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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沉璧-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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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林下轻巧巧地撩起门上的防蚊纱帘进了屋,口称“见过殿下,家母让林下来劝劝您别病中还惦记着读书,书不是一日两日看得的……”
  那舒舒服服的的人睁开眼正对上卫林下晶亮的眸子,眸中藏着些许的嘲弄,从她微微翘着的嘴角便看得出来。
  “卫小姐有心。”奚临轩道。
  “殿下这几天好好养病吧,林下这两日想出了新主意,待殿下病愈便可实行,想必会有助殿下。”卫林下说道。
  奚临轩仍旧是一脸淡漠的神情,说了一个字:“好。”
  唉,她何必这么热心呢,他自己倒像个局外人。
  到了约定的日子,卫林下让仆人们去把那木头人弄了回来搬到她房里,又让玉墨带丫环们把早备好的好些捆红蜡融了,然后一点点把那木头人粘好了蜡,这是精细活儿,卫林下忙了两三个下午才弄完,一双手烫得熟了一样,卫夫人见了以为她在外头沾惹了什么病,草木皆兵似的。
  到了第四天头上,正是奚临轩他们上书房的日子,卫林下依旧不在府中,待她回来换了衣裳去给母亲请安,正巧书房散学,今日只有四个人,奚照庭与栗薇姮走在前头,卫风致和燕郡主在后头,栗薇姮瞧见了她,卫林下只得停下脚步与她说话,谁知栗薇姮却说了那么一句容易让人费解的话。
  “沉璧姐姐,那会儿我去你房里找你,见帘子后有个人,红红的衣服,大概这么高,我琢磨着不像是玉墨她们几个,是谁啊?”栗薇姮一边说一边抬手比划了一下高度,和奚照庭差不多。
  这么高的丫环,很罕见。其余三人的目光剑一般的看向卫林下。
  “没什么,殿下不是要医腿疾么,我没大把握,所以让外头木器店做了一个木头人练手,昨天刚涂好了蜡不便移动就放在那儿了。”卫林下说道。
  “你也不看清楚就乱说,我还以为是藏了个男人呢。”燕郡主一向口无遮拦,今日也如此。
  卫林下有些着恼又不便发作,只得说了句:“郡主说笑,林下还要去给家母问安,告退。”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栗薇姮嗫嚅着说:“我急着去,谁知沉璧姐姐不在,我也没进屋,远远看了眼而已,又不是故意的。”
  卫风致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沉璧知道你一向急惊风似的性子,不也没怪你?”
  话虽亲近,语气却是不悦。
  卫林下指挥太监把那木头蜡人抬去了奚临轩屋里,面对着和他站直了差不多一般高的、面无表情的“东西”奚临轩稍稍愣了下,这就是她说的新主意?
  “我问过大夫,殿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今天起殿下就开始按照诊方在这蜡人上下针,直到下手能准确无误的时候殿下再自行施诊。您以为如何?”卫林下问道。等他病好了,这木头人她再弄回去当练手的。
  “你都把东西抬到本宫面前了还来问本宫的意思做什么?”奚临轩缓缓说道,虽然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有一股细细的暖流缓缓流过心底,原来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因他是受冷落的皇子而敷衍他糊弄他。
  “林下的意思是,殿下是觉得从今日开始还是改天?”卫林下问道。
  “你连大夫那儿都先问过了,还问什么!”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近来已慢慢习惯他的语气所以便自动把不爱听的无视掉只说自己想说的。
  “殿下的意思就是同意大夫的看法,那就从今天开始吧。前几天殿下病中的时候已经背过诊方了,不知道可记住了?”卫林下问道。
  “不曾。”奚临轩否认得很直接。
  “既如此,这样吧,穴位图殿下已记得了,您便照着这诊方下针。”卫林下说道。奚临轩点点头。
  卫林下给他用的仍旧是银针,奚临轩看一眼便说:“难道不是从今日起用玄针?”
