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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一连猜了五道迷语，道道猜中，喜得跟着他拿奖励的莫钟宝眉开眼笑。

　　　　旁观的人见他一个不及人腰高的小豆丁，老神在在地学人猜灯谜，偏还一猜一个中，都觉得好玩，就有人引着他去了一盏花灯前，灯下垂着的纸条上书：“年终岁尾，不缺鱼米。”后面注着“打一字”。花灯前面站了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都在垂头思索。听说这个灯谜去年就挂出来过，一直没人能猜中，所以今年又被挂出来了。

　　　　“这有何难猜的？不就是鱼鳞的鳞字吗？”莫钟书略一思考，随即就用漫不经心地语调说道。

　　　　旁边看管花灯的小厮笑着，“这位小公子猜得对，正是‘鳞’字。”说着把那盏鲤鱼花灯取下，递过来。莫钟书笑着向他道了声谢，却不接灯，转身就走。他要那花灯干嘛？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扬扬自己聪颖的名声，好引起莫荣添的重视，让他那群大小老婆有所顾忌罢了。
正文　第9章　入学
　　　　新年过莫钟书的入学事宜就被提上了莫府的议事日程。

　　　　按莫府的规少爷们开始读书就搬到外院单独居住了。

　　　　于是某一日早大家早上来给老太太请安之莫荣添就和太太王氏商量道：〃祖父当年的书房一直保留着没干脆就让小五住进去？说不定还能沾点祖父的文才福气。〃

　　　　王氏心里不乐莫家曾老太爷用过的院子还保持着当年的格局陈里头有不少值钱的字画古就这样一股脑儿地全给了别她怎么能甘心？她嘴唇微忽然又想到了什飞快地瞄了老太太一就低头不语。

　　　　老太太果然没让她失干脆直接地反对道：〃前面几个孩子都是七八岁才开始读书，搬出去就搬出去了。可是小五才刚三穿衣吃饭都还要人伺候着呢。不搬！继续留在我院子里！〃

　　　　老太太一锤定自然无人反对。

　　　　这天辰时刚莫荣添就亲自来接莫钟把他送到莫府的家塾里去。

　　　　莫钟书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他出生一个月都没能见上一面的父如今居然亲自牵着他的小手送他去上虽然自己要一路小跑地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他心中快慰，看来自己前面的一连串动作成效显著呀，这条小命暂时无忧了吧？

　　　　莫府的家塾其实并不在莫府里，那原本是莫府西边的一处民宅，莫家将它买下，在墙上打通了一道小门，专门用作家中子侄读书求学的地方。

　　　　院子不大，共有三间正房和两间偏房，都收拾得干净整屋前屋后种了些常见的花还有几棵高大的槐树和枣树。前院的空地上，还有两张石桌。教室是两间正房打通宽敞明亮，整整齐齐摆放了十多张桌子。学生的数量不除了莫家五兄还有几个亲戚本家和邻家来附馆求学的孩一共十个。教室旁边一间是先生的休息室。

　　　　莫荣添对于前面几个儿子的要求不跟先生说只要能认得几个字不至于睁眼瞎就行了。今天却郑重其事地把莫钟书托付给先生卢英，再三请他严加教导。

　　　　卢英是个老秀瘦高个须发花神态和穿着一件半旧的长见东家亲自送了个小少爷过来，忙拱手道：“东家放心，卢谋一定竭尽全力，务求让小公子成才。”

　　　　莫荣添走后，卢先生叫莫钟书坐询问他都读过了什么书，进度如何。

　　　　莫钟书站起毕恭毕敬地回道：〃跟家里老太太认了近一年的已经读完《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了。〃虽然不知道这老头儿性情学问如何，不过尊敬师长总没有错。

　　　　对于读他一点也不怵。前世的父就是研究古代汉语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他的古文底子很好。后来终日漂在海为了打发时他每次上船都会带上一大包父母留下的书出海八他已把父母的藏书读了大半。所抓周的时他才会故意抓本<；论语>想来凭着存在肚子里的那些墨再稍加梳理使之系统估计能混个秀才回来吧。而对两三代都在商场打滚的莫府来一个秀才的虚名也足够体面了。

　　　　卢先生有几分满意。莫家前面四位少爷都不是读书的料且性子十分顽要不是看在莫荣添开出的优厚条件分他早就辞馆不干了。早就听说五少爷聪颖过人，如今看来传言不虚。他沉吟一指点道：“读书要眼到，口到，心到。只认得字是不够的，要通背下来才算是学会了。从今日起，你就要沉下心来好好用功，从头背起吧。”莫钟书点头应是。

