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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手术，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费用了。这些年母亲独自一人好不容易供她上完大学，家里已经债台高筑，自己又才刚开始工作，手术的费用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天文数字。否则，也不用等到今天，母亲的手术早就做了。
　　“蜜蜜，医生说手术要马上做，要在今天他们下班之前交足手术费用。”舅舅看着她，为难地说。
　　唐蜜一直低着头，听到舅舅的话，却骤然抬气头来，“我会想办法。”
　　“蜜蜜……”
　　“什么都别说了，您帮我看好妈妈，六点之前我一定把手术费交了。”唐蜜语气坚决，眼里却明显有闪烁不定的东西。
　　舅舅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鬼使神差地，唐蜜竟然拨出了高常在的电话。在这个城市里，除了李潇潇和梁俊，她认识的人就只有高常在了。
　　李潇潇那边她不能么让她为难，梁俊呢，她又放不下面子。想来想去，也只有找高常在这个相对陌生的人了。
　　唐蜜坐在高常在办公室里。她已经等了将近一个钟头，百无聊赖地她开始四处张望。
　　这是一间装修简单的房间，甚至可以说根本没装修。高常在的办公桌在靠窗的位置，旁边一排柜子里摆满了众多“红头文件”和战略战术之类的书籍。
　　这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人啊，光看他平时看的书就知道。可在唐蜜的印象里，小时候的高常在明明是捣蛋出了名的。
　　那时候，十几岁的高常在经常因为自己的“杰作”被他老爸高明远追着打。追得他无路可逃了，他就翻院墙。家属院两米高的墙，上面满是碎玻璃渣，他就跟没事人样的，来去自如。气得高老爷子在下面吹胡子瞪眼，可就是拿他没办法。
　　那时候唐蜜还小，五六岁的样子。对飞檐走壁的高常在那是佩服的很，经常扬起小脑袋观看他生动的表演。时间长了，高常在就注意到他。
　　有一次，高常在刚从高高的围墙上翻腾下来，高明远已经从正门追了出来。眼看就要挨一顿打。小伙子灵机一动，对不远处的唐蜜招手，“我厉害吧。”然后指着怒气冲冲，正朝这边来的高老爷子，“你帮我拦着他，我就教你”
　　天真烂漫的唐姑娘当时二话没说，转身就朝追来的高老爷子跑过去。跑到他身边，霍地就抱住他一只腿，一边抱着还一边闭着眼喊：“我拦住他了，你快跑，快跑。”
　　高老爷子拿着棍子，眼看就要追上那臭小子，根本就没注意到旁边的小姑娘。哪想到她会突然来这招。当时就愣了。
　　愣了半秒后，他蹲下来，扯扯小丫头翘起的两只辫子，“小蜜蜜，你干嘛抱住高伯伯。”
　　唐蜜昂起脑袋，怯怯地看着他，摇摇头并不说话。
　　高明远叹了口气，放下棍子，将她抱起来，“我送你回家吧，你妈妈呢，她在家吗？……”
　　当时唐蜜并不知道，她跟那个会“飞檐走壁”的怪人早有渊源，而且很多年以后，他会在她生命里占据重要的位置。
　　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一个机灵转过身。看到进来的人时又叹了口气。
　　很年轻的小伙子，是高常在的通讯兵。端着茶水进来，见了唐蜜羞涩地一笑，“唐小姐，高队长的会议还有段时间，他让我给你弄点水，怕你渴。”
　　“已经一个小时了，他到底要开到什么时候。”唐蜜抬手看看表，很是急躁。她实在担心回去晚了，耽误了母亲的手术。为了争取时间，她甚至没见母亲一面就匆匆赶来。
　　小伙子放下托盘，笔直地立在她面前，正色道：“队长没说。”
　　唐蜜眉头皱起来，差点发火。忍了又忍将怒火憋了回去，突然色色地笑了起来。一脸严肃的小同志哪里见过这阵势，当即就懵了。
　　“你叫什么名字？”唐蜜邪魅地笑着，向他靠近。
　　“冯……冯禹。”
　　“哦，冯禹啊，你帮我催催你们队长，看能不能中途出来下，就十分钟，我只耽误他十分钟。”唐蜜凑到他跟前，离得很近，将他逼的连连后退。
　　可怜的冯禹生生被她逼到墙角，瑟瑟发抖，“我……我……”他其实想说：我也没办法，可话到嘴边，瞅见面前一双寒气逼人的眼睛，顿时就改了，“我去帮你问问。”
　　目的达到，唐蜜咧开嘴轻轻一笑，给小伙子让出一条道。
　　终于可以从这妖女的魔抓里逃出去了，冯禹身形灵活一闪，几步便从唐蜜视野里消失了。
　　“快去快回，我等你好消息啊。”她对着门外大声喊。
　　高常在正在参加后勤和特种大队的会议，讨论的就是这次的安防监控工程的供应商筛选。作为工程完工后的使用方，供应商方面高队长有绝对的决定权。