  “不急啊,等殿下熟练了林下自然给您用的。”卫林下说道,哼哼,这银针便宜,那玄针乃是天上陨石铸就而成,若弄坏了可上哪里再打一个星星下来,将就着些吧。
  奚临轩每次洗手之前都有所停顿,不知是因为犹豫还是在思考。卫林下在旁看着,他每一针她都要把诊方看了又看,虽然她早已背下来了。奚临轩拖了一个时辰才把针都扎在了该在的地方,卫林下甚是欣慰,虽然有所纠改,但比起前些天他故意遗忘和捣乱已是大进步了,所以奚临轩说累了卫林下便很识趣地让他歇着了。
  “卫小姐近来还是那样忙?”她走了,奚临轩随口问太监,太监说是,卫小姐每日仍是上午在医馆为人看诊。奚临轩问是哪家医馆,小太监答不出来,紧张地说立刻便去查。
  卫林下的那个病人自拿了她给的药便没再露面了,胖大夫说她受了骗,卫林下也不争辩,只说“若他是骗我,那也该很庆幸他母亲身体康健。”
  结果,胖大夫的话却错了,又过了半月左右,那病人又来了,满面喜色,还给卫林下带了一个小小竹筐的海棠,又告诉她官府已查清是冤枉了药材铺,东家已放回来,他们也都回去上工了。卫林下也替他高兴,中午高兴地拎了那一小筐海棠回了府。
  海棠虽是常见果物,但对于卫林下来说却意义非凡,平日里步子稳稳的她今天都止不住有些雀跃,原来被人肯定和赞扬竟是如此愉悦,抱着小筐,卫林下还想,要不然她就真的去做个大夫治病救人好了。
  往卫夫人房里去,冷不防撞上一个人,怀抱着的小筐落了地,绿里透红的海棠滚了一地,卫林下只顾着看海棠,以为是哪个丫环撞了她便斥道:“走路怎么这样不小心,当逛大街呢?愣着干什么,还不帮我捡起来?可别落了一个哦,这是别人送我的。”
  她自己自是早已蹲下身忙不迭捡海棠,有一个滚在了花冠下,卫林下试了试够不到,索性就跪在地上伏低身子去摸,摸到了一个软软的暖暖的东西,好像不是海棠。
  “呱!”那东西跳开了还叫了声,卫林下不防,吓得跌坐在地,两手缩在身前,缓了片刻才长出口气道:“呼——原来是只青蛙,吓我一跳。”复又跪在地上看准海棠的位置,这下子摸准了,欣喜地拿在手里往筐里放,与另外一只放海棠的手碰了正着,卫林下呆了下,那么大的手,好像不是丫环们的,还有那袖子明明便是男子的衣衫,那手指上的戒子,似乎是……
  16
  抬起头只见奚照庭正弯着腰与她对视,而此时,卫林下十分不雅地跪在地上,手上沾了土,对视片刻,卫林下利索地站起身行了礼:“不知是殿下,林下多有冒犯。”
  “无妨。”奚照庭弯腰拿起小竹筐递到她面前,“拿好。”
  “谢殿下。”卫林下接过,两手拎着,头也不敢抬。
  奚照庭缓步从她身边踱过去,想了想又后退两步自那筐里拿了两个:“送我两个。”
  卫林下想,拿都拿了还问我干什么。
  两人错身而过,奚照庭手里拿着俩海棠,像玩文玩核桃似的转来转去,到府门口上了马便一手挽着缰绳一边拿着海棠随意在袍上蹭了蹭送入嘴里,一口下去只觉面上的肉都微微抽动了下。
  “呸,这玩意怎如此酸?”奚照庭把那个扔了。
  跟在一马之后的太监轻笑回答:“殿下,海棠自然都是酸的。”
  奚照庭把另一个举到眼前看了看道:“虽不能入口,样貌倒还不错。”想起卫林下刚才说的,别人送她的?还宝贝似的,不过是酸海棠。
  奚照庭没当好东西,卫林下却宝贝似的,卫夫人和卫太傅被她劝着各吃了一个余下的她都拎回自己房里了,这是别人的心意可不能糟蹋,没人吃她就自己吃,可那海棠不知是未熟透还是品种不好,卫林下吃了三个便烧心,前半夜里睡得不甚舒坦,后来卫林下想了个主意,既是酸的放些糖熬成罐头不就好了,于是让玉墨拿去给厨娘做,做好了装了满满三个大搪瓷碗端来了,卫林下又让拿冰镇上,第二天再吃果然不错,酸甜可口,卫林下不吃独食,除了让给父母兄长燕郡主送去的余下的命丫环们消暑了,只给奚临轩留了一碗让玉墨送去。
  所以那天书房里,别人案上是去火降温的凉茶,奚临轩案上却是用漂亮的红瓷荷叶碗装着一颗颗裹在糖水里已变得淡淡的绿色的海棠……看着十分惹人馋。栗薇姮问起,燕郡主说,厨房里做的,说是卫小姐让弄的,挺好吃。
  不是稀奇玩意,大家不过是眼馋人家独有而已,若真摆在他们面前也未必就吃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奚临轩不紧不慢自冰块中端起碗吃了些,坐他一旁的奚照庭暗自撇了撇嘴,卫林下嫌酸舍不得扔拿糖煮了糊弄你,你倒还真当好东西,巴巴端到这里来吃。然后又暗哼一声。栗薇姮拖着腮瞧着,喃喃道:“好像很好吃。”
