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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殊色,跟班太子妃-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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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画像上的他,或长枪白马,一身戎装,或墨衣翩然,俊朗倜傥,皆是英气蓬勃的模样,从未见过这般的他。
漫天辰光月色,披弥了他一身,桐花已过盛期,熟透了的花瓣,经夜风轻轻一撩,便窸窸窣窣细响着扬了满天际。他笛声止住很久,却仍伫立桥头,目光沉凝,望着桥下粼粼溪水。
华栖不擅于揣度人心,只是忽然觉得心疼,她想起府中的那只小狐狸,无人关爱时,蜷在角落,煞是可怜。一如此刻的叶广泽。
但是她只要抱抱它,同它说话,玩闹,小狐狸立马就开心了。于是她想,他可能是一个人寂寞了吧。
她走上前,同他说话。
一开始,他只是几分莫名地看着她,她全然不在意。
她与他说:“你好哇,我叫华栖,苒苒物华休的华,白首共栖迟的栖,华栖!你叫什么?”
他睇了她一眼,未答。
华栖嘿嘿干笑两声,说:“好吧,我知道你叫什么。你是叶广泽,鼎鼎有名的大将军。这里的人都知道你。守景州五年,战无不胜,无外敌敢犯。大家都说你是英雄。”
“我知道一句诗,广泽生明月,苍山夹乱流。你名字可取自这
里?”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不开心吗?”
“……”
他从未回答过她的问题,她天南地北地同他讲着自己所闻所见的一些趣事,每每笑得自己前俯后仰,身旁的男子却仍旧不动声色。
不知为何,她从不惧怕,只觉得,定然是自己的笑话不好笑,或者,他那么见多识广,一定是听过这些事了,下次要收罗一些更有趣更鲜闻的轶事来。
他从不曾开口赶她,以为只要是心智正常的人,他不理不会,该会有离开的自觉,却头疼地发现,她压根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得那般开心。他回避过,更惊异地发现,会时不时在连川城中各处碰到她,遥遥地便听得她脆生的喊叫:“叶广泽!叶广泽!”仿若他们已是熟识一般,但分明,他从未同她说过一句话。
仰慕他的人不在少数,他虽不在意,但也知晓。原以为,她也是其中一员,年少无知,情窦初开。却发现,她同自己在一起时,不谄媚,不逢迎,不娇羞,不做作,一点异样的眼神都无,她的眸子,澄澈干净,喜怒哀乐一点遮掩都无。绝大时候,她是笑着的,双眼流光漫漾。有时候不开心,也不遮掩,一屁股做到他身侧,低着头,说:“叶广泽,我有点难过,今天没办法讲笑话给你听了,不好意思啊,来日我给你补一个。”
她想法匪夷所思,却又简单纯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他不禁开始多看两眼她。
她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眼睛,睫毛密长,这样微垂眸,眉睫半降,翩然若翼。
华栖忽然转过头来,却发现叶广泽再看她,两人间隔着一臂的距离,这样久久对视。
风中是馥郁的桐花清香,花期将过,繁盛之后,只留余香。
当叶广泽意识到不妥,要收回目光之时,听得她说:“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他语塞地看着她。
她真是会臆想,心下顿觉得好笑。
“我现在有些苦恼,是因为我还没想到解决方法。”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煞有介事的一副心思凝重模样,“就是我娘啊,她说整天往外头跑,一点女孩子家的修养都无。她没骂我,却在那里自责,没将我教养好,说着说着就流泪了。我最见不得娘流泪了。是我害的她不开心了。”
“……”
“可是,要我整日呆在府中,那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我不想自己难受,也不想我娘难受,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
“琳儿说,若我嫁人了,娘就不会不开心了。可是,我还没想好要嫁谁呢!”
