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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罪-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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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湛语气平淡的开口:“最后一次,这是我容忍的极限。如果再有下次,你该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何一远定定的看着他,很久,才再开口:“直到现在,我才确定,我今天的做法并没有错。”
聂湛眸底有冷戾的光一闪而逝,他唇边勾出一个冷嘲的笑,并不言语。
何一远转开眼,继续说着:“我知道你恨我,也认为我没有这个资格管你,但是,你如今做的,又何尝不是在走我的老路。如果她没有打电话给我,我绝不会插手你们的事,可如今,我不能眼看着,你将来和我一样,用一生来陪葬一个错误。”
何一远的声音旷远而苍凉,即便保养得很好,他的眼角也藏不住深深的皱纹,而皱纹里面,此刻全是无可奈何的悲哀:“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后悔过走今天这条路,我唯一后悔的,是当时没有放开你妈妈的手。”
聂湛坐在巨大的酒柜前,拉起窗帘,满室昏暗的光线。
他的视线,落在空荡荡沙发上,变幻着她的容颜,美丽的,苍白的,安静的,抑郁的。
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她笑了,明媚而温暖,那样美丽。
他 想起了何一远临走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说,孩子,你们要在一起,我绝不反对,但是,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这样一种情况下。给她,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她即便真的走了,你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她找回来,更何况现在她还没有离开。只是,聂湛,你难道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步上你妈妈的后 尘?
最后四个字,语调低沉,他说,好自为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敲门的声音,聂湛没有应,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当最后一丝阳光隐没的时候,唐利风推门走了进来,没有再敲门,也没有说话,沉默着走到聂湛跟前,直挺挺的就跪了下来,依旧,不说一个字。
聂湛淡淡扫了他一眼:“做什么,我几时变成爱迁怒的人了?”
唐利风听他这样淡淡的语气,越发的懊恼难受,摇头道:“如果不是我太大意,不会出这样的事,哥……”
聂湛像是根本没听他的话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问道:“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恨我?”
唐利风这回真正惊痛了,即便不确定他指的是什么,可聂湛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一句话,由是变非,由非变是,现在,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会出自他的口中。
聂湛看他这样子,依旧是淡淡提点道:“阿染。”
唐利风眼底有沉淀多年的伤痛,敛得极淡极淡,却顽强得不曾消失,而那痛的后面,是近乎朝圣一般的坚持,他的声音镇定而没有一丝犹豫:“哥,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有朝一日她对你不利,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聂湛看着他,忽而就笑了:“那个时候我告诉你,女人,可以宠,但不可以爱。绝对不要让多余的感情牵绊住你自己,绝对不要太在乎一样东西,进而让它成为你的弱点。”
他想起了自己六岁的时候,父亲结婚,于是他亲手把父亲送的,养了五年的画眉放了,那鸟养得一直金贵,他明知道放掉的话它多半活不了,可还是把它放了,就在婚礼当天。
他想起了八岁的时候,母亲吃下安眠药以后,一面咳血一面对他微笑,她说,你的心很硬,我不担心。他那个时候连一滴眼泪都没掉,知道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羁绊得到他。
唐利风看着他在黑暗光影中深刻的轮廓,一个字也说不出。
而聂湛,依旧淡淡开口,声音里,有着漫不经心的冷颓气息:“后来,阿染,你陷得太深狠不下心,所以我帮你毁了她,就在你面前,让你亲眼看着。那个时候我从来就没想过,会有今天,竟然就会有这样一个人,让我再怎么也下不了手,真是讽刺。”
唐利风迟疑着开口:“哥……”
而聂湛,显然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随意的一挥手,示意他下去。
唐利风静默了半晌,终是关门离开,这样的聂湛即便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也必然是,他所不愿意示人的。
一出内室,龙浩便迎了上来:“哥怎么样?”
