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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大会战内幕全解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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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对彭参谋说:“你要准备接见记者来访问。”彭说:“嘿!这是我常做的事。但说实话,我就怕见记者,因为你来他去,一天到晚不能休息!”
方军长也插入我们的谈话,他说:“哪一部援军先打进城来,我一定向委座叩头,请求颁给他一枚青天白日勋章!”
仿佛援军真的就要到了似的,想来真好比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在谈论怎样住高楼、坐汽车。
方军长有一只黄狗,行动不离主人,一声不叫,到了最后那几天时,它钻前跑后乱吼乱叫,大家说,连狗也着急了。……
在守军望眼欲穿之中,各路援军仍在途中。一个月里,他们徘徊观望者有之,敷衍塞责者有之,虽经苦战但力不从心、突不过日军拦截者亦有之。
7月23日,蒋介石再次向62、74、79、100及37军下达进行围困衡阳之敌的严厉命令。日军破译了军委会和九战区使用的通讯密码,以27、34、40、64师团重兵在衡阳外围堵截。
此次,援军确也不敢怠慢,几经苦战,但仍无一能杀入重困增援衡阳者。第10军官兵们眼巴巴听着衡阳外围的枪声时近时远,心中无限凄凉。
日军久攻不克衡阳,日驻中国派遣军打通大陆交通线、破坏中美空军西南机场的战略意图受阻于一个残破不堪的第10军。日军11军司令官横山勇受到大本营来电指责。横山勇于8月2日率少数参谋人员由长沙赶往衡阳前线。
为避开中美空军,横山勇所带的两架飞机于8月2日凌晨5时30分天刚亮时飞抵衡阳江东机场。
衡阳守军发现两架敌机着陆,当即以迫击炮进行连续射击。飞在横山勇座机前的那架在刚落地时中弹,为尽快停下来,驾驶员紧急刹住轮子,使飞机在惯性力中倒立起来,翻过身去。横山勇见有炮袭,招呼随从人员一起,在飞机还没有完全停稳时就跳到跑道上,并迅速离开机场。飞机刚停稳时,一颗炮弹在机腹下爆炸,一名未离机的军官和两名飞行员当即身亡。
这次来衡阳组织作战,横山勇将擅长城市攻坚的第58师团拉上来作为主力,另以第13师团加强力量,加之68和116师团原有兵力共4个师团建制。横山勇以绝对优势兵力,部署对衡阳的第三次攻击。
8月3日,日11军在衡阳以北4公里处开设作战指挥所。同一天,横山勇亲自组织了4个师团的参谋长进行了一整天兵棋推演,周密安排了各部队和各兵种的作战协同。8月3日晚上,横山勇来到133联队,向官兵们宣布,大本营鉴于133联队在前两次作战中的英勇表现,晋升联队长黑濑平一大佐为陆军少将。因暂时没有旅团长缺职和即将展开的作战的需要,黑濑仍作为联队长率部作战。
4日6时,横山勇带领各师团高级军官遥拜东方本土。仪式毕,他抽出战刀,向衡阳城猛地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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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守。城破之前,呻吟和哭泣声传出很远(1)
出于熟悉攻击路线和守军战术的考虑,横山勇以68和116师团的3个主力联队为第三次攻势的先头部队。
日军黑濑133联队、儿玉120联队与针谷逸郎218联队,兵力仅剩下原编制数的1/4,而他们面前的对手也在40余天坚守中伤亡殆尽。从第三次攻势一开始,相互拼杀的双方就同时可以使用“垂死挣扎”这个词来形容了。
4日、5日两天激战,黑濑联队3名刚刚代理大队长的军官全部阵亡。联队攻击的大西门阵地第3师守军仿佛打不死、死不完似的。5日傍晚,黑濑将刚穿了两天的少将军服脱下来,亲手叠得整整齐齐,打在行军背囊中。他集合起联队全体残兵200余人,自己举着联队军旗,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冲锋。