叶广泽瞥眼看她,她捧着自己的脸,五指按压在脸颊的软肉上,两腮鼓鼓的,甚是可爱。
她长大,定然是个美丽的姑娘。
从前没多注意,近来看得仔细些了,会发现她五官长得十分灵秀。她父亲华薄言年轻时便是名噪一时的才俊,她母亲是靖国的长公主,她得天独厚生得这般好模样倒是情理之中。
但,气质习性上,她既没有继承华薄言的儒雅,亦没有傅晴的端庄,显然可见富贵人家的子女的不谙世事的单纯,只是少了几分娇气傲气,多了几分淘气灵气。
“叶广泽,你可有喜欢的姑娘?”华栖蓦然问道。
叶广泽微愣片刻,未答,过不久起身离开。
他这般冷漠模样,华栖已司空见惯,于是不甚在意地同他挥手道别:“天黑了,你慢些走哦,再见!”
叶广泽却加快了步伐。
华栖那时还未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也没想到她一如往日的随意道别,竟是他们长年阔别的始端。
待她得知他走了的时候,还妄图想去追。华薄言止住了她,说:“边境不安宁,他是去打战,你追去干什么?”
“打战,那不是很危险?”
“那是自然,战场上,刀剑无眼,岂是儿戏!”
华栖活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寝食难安,时常做梦梦到叶广泽,白日亦不再有心思出去玩耍,在府中发呆,闷闷不乐。
傅晴还以为她学乖了,结果没多久,她又不见了人影,一连消失了好几天没回来,华薄言派出了所有人出去找寻,终于在第四天趁早看到面容苍白昏厥的华栖。
“小姐去了五福寺,说是在那里求签祈祷,跪了三天三夜,茶水未进,僧客相劝不退,直至今早昏厥过去。”
“……”
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叶广泽的消息,华薄言夫妇相继叹气。
而身在千山之外的叶广泽打了战后,便又被齐王派遣了其他任务,不得脱身。
桐花开谢三度,他终于归来。
如今,她已长大,知晓了日夜辗转的想念叫相思,明白了悲欣纠缠的情愫唤爱情,亦理解了“中心藏之,何日之忘”中的情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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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番一】归栖云梦泽(2):好看吗?()
叶广泽回连川,一连几天,接待各方访客,他本不喜于这些虚以委蛇,但身于官场之中,为着来日计划,他不得不同一些人培养好关系件。
晚上,好不容易府中才安静下来。
回寝院之前,他抬头看了天上已半缺的月,问了身旁的副手:“今日是几号?”
副将答:“回将军,二十四。”
“二十四……”叶广泽低喃,“四月二十四……”
“将军,怎么了?”
“没。你下去休息吧。”
“属下再巡逻一圈就去休息。”
“嗯。”
叶广泽一直立于院中,目光落在天外的残月,不知在想什么。院外传来动静的第一刻,他就已拔腿跑出去,用连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极快速度。
可到了外院,却目睹墙角下两人相拥的场景龊。
他的副手表情微愕怔地抱着一人,而他怀中的那女子一身杏红长裙,双手搭在男子肩头,极度依赖般的将头扎在他胸前,长发一半挽起成髻,插着白玉发笄,垂下两条缀珠的流苏。
“你们在做什么?”
华栖闻声猛地回神,转头,见小径那头的院口,叶广泽一身雪白中衣,墨发披散,目光幽沉,望着自己。
她心头一个咯噔。
“叶广泽……”
副将亦才如梦初醒般地将华栖放下,对着叶广泽行礼,说:“报告将军,属下……她……呃……那个……属下巡逻完,正欲回去休息,忽然听得墙头有动静,而后,一抬头,这位姑娘她就掉下来了……”
华栖亦是觉得窘迫,她几日没见到叶广泽,华薄言知道叶广泽回来之后,将她看得甚严。今日趁着府中宾客多杂,她才好不容易混入人流中脱身,来找他。去了往日两人常碰面的桥头,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来,便辗转又来他府前,却看见大门都关了,心下不禁有些馁气。但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爬上墙头,若是能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可待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高墙,不知何处寒鸦蓦然叫了一声,她吓了一跳,身子没控稳,就那么直直栽下墙头来,所幸正好有人将她接住了,不然,这一摔指不定得断胳膊断腿。
“我……那个……就是想来看看你睡了没?”