　　半个小时前，冯禹进来说那个JK的又来人了。他并没想到会是唐蜜，加上那会儿实在抽不出空来，于是就吩咐了冯禹去打发他们。
　　可没想到，半个小时不到，这小伙子又来了。高队长自然猜到他交待的事儿没办成，于是脸拉下来。
　　本来犹豫要不要再进会议室的冯禹，一看到队长铁青的脸，吓得再也走不动路了。
　　主持会议的是后勤部的宋参谋，他看到外面徘徊的战士，看了看高常在。见他没反应，他又低下头继续主持会议。可外面的小战士一直不走，实在影响他发挥。
　　于是，几分钟后，烦躁不已的他示意高常在可以先处理自己的事。
　　躲在门外心急火燎的冯禹一见到高队长，就像见到救星样地奔了过来。
　　“怎么回事？”高常在阴沉着脸问。
　　“报告队长，是唐小姐……她不肯走啊，非要让我来叫您，说只要十分钟时间。”冯禹紧跟在他后面，战战兢兢地回答。
　　唐小姐？高常在的脚步慢下来，他之前以为来的人是梁俊，那个精明的商人。没想到来找他的会是唐蜜。
　　是你来自投罗网，可怪不得我。他勾起一边的嘴角，笑了。
　　高常在的办公室里，唐蜜靠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今天实在太累，她真想就这样躺着好好睡一觉。她甚至想，索性睡一觉，就算高常在现在进来看到自己睡着的糗样也没关系，反正很久以前，大家就已经彼此知根知底了。
　　这么想着，她长舒一口气，作势整个身子就要躺下去。
　　开门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硬生生将唐蜜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她慌慌张张地整理衣服，整理头发，手刚放下，就看见高常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今天的高队长跟前几次见的时候不太一样，明显气儿不顺，或许是自己搅了他的会议吧。
　　唐蜜自知理亏，今天是自己有求于人，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耍脾气任性了。她望着高常在讪讪地笑起来，“高队长，不好意思，打搅您了。”
　　咦？今天这口气，明显不对啊。高常在微微皱起眉头。
　　他今天之所以摆出这样一副神气凌人的样子，实在是上次被唐蜜跋扈的表现惊住了。他想今天在自己地盘上，当着自己的战士，面子是万万不能丢的。
　　也只有摆出这样的架势，才能震撼到对方。果然，一听这口气，他就知道自己的策略起作用了。
　　“冯禹说，你不肯走，要我给你十分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
　　“我……”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启齿。唐蜜低下头，手指头搅着衣角。
　　她当然不能明跟他说自己是找他来签合同的，再跟上次那样，自己肯定立马被轰走。想了又想，半响，她才闷闷地开口，“上次……是我不对，那个……合同……”
　　“什么？”高常在走进，侧过脸，将一边耳朵贴过去，声音提高好几个分贝，“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上次是我的错。”她低着头又说一遍。
　　这次他总算听清了，后退一步，昂头哈哈大笑，“你错了，你哪里有错？你做的都对。”
　　“高队长，上次是我不对，你能不能……那合同……”唐蜜急了，冲上去想拉住他却被冯禹拦住。
　　无奈，唐蜜只得站在离高常在几步远的地方，将早就拿在手里的合同递过去。
　　高常在接过来，淡淡地扫了一眼，又还给她，“你上次不是给过我一份，这个就不必了。”
　　“那……那你能把合同签了吗？”唐蜜殷切地看着他，那眼神充满渴望，将高常在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算不念在以前的情分，单看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任哪个男人看了也忍不住想帮她。可这不是一般的小项目，这是几千万的工程，牵涉到M军的方方面面，不是她说想签合同就能签的。
　　看到对方反应冷淡，唐蜜自我安慰可能他是没听清楚自己的话，于是又重复一遍，“你能把合同签了吗？”
　　高常在冷冷地看她一眼，“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自尊心作祟（修）

　　高常在的态度让唐蜜愣在了当场，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低三下四来求她，却被他拒绝得如此干脆。