  “不过是寻常玩意,有什么好吃的。”奚照庭说道。
  今日因卫太傅奉旨出城办事所以散学早,奚照庭没令卫风致跟着,只带了两个侍从信马由缰在街上走,逛了大半天回头问侍从:“哪里有卖海棠的?”侍从便下马问人,找见了集市买了整整一大筐,把那货郎乐得眉开眼笑挑着扁担回家了,奚照庭又吩咐把这集上的水果各自买一筐,可苦了两个侍从,最后不得不去赁了辆马车才能运走。
  经行一条街上,正赶上不知谁家竟中午出殡,敲敲打打的白花花的纸钱满天飞,奚照庭浓眉紧皱很是嫌晦气便立时下马到檐下避开那不吉之物,在檐下站定,里头有浓浓的药汤味传来,奚照庭扭头一看,难怪,竟是家医馆,扭回头,想了想,又扭回去。
  那正往人脑袋上扎针的怎么那么像卫林下?奚照庭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被推开的窗子遮住,然后从窗缝里小心窥视,没错,瞧那一脸假笑,瞧那个头儿和身段,哪个霍国男子像这样的?
  压低了嗓音,奚照庭喊了声“卫林下”,果见里头那人抬头,不自然地笑了笑立刻又定了心神下针去了。
  好啊,卫林下啊卫林下,你一个大家闺秀竟敢抛头露面?还敢与男子如此亲近?哼哼,那海棠定是哪个男人送的!看我不告诉你父亲罚你的跪,看我不告诉王祖母你做的好事,看她还喜不喜欢你。
  奚照庭想着,念头一转,不对,卫太傅家教甚严,况且左一道门又一道门,若一天两天混迹出来还有可能,天天这样就说不通了,忽然想起那日在卫府中听说她弄了木头人的事,为那个残废皇子治病,那难道在这儿也是先拿人练手?侍从来叫他,奚照庭抬头,原来那送葬的已过去了,满地凌乱的纸钱看着很扎眼,奚照庭上马,决定明天再来瞧瞧。
  而那边卫林下为人扎好针,正为刚刚有人叫她名字而忐忑,所以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到门口看了看,只看见了满地纸钱,人来人往和往日一样无甚特别之处,就连每天要从这里经过的从乡下贩卖水果的马车也是刚刚过去,没什么可疑的人,难道是她听错了?想想也有可能,天下卫姓那么多,林下又不是什么生僻字的名字。
  第二天,奚照庭自然没那么闲自己亲自前去,让他心腹太监邓苹去查看一番,还严令不许声张。谁成想,晚上邓苹复命却说那医馆里的针灸师是男的,二十二岁,家住城南杨柳巷。这令奚照庭很是怀疑,想想卫林下素日脾气又觉得也有道理,细心之人,小心行事,这没关系,反正他东宫里的太监很闲。
  晚些时候奚照庭去给他母后问安,正见任妃带着燕郡主也在,燕郡主有些无精打采,王后正说:“既然卫夫人这些日子病了,怕也不能照顾郡主周全,不如就住在宫里吧。”奚照庭便明白了,他没看错,原来是卫林下今日在家侍奉卫夫人汤药之故。王后本是好意,燕郡主却说:“不要,宫里头太无趣了。”任妃和王后交换个眼色,又都看看燕郡主然后又去说别的了。
  卫夫人病着,她一向信奉道家神仙,又有神婆说她是无意中冲撞了什么真人,要高人在旁做法十天之类,卫林下上山去请,她本不信这些,不过是安慰母亲罢了,请了位老道姑,卫林下又好说歹说让太清陪着来了,太清和卫风致一直见面就像斗鸡一样,再加上燕郡主,所以只要他们中的两人碰见都会很热闹,卫风致怕了这两个冤家,直接躲到东宫去了,奚照庭问起,卫风致说没事,就是那个火药小道姑来了,他闹得慌,来躲躲清净。
  奚照庭素日里在大书房是常见燕郡主和卫风致拌嘴的,再加上个道姑——想必很有热闹,于是很是盼着再去卫府。在上学的前一天,卫风致被下了朝的父亲揪回家了,骂他不孝。
  第二日是上学的日子,奚照庭今日来的早,结果却见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有些纳闷,结果那日卫风致和栗薇姮没来,只他们三人上课,一说散学燕郡主便要跑,到了门外被奚照庭叫住,问她何事如此匆忙,燕郡主杏核眼都笑弯了,问他可要看热闹,卫风致的,奚照庭立时便来了兴趣,两人都会些飞檐走壁爬墙的功夫,一眨眼就跑没了。
  奚临轩出了书房便问太监:“今天府里有热闹?本宫怎不知?”