士兵们从联队长的表情中感觉出这次冲锋的含义,纷纷互相托付后事。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齐声大喊故乡的一个村庄或一座山的名字,然后回到队伍之中。
黑濑平一少将亲率的队伍刚要出发时,师团司令部的一名参谋赶来了解情况,见此情景后立即打电话报告师团长岩永旺。岩永旺考虑这次攻击行动除了表示帝国军人的忠诚和勇气,对摧毁守军阵地并无多大意义。他指示黑濑,于6日清晨在航空兵配合下发起进攻,取消了这次黑濑在以后称之为“悲壮的决一死战”的进攻行动。
儿玉忠雄大佐的120联队在4、5两日进攻预10师防守的天马山与西禅寺阵地。中国官兵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势频频以手榴弹大量杀伤日军,而守军的工事则在日军直瞄火炮的轰击中一处处被摧毁。5日下午,日军涌上西禅寺阵地,两国士兵混战成一团,一时间血肉横飞,天地变色。儿玉向岩永旺报告战况时说:“西禅寺作战中出现了现代昼间作战中很少的悲惨壮烈的场面。”
儿玉忠雄大佐入伍前是文科大学的高才生,是侵略战争将这个具有诗人气质的青年变成一名铁血军人。在回忆起这场作战时他说:“从肉体上消灭敌人,这本来是达到战争目的的手段,为此,我方的死亡也必不可免。但是,当战争之轮飞快旋转起来,死亡便成为目的,仿佛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死去。当战争终于显露出它的冷酷本性时,政治家和军事家对它无能为力。”
8月6日凌晨3时,刚刚投入衡阳作战的58师团突破了城区西北的守军第3师小西门阵地,并紧接着向周围扩展。5时,邻近小西门的体育场阵地守军全部阵亡,日军由这里突入城内。守军在早已构筑好的屋顶、路口工事中进行抵抗。一支支枪口从黑暗中伸出,一颗颗手榴弹从想不到的地方飞出来爆炸。日军不得已停在原地,待天亮后再行进展。
上午10时,横山勇接到报告,57旅团长志摩源吉少将阵亡。
志摩源吉旅团参加过侵华战争的多次重要战役,在中日两军中都颇有名气。8时20分,志摩源吉亲往第一线督战,他看到部下在守军手榴弹攻击中伤亡惨重,指示士兵们要勇敢地扑到守军投来的手榴弹旁,在爆炸前将手榴弹拾起扔回去。志摩源吉在攻击分队士兵中亲自示范,连续扔回四颗将爆的手榴弹,士兵们激动得高声欢呼起来。
就在志摩源吉起身离开时,守军的机枪扫射过来,两颗子弹击中面部,这位“战功卓著”的年轻将领当即气绝。
几天后,黑濑平一填补了这个空缺。
8月7日,坚守衡阳的最后一天。
死守。城破之前,呻吟和哭泣声传出很远(2)
将一群群日军射倒在地的,已是最后的士兵们射出的最后的子弹,而掀起一阵阵春雷般手榴弹爆炸的,则多是浑身无力的士兵们流血的身躯和伤残肢体的最后一搏。
凌晨3时,190师568团2营演武坪阵地被日军突破。5连连长罗夫及全连所剩20余人全部牺牲。
1小时后,该团3营阵地被攻破,率团作战的副团长李适及阵地上30余人全部牺牲。
拂晓,青山街3师阵地,7团团长鞠震环、3营营长王金鼎及所率官兵全部牺牲。
上午9时,日军从城北、城西冲进城里。战区督战官兼炮兵指挥官蔡汝霖已经不用望远镜就很清楚地看到端着机枪和步枪的日军士兵了。他知道大势已去,下令各炮连将各种火炮全部炸毁。
这一天,预10师29团连长符气东第二次受伤。日军远程炮弹片打在他头部太阳穴处,鲜血涌流,他被士兵们抬下阵地急救。苦战至伤,他的连队伤亡大半,几天之前他即被日军掷弹筒弹片打伤臂部,他坚持带伤指挥,直到这时。
听说日军从北门入城,全城5个医院和医疗急救所中数千名重伤员悲愤欲绝。在整个抗战期间,因为救治条件差,抚恤善后没有保障,士兵们都有不怕死而怕伤残的心理,守城47天,城中药品早尽,伤员们一批批死去,坚持活下来的人千难万难苦盼援军入城解救。他们心中清楚,一旦城破,守军幸存者被日军俘虏,那些身强力壮的人一般被强迫去当苦力,或许尚有一丝生机,而伤员们则断无活路。自7日下午,聚集在各处的伤员们不再忍痛不叫一声苦,低沉的呻吟和哭泣传出很远,如湘江潜流,凄惨之至!
