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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看看她。”没有哪一刻会这么想念沈碧茹，我的母亲。
　　顾淮民点了点头，转身往前走，我看到了他眼角沁出的泪，被他云淡风轻的抹去。
　　原来顾淮民这般冷漠的男人都会流泪，那沈碧茹呢？她又曾经流过多少的泪水？
　　沈碧茹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美丽的脸庞有些苍白，就连唇也是一样，印象中的沈碧茹总是浓妆艳抹的，这样虚弱的她我竟从未见过。
　　推门而进的时候，沈碧茹并没有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子照下来，照在她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圣洁感。沈碧茹虽然一向都很瘦，但连下巴都瘦得这样尖却是从未有过的事。
　　一直以为自己离开的这两年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可时间却在不知不觉中流转而去，到底还是改变了，只是有的改变很小，有的却足以变成两个世界。
　　心头有些涩涩的感觉，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你回来了。”沈碧茹没有睁眼，像是已经知道进来的人是谁，有些虚弱的开口说道：“我让他们都走了，那么多人守在这里很烦呐。”她语气像是刻意在维持轻松一般。
　　“嗯，你高兴就好。”顾淮民上前替她拉了拉被子，很自然的说道：“天气冷了，别冻着自己。”
　　沈碧茹低低的应了一声，她的手从被子下面伸出，与顾淮民十指相扣，两人旁若无人。虽说不上多么甜蜜，但日积月累下来的默契也足以说明一切。
　　他们很爱彼此。
　　突然觉得有些羡慕，若问我此刻最大的愿望，那大概就是希望顾淮民和沈碧茹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吧。
　　顾淮民弯下身子，在身碧茹耳边轻声说道：“女儿来了。”

　　☆、436。第436章　奈何【六】

　　便是这四个字，一时间又让我的心狠狠的揪疼了一下。沈碧茹闻言眼皮颤了颤，却始终不肯睁开双眼，她只道：“我累了，想要睡一会。”说着，她背过了身子去。
　　沈碧茹不愿意见我，这个认知让我有些失落，就算顾淮民说的是真的，沈碧茹真的是不想让我伤心难过这么多年才一直故作忽视，却也让我有种不被重视感觉。
　　顾流溢站在我的身后，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
　　顾淮民看了我一眼，然后垂眸看向分明在装睡的沈碧茹，这次却并没有如她的意，反倒颇为强势的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已经在这里躺了太久，该起来走动走动了。”
　　“我不想见她。”沈碧茹说：“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你让她走。”
　　“我来只是想要知道你真的是血癌吗？”我看着不敢转身的沈碧茹，淡淡的开口问道。
　　沈碧茹的身子似乎僵了僵，并没有回答。
　　“你从来都不会告诉我。”我咬了咬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是不是准备瞒我一辈子，等到……的时候才让我知道？你真是个残忍的母亲。”
　　良久，沈碧茹终于睁开了双眸，几乎就在那一刻，泪水倾泻而出，她抬手狠狠的擦去，然后才转过身子来，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顾倾你不是有点太自作多情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关系吗？就算我告诉你了又能改变些什么？”
　　她的父母是因为这点才把她随意抛弃，她的养父养母也是因为这点才将她赶出家门，都是她曾以为最亲近的人，可结果呢？他们知道后还不是疏远她，放弃她。
　　沈碧茹敢说，如果她把自己的病一早就告诉自己的女儿，那么她也一定会疏远她这个母亲。
　　几乎是毋宁置疑的事。
　　“你该庆幸你没有遗传我，否则在你出生的那一刻我就会掐死你。”沈碧茹冷冷的扯动了嘴角。她还是应该庆幸吧，不管是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都没有这种病。
　　我看着沈碧茹，垂眸说道：“对不起。”
　　沈碧茹愣了，就连沉默的顾淮民和顾流溢都愣了。
　　“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沈碧茹有些好笑的看着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不是应该怪她怨她恨她吗？不是应该恨不得她去死吗？为什么要道歉？
　　“对不起。”我并没有看沈碧茹，径直说道：“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所以从来不顾及你这个母亲的想法，一直在怨你，对不起。”
　　我有什么资格去责怪沈碧茹呢？如果我早知道沈碧茹有这么可怕的病大概真的就像她所说的，会害怕、会疏远、会责怪，但一定不会去关怀。
　　我一直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女孩，一直以为是家庭和环境造就了这一点，却原来是遗传沈碧茹。
　　“知道吗，死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难的是活着。”沈碧茹说完又转过了身子，语气却不像之前那般冷淡。
　　“你走吧。”她说：“我累了。”

