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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灵能反应，”德斯弗王子环顾周遭，“我们到舱里去看看？”

　　　　船舱的入口保存完好，门框上精灵风格的雕饰繁复而不杂乱，堪称是真正的艺术品，连龙堡里也罕有可以与之媲美的。只是从甲板王门里望去，看到的只有一团模糊而幽深的黑暗，叫人心里发怵。紧了紧手里的剑，莱昂点头：“来都来了，总要看个究竟。还是我走前头，殿下，拜托您多费心。”

　　　　“明白，莱昂先生。请别担心，薇妮小姐，”王子附身握住薇妮的手，像是舞会上搀扶舞伴，“过会要是觉得害怕，可以拉紧我。”

　　　　“遵命，殿下。”小女孩谨慎地回应。

　　　　还是该听伊芙琳的，干脆别把她带来就好了。莱昂双手握紧长剑，缓步走向舱门。比起上船之前，雾气略略变淡了些，舱内的阴影却似乎更加浓重。虽然目前为止一切平静，但他知道，这样一艘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人口稠密、商船如织的普拉哈，船上一定有些什么在等着她们。

　　　　舱门越来越近，刚刚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这艘船有多少年头了？按伊芙琳的说法，少说也有好几百年，残破的船身和厚厚的灰尘都证明了此事，可……

　　　　利刃毫无征兆地袭来。没有任何声息与光泽，黑色的利刃穿破黑暗，倏地刺向他持剑的手腕。直到最后的瞬间，莱昂方才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无暇思索，急速后退，以狼狈的姿势堪堪躲开。

　　　　失态只是一瞬的事，他迅速摆好架势。袭击者没有趁势追击，而是静静站在原地，像在观察他。

　　　　回过神来的莱昂同样在观察对手。不仅仅是剑，袭击者全身黑衣，黑夜和雾气的掩护下，尽管相距仅仅几步之遥，也只能看见几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不对，他愕然发现对手不止一个。在左右两侧，还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黑影伫立旁观，每个手中都是同样的黑色长剑。这些人……不，这些鬼影一样的东西是一直在船上的，还是伴着刚才的攻击冒出来的？

　　　　德斯弗走上几步，与莱昂并肩而立。王子拔出了他的佩剑，那是柄华丽的短剑，金黄色的火焰在剑刃上燃烧，光芒却驱散不了四周环绕的雾气。

　　　　“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一个金属撞击般刺耳的声音道，“滚回去。”

　　　　多久没人叫自己滚了？莱昂侧过脸，斜睨正面的敌人：“要是我们拒绝呢？”

　　　　“那你们的鲜血就会渗进脚下的木板，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黑影的语气转冷，灵能随之高涨，四下静立的那几个同样如此。这算是在示威么？莱昂默默地感受着他们的水平，嘴角情不自禁微微翘起，看来卡奥斯·哈瓦里安没有说谎。他微微放松了下肩膀和手臂：“殿下。”

　　　　“什么事，莱昂先生？”直到此刻为止，拉米拉斯的王子始终没有提升他的灵能。

　　　　“一会的战斗，”他答道，“您不需要出手，保护好她们两位即可。”

　　　　不等德弗斯回应，莱昂提醒对手一声：“我来了。”接着便如离弦之箭直扑正面的黑影，短短几步便将灵能提升至最强状态。

　　　　刚刚他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躲开对手的偷袭，虽然有一点点狼狈，毕竟是躲开了；而现在，黑影在他出声示意后举剑招架，却仍然满了慢了半拍。“沉默”锋利的前端精准地切进对手右肩，伴着一声惨叫，黑黝黝的长剑咣啷落地。

　　　　于是战斗开始。

第49章　船舱里的乘客？（1）（）　
黑色的长剑落地，仿佛收到信号，左右两侧的黑影一同向莱昂袭来。不等敌人靠近，莱昂迅速闪向右侧。其实是左是右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左右两个方向同时受敌。

　　　　“好快！”他听到德斯弗和伊芙琳的惊叹同时出口。

　　　　其实还能更快，他自信地想，于此同时挑飞头一个敌人的长剑，接着旋身躲开第二人的挥砍，那家伙动作过大失去了平衡，莱昂乘势绕到他身后补上一记肘击，于是头两个黑影摔作一团。

　　　　第三个敌人手里的剑更长也更宽阔，仿佛要将人一劈为二的斩击当头而至，莱昂侧身避过的同时跨上一步，与对方接近到身体贴着身体、长剑无法发挥作用的程度。在黑影愣神的当口，他倒转“沉默”，用剑柄的尾端在对手胸腹之间用力一顶，于是这一位也和前两个一样倒下。