他摇摇头,没说话。
龙浩忍不住低声咒骂。
他们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聂湛明明可以追回林朗,甚至于,在之前就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让她这辈子都离不开。
唐利风的视线,越过龙浩,落到那个幽娆的身影上,有些苦涩的摇头,唇边,依然是外人看来优雅的弧度。
他拉了龙浩想要离开,留给聂湛沉淀的时间与空间,龙浩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跟着他走了两步,终是藏不住担心的回头。
唐利风随他一同将目光投到那扇紧闭的门上。
或许,有些爱,注定,各安天涯。
交托时间吧,这世上最大公无私的分秒,然后静静等待,忘却,或者重聚。
第六十五回
“世上有很多美好的词汇;可以分配给欧洲各个城市,例如精致、浑朴、繁丽、畅达、古典、新锐、宁谧、舒适、奇崛、神秘、壮观、肃穆……其中不少城市还会因为风格交叉而不愿意固守一词,产生角逐。
只有一个词,它们不会争,争到了也不受用,只让它静静安踞在并不明亮的高位上,留给那座唯一的城市。
这个词叫伟大,这座城市叫罗马。”①
林朗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平和的方式来亲近这个城市。
没有大张旗鼓的游历,也没有心花怒放的激动,是自己成熟了,还是心境已经太过沧桑,又或者,只是因为,想要一同感知这个永恒之城的人,不在身边。
“伟大是一种隐隐然的气象,从每一扇旧窗溢出,从每一块古砖溢出,从每一道雕纹溢出,从每一束老藤溢出。”②
她喜欢漫步在这个城市的街道,有厚重的历史和沧桑的气息,承载了一个世纪的繁华兴衰,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盛世的倾颓,也包容着当今时代多元的文明和新鲜血液。
“罗马的伟大,在于每一个朝代都有格局完整的遗留,每一个遗留都有意气昂扬的姿态,每一个姿态都经过艺术巨匠的设计,每一个设计都构成了前后左右的和谐,每一种和谐都使时间和空间安详对视,每一回对视都让其他城市自愧弗如,知趣避过。”③
她的声音,淡定而宁和,语调平稳流畅。
即便自小学习意大利语,初来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很快的适应,灰心过,无力过,可是,这个国家,这座城市,是她所爱的,愿意去感知的,所以,她努力的学,每一天都让自己在忙碌之中安定,那样迫切的想要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几乎整个罗马大学的教授在谈到她的时候,都会微笑,然后说,新闻学院那个漂亮的中国女孩,可真是优秀。
“罗马的伟大是一种永恒的典范。欧洲其他城市的历代设计者,连梦中都有一个影影绰绰的罗马。”④
有掌声响起,教授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然后对着全班同学微笑着做结束语:“感谢林,为我们带来她所生活的国家里,一个作家笔下的罗马印象。‘罗马,当然是罗马’,当安妮公主对着世界优雅微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相信,罗马,永远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下课后,教授因为学年论文的事留她到办公室,正说到要紧处,有敲门声响起,教授应了声,一个高高的男孩子便从阳光中走了进来。
教授一拍脑袋:“糟糕,我忘了今天有约了,林,你可以等我几分钟吗?”