　　　　卢先生点拨完莫钟就翻开《论语先给学生们讲解文然后带着他们读书。他在教室前头站着摇头晃脑地诵读着：“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下面坐着的学生们也跟着一起晃脑摇头地读：“子曰……”

　　　　莫钟书顿时想起上辈子看的一篇西方人描写中国清朝读书人的文章：〃他们无论读书背书总要把身体东摇西摇动得像一个自鸣钟的摆。〃当年读到这些时觉得很有不想今日自己倒成为画中人了，只不过现在不是清朝，坐在上头的卢先生没有拿烟管戴眼镜拖着长辫子，下面十个学生都梳着整齐的小发髻，还戴着头巾子……

　　　　他嘴角微微翘忽然觉察到卢先生如炬的目光正投射在自己身忙一甩脑从善如流地东摇西摆起一边摇一边偷眼瞄向同窗们。他的大哥哥莫钟玉正在低头看一本类似于前世小人书的绣像二哥哥莫钟金侧头盯着窗外落光了叶的枣树丫杈上蹦跳着的几只小麻三哥哥莫钟银和四哥哥莫钟宝正在抵着头悄悄商量什么。倒是那几个来附馆的孩专心致志地跟着卢先生做钟摆。

　　　　卢先生带着钟摆们来回振动若干次之后，终于静止，打开激光探测器绕着教室巡视一圈。“下面谁来解释下这几句话的意思？”

　　　　钟摆们象是突然遇到了强大阻力，迅速回归平衡位置，拘谨的默不吭声。莫钟书心里感叹，这是标准的中国式课堂啊。

　　　　安静了好一会儿，卢先生也明白戈多是等待不来的了，就自己讲解道，“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孔圣人教诲世人吃食不求饱，居所不求安稳。君子之道，要少说话，要勤敏的做事。”

　　　　午休时间到了。莫钟书一回到翠柏秦嬷嬷就迎上来拉着手问：“用功了一上午，可把咱们五少爷饿坏了吧？”

　　　　老太太叫了小丫头传饭，就问：“先生讲的可好？没有难为你吧？”

　　　　讲的好不好？莫钟书其实没认真听上几仗着这些文章前世都学过课堂上光开小差不过本着与人为善的原他就点了点头。至于难为么？古今老师都不会难为优秀的学有四个哥哥在前面垫怎么着也轮不到难为他，便又摇摇头。

　　　　老太太看得直心疼：“看把小五累的，话都没力气说了。”又一叠声的问饭怎么这么慢。

　　　　因为先生说下午的功课是抄书练字。莫钟书现在还不能写便理直气壮地跷课了。陪老太太用过午他就回房去睡了一大起来后又带着二柱在花园里头闲逛。

　　　　第二天再去上卢先生看过来的目光很严肃。莫钟书自知上学第一天就跷课有点说不过行礼问好之忙翻开昨天先生讲的文低头默诵。

　　　　上课卢先生考校背头一个就点了莫钟书的名。莫钟书故意结结巴停顿了好几次才背完。饶是这还是叫卢先生大为吃认为这三岁小儿有过目不忘之能。

　　　　卢先生最初几天对莫钟书很严后来却好起来不过给他读的书渐渐加对课的字也渐渐加上从三言到五言再到七言。这些功对三岁身子三十三岁脑袋的莫钟书来自然是小菜一碟。卢先生跟莫荣添报告说：“五少爷的天分极高，只要看过一两遍的书就能记住内容。只可惜不太勤奋，课堂上还爱开小差。”

　　　　莫荣添不愧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一旦认识到莫钟书身上的利用价值，马上就开始长线投资。他让人把莫家曾老太爷用过的书房致远轩收拾出来给莫钟书使用，虽然这孩子现在还跟着老太太住在翠柏院里，但平日里到致远轩去看看书也是好的。王氏这只胳膊没能拧过莫荣添那条大腿，在莫荣添发话几天之后，致远轩就被交到了莫钟书手上。虽然王氏已经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不过满满当当两屋子的书籍都全数留了下来。

　　　　莫钟书对王氏的动作毫不在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把莫府的什么东西据为己有。不过，对着那两屋子的书籍他还是欢喜的。