中午,方先觉在中央银行地下室军指挥部召集各师长开会。
3师师长周庆祥、190师师长容有略、预10师师长葛先才、暂54师师长饶少伟、战区督战官蔡汝霖等人各抒己见,但都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突围?城中数千伤员,城外四面日军,如何走得脱?
再战?弹已绝,人将绝。剩下的士兵有气无力,就是拼刺刀也只有挨刺的份了。
军长方先觉,这位人高马大的汉子、身经百战的将军,此时伏在桌上哭泣起来。众将领黯然无语。
炮弹的落点朝军指挥部逐渐推近。方先觉镇静下来,擦去眼泪,对众位将军说:“第10军血也流了,苦也吃了,如今大势已去,但我们做人做事还是要讲个有始有终。”
由他口授,参谋长孙鸣玉记录,向蒋介石发出了最后一封电报:
日军今晨由北城突入以后,即在城内展开巷战,我官兵伤亡殆尽,刻再已无兵可资堵击,职等誓以一死报效*,勉尽军人天职,决不负钧座平生作育之至意。此电恐为最后一电,来生再见。
电报署上方先觉、周庆祥、容有略、葛先才、饶少伟和孙鸣玉的名字。各位将领传看一遍后,由参谋处长饶亚伯亲自送往隔壁电台室,目睹机要员译为密码、发报员拍发出去。
电报发出后,方先觉指示:销毁密码本,炸毁电台。
在那部昼夜不停地工作了47天的电台在一颗炸药块的巨响中化为碎片的同时,两名发报员之一、20岁的常州青年柳风来昏倒在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流淌出来。饶亚伯踢了他两脚,不见醒来,对孙鸣玉说:“这是累的。”
而由柳风来拍发的那份电报,却已飞越千山万水,飞向历史深处。
蒋介石在1944年8月7日即当天的日记中写道:“悲痛之切,实为前所未有也。”
8月10日,蒋介石发布近千字通电,命令全国军队于8月20日上午6时各在驻地为衡阳殉国守军默哀3分钟。电文中说:
……览电(即“最后一电”)肃然,至深悲痛,其慷慨就义,视死如归,可谓壮烈极矣!现方军长本人虽生死未卜,而其生平不屈之志,实为全国同胞所深信。我第10军全体官兵对于此役,不仅发挥我革命军人以一当十、以百当千的精神,亦且实践作战至最后一兵、最后一弹之训条,洵无愧于为我总理之三*义之信徒,与革命军人以身殉国之楷模,足重我民族存仁取义,千秋万世之光辉。……我全国官兵应以第10军此次在衡阳壮烈牺牲为模范,共誓必死之决心,益励奋斗之精神,同仇敌忾,为已死同胞复仇,为国家民族雪耻,有我无敌,前仆后继,以达成神圣之天职,而争取抗战最后之胜利!
衡阳守城,兵败城破,但它对全国人民心中掀起的波澜并不亚于一次胜利。舆论再次掀起“衡阳热”、“第10军热”、“方先觉热”,全国军队普遍开展了以第10军为楷模、誓死杀敌的活动。一种悲愤之情在中国大地弥漫。
如果历史的脚步戛然停止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但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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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守。惨烈的守城之战的灰色句号(1)
在离休不久的湖南省政协副主席姜亚勋的记忆中,衡阳守城作战的每一天都十分清晰。身为当时的第3师参谋主任,对那场作战结尾的情景记得就更是如同发生在昨天。在这段一个城市和一支部队的历史中,也有他个人历史中最难忘却的一笔:
守城作战中,我们师司令部住在铁炉门附近的红莲社。第3师打过多少仗,这次伤亡最大。我处里两个参谋下去当营长,一死一伤,司令部安排第9团团副苏逐到下面当营长,当天就牺牲了,四五千人的一个师,城破前只剩千把人,其中多数是伤员。
8月6日那天晚上,190师副师长潘质给我打电话,说青山街、易赖街基本是空的,只是日军不知道,日军随时可以走大路进来。我说,这个时候了,还没有考虑过突围吗?潘说,要突10公里才能突得出,那么多伤员,怎么可能呢?