　　眼泪在眼眶里慢慢聚集，她感觉自己就要哭出来。真是丢人啊，多少年了她都不曾再哭过，今天怎么就想哭了。
　　她低着头，嘴唇被咬得发白。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她说：“那我走了。”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步子已经迈了出去。
　　极轻的步子，从高常在身侧缓缓走过。像一片羽毛，轻飘飘擦着他的肩膀。
　　“等一下。”他突然出声叫住她，“回去让梁俊来跟我谈。”
　　唐蜜霍地抬起头，眼睛因为震惊睁得老大，她的眼里各种神色变换。高常在的话让她陡然愤怒起来。
　　很明显，他不信任她。
　　她想冲上去质问他，可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停留了片刻。下一秒她已经偃旗息鼓，头低得不能再低，弱弱地回答：“好的。”
　　她在他面前总显得那么卑微，完全将性情中的刁钻和任性藏了起来。如果此时李潇潇在这里，她一定会惊讶得眼睛珠子都掉下来吧。
　　“冯禹，送她回去。”高常在冷冷地命令道。
　　听到首长吩咐，小伙子瞬间立正，扬起脖子吼道：“是！”
　　冯禹给唐蜜开门，动作机械僵硬，像个机器人。唐蜜低着头，正准备迈出门去，后面又响起高常在的声音，带着迟疑，“你……还有什么事？”
　　唐蜜脚下的动作停顿，她背对着他摇摇头，“没有。”
　　她的背影消瘦，穿着宽松的T恤，能明显看到凸出的肩胛骨。
　　他的脸色一如往常地冷俊，眼睛里却有东西在闪动，“这个项目关系重大，不是我说签就能签的，一切都要按正规流程来。”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温和，“让你们梁总监来，是会议决上决定的，所有供应商都要派总监级别以上的人来谈。”
　　她没有再说话，他的话或许有道理，但她情绪上一时还换不过来。
　　回去的路上，冯禹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偷看后座上的人。后视镜里，唐蜜整个人没精打采地躺倒在座位上，用手支撑额头，出神地望向窗外。
　　“唐小姐，我们队长，他就那样，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冯禹看着后视镜里的人，脸上笑容勉强，“他对谁都那副样子，我们都习惯了……”
　　窗外景色变换，唐蜜没有动。她知道冯禹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这是自己和高常在第四次见面，似乎每次见到他都有冲突，而自己最后都败下阵来。像小时候一样，赢的人总是他。
　　有的时候，他似乎很想主动靠近她，而每当这时她又刻意避开。可当自己主动去接近他时，他又表现得难以接近。
　　她在最困难的时候只想到他，看来是自己太高估儿时的记忆了。那么几次有限的接触，当年一心逃离大院的他一定没有多少印象，就算有也仅限于知道她这么个人，别无其他。更别谈交情深到能借钱的地步了。
　　当唐蜜灰溜溜走进办公大室时，本来极其安静的大厅里顿时嘈杂起来。她眼睛随意一扫，便看到几个交头接耳的同事，言语间还抬头看自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淡淡一笑，径直走向自己座位。
　　打开电脑登陆QQ，李潇潇的头像闪烁起来，她给她发了条信息。
　　“搞什么鬼，这么晚回来？”
　　唐蜜真想将整个事情都告诉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只能靠讲述来疏解。可最后还是理智控制了行动，今天上午的事情她没透露半个字。她知道，一旦让李潇潇知道，她就会想办法去弄钱，向她父母低头。这些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没事，去谈项目去了。”她在聊天框里输入这几个字。
　　对方马上回了：“刚才梁总监发脾气了，你可悠着点。”
　　唐蜜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或许她还是要向他开口。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别说是钱，就算是更贵重的东西，他都会给她。这点上，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因为，他欠她的。他答应了要帮她三次，这个权利她还一次都没用过。
　　她霍地合起电脑，起身。坐在对面的李潇潇看到这阵势，赶紧跟了过去。
　　“唐蜜，你干嘛？”她追上去，拦住她问。
　　唐蜜不理她，闪身绕过去继续往前走。
