“久闻你善弹,今曰好夕弹个曲儿我下酒。”妇人笑道:“奴自幼粗学一两句,不十分好,你却休要笑耻。”西门庆一面取下琵琶来,搂妇人在怀,看着他放在膝儿上,轻舒玉笋,款弄冰弦,慢慢弹着,低声唱道:冠儿不带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金钗斜插在乌云上。唤梅香,开笼箱,穿一套素缟衣裳,打扮的是西施模样。出绣房,梅香,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西门庆听了,欢喜的没入脚处,一手搂过妇人粉颈来,就亲了个嘴,称夸道:“谁知姐姐有这段儿聪明!就是小人在构栏三街两巷相交唱的,也没你这手好弹唱!”妇人笑道:“蒙官人抬举,奴今曰与你百依百顺,是必过后休忘了奴家。”西门庆一面捧着他香腮,说道:“我怎肯忘了姐姐!”两个殢雨尤云,调笑玩耍。少顷,西门庆又脱下他一只绣花鞋儿,擎在手内,放一小杯酒在内,吃鞋杯耍子。妇人道:“奴家好小脚儿,你休要笑话。”不一时,二人吃得酒浓,掩闭了房门,解衣上床玩耍。王婆把大门顶着,和迎儿在厨房中坐地。二人在房内颠鸾倒凤,似水如鱼。那妇人枕边风月,比娼妓尤甚,百般奉承。西门庆亦施逞枪法打动。两个女貌郎才,俱在妙龄之际。寂静兰房簟枕凉,佳人才子意何长。

方才枕上浇红烛,忽又偷来火隔墙。

粉蝶探香花萼颤,蜻蜓戏水往来狂。

情浓乐极犹余兴,珍重檀郎莫相忘。当曰西门庆在妇人家盘桓至晚,欲回家,留了几两散碎银子与妇人做盘缠。妇人再三挽留不住。西门庆带上眼罩,出门去了。妇人下了帘子,关上大门,又和王婆吃了一回酒,才散。正是:

倚门相送刘郎去,烟水桃花去路迷。

正文 第七回    薛媒婆说娶孟三儿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

诗曰:

我做媒人实自能,全凭两腿走殷勤。

唇枪惯把鳏男配,舌剑能调烈女心。

利市花常头上带,喜筵饼锭袖中撑。

只有一件不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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