7日早晨,周庆祥叫我到指挥所去,他指着十几部电话对我说:“你守住了这些电话,有事情打电话到军部联系,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离开。”说完,就带着参谋长张定国走了。
上午,情报人员报告,黄土岭没有人了,打光了。我打电话到军部报告师长,参谋长张定国的回答只有一句话:“我知道了。”
下午约4点钟,情报人员报告,发现天马山阵地插了一面白旗。我一愣,那是我师9团的阵地,团长肖贵田,衡山人,原来是师的副参谋长。为什么插白旗?我不了解。
我把这个情况又打电话报告在军部的师长。还是张定国接的电话,还是那一句:“我知道了。”我想同张定国再说几句,还没开口,张说:“你不要随便讲话。”我不明白这时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晚上,我得知方先觉派能讲日语的军副官处长张广宽同敌人取得了联系,约定由方先觉与日军师团长双方晚饭后在中山堂进行“有条件”投降的谈判,但方先觉在那里等到晚上12点日方也没有人来。
第二天天亮时,我还守在师指挥部,过去曾在司令部当过参谋的营长穆鸿才跑来找我,见面就说:“怎么还不快走?”我说:“我奉师长命令守在这里。”
穆鸿才两步走到桌前,将电话机乱摔乱砸一气,对我吼道:“守!守!日本人进城了你晓得吗?你是想让人家一刀砍死你!”
说着,他拖着我就往外走。我身上还有一只快慢机手枪,他见到后一把抢过去扔在一边。
路上,枪一堆一堆的。日本兵持枪列队站在各个路口,中国兵从各个阵地走出来。日本兵划了一条路,一律到山上名叫西禅寺的庙里集中。那里变成了一座集中营。
西禅寺是一处制高点,守城战斗在这里争夺得非常激烈,我们一路上踩着、迈着地上的一具具尸体——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中国官兵。
建制乱了,谁也找不到谁了,不像是军队,像一群被人驱赶的羊,乱糟糟地走。
在快到西禅寺的路口,我看见了师长周庆祥,他正和军参谋长孙鸣玉在一起站着。师参谋主任和军参谋长打交道多,我和孙很熟悉。
我走到他们身边时,抬头望一望这两位长官,相对无言。
这时候美国飞机飞来了,在衡阳城中到处扔炸弹。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统统炸。我心里很悲伤:投降了,不是盟军了。
关在西禅寺中,四周都是日本人的机关枪对着。我还是前一天早上吃的饭,饿极了,就扯野草往肚子里填,人一饿,虚汗就一个劲地冒,浑身发软。渴极了时候,我们脏水、粪水也喝了,泡尸的水也喝了。到处是苍蝇、蚊子、老鼠。
失守。惨烈的守城之战的灰色句号(2)
在西禅寺关了整整两天。日本人在城里搜索完了,又赶我们回到城中铁炉门一带。路上,实在饿不过了,一生一世都会记得,跑到路边一个老百姓家(老百姓早就跑光了),翻出一块毛芋,正要吃。一个日本人看见追上来,扇一耳光,把我打倒在地。
在铁炉门关押处,日本人不给一粒粮食,美国飞机又飞来炸,让这两群外国人给整惨了。一次飞机来轰炸,我刚扑进一个防空洞,一颗炸弹就爆炸了。
又过了两天,日本人给一人一天二两糙米,怎么够吃?我们在准许活动的范围之内到处找老百姓藏的粮食,有人找到了一点,就烧点粥大家喝几口。后来,死马肉也吃了,皮带、皮箱、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那些在打仗中受了伤的人,连病连饿,一个一个地都死了……
震惊全国、影响波及海外、极其悲壮惨烈的衡阳保卫战,自6月23日至8月8日,历时47天,成为抗日战争历史上耀眼的一笔。如果将这一战的句号划在方先觉率诸将领向蒋介石发出的“最后一电”,那么这段历史便成为一些人眼中的史诗和颂歌。但令人痛心的是,历史就是历史,它并不承担按照人类简单的审美天性去发展自己的义务。“最后一电”发出之后不久,衡阳之战由观念上的结束转到现实中结束的时候,方先觉决定与日军进行“停战谈判”。
对于这样一个突然的转折,阵亡的中国官兵们不知道,当时衡阳以外的中国军队、人民、舆论及中国政府、军队统帅部不知道,那些以惊异、同情、欣赏、冷眼旁观等等各色目光看待这场作战的人们的思维也被冷不防地甩出了轨道。
但是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历史规律的体现。也许通过它我们可以悟出:历史是一个比我们的想像更为广阔、也更为沉重的东西。
饶少伟是衡阳保卫战“五虎将”之一,解放后留在大陆,曾几次撰文和发表谈话回忆那场刻骨铭心的作战。在他的记忆中,情形是这样的——
8月7日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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