　　她的目的地是总监办公室，李潇潇当然看得出来。半个小时前，因为唐蜜先斩后奏，没有请假就离开公司，梁大总监已经当着整个办公室同仁的面大发雷霆了。
　　她大概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黑压压一大片啊。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李潇潇站在梁俊跟前，却目光坦然。淡淡地说了句，“蜜蜜她有事先走了，让我跟您请个假。”
　　梁俊的脸在她说出这句话后瞬间冷了下来。可他并没有马上发火，而是盯着她，慢慢踱到她跟前。
　　他生气的时候目光骇人，这大概就是整个办公室这么多人，大家都低下头不敢跟直视他的原因吧。可她李潇潇不怕他。
　　李潇潇认识梁俊只比唐蜜晚了一个星期。当时，唐蜜神秘兮兮又掩饰不住兴奋地抱住她胳膊，要她陪她一起去赴个饭局。
　　对于有人请吃饭这么好的事，李潇潇当然乐意奉陪。可是，唐蜜的神态举动实在很可疑，李潇潇要挟她，要她坦白到底跟那人什么关系，否则自己就不去。
　　唐蜜的坦白很简单：前些天帮了个师兄，现在人家请吃饭表示感谢。
　　虽然没有从唐蜜嘴里得到满意答案，但李潇潇还是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一来吃饭，二来，不管什么关系，去观察观察不就知道了。
　　这一观察，到成全了梁俊。从此她便成了梁俊和唐蜜的“通信兵”、“矛盾调和器”。甚至最后梁俊和唐蜜分手，都是她在两人之间极力调和的。
　　她帮过他，也帮着死党教训过他。所以，她敢直面如今怒气爆棚的他。
　　“让她回来了马上来见我！”他盯着她的眼睛，大声咆哮。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被震动，低着头的人们都瑟瑟发抖，胆颤心惊。
　　梁俊甩下那句话就回了办公室。办公室门被关上的刹那，李潇潇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委顿下来。那姑娘刚才只是硬撑啊。
　　她已经见识到了盛怒下的梁总监是什么样子，而且他现在肯定还在气头上，唐蜜这时候去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真要命啊，偏偏此时唐姑娘又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架势。李潇潇拼了最后一口气，终于在唐蜜推开总监办公室之前拦住了她。
　　她挡在她面前，双手叉腰，低头哈着气。
　　“唐蜜，你……现在可不能进去。”
　　唐蜜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
　　“不想往枪口上撞，你就听我的。”李潇潇拉住她，想拽她回去。
　　唐蜜笑了笑，“放心，我有准备。”
　　“很可怕的……”李潇潇龇牙咧嘴，还耸起肩膀抖起来。
　　“再可怕我也要进去，我有事找他。”
　　李潇潇似乎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好几步，将面前的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摇摇头，走近，“你不要告诉我，你有事求他。”
　　唐蜜笑而不答。
　　“真的是要去求他啊！”李潇潇跳起来，“你开什么玩笑，唐蜜，你没看到他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要是我，死也不会去求他。”
　　李潇潇的话让唐蜜心里一惊，死也不会去求他，自己当初不也说过类似的话吗。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她虽然嘴上说自己已经放下，但哪有那么简单。你单看她对待梁俊的态度，仇人样的，你就知道，她还恨着他。
　　“我们走吧。”她突然反手拉住李潇潇，拖着还在错愕中的人往回走。
　　李潇潇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突然若有所思，这姑娘莫不是真遇到什么难事了吧。她知道她的个性，总是不想去麻烦别人。告诉过她多少次，自己是很乐意她来麻烦的，可那姑娘总是不开窍。
　　两个姑娘拉扯着离去，没有注意到总监办公室里，正在跟客户谈事情的梁俊突然抬起头，视线穿过磨砂玻璃落到两个匆匆离去的姑娘身上。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却一无所获。唐蜜心灰意冷地坐在位子上，想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