林朗微笑着点了点头,和教授一同看向那男孩,一时之间没有移开眼。
倒不是因为男孩的亚裔身份和过于漂亮的脸,而是他的眼睛,黑曜石一般,有着坚硬的明亮和纯粹,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照见世界的复杂。
他用熟练的意大利语和教授开始交谈,声音有着淡定的坚持,黑水晶一样柔和的质地,所有的感情折射其中,平缓流走。
谈的是他退学的事情,教授再三挽留,而他只是沉默着坚持。
林朗觉得不便窥人隐私,便起身到门外等着,看楼下一片盎然的绿。
待到男孩离开,她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满头银发的老教授正不住摇头,见到她,开口道:“林,或许你可以劝劝他,你们都是中国人。”
林朗微笑着摇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顾枫臣,你不认识?”教授很是诧异,一会之后一面对自己点头一面笑了:“也对,你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注:①;②;③;④均出自余秋雨《行者无疆》
第六十六回
教授说,她与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或许,她只是与从前的自己不一样。
当别的女孩子醉心于男孩们的殷勤,嬉戏缠绵之时,她在图书馆高高的书架之间行走,当别的女孩子挥霍着父母的疼宠,疯狂的购物享受时,她用课余的时间打工赚钱。
并不是自己矫情,只是真的,再也无法和从前一样心安理得,她也需要忙碌,来遗忘,和开始新生活。
出了教授办公室的门,大楼的正对面,便是校园的足球场。
从教授口中得知,那个叫顾枫臣的男孩子,是此间的风云人物。
他的名字,传遍整个意大利高校足坛,有传言说,他甚至引起了意甲豪门的关注。
这样光芒万丈的人,却是极不合群的。他引人注目却不涉足任何社交圈,学业成绩也只是平平,除了练球、比赛,在学校里很少能见到他的身影,他似乎总是有自己的一堆事情要忙。
除了知道他是华裔,在意大利出生长大,他背景及家庭对外人而言一直是个谜,无论是他的队友,或者如云的爱慕者,任谁也走不近他。
可是现在,在带领校足球队一路杀进意大利高校校际联赛四强的时候,他提出,要退学,没有原因。
“HI,林,要去看半决赛吗?有枫臣在我们一定会赢的。”有认识的同学问着,这才想起来,难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走到哪都有人谈论,只是自己没往心里放而已。
他们叫他“枫臣”,而不是“顾”。
仰望并且痴迷。
林朗微笑摇头:“不了,我还要打工。”
同在异国他乡,同是中国人,总是会有些莫名的亲近感的,更何况顾枫臣又是那样漂亮出色的人物。
可是对她而言,他只是个过客,即便他的退学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惋惜,可是,那是他的选择,他的苦衷她不知道,更没有置喙的立场。
所以,当教授询问,她是不是可以劝劝他的时候,她微笑着摇头,她的生活原已混乱,自顾不暇,又何来能力向他人说教。
出了校门,她往罗马晨报总部走去,很幸运,新学期刚开始的时候,报社便到新闻学院招考实习记者,一轮一轮的测试下来,她入选了。实习阶段报酬并不高,很辛苦,可仿佛也只有这样的累才能让她慢慢安定。
总编今天分配给她的任务是采访一家足球俱乐部的主席Paolo Oddo,向来以铁腕和老谋深算著称,虽然只是一家二流的足球俱乐部,资金实力却是一流的。
和她一起去的是报社的一位女记者Laura,与Oddo私交极好,此行带上她,并不情愿,只是总编发话,要让新人多点历练,她也无可奈何。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林朗和Laura乘电梯一路到了顶层,总裁室漂亮的女秘书微笑着迎了上来:“HI,Laura。Oddo先生现在在办公室谈事情,不过吩咐了你一到立刻带你进去的。”
Laura笑着道谢,随她进了办公室,Oddo见到她,笑容满面的起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Laura亲爱的,见到你真高兴,不过你要等我几分钟,我这里有个中国小朋友的事情要处理。”
Laura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脱口赞道:“Paolo,这孩子你是从哪里带来的?怎么会这么美,还是个男孩子,那么漂亮,又不会给人脂粉气浓的感觉,我说不上来,反正,是那种很坚挺的漂亮……”
而林朗却怔住了,桌前坐着的,分明是顾枫臣,一天之内,才分开那么快又再见面,想要不记得都不可能。
男孩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见到她,一样安静,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Oddo笑着打断Laura:“好了好了,亲爱的,等我和他谈完,再介绍给你认识,好吗?”