叶广泽盯着她。
华栖愈发不好意思起来,咬唇,说:“好吧,其实,我……”
“有话进来说。”他不待她说完已转身进了院子。
华栖赶忙跟上,跑了起步,又转头对着那副将说:“谢谢你哈!”
副将看着她明艳艳的笑容,耳后热了热,还未答,华栖已提着裙子跑开。
入了院子,叶广泽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光线不明,他表情难辨,只觉得投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沉。
华栖暗暗给自己打了几下气,走上前,说:“没想到你也没睡哦,真巧!”
“……”
“听说你又打了胜战,恭喜你。”
“……”
“嗯……这么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那天,谢谢你哈!”
“……”
“今日……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带了礼物给你。”说着她往腰间斜跨着一个小绣包中掏,却半天掏不出什么,待她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才恍然醒悟:“呀,出门前换了套衣服,定然是把东西放那件衣服上了。”表情懊恼愧疚不已,看向叶广泽,“对不起,我……给忘带了,下次给你,好吗?”
叶广泽就那样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分明是她生辰,却要送他礼物。
华栖紧张地看着他,明暗交错中,只觉他表情好似又冷硬几分,于是猜想,他会不会是生气了。
她一边自责,一边斟酌地问出口:“要不,今天我先用其他东西代替一下?”
叶广泽默了好半晌,竟点了下头。
华栖一下笑逐颜开,而后往四周打量打量,跑开几步,在宽敞的地方停下,深吸一口气,说:“这几年,我学了点舞。这支舞,本就是为你而练的,但尚不娴熟,本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再跳给你看,今日情况特殊,我先跳个半节,来日练好了,再跳完整的给你看。”
话间,手臂已伸展出去,嫩白十指,拈作花穗,手腕翻转间,宽袖起涌,若硕大花叶随风摆曳。夜风送来墙外的桐花,纷纷扬扬,宛若白雪霖霖。
楚腰嫚,轻旋舞,婀娜小步伴花驻。
待她微喘着停下,月光映着她额上的晶莹汗渍,她看着他,问:“好看吗?”
叶广泽将她久久望着,而后点头:“嗯,好看。”随即见她咧开嘴笑得别样明艳招展,眼中流溢光辉灿比星月。
今日,是她十五岁生辰,她已及笄,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懵懂纯真如昨,已多了份情愫。
叶广泽阅人无数,从前几日城门重逢的第一眼,就已明白。
她捧着自己发红的脸,笑得那般开心。
叶广泽搁在桌上的手慢慢攒紧。
他送她回家。
到了华府外的槐树下,叶广泽停住脚步,说:“进去吧。”
华栖不舍地瞥嘴,低着头,一脚晃悠,蹬着脚下青石板。
远处传来打更声,夜已深。
他白日忙,该让他早点回去休息的。她于是抬头,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个东西给你!”说完不及他应声,就急匆匆跑开。
待华栖气喘吁吁地拿了东西回来,府门外的那槐树下,已没了那人的身影。华栖不甘心地跑出去来回找了几遍,确定他已离开。
眼眶登时就红了,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伤心,抑或是因为失望造成的伤心。可细想,她只说让他等,他都没答应她呢。这么晚了,自己动作又慢,他定然是累了乏了,以为自己不出来了,所以才走的吧。
她如是对自己说。抹了抹眼角,她摊开手掌,看着自己被捏得有些皱的钱囊,赶忙将它侍弄平整,而后双手交叠,贴在心口位置,往府中走去。
待那朱红大门缓缓闭合,一人从屋牙高檐后现出身,黑衣矍劲,身姿挺拔。
**
又是几日不见叶广泽,华栖想,他怎么回来之后更忙了呢?从前不见他这般忙呀。
真是好生奇怪,心底又觉得心疼。
在听得别人说叶广泽去了醉梦阁时,她仍不相信。
她混迹连川城多年,怎不知醉梦阁是什么地方。
青楼,风尘之地。
她虽顽劣,但从不接近这样的地方。
