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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眼前的场景，只有风沙残壁，只是人烟断绝。
　　唐朝，玄奘取经归来见到的楼兰是一座空城，只余下城郭。
　　如今，云子诺他们面前的楼兰，却空留一座座零落的土堆。
　　十万平米的古城遗址，是一个正方形的模样。向西面看去，有着胡杨残木的地基，走近一观，在一处还有一扇形似门框的木头，弯下身体来，还能从倾斜的木框中穿过。但是屋顶、墙面、屋体都已经被吹散在风沙里。四周还有几处这样的残木遗迹。
　　这里曾经被誉为西域最重要的国家。
　　这里早在大汉人凿空西域前，就是一座美丽的城池。
　　这里后来为大汉所辖，迁都扜泥使楼兰改为名鄯善。
　　这里被屯田生产，改为西汉王朝交通的枢纽要塞。
　　可是，最终这里成为了一座空城。
　　在千年尘封之后，它恐怕不会想到，会被一个瑞典人斯文赫定在百年以前，因为一个巧合而发现。探险队唯一的铁铲丢失了，在寻找过程中遇上一阵沙尘暴，再次抬头，眼前就是一座古城。
　　那个时候罗布泊还没有干涸，孔雀河也没有断流，斯文赫定还能用独木舟，从孔雀河进入罗布泊，在湖中泛舟。
　　“可惜，楼兰早就死了。就像是人死了魂飞魄散那样，楼兰早在公元四世纪的死了，它的魂魄上不得天庭，下不到地府，就算还有，也只能永远游荡在滚滚流沙之中，备受烈日煎熬，不得安息。”陆吾看着这残根断壁面无表情地说。
　　“在它还不是楼兰古国的时候，我在这里生活过，那个时候，仙凡共居。城池的西面是民居，东面是军事重地。城内到处都是绿树，城外都是胡杨。城门外就是罗布泊，不时能看到，有人在湖上划船。
　　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从罗布泊引来的河水，小溪环绕古城。灵气密布，修士大多居住在靠近南城门的一条街上，以楼兰为暂歇之所。有坊市，有小摊贩，有专门发布消息的客栈。”
　　陆吾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在这里他认识了好友禺疆，两个人相识在这片烟波浩渺的内陆湖上，一起向西探险，一起共上昆仑，一起腾云九霄。
　　而今他在这里，禺疆又在哪里？还有在这里说过等待幽冥花开，就聚首的炼丹人扶堀，说过要到极北之地去看冰魄极光的呰昧，都已经不在了。
　　逝去的又何止是楼兰，还有那么多约定过的誓言，以及那个曾也年轻的他。陆吾看着云子诺与郁阳，他们是那样的年轻，在千万年面前，二十几年不过是一个忽略不计的时间。
　　如果真的能够找到归途，在迈入仙途后，一切会有怎样的变迁。曾经的情谊与诺言又会不会被时光打磨不见，或者被命运这个侩子手无情割裂。
　　再看向城中最高的佛塔，十来米的高度，也已经看不太出佛塔的样子，只是一座土垒的高土堆。
　　已经不能想像，在这里曾经日夜有人朝拜，真心祈求岁月安好。也看不出它如何见证了游人如织，富饶繁华。
　　它为什么会死？是气候变化？是人为过分的开采？是战乱病祸？
　　这个谜面没有谜底。
　　陆吾也不再说话。几人仔细探查了古城的各处，但是仍然一无所获，就像这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那样。
　　曾经的修士重镇，只是陆吾脑海的一场幻觉。
　　“已经太久了。”云子诺叹了一口气，“太久没有人类在这里了。没有人类的城市，就没有灵魂。在没有灵魂的地方寻找灵气的残留，就是海底捞针。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找到的，不然大家也不用等候这么多年了。”
　　四个人就这样离开了楼兰古城。几人再沿着古城遗迹周围寻觅一番。
　　周围到处全是纵横沟壑，风从左边吹来带起了沙石，风从右边吹来带起了沙石。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但是又是完全不受污染的样子。
　　走着走着，陆吾似乎找到了他认识禺疆的那个地方。
　　禺疆是北海龙王的儿子，与传闻不同，他喜欢游览名山大川，最爱的是寻找美食。与为了管理昆仑帝都的陆吾身上的谨慎严肃不同，禺疆不拘小节，生性洒脱。他们相识在凡俗之中，以为可以相伴下去，可他们之间还没有来得及离别，洪荒就迎来了末世。
　　这些年陆吾留在凡俗界，又有几分是为了寻找闭关不出、音讯全无的禺疆呢？这样的问题陆吾也会想想，但是他想的时候不多，因为回忆总是太美好了。
