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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有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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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败两人的行歌有些累了,趁斐然殊还没回神,干脆趴在窗上眯起觉来。
  斐然殊仍陷于震惊之中。虽知她在胡言乱语,但以前的聂云,就算胡言乱语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说,在不曾见面的这三年里,究竟是带走她的那人教坏了她,还是失忆后乱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斐然殊望着行歌,此刻心情异常复杂。 
  就在斐然殊纠结行歌是否误入歧途,而他应该如何拯救她之时,一里之外,气息有异。
  承影也察觉到了,便道:“庄主,要属下前去解决吗?”
  “稍等。”斐然殊凝神,听到一里之外,正要靠近的那一批人,被另外一批人截住了,便道,“不必了。”
  斐然殊敛目沉思。
  听行歌所言,不难推断,众多道修以及黑衣人找上她,必定与她身上的镇魂珠有关。而镇魂珠现世,引起争夺是必然,有人相护,却是奇怪。
  洗月观除了妙善法师之外其他人武功平平,不足以形成护宝队伍,而其他道门中人又是刚收到消息尚未查证道门之秀的真实性,不可能贸贸然出手。排除掉其他可能,那么这群截住夺宝之人的人,身份就相当可议了。
  “你在四方城查到些什么?”斐然殊对承影传音入密。
  “回庄主,她在四方城坑蒙拐骗混吃混喝……”
  “说重点。”斐然殊打断承影的小报告。
  “她和游子仙关系不好,和公孙异把酒言欢。”
  听到公孙异的名字,斐然殊皱了皱眉,这家伙爱凑热闹的毛病再不改,迟早要栽跟头。至于游子仙……龙门的手还挺长啊。这就说得通了,那一批为行歌清理“路障”的,八成是太学阁的人。游子仙的算盘倒是打得响,只是事情又岂会尽如他意?
  不过,现成的保镖,不用白不用。
  斐然殊勾唇一笑,望了一眼沉入梦中,微微打着鼾的行歌,五指微张,一件宽袍入得掌中,为她披上,而后拿起案上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路上来了好几路人马,大半都让太学阁的人打发走了。偶尔遇上棘手的,承影自会帮忙。帮了几次之后,他们似乎确定了天下第一庄正式介入此事,便安心地匿了。如此一来,这护卫的担子又落到承影一人身上。
  刚刚解决完一批鼠辈,又听得有十数位高手正在靠近,承影心里苦。
  斐然殊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同时发现这一次的情况,不同之前。
  行歌仍在熟睡,斐然殊吩咐道:“缓缓将车停下,莫惊动她。”
  承影虽有微词,却依言将马车停稳。
  斐然殊便下了车,站在官道之中,白衣猎猎,负手而立。
  不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赶到马车后面方才停下脚步。斐然殊徐徐转身,风度雅然,问道:“诸位是否在找一位叫行歌的姑娘?”
  只见来人清一色身着道袍,自是行歌口中那些道修。
  “你是何人?”一位女道修见他气度不凡,不禁红了脸。
  “天下第一庄,斐然殊。” 
  “斐然殊?”几位道修异口同声惊声道。
  斐然殊以指抵唇嘘了一声,又低声道:“正是斐某。斐某知道诸位是为何事寻找行歌,如若诸位信得过斐某,十日后欢迎莅临敝庄。届时斐某还会邀请其他道门同修,共襄盛举。”
  “那么,那行歌此刻是与斐庄主在一起么?”那位女道修看了一眼马车。
  “正是。”斐然殊点头。
  女道修又道:“能否请那行歌出来与我等一见?”
  斐然殊摇头,“不便。”她前夜为他治疗不曾真正合眼,正该多多休息。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斐然殊又道:“诸位若是信得过斐某,不如就此散去,十日后天下第一庄再见。”
  “若是天下第一庄庄主都信不过,那还有何人信得过?斐庄主,贫道告辞了。”一位道修抚须这样笑道,众人纷纷附和,向斐然殊致意后,拂尘随广袖一扬,大踏流星而去。
  只有最初那个女道修,仍在原地。
  她满面桃花,笑道:“凌云峰乃道门圣地,不知斐庄主是否修道?”
  斐然殊淡笑摇头,“有赖前庄主与三教领袖揠苗助长,斐某还来不及参道便已当上仲裁者。”
  于是女道修卷着垂到胸前的发带,由下往上挑着眼望着斐然殊,说:“那么,庄主,约吗?”