　　　　第四个敌人……没有第四个，是最开始的、肩膀中剑的那一个，他换成左手执剑，高声叫喊：“不许进到船舱里去！”

　　　　毫无悬念，莱昂轻松地再度让对手长剑落地，这次他砍中的是左肩。陈旧的甲板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先前被打倒的某个黑影爬起，径直冲了过来。莱昂一沉身，没有光泽的长剑贴着头发扫过，他举剑上格，对方捂着手腕踉跄着后退开。

　　　　虽然力量差得远，剑术破绽百出，但这些家伙相当顽强。几乎把每个黑影都打倒了三四遍，直到他们个个灵能衰落到极点、再也无力站起，战斗才告一段落。

　　　　即便如此，黑影仍在不甘心地扭动，挣扎着试图爬起。继续打下去既没乐趣，又无荣誉可言，莱昂垂下剑：“事到如今，你们还想阻止我们进船舱吗？里面看来装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值得你们这样拼命去保护。”

　　　　“不……”最先袭击他的黑影气喘吁吁，“我们要保护的……是进入船舱的人……”

　　　　“进入船舱的人？”闻言他身子一怔。

　　　　“不要……永远不要……进入船舱……不要进去……”黑影像是快要窒息的人那样用尽全力呼吸着，“因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莱昂完全没法听见，不自觉地凑过去：“什么？”

　　　　没有回答，扭动与喘息同时停止，眼前的黑影像是沙土构筑的那样崩塌瓦解，在雾气中碎成了一片一片。一阵微风吹过，扬起漫天黑灰色的碎屑。不光是这一个，同样的情形发生在所有的黑影身上。

　　　　谁也没有出声。当一切散去，剩下的只有几捧残余的灰烬，就好像这些黑影已经存在了几百乃至几千年。

　　　　“怎么回事？这些家伙是什么……什么东西？”莱昂茫然四顾。舱门就在眼前，如今看来却好像无比遥远，远到一生无法跨入。视线无法穿透的黑暗之后，隐藏着何种秘密？

　　　　“也许是法师召唤的阴影生物，”德斯弗在一团灰烬前蹲下，“他们像是风化的破布，没有残余的灵能。”

　　　　伊芙琳说：“我看也是，小薇妮觉得呢？”

　　　　小女孩只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心中有一丝疑虑在悄然放大，莱昂定了定神，这种情绪决不能在他们面前流露：“既然如此，召唤出这种东西的法师本人也强不到哪里去，不值得担心。我们进去瞧瞧？”

　　　　“当然，”女巫道，“想吓倒王子殿下和莱昂大人，这点东西实在不够。”

　　　　她似乎听出了我的不安，莱昂不敢确定。说到底，是为了自己的事，大家才来到这条船上，怎可就此退缩？

　　　　他警惕地接近舱门，略一观察，抬腿跨进船舱。从门外向门内看是深不可测的黑暗，真正置身其中，情况反倒没有那么糟糕。光线虽然昏暗，足够他看清四周。

　　　　船舱的结构很简单，进门后，走下七八阶盘旋的楼梯，拐过一个转角便是一条走道，宽度只可供两人并肩而行。走道两侧的木制墙壁上有许许多多扇木门，大半已经门轴脱落、门板残破。在接近走道尽头的某扇门板后，有昏黄的光透出。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那束光。门对面的木板壁上，影子舞蹈般跳动。是火光，随即莱昂闻到了烤肉的香气，感受到微微的暖意，还有极轻极轻的、柴火燃烧时的噼啪声。那儿有人，他立刻与另外三人交换了眼神。

　　　　走下阶梯时尽管放轻了脚步，然而船舱内如此寂静，任何一点响动都足够引起注意。不管门后是谁，一定知道我们来了。莱昂握剑的手上渗出了汗水，剑柄上湿漉漉的，他的手指开了又合，始终找不回往日的得心应手。

　　　　是因为伊芙琳还有薇妮的缘故吧，顺便德斯弗也值得担心。不是他的因为实力，而是他的身份，一个王子要是在普拉哈出了意外，后果……

　　　　莱昂收起思绪。现在不时胡思乱想的时候。经验在同龄人中极为丰富的他很清楚，黑暗中的一点亮光固然引人注目，但若是只把注意力在亮处，那就大错特错了。

　　　　走在最前，莱昂横剑胸前，警惕着两侧经过的每一道门，揣摩着各种可能性。陷阱，埋伏，还是法术？

　　　　汗水不止令手掌变得黏糊，也挂满了额头。船本身不大，走得再慢再小心，走道也很快到了底。相比这儿其他的门板，这最后的一扇门算是保存最完好的，没有大的破损，光从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透出。