　　就在几人都陷入自己的思考的时候，天色忽然一暗。
　　“不好，这是要下暴雨的样子。”不待唐正卿的话音落下。就见到一阵飞沙走石，又大又急的雨点从天而降，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和猛烈的旋风一起，四个人无从防备，被淋得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黄尘足今古（四）

　　云子诺三人用灵力将自身隔开一个薄膜，烘干了被淋湿的衣物。而唐正卿就比较凄惨了，整个一副落汤鸡的样子，雨水顺着发丝留下，衣服全黏在了身上。
　　云子诺见状，为他施了一个防水咒，才让他脱出这个窘境。
　　“从来没有遇到过。”唐正卿感概着，“我出入这里多次，从来没有遇上过下雨。能让我看到更远一点的景色吗？”他向云子诺问道。
　　饶是唐正卿也免不了有这个好奇心，暴雨中的罗布泊千载难逢。可以说是百年难见。
　　云子诺也随了他的心愿，将灵力四散开来，只能感到淡淡的浅浅的波动向四周散开。
　　郁阳也随着云子诺的灵力，加深了这种波动，让它的范围向更远处而去。
　　陆吾见状，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这样精密的控制灵力，使它们完全贴合，不仅可以提高斗法中的默契度，也是对于自身法力的淬炼途径之一。
　　就在陆吾的灵力一起加入的时候，忽然一阵异变。周围从地底深处传来一阵灵力的波动。
　　四个人明显感到了一种力量向这里汇集。
　　几人面面相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就在三个人灵力完全融合时，大雨中出现了一幅奇景。
　　方圆千里的地面下，灵力一丝丝游走，像是有一个阵法被打开了，真空的水幕中浮现出一个场景。
　　广袤的湖中，星罗密布着一座座小岛，就像是如今千岛湖的样子。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一些修士踏水而过。来到小岛上，在那里停留修行。
　　画面一转，普通人划着独木舟，度过湖泊，将一副棺材埋到了其中的一个小岛的深处。
　　之后，是一个虎豹一样的精怪，身上有着两对翅膀，那是一个末谟，他飞向一个小岛，在那里布下了一个阵法。留下了一个玉符。
　　只见应该再有一个画面，可它还没有来得及呈现的时候。暴雨忽然停了，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征兆。
　　画面只能从此中断，再也感觉不到灵力波动，就像是榨干了这里最后的灵气。
　　“是罗布泊湖！”，“是古墓群遗址！”，陆吾与唐正卿同时说道。
　　他们说的就是同一个地方。
　　以前楼兰人死后，就会被埋入罗布泊湖中的小岛上，就是现在的古墓群遗址。
　　“能确定那个末谟最后飞去的位置吗？”郁阳问两个人。
　　他们都摇了摇头。
　　唐正卿说，“罗布泊太大了，小岛的分布也过于广泛。单单就是这样一个画面，根本不能确定在哪里。但是那座小岛比较高，应该是现在较高的雅丹。”
　　“无论如何，我们有了这个线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会触发阵法，又有什么意义，但是这个雨中画就是希望我们能够找到它。”云子诺说，“去古墓群看看吧。”
　　***
　　四个人驱车来到古墓群，在凹凸不平的荒滩上，周围是一座座雅丹。所谓雅丹地貌，是一种典型的风蚀地貌，又称风蚀垄槽。它源自维吾尔族语，意为陡峭的土丘。
　　就唐正卿所说，这里是聚集较多的古墓群，有500多个，当然很多已经被盗了。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四人开始了寻找工作。其实也不复杂，这是留给修士的讯息，所以一一用灵气探查就可以了。
　　虽说如此，也费了三人不少的心力。毕竟从敦煌开始，几人就不断的释放灵力探寻方圆百里，没有充分的休息过。
　　终于在一个并不明显的雅丹里，他们发现了一个阵法。从外面看上去，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雅丹而已。　
　　这是一种特别的阵法，修行界给了它一个形象的名字，千源万法阵。
　　这种阵法因为需要用不同修炼方式的灵力，同时灌入其中而得名。不能以外力破阵，否则阵毁物亡。是一种专门用来储存信息，保存玉符的阵法。
　　如果是有特定的传讯人，这种阵法会加入特殊的物质，以保证不备他人获得。