  斐然殊瞬间收起笑容,拂袖,转身,“不约,慢走,不送。”
  女道修仍不死心,临走前还飞书悬于马车上,“贫道天机宫飞鸿子,庄主若改变主意,随时可到纸上所书地方找到贫道。”
  斐然殊看都不看便挥出一掌,纸条化为灰烬。
  承影见状叹息,太虚山的天机宫真是江湖奇葩辈出之地啊。
  道门四大名山,太阴、太虚、太清、太极。其中太阴山以妙善法师执掌的洗月观为首,只收女弟子。太清山以清净真人执掌的清华观为首,只收男道修。太极山以元长生执掌的两仪山庄为首,以剑入道,不拘男女。此三者,门风颇正。
  唯独太虚山清灵真人执掌的天机宫,主男女双修,这本也是正道,但由于掌教者过于不羁,门风过于奔放,导致天机宫出的不世奇葩比整个江湖其他门派出的合起来都多。男道修能引领男风风尚,女道修能扛走释门佛像。
  “约吗”是天机宫独创的暗号,全文是“能约你出来乘交元真共修长生吗”,翻译过来就是“双修吗”。男女道修三十岁仍未找到双修者,便会被戏称为圣男、圣女。于是近年来,天机宫人开始向外发展,逮着个资质不错的,就追着人家问“约吗”“约吗”,也不管人家是否道门中人,简直丧心病狂。
  承影都有些怀疑,庄主这么抗拒女人会不会跟这些饥渴的女道修也有关系?不过他好想说,庄主你要不近女色就不近得彻底点啊!为什么跟车里这个女疯子走得这么近啊!
  斐然殊从承影热烈的视线中不难感受到他心里的翻江倒海,但说实话,他真的不是很想理他。这个承影,什么都好,就是脑中洞太大,常常去真存伪,与他交谈,只会累心。
  斐然殊回到车内,关上车门,隔绝承影哀怨的眼神攻击。行歌还在睡,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可能他进来那一下扰到她,她睡意缱绻地嘟囔了一句:“阿斐,什么时辰了?”
  斐然殊听到那一声下意识的“阿斐”,面色一柔,看了看天光,道:“巳时。”
  行歌又沉沉地睡过去了。斐然殊从随车柜子中的一叠玄色手巾中抽出一条,覆到她眼上。随后又拿起方才看了一半的书,靠在车窗边读了起来。
  秋日晨光孱微,犹带一丝凉意,却也映得他半面和暖。
  行歌眼上挡光的手巾不知何时被吹落,她醒来时,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看着看着,行歌的心也温润起来。目光落到他捧书的手上,他十指修长,骨节不甚分明,斯文却不柔弱,令人心中生温。
  行歌心里这种熨帖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看清那本书书脊上的名字——冷酷侠客俏佳人。
  “庄……阿斐啊,你好这口?”行歌问。
  “还算喜欢。”斐然殊见她醒来,便合上书同她讲话。
  “贫道这人比较直,能问你为什么吗?”
  “为了通晓人情世故。”
  三年前,斐然殊年仅二十有四,有生之年大部分的岁月在天下第一庄学习,闯荡江湖也不曾与人深交,适逢前任庄主渡劫成功——斐然殊觉得他只是不负责任地躲起来了——他便被拱上仲裁者之位。
  第一个案子,便是江湖名宿染风涉嫌非礼秋水山庄大小姐一案。当时秋大小姐哭得凄惨要染风负责,染风又对恶行供认不讳,当众人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他时,他做出了裁决——让染风自断一臂向秋大小姐谢罪。
  结果是,染风不愧为江湖名宿,说断臂就断臂了,而秋大小姐一改柔弱,砍了他三条街。
  原来染秋二人互有情意,奈何两家为世仇,只好出此下策。但凡换个通晓点人情世故的仲裁者,都会打圆场提出让染风娶了秋大小姐来负责,可惜他们遇上的是觉得自残才是正确负责姿势的斐然殊。
  经此一事,斐然殊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行走江湖,决不能立下‘不对女人动手’的原则,否则要吃大亏。”斐然殊道。
  “……你思考问题的角度也是蛮别致的。”行歌服了。
  “你不懂,那秋小姐见无论如何也伤不到我,便卑鄙地召来了她豢养的十二只恶犬。”斐然殊提到此事,心中还有些不豫。
  “难道你还立下过‘不对狗动手’的原则?”行歌不解。
  “不,斐某怕犬类。”斐然殊坦然得好像在说我喜欢吃红烧肉。
  行歌也不觉得堂堂天下江湖武林仲裁者怕狗有什么问题,反而十分理解地点点头。她还觉得红眼睛的兔子可怕呢。这种害怕的情绪十分主观,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行歌感觉话题渐行渐远,连忙又拉了回来,“人情世故也不一定要看这种小说来学啊!”