　　　　他听到门后旁若无人的咀嚼声，最没有教养、最大声的那种。难道想错了？本打算撞进去的莱昂伸出左手，轻轻将门板推开，同时迅速向侧面急闪。德斯弗王子也举起剑来，守在两个女孩前方。

　　　　没有料想中的箭矢，也没有滚烫的沸油浇落，更没五颜六色光彩照人的魔法。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声饱嗝。

　　　　“别紧张，别紧张，既然来了就放轻松些，”一个可以和歌手媲美的优雅嗓音邀请道，“这儿没有危险，没有拿着刀剑的人，没有陷阱，也没有凶恶的野兽。准确地说，什么都没有。所以，门外的一二三……四位，是四位，请进来吧。”接着又是一声响亮的饱嗝。

　　　　莱昂疑惑地探出一点头，待他看清门里景象，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去揉眼睛。我……没有看错？张开的双翼，锋利的爪牙，虽然体型远比同类要小得多，可……确实没错，一个烧得正旺的火堆前，那确确实实是一条龙，一条浑身乌黑犹如夜空的龙。

第50章　船舱里的乘客？（2）（）　
“莱昂先生，怎么了？”德斯弗好奇地问道。

　　　　莱昂没有回答，而是指指门里。于是王子愣在了门口，接着是靠过来的伊芙琳和薇妮。

　　　　“我，”黑龙问，“吓到你们了吗？”

　　　　“没有，”莱昂走进舱室，“该怎么说呢？是有点儿意外吧。”

　　　　那准确地说是头“小”黑龙，从头顶到尾尖不过一条手臂的长度，翼展也大致相当。这条龙浑身覆满光滑的鳞片，头上生着两支弯曲至后脑的龙角，双眼像是两颗金色的宝石，发着明亮而柔和的光芒。

　　　　若是体型放大百倍，该是很有威严的吧，莱昂如此猜测。可眼前这般大小……

　　　　“我知道，我知道，”黑龙张口喷出一小团火焰，可以看到它满嘴都是细而尖利的牙齿，“完全可以理解。你们中的大多数，或许是全部，都是这辈子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的龙。迟了介绍，我是条黑龙——这好像是句废话，你们看得出来——名字是吉内尼斯，一个传统悠久的龙族名字。这位是布蕾，来，向大家问声好。”

　　　　黑龙抬起一边翅膀指向一旁，像是一个人抬起一只手。直到此刻莱昂方才注意到舱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一个默不作声的女孩。听到黑龙的招呼，她上前行了一礼：“晚安，各位大人。”

　　　　“非常好，”黑龙又喷了一小口火，“诸位，布蕾小姐是我的护卫。至于你们就不需要作自我介绍了，我知道谁是谁。拉米拉斯的德斯弗殿下，塞尔兹的星辰卫士莱昂，达纳安公爵的女儿薇妮小姐，还有……呃，是在普拉哈闻名的女巫卡拉小姐。放松些，诸位朋友，船上没有其他人在，用不着遮遮掩掩。”

　　　　“一条龙还需要护卫？”莱昂诧异道。相比之下，它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倒没那么值得惊奇。他收起长剑，走进房间，另外三人随之跟上。

　　　　吉内尼斯的身躯扭动：“虽然我的力量确实强大，谨慎些总是没坏处。何况事实证明，即便带上护卫仍然不够。”

　　　　“仍然不够？”他越听越糊涂。

　　　　“是啊，我和布蕾不幸被困在了这儿，”黑龙拍打两下翅膀，“也曾试着向外求救。可是没有用，别说大多数人根本没能力来到这艘旧船上，就算来了也不过白白送死。尊敬的星辰卫士莱昂，你和你的朋友们是头一批成功下到船舱里的人，可是很遗憾……”

　　　　“向外求救？”伊芙琳突然打断了吉内尼斯，“这么说来，莱昂在酒里听到的奇怪声音是你发出的？”

　　　　“对，就是我干的。”黑龙大方地承认了。它从火堆前的架子下抓下一大块烤得焦黑的肉块，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罪魁祸首就是这么个小东西？莱昂想了想，摇头否定：“不对，声音和你不一样。”