但最终,等她开始懊悔之时,她已经进了醉梦阁的大门。
迅疾有人贴了过来,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廉价脂粉香味。
华栖转头,就看到一张女子面容。白粉擦得重了些,感觉像下了一层厚重的霜,颧骨处又撒了些胭脂,双唇涂得红艳,有些吓人,因为离得过近了些,看着有些吓人。
华栖连忙挣开。
“哎哟,小公子,这么害羞作甚。来我醉梦阁,定然让你醉仙梦死,乐不思蜀。”
华栖整了整衣衫,正经道:“醉仙梦死和乐不思蜀都是贬义词,若你是想留客,应该用有些褒义词。”
那女子闻言愣了下,而后咯咯一笑,说:“哟,没想到还是书呆子,有意思。那好,小公子,你若不然就随我回房,而后好好教教我,该用怎样的词才妥帖!”说着人就已再度贴过来。
华栖吓得赶忙跑。
“小公子,别跑啊!”她笑声尖锐,追着她,华栖一边提防一边找路,一个不注意,被另几个涌过来的女子堵住去路,往后退时,又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方才那女子怀中,脂粉气熏得她几乎晕厥,她摇摇头,醒神,赶忙再跑,慌不择路,跑上了二楼,在楼道上被围追了好几圈,眼见又要被抓住,她慌不择路,直接撞开一紧闭的房门,进门的时候,脚勾住门槛,摔入房中。
腰骨撞到地板上,华栖疼得泪崩,抬头看,方才兴致勃勃追着自己的那几个女子,这时都纷纷停在门外,眼中浮现惧色,带头的那个女子说:“将……将军,不好意思,我们闹着玩呢,无意惊扰将军,望将军莫怪罪。奴家……奴家就不打扰将军了,先……先告退。”
她们步伐忙乱地快步离开。
将军?
华栖微惑地转头,却猛地僵住。
“叶广泽……”
196。【番一】归栖云梦泽(3):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叶广泽……”
不远处那方榻上懒懒躺靠着的男子,浓眉墨眼,五官带着几分凌厉威严,不是叶广泽是谁?
而他身旁,一女子紫衣缀白花,珠钗饰云鬓,眉眼清秀,身姿袅娜,十指涂丹蔻,捧着一青玉色杯盏,停在叶广泽嘴边几寸处,身子半弯,再差一点,就依进叶广泽怀里了。
他们二人正齐齐地望着自己。
华栖眼眶一下便红起来,鼻头一酸,不知何来的缘由,竟想哭了,或许是身上摔疼的,抑或是由于心口隐隐泛起的疼痛雠。
紫衣女子瞥了眼叶广泽,见他眼眸顿变幽邃几分,心里了然将几分,勾勾唇,放下酒盏,起身去扶华栖。
“这一下该摔得厉害吧。”她将她拉起来,华栖疼得嘶了一声,她又说,“姑娘若是不介意,我房里有瓶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你跟我过去,我给你上点药?紧”
华栖连摆手:“不……不用……”又猛地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紫衣女子笑说:“姑娘呀。阿蕖不知姑娘名讳,只得这样称呼,哪里不对吗?”
“没……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分明我……”
分明她还穿了一身男装啊,旧日连她母亲都说她穿起男装来,十足的男孩子气呢。
紫衣女子笑得愈发开心,眉眼弯弯,可真好看,华栖看得痴痴出神。
她指了指华栖的头侧,说:“姑娘耳洞忘了掩藏。方才我那几位姐妹,定然是也发现了姑娘是女子,同姑娘闹着玩,希望姑娘不要生她们的气。”
华栖低头,说:“没有生气。只是她们那样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有些吓人。”
阿蕖说:“这风月之地,向来是男子向往之极,女子厌恶之极的地方,通常女子若来了,定然没什么好事。故而我那几个姐妹,是想把你吓跑,以免你在此地生了事端,大闹一场。”
华栖抬头,忙解释:“我不会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姑娘莫不是要告诉我,你是来体验生活的?还是……”她拖了长音,眼睛往榻上的人一瞟,说,“是来寻人的?”
华栖没注意她眼色,暗下偷偷瞄了眼叶广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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