　　　　他现在的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上午到家塾里上下午就跷课跑到书房里看书。他很少读四书五经那些正经的科举书只随兴看些杂医农科学都有所涉猎。这种没有目的性的阅读给他带来很大的乐趣，经常一坐就是大半天。

　　　　看来这位没见过面的曾祖父是个学识相当渊博之人，他的藏书包罗万象，囊括了诗，礼，医，农，术，杂，史，政，法等各个方面，甚至连航海的也有，《海中星占验》，《海中五星经杂事》，《海岛精选》，《南州异物志》，《海涛志》。莫钟书把书抽出来，随手翻开，手指轻轻扫过上面的字，一时百感交集。他记得，上辈子的一个清晨，他在父母的书房里发现了这几本书，与它们摆放在一起的还有《顺风相送》和《海角闻见录》，那时的他还读不懂，缠着父母给他讲解，不想从此就与那个蓝色的世界结下不解之缘，时空变幻，他还能重返那片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风平浪静又让他魂牵梦萦的海洋吗？
正文　第10章　打架
　　　　家塾里的生活是轻松快活的。尤其是课间休息的时大家都会到院子里坐在石桌旁晒太阳吃点爬上树去抓鸟儿或者折刚爆出嫩黄叶子的树或者捉迷藏滚铁环。天气一日比一日暖他们玩乐的项目越来越抓虫子斗蟋各种玩艺层出不穷。

　　　　但是一群几岁到十几岁的男孩子凑到一总免不了打闹争执。

　　　　有一莫钟书自己在石桌边玩着二柱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几个样子稀奇的小石头。一个叫李春来的邻家小子也凑了过来一起莫钟书倒也大方，把石子分给他玩。可玩着玩他就要把石头装到他兜里去。莫钟书提醒他：〃这是我的石子。〃

　　　　〃胡明明是我这些石子都是我的。〃李春来一边一边抓起莫钟书的把他手里的石子也拿了过去。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个五少爷和另外四位少爷的关系疏离，就算被欺负了也没有人会为他撑腰的。

　　　　这是欺负他人小要强抢吗？莫钟书一下子就炸了他个头比人家矮小一大硬碰硬肯定打不赢人家，他想了往后退了几步。李春来以为他害怕了，正要再放几句狠话，不想莫钟书就突然猛冲过趁着这股冲双手一推，李春来就摔倒在地上正好有块砖头，把李春来的鼻子磕出了血。

　　　　一大滩血把围观的莫钟玉几人都镇住连吸冷谁也没想到平日不声不响的莫钟书居然会如此威武，那李春来的块头比他大了一倍不止呢。几人面面相觑，暗自庆幸往日不曾招惹过这小太岁。卢先生闻讯赶洗净血发现只是破了鼻子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卢先生心中叫这莫府的馆真不好前面几个少爷不学无终日偷鸡摸狗。五少爷倒是有几分天书读得不甚至可以说是他几十年教书生涯中所遇到的资质最好的一个学生。谁知道这个让他比作良才美玉的孩子却是个狠一出手就见血。

　　　　莫荣添听说小儿子如此暴戾，也觉得头刚和太太王氏商量几把莫钟书叫到跟还没来得及开始责罚老太太就听到风声赶过来了。

　　　　老太太抢先在他小屁屁上装模作样地拍两就打算把事情揭过去，明摆着就是护短。

　　　　“母亲，孩子需要管教的，否则只会越来越野。”莫荣添对老太太道，“这孩子已经被宠的天不怕地不怕了，不好好管教只怕会越来越不象话的。”莫钟书眼含嘲讽，对着墙壁冷冷一笑，该管的时候你不管，现在想来插手太迟了，只怕你越管越不象话，李春来不过是只鸡，你那四个儿子才是猴。

　　　　〃孩子当然是要管可也得先问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打起架来了？〃老太太没好气道。她相信她的宝贝孙子有理，就算没理她也要为他找出理来。

　　　　待到弄清楚事情的原却是李春来强抢莫钟书的石子才闹起来的。“我就说嘛，小五从小就是个懂事讲理的好孩子，怎么可能随便打人呢？”老太太发狠道：〃咱们好心让他们来附馆读他们不知道感恩也罢竟然还恃强欺弱，反过来抢小五的东西。从明儿都不许他们来了。〃

　　　　莫钟书暗吐舌李春来呀李春你是自作自因为你的一念之还带累几个别家孩子也失学了。对于那几个失学的孩子，他半点愧疚或抱歉之意都欠奉。莫府的家塾条件其实并不好，师资不咋的，学生更是良莠不齐，再好的苗子在这种环境里都会被莫府的纨绔子弟带坏了。