　　这个阵法并没有指定的传讯人。三个人在阵法的三个阵眼方位输入灵气，保持着绝对的等量，在三个阵眼被填满后，一个玉符出现在面前。
　　精怪末谟的留言内容并不多。说是洪荒的末期就要到了，大家就要离开，在这之前，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请看到这则留言的幽冥界的鬼修与修得至阳功法的修士，前往流河一次。
　　“看着这个图，所说的流河指的应该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云子诺还是有不少的疑问，“这个图与扇子上的图很接近，就是景象已经不太一样了。这个图上的山水更多。那么两拨人找的都是一个地方？”
　　“只是我们已经不能得知最后的画面是什么了。”郁阳说着，刚才的虚像出现的时间太短，“这倒也和屏风上的山水图相吻合了。图中的中心就是那片流河，现在的沙漠。汉代时候的修士难懂是因为同样的事情去到那里？”
　　“关键是我们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里。”陆吾关心的是怎样进入那个地方，“现在已经确定了沙漠之中有一处密地，但是从前的人似乎都知道在哪里。却没有给我们留下讯息。”
　　“或者是那个没有放完的画面，”唐正卿听着他们的话语，觉得希望有点渺茫。如果真是密地，就是不太能用灵气探查出来的地方。而整个沙漠东西长约1000公里，南北宽约400公里，面积达33万平方公里。它是华夏最大的沙漠，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在于，它亦是世界最大的流动性沙漠。
　　在这样的沙漠中，何如去寻找密地的入口？
　　四个人没有结论，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前去一寸一寸地找。在这样一个几代修士念念不忘的地方，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作别了楼兰保护站的留守者们，四人踏上了新的路程，在西面有一片沙漠等待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黄尘足今古（五）

　　为了不错过任何可能的信息，云子诺一行人改车行为徒步，穿越这片死亡之海。
　　今天已经是进入沙漠的第九十五天了，无休无止地探寻，让云子诺、郁阳与陆吾都呈现了疲惫之色。为了照顾唐正卿，他们还要为他用灵力修复体能。
　　但也多亏了有这样一个沙漠老人，他们才能避免了许多弯路。
　　也许与一种东西打交道久了，就会和这种东西有种冥冥之中的牵连，你会读懂旁人读不懂的含义。唐正卿与沙漠相交整整二十年了，他的青春、感情、灵魂都交给了这里，所有的美好与无奈、希望与绝望都在这里发生。所以他与沙漠之间有了一种牵连。
　　这让云子诺他们避免了迷失方向，也规避了重复的探寻。
　　“今天你们也稍稍休息一下吧，”唐正卿见他们的面色已经有点发暗，他觉得能够这样不眠不休，每时每刻精准地探寻沙地，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试想，坚持做一件事情，丝毫不停歇，长达九十五天，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还是在一片茫茫大漠，面对的除了沙砾只有沙粒。满眼的土黄色，除了蓝的天，没有什么可以去欣赏。
　　“也不是没有放松过，”陆吾说，“我们都有间断过，只是这里太大了。我怕没有找到的可能。”
　　在第五天的时候，陆吾没有丝毫的想法，寻找本来就不容易。
　　在第十天的时候，陆吾没有动摇，遍地黄沙入口之踪，谈何容易。
　　在第二十天的时候，他们才推进到沙漠百分之几的地方，将沙漠的东部边缘搜寻完毕。
　　在第三十天的时候，在他们进入沙漠后，见到了第一个生物。是一个濒临死亡的狐狸。
　　唐正卿十分惊讶，狐狸这样的食肉动物在二十世纪的时候还有人看到，已绝迹多年。他们救下了狐狸。
　　以为有了希望，是因为灵气的关系，才有狐狸的存在。
　　但是随之而来的只是失望，沿着周边近十天的探寻，仍然一无所获。
　　在第五十天的时候，到了一个小县城塔中停歇了一天，隔日再出发。
　　在第七十天的时候，他们差点被流沙分开，好在虚惊一场。
　　在第八十天的时候，陆吾想起了曾经天帝的一句话。“百期之内不得，无缘矣。”说的是修真界的一种默认定数，有些机缘若是不属于你，那么百期没有结果，也许就是永远没有结果。