他重又回到办公桌前,对着顾枫臣微笑开口:“小朋友,十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枫臣淡漠的开口: “我之前已经说过,这笔钱从我的薪资里面扣除,直到还清为止。”
“可是,我并不确定你是不是值这个价,你知道,大学联赛和职业联赛可不是一回事。” Oddo的眼底闪着算计的精光。
枫臣冷淡的看他,直接开口道:“如果你认为我不值,今天就不会让我进这间办公室。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还有什么条件可以直接说。”
Oddo笑得志在必得:“聪明的孩子。好,我就直说了,十年,我需要你签十年的合同,薪资方面,你也知道,以你现在的条件,只能是最低一档,我帮不了你。”
枫臣淡漠开口:“也就是说,合同一旦确认,十年内我的薪资都只能是最低一档。”
Oddo依旧微笑:“你可以拒绝的。”
林朗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开口:“Oddo先生,您此举会不会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Oddo并不理她,将视线转向Laura,微笑:“亲爱的,我记得我们的访问还没有开始。”
Laura有些埋怨的瞪了林朗一眼,却因为到底是一家报社的,又一起来采访,只得笑着打圆场:“她还是新人,不懂事,又同是中国人,难免冲动了点。”
Oddo依旧微笑:“看样子我得重新评估了,原来以为只是中国足球训练方式方法上存在问题,才会那么窝囊,现在看来,中国人的素质问题是最大的原因。”
顾枫臣冷冷看他,正要说些什么,林朗已经冷言开口:“Oddo先生,希望您懂得什么是最基本的尊重。”
Oddo还是不看她,对着顾枫臣微笑道:“小朋友,在薪资方面,我还需要重新考虑,如果造成你的损失,我想,你可以找这位小姐负责。”
林朗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拽住顾枫臣,也不顾他意愿,转身就走,连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和冲动。
第六十七回
男孩没有太过挣扎,安静的任她拉着自己出了大厦。
待到有阳光重新照拂,林朗放开他的手,转过身,却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算起来,他们连认识都不曾。
枫臣却只是冷淡的扫了她一眼,也不说什么,重新转身,往大厦走去。
林朗一惊,上前拽住他,说的是中文:“你还要上去?你在这里不会有好发展的……”
话没说完,顾枫臣打断了她:“你的好意,我不需要。”
同样用的是中文,冷漠的声音,坚定的动作,他抽出自己的手,往大厦走去。
林朗追了两步:“他分明是趁火打劫,根本没有诚意,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甚至是对我们的国家。”
枫臣站住,停了几秒,还是往大厦走去,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所以林朗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追上去,她始终觉得,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对于顾枫臣,她提点了,阻止过,也算责任尽到,他执意如此,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厦旋转门处,想想,自己再重新上去似乎并不好,于是便先回到车子上,打算等Laura下来再道歉。
没过几秒,却是见得顾枫臣一手握了手机,不要命一样冲出大厦。
这一路段计程车并不好拦,林朗看他漂亮的眉宇间全是焦躁,索性车也不拦了,大步往前跑去,终是一叹,发动了车子。
“上车。”她对着车窗外的顾枫臣开口。
男孩怔了下,也不犹豫,很快开了车门上车:“圣心医院。”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枫臣甚至不及等电梯,一路奔上四楼,正巧一个金发碧眼的医生迎面过来,见到他,忙开口道:“顾,你妈妈刚抢救过来,现在你可以进去见她,只是她的手术,不能再拖了,你得劝劝她,越往后危险只会越大。”
男孩沉默的点头,然后往一间病房奔去,站在房门前,先做了深呼吸,平复自己紊乱的气息,再推门进去。
病床上的女子,苍白而美丽。
那种美丽,是经历过岁月与风霜的洗礼,慢慢积淀下来的,闲庭落花般的淡定,明澈如水般的优雅,并不惊心动魄,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优美舒惬,仿若云卷云舒,映长叶之美。
枫臣握了她的手:“妈。”
顾阮之的眼底,有着深海一般的包容和温柔,她任儿子握着自己的手,对他微笑:“傻孩子,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枫臣摇摇头,并不说话,只是安静的陪在一旁。
林朗过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看着母亲,轻轻开口:“妈,你做手术好不好?”
顾阮之没有说话,眼底有不舍和温柔。
枫臣依然固执的说着:“你不会有事的,那个戒指,我已经找到了,等你好了,我代替爸爸帮你带上好不好?”
顾阮之看着儿子,他漂亮的黑眸里,有着固执的坚持,坚持背后,却是很深的害怕和脆弱,他藏得很好,那些苦与累,那些忧与怨,他全藏着,一声不吭,几乎连她都要相信他有多坚强,不会倒下,可是,他还只是个孩子,一直都是,却要承受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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