  “你知道每天江湖上会发生多少重大纷争吗?”斐然殊不答反问。
  “多少?”
  “斐某也不知。”
  “……”那你问个仙人板板啊!
  “斐某每日都奔走在各地,打打杀杀的空隙,最便捷的方法便是看小说了。”斐然殊道。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总感觉是不是对“打打杀杀”太不尊重了啊喂!等等……
  “贫道认识你这么久,没感觉你很忙啊!”
  “你认识斐某多久?”
  “……一天一夜。”讲到最后一个字,行歌自觉消音。
  斐然殊换了个舒展的姿势,以手支着额头,抬了抬下巴,问道:“知道在你沉睡的这段时间内,斐某与承影二人为你挡了几波人吗?”
  “我?”怎么突然说到她了?
  斐然殊抬了抬眉,点头,“嗯,你。亏得你出现,整个江湖现在空前团结,各帮各派都放下陈年旧恨,众志成城,目标都是你。斐某现在只需看牢你便可,倒省了奔波的功夫。”
  行歌十分震惊,感觉一下子笑不出来了,“阿斐,问你件事儿,你一定要老实告诉贫道。贫道好歹在妙善法师门下呆了几年,意志很坚强,你千万不要担心贫道承受不住。”
  “问吧。”斐然殊隐约猜到她要问什么。
  行歌忧心忡忡问道:“贫道是不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成为了什么天下江湖武林第一美女,所以这么多人要来抢?”
  对不起他高估自己了他猜不到。
  斐然殊捡起那块掉落的玄色手巾,温柔地盖到行歌脸上,密实地遮严,道:“乖,再睡会儿。”

  ☆、我是龙霸天,我有钱

  斐然殊一行来到鹿阳城时还未到午时,承影被派去打点上山事宜。
  鹿阳城就在凌云峰脚下,仗天时地利,亦是繁华非常,只不过这繁华,到底与四方城有些不同。四方城人热情好客,鹿阳城人高贵冷艳;四方城来往商贾众多,百姓安居乐业,十分和善,鹿阳城街上都是江湖中人,随时上演全武行。
  行歌倒是不理会这些,只一心寻着哪里有酒楼茶肆,这两日不是吃干粮,就是吃没怎么调味过的烤野味,当然最重要的是没酒喝,她感觉整个人都快枯萎了。
  哎呀呀,有个一品居的分店!
  行歌双眼一亮,抬脚就要过去,却被斐然殊提着后领子带到一个成衣铺里。
  行歌觉得自己眼下处境特殊,不宜打扮得花枝招展。
  “无须花枝招展,正常点即可。”斐然殊道。
  “贫道天生丽质,正常点就要倾国倾城。”行歌道。
  斐然殊沉默半晌,道:“别多虑,斐某在,城或国都且倾不了。”
  从斐然殊压抑的眼神中,行歌读出了“再废话一句我就废了你”,心想不是说她像故人吗,怎么这么凶,难怪把故人弄丢了。当然也就是想想,她现在抱着大腿呢,有自知之明。
  行歌乖乖挑起衣服。
  当手刚碰到悬着的衣服时,她的神情便不自觉地变了。懒懒散散的身子一下站得板直,步子一踮一迈都显得利索,眼神犀利,气质凛然,五指拂过一排衣裳,精准地抓了几件花色颜色皆素雅的袄裙,几件半臂上衣,几件对襟上衣。
  原本见她一副恶俗装扮便爱答不理的店家都忍不住搭了一句话:“姑娘瞧得真准,今年上头明令禁贪戒奢,京里正兴这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式。”
  饶是如此,店家也没有起来招呼的意思,真真是高贵得紧。
  这样行歌反而自在,自顾自拿着挑好的衣裳,招呼了声在帘子后伺候的婆子,进了内间试衣裳。内间墙上有一面立着的大铜镜,看得并不真切,不过合不合身还是瞧得清楚的。
  行歌摒去尺寸大小版型不合的,挑出一身最称心的穿上,剩下的两套要婆子打包起来。
  婆子笑呵呵道:“姑娘都挑好了,这几件旧衣是也要带走还是?”