　　他们离百期只有二十天了。虽说这个百期是一个虚数，但是“百”的确是修士的关键点，对于这里来说，一百天也许就是那个定数。
　　不是说要放弃，而是天命不让他们找到。
　　在第九十五天，也就是今天，陆吾同意了唐正卿的提议。
　　“我们休息一晚吧。”陆吾说，“这样找下去，哪怕到了也不一定有状态去对应。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还是未知之数。说不定……”
　　云子诺与郁阳都知道陆吾的未尽之意，让鬼修与至阳修士前去的事情，是一个极为怪异的事情。
　　云子诺与郁阳并不知道天帝的那句经验之谈。但是也都有一种感觉，他们并没有被赋予这个机缘，所以才会一无所得。
　　***
　　晚上七点，在地势稍微高的地方扎营，四周布下安全阵法之后，唐正卿不久之后就入睡了。其余三人最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调节灵力。在八。九个小时的打坐休整后，也恢复了不少。
　　云子诺走出了帐篷，这个时候，沙漠里是凉风阵阵，丝毫不见白天的酷热。所有的烦躁都消散了在这样的凉风中。
　　抬头仰望天空，凌晨三点，那里密布着繁星，深邃而辽阔，苍穹下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万物寂静。
　　郁阳也从帐篷中走了出来，看着不远处的云子诺，没有想到这几个月的相处，让自己是越陷越深了。因为这次探险远离尘嚣，来到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云子诺自是卸下了常用的伪装，在回归本色后不经意间散发出了淡漠洒脱，就连一个背影也能吸引住自己的心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在这样的夜色里，郁阳更是情思翻涌。
　　“不冷吗？”郁阳没有忍住，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云子诺，搂着她的腰，轻轻地在她耳边问道。
　　“不会。”云子诺被这样一抱，脸色微红，却借着夜色遮掩住了。
　　就听到郁阳说，“我们像这样一起看着星空，上次还是在西湖上。说来两处的景色还真的迥然不同。你说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也能一起看遍不同的景色吧？”
　　云子诺听闻西湖二字，想到那夜自己的醉态，抿了抿嘴，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却没有错过郁阳问题中夹带的那丝小心。云子诺也没有吊着郁阳的嗜好，转头看向他，笑着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恩，以后等到一切安定了，我们可以去看遍各种不同的景色。”
　　云子诺却也知道这个保证不知道要过多少年。
　　他们踏入修途之后，可以停息不能停留，可以疲惫不能疲倦，也许永远也不会真正的放松，真正的安定。但是他们可以一起看尽不同世界的景色，却是他发自内心的期望。
　　郁阳看到云子诺的笑容，心头一松，答应了就好，这样的承诺已经够了。
　　“明天我们改道吧。”云子诺又想起了那个不得其门而入的密地，“与其这样耗尽心神，不如把一切交给天意吧。不是说天道传人，尽得气运庇佑吗。说不定我们就找到了呢？”
　　“这样也好。”郁阳觉得自己居然会同意这样的决定，也是对近乎百日的探寻之后的失望吧。
　　这片沙漠说大确实很大，但是对于修士来说，其实说算小也不过分。但是居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好像他们是得到了一个假消息那样。若是把所有的地方都找完了还是没有，都要怀疑他们先前的推测是否真确了。
　　“其实运气是才修行中最重要的地方。”郁阳有点感叹说，有人说努力与天赋是修士的必备。这话固然没错，有了这两者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修士，但是却不能让你一举踏入绝顶之流，也不能让你成为大能。
　　要达到那个境界，运气才是不能言说的最重要的东西。得到法宝、找到密境、获得传承，无一不是和气运息息相关。
　　两个人也不再多说话，坐到了沙地上，云子诺依靠在郁阳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