  小太监小心看看书房里正冷脸翻书的卫太傅然后小声说道:“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只听说卫少爷今日被责罚了,跟上回一样,正在院里跪着呢,所以今日才没来上学。”
  奚临轩微微皱了下眉,是这兄妹俩太能闯祸还是卫太傅规矩太严?怎么又跪?
  “卫小姐也被责罚了?”奚临轩问道。
  “这奴才倒没听说,奴才这就去查看查看。”太监说道,小心打量主子想看出点什么来,可他主子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着。
  太阳很大,蝉开始叫的欢畅。奚照庭扒着树往下看不敢弄出一点动静,院中,卫风致两手高举,两手各托着几本书,面前放了个火盆儿和一大摞书,两个丫环一左一右正慢悠悠撕着手里的书,撕一页扔火盆里一页,像烧黄纸似的。那边廊下,卫林下和太清坐着,中间一个小藤桌,放着些冰镇瓜果,两人边慢悠悠的吃时而交谈两句,倒像两个监军。
  17
  “沉璧,给哥喝口水吧。”卫风致的声音蔫蔫的,估计是晒了好半天。
  “冰镇的乌梅汁好不好啊?”卫林下问道,声音轻柔柔的带着些刻意的嗲,奚照庭扒着树冷颤了一下。
  “别,那多不好,那留着你和太清仙姑消暑吧,给哥口凉水喝就行。”卫风致说道,口气里那个委曲求全。
  “可是,爹说若给他发现我袒护你就要罚我一起跪,哥,你看天这么热,我又怕热,你忍心我在太阳底下跪着么?”卫林下仍旧是温温柔柔的说话。
  “沉璧,哥哥错了,哥哥上次不该因你多跪了一个时辰笑你,哥知道错了,真知道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哥哥一马吧。”卫风致大概渴极了。
  “哥哥说笑,妹妹是女子,和小人等列。”卫林下笑着说道,从丫环手里拿过团扇轻轻的扇,很是悠闲。
  “卫沉璧,这次该跪的明明是你,我是替你扛着没说,你怎么一点道义都不讲,那些书都白看了?”卫风致问道。
  “呵呵。”卫林下拿着团扇掩嘴笑,“什么书?哥哥说的什么书?哦,是爹爹说的书房里那些市井刻坊印的胡编乱造教人学坏的书?哥哥怎么说是替我扛着呢,是哥哥买来的,上头又有哥哥的许多批注,与我何干呢?”
  卫风致恨恨咬牙:“卫沉璧,你这臭丫头,那些书许多我都未曾看过,何来批注之说?你何时见我有做批注的习惯?明明是你后写上去用来陷害我的。”
  卫林下轻轻咳了下道:“难道哥哥又在怀疑爹爹分不清你和我的字么?呵呵。”她可是费了大力气模仿的,怎会那么容易给爹爹看穿呢。
  “卫沉璧,你这个没良心的,呜呜,我们是一奶同胞,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哥哥……”卫风致带着哭腔说道。
  扒着树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打了个寒颤。
  “爱之深责之切嘛。”卫林下看看日头,“快了,还有两刻钟,呵呵。”
  一直悠哉斜倚着的太清打了个哈欠道:“看来看不惯卫风致并不是我的原因,连亲妹妹都讨厌的人得多令人烦呢,哈哈哈。”明显的幸灾乐祸。
  而扒在树上的奚照庭盯着丫环烧的那摞书,想了想,尽量蹑手蹑脚地跳下树去,整理下衣服一边开口道:“风致?听说你病……”说着话便走到门口,一手还撩着袍角,故作惊讶的样子看院中的情景,“这是怎么回事?”
  卫林下忙站起来行礼,太清却不站起来只笑着说道:“树上不是还有一个么?怎么不一并下来?”话音落,燕郡主已飘落院中。卫林下转头看太清,眼睛眯着。太清视而不见道:“你们山下实在太热了,还有这么多无聊的人,没意思,我今儿就回山上去,你跟我五师叔说一声。”
  几个人在院中或跪或站,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奚照庭本是要来瞧瞧那书的,结果却被太清给揭穿,实在让他有些着恼,可一抬头瞧见卫林下垂首站着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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