　　　　在老太太的亲自过问下，事情算是了结了：二柱失没有照顾好主子，让五少爷被人欺负了，所以扣了他三个月的月例银子。五少爷没有任何过错，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他身边多了个据说会点拳脚功夫叫“阿贵”的小厮。几个来附馆求学的孩子，除了两个本家亲戚，其余都轰了回去。

　　　　得知如此结莫钟书笑只是觉得二柱实在太过冤悄悄用自己的月钱补偿了他。二柱对此倒是毫不在他本来只是花园里一个打杂的小跟了五少爷不但月钱翻了一倍活儿轻省一大人前人后还倍有面子。再说高门大户里这种事常见得主子犯了都拿底下人顶不过是让大家都有个下台阶罢了。

　　　　莫钟书自打过这一架之离经叛道的勾当就接二连三层出不穷。可不管是卢先生还是莫荣添，渐渐对他的肆意胡闹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用老太太的话来说，就是聪明的孩子没有不顽皮的，越是顽皮的孩子将来越有出息。如果他哪天看书看得高兴，忘了调皮捣蛋捉弄人，他们反而要担心了。

　　　　一卢先生又让大家读书。郎朗书声突然听闻几声“呱、呱……”的蛙鸣，几只青蛙从桌子底下笨头笨脑地跳出来，在教室里乱有一只甚至跳上了卢先生的案再一跃而上落在他的肩膀施施然回头对着下面的学生们做了个怪模怪样的鬼引起一阵快乐的哄笑。

　　　　卢先生又气又最后在莫钟书的桌子底找到一个空的点心盒里面还有点点水迹。

　　　　卢先生望着那个憨头憨脑的小身太阳穴隐隐作不知道该拿这小子怎么办。打戒尺别说他是东家老太太的心头便是他自己看着那还没自己拳头大的小手也狠不下心去打。不打近日学堂里许多小把戏都是他带头发起不罚不足以惩戒。有心想罚他抄可是他那小手还握不住笔呢。他思来想只好又罚他背故意挑了两篇最长的文并出言恫吓：〃明天早上背不出就得打手背错一个字就打一下！〃虽然他也知再长的文那小子也只消读上三两次就能记住了。

　　　　果第二莫钟书顺利地背出了第一也就是篇幅最长文字最艰涩难懂的一顿都没打一下。卢先生面无表情地〃嗯〃了一示意他接着背第二篇。

　　　　莫钟书背着背忽然就停了下来。坐在他旁边的莫钟宝忍不住轻声提示了一个字：〃王。〃莫钟书给他一个感谢的眼接着背了几又卡住了。莫钟宝又提示： ；/》

　　　　卢先生望了他们一手中的戒尺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却没制止他们作弊。

　　　　莫钟金似乎也注意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翻了翻若有所思。

　　　　等到莫钟书又一次卡住的时莫钟金马上抢在莫钟宝前头提示：〃劳。〃莫钟书脸上不带任何表眼睛直直盯着空中的某又背了下却不是接着莫钟金刚才说的那个字。这回他不再打顿一口气把剩下的都背完了。

　　　　莫钟金脸上流露出惊讶和失又让那小子躲过一劫？感觉到前后几道目光都朝自己看过忙借着低头翻书掩饰过去。

　　　　卢先生点了点莫钟书背的一点都没错。只是卢先生很疑中间卡住的地方都是上下承接紧密最不可能中断按莫钟书往日表现出来的对文章的理解能应该是不可能遗忘这几个字而莫钟宝提示了两次正确莫钟金提示一次错误莫钟书马上就能判断出来了。怎么看着象是故意卖个破绽好引蛇出洞似的？他忽然就觉得身上一阵发冷，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抬眼望向窗外，正是春日艳阳高照，哪里来的冷风？

　　　　莫钟书坐下遥遥望着莫钟嘴角浮上一丝冷笑。莫钟金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花园里湖边的柳树吐出新绿的时候，张姨娘生下一个女婴，她本人却死于难产。这情形真和三年前如出一撤地相似。

　　　　难产似乎是这里女人的头号杀手。莫钟书有些冷漠地想。张姨娘那种人死不足惜，小女娃却是无辜的，她没了生母可依靠，老太太看样子也不打算照顾她，小女娃能否躲过各种明枪暗箭在这莫府里平安长大？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那个小女娃挣扎了两天就撂手回地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