  “不要了,谢谢婆婆。”行歌看着铜镜,总觉得少点儿什么,“婆婆,你会梳头么?”
  “会呀,姑娘想要什么样式?”婆子问道。
  行歌从包袱中掏出一钱碎银,“帮我随便梳个简单的发式吧。”
  一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梳成,搭配身上鹅黄上衣浅绿裙,端的是个文静的小姐,可是,还缺点儿什么呢?行歌摸着下巴琢磨,突然眼角撇到梳妆台上一盒胭脂……她顺手拿起,用小指点了一点,给唇上了色,问婆子要了点水,将胭脂在手心化开,拍到脸上,大功告成。
  婆子瞧得瞠目结舌,原要提醒胭脂不是这么用的话也憋了回去。
  “好看吗?”行歌问。
  婆子讷讷地点点头。
  行歌开心地挑起帘子,走了出去,将包好的衣服放到掌柜台上,“拢共多少钱?”
  掌柜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先前那个村姑打扮的姑娘,顿时有些受惊过度,还是婆子过来帮忙算了钱,行歌从包袱里掏出向公孙异借来的五百两银票,递了出去。刚回过神来的掌柜再次受惊过度,“姑娘,银票不是这么用的……你,您要去钱庄兑银子来付账。”
  这么麻烦?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啊!
  行歌脑中冒出这么个想法,随即纠结了一下电视是什么,无果,放弃,然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的斐然殊。
  “阿聂……”斐然殊有一瞬间的怔忡,这服饰,这模样,分明是折剑崖底那个姑娘,他曾经视为知己,后又惨遭背弃的那个姑娘。那个姑娘一意孤行,她说飞蛾扑火旦夕温暖……
  “怎么了?你也没有银子吗?”行歌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斐然殊神思归位,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道:“银钱素来由承影保管。” 
  “那阿斐,你帮我去兑点银子来吧。”行歌将公孙异的五百两银票给了斐然殊。
  斐然殊见她打发得如此自然,竟有微微的笑意。
  斐然殊拿着银票出了成衣铺子,却没有去钱庄,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身上。眉宇柔弱,富贵非凡,龙门中人,智商不高。前两点看外表便知,第三点凭直觉,第四点凭他正在被人盗窃而不自知可得。斐然殊屈指一弹,一粒石子正中小贼的手。
  小贼哇哇乱叫起来,那男子才醒悟过来自己险些让人扒了。
  斐然殊哂然一笑,转身离开,却听身后那男子喊道:“大侠请留步!”
  斐然殊想装作不闻,却不料那男子羸弱的外表下竟有一身不错的轻身功夫。他跑到他跟前,咧开一张嘴热情地笑道:“方才太多谢大侠出手相助了!在下龙霸天,未请教大侠高姓大名?”
  斐然殊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他一遍,实在很想笑。龙霸天,好名字。
  “大侠大侠你怎么不说话?大侠大侠你叫什么?”龙霸天一张嘴就没停过。
  斐然殊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我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吧。”
  “这怎么行?我爹从小就教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如果知道我今天就这样放大侠走一定会打我的!大侠大侠,你让我报答你吧!”龙霸天虽然有一个威武的名字,长相却一点都不威武,圆圆的娃娃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撒起娇来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虽然不会不舒服,但也不会舒服就是了。
  斐然殊扯出被他拉住的袖子,摊开手掌,道:“那,你给我十两银子吧。”
  龙霸天愣住。
  斐然殊见他没反应,又往前伸了伸手,道:“快。”
  “哦,哦。”龙霸天回过神来,连忙掏出钱袋,摸出十两银子,呆呆地递给斐然殊。
  斐然殊接过银子就折回了成衣铺,将银子给了掌柜,将银票还给了行歌,顺手提起她的包袱,道:“走吧。”
  “你没有去换?银子哪里来的?”行歌边走边问。
  “路人给的。”斐然殊道。
  行歌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斐然殊侮辱了。
  这时龙霸天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凑到斐然殊跟前打开钱袋,“大侠你还要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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