　　　　“没错，确实不是我的声音，但法术是我施放的，”吉内尼斯大口撕扯着肉块，“其实用我自己的声音也行，但我想，甜美的女孩嗓音对年轻男性来说更有吸引力，所以就拜托布蕾帮忙了。”

　　　　“那你为何想杀掉亚伦？”

　　　　“不，我没有，我和你的朋友无冤无仇。更准确地说，是完全互不相识，我没有任何一丁点的理由要杀他。那么说和借用布蕾声音的原因是一样的，为了引起你的注意。黑龙是喜欢用事实说话的种族，瞧，莱昂先生，你果然很在意，这就是证明嘛。”

　　　　“就为这点理由？”不知是不是火堆和烤肉的缘故，莱昂有种乌烟瘴气的感觉，“那为何选择我？”

　　　　“在布蕾的感知范围内，你最强大，尊敬的星辰卫士莱昂，所以找上门来的概率也最大，”黑龙解决掉整块烤肉，把爪子伸向下一块，“这不是恭维，也没有夸大其词。布蕾是个非常优秀的护卫，她能精确地感觉出方圆四百里之内每个人、每个生物的灵能。她说你最强，你就一定最强。”

　　　　“如此评价真是谢谢了，但，”莱昂七窍生烟，“就为这种事，你害得我好些日子连酒都没法喝！现在我来了，什么事，说吧！”

　　　　“没法喝酒对有些人来说确实是个严重的损失，我有几个矮人朋友，他们来自火链城或者千柱厅，详细向我介绍过喝不到酒时的痛苦。根据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我认为和吸血鬼尝不到献血时的感受大致相当，是极为难忍的……呃对不起扯远了，”黑龙注意到莱昂脸色不善，“我确实是找你，希望能获得帮助，但没料到你能找到这艘船上来。这下全完了。没救了。没有任何希望了。”

　　　　“没有希望了？”莱昂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对，你们现在和我们一样，被困住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虽然对方是条龙，但被人愚弄的感觉很糟糕，莱昂毫不客气，“就我所见，你的个头还没大到从门里出不去的地步。”顿了顿，他补上一句，“就算门里挤不过去，你是一头龙，这些烂木头怎么可能困得住你？”

　　　　“吉内尼斯没有说谎，”那个叫布蕾的女孩说，“如果诸位不明白的话，请试着走出这条船。”

　　　　仔细回想，先前喝酒时听到的是这个声音。“试着下船？”莱昂探出头去，朝来时的走道望了眼，空空荡荡，依旧什么都没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边说边顺带打量了下，女孩一身白衣，与火堆前的黑龙形成鲜明对比。她有着一头黑色的及腰长发，眼睛是接近白色的浅青色，像是两捧湖水。至于长相，简直是天使才有的容颜，可是……在那一瞬间，莱昂忽然一阵恍惚，眼前的布蕾变成了某个他极其熟悉的相貌，可就是无法回想起来。

　　　　惊觉所有人都在注视自己，意识到盯着布蕾太久，莱昂急忙别开视线：“抱歉，失礼了。”

　　　　“没关系，”黑发的女孩垂下头，长发挡住了她一半的面孔，“试一试就明白了。”

　　　　这样猜谜一般的话语实在叫人提不起兴致，这艘古老的船上有着怎样的秘密，女孩和黑龙躲在船舱里究竟在干什么，他是一点也不想再深究下去了。“那，”他不放心地追问，“我以后喝酒……”

　　　　“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个法术不再有意义，不会再听到我的声音。”

　　　　非常好，困扰自己好长时间的麻烦终于可以了结，莱昂松了口气。“我的事情告一段落，”他转向伊芙琳，“殿下那边呢？”

　　　　女巫蹙眉：“殿下身周的线索在盘旋，消逝，又不断诞生，如同交织的蛛网，无法看清延伸的彼端。”

　　　　“说人话。”

　　　　“就是我们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黑龙挥舞小小的双翼，“再见。我的意思是，我们马上就会再见面的，尽管此刻的你们一定不信。”

　　　　“……我会认真参考您的意见。”

　　　　礼貌地道别过，莱昂头一个走出舱室，其他三人紧随其后，每个人都是一副有许多话要说的样子。待走出一段路，确信黑龙和女孩就算听到也听不清楚，莱昂忍不住向女巫分享感受：“真是两个怪人！只有一点没错，我确实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