　　☆、437。第437章　奈何【七】

　　轻微的关门声传来，沈碧茹原本紧绷的情绪这才松了下来，她的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面，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的时候，她才弯下身子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
　　白色的手帕上沾上了血，沈碧茹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随手将帕子扔到一边。
　　“是你告诉她的？”沈碧茹脸色苍白的问道，却并没有看向顾淮民，语气也没有质问的意味。
　　顾淮民看着她，眉心微蹙，只道：“她是你的女儿，难道你还要瞒着她吗？”
　　沈碧茹沉默，胸口的气息起伏不定，她有些虚弱的说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告诉她。”
　　“我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她你的病情。”所以他并没有违反他们之间的约定。
　　沈碧茹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幽幽开口说道：“她变了。”
　　顾淮民不置可否。
　　“她变成我这辈子最不希望她变成的模样。”沈碧茹眼角泪水沁出，情绪一发不可收拾，“可是她又变得好优秀，就和刚知道怀上她时我们一起想过的那般优秀。”
　　顾淮民上前拥住她，眸中一片深邃，“是啊，她是我们的女儿。”语气中带上了微不可查的骄傲。在女儿还没有出生之前，在儿子还在的时候，他们想过无数种未来。
　　那些年顾淮民最大的动力就是沈碧茹和一对子女，想要给他们最好的未来，所以变得冷漠变得强大变得无坚不摧，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我有点后悔了。”沈碧茹悲戚哭出声音来，哽咽着说道：“我该掐死她的，我不该生下她的，我……我舍不得她。”原以为这些年尽量对女儿冷漠，尽量忽视疏离，等到分别的时候就可以潇洒的挥一挥衣袖，不会因为彼此走到两个世界而心痛。
　　“我会照顾好她。”顾淮民神色微微动容，瞳孔在沈碧茹看不到的角度下黯然。
　　“我们还要一起陪着女儿长大，你忘了吗，我们说好的。”
　　沈碧茹没有说话，手上用力抱紧顾淮民，就像抱紧了所有的希望一般。
　　“我两次失去了小辞，我不可以再失去她了，真的不可以。”沈碧茹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女儿了，她怕她受欺负，怕她不幸福。
　　“我知道。”顾淮民怎么会不懂呢，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病房内陷入了久久的死寂中。
　　就在同一时刻，沈碧莹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而被送进了这家医院，几乎白家所有的人都倾巢而动，白非原姗姗来迟，因为着急一直跑了上来，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
　　“妈！”白非原推开门，有些急切的喊了一声。
　　沈碧莹只是扭伤了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大碍，脚上打了石膏正靠在床上，白玉锦站在一旁整理着头发，白露和白雪一左一右的坐着正在削着苹果，白老爷子也正坐在一旁。
　　“阿原。”沈碧莹见到白非原眼神一软，慈爱的看着儿子，眼里再也放不下别人了。
　　白非原马上上前，皱着眉头不悦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进医院来？”
　　沈碧莹神色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看向白玉锦。

　　☆、438。第438章　奈何【八】

　　白玉锦收起了镜子，接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这个人，家里明明有保姆那些事还要亲自干，上那么高的地方取东西这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大嫂你也真是不小心，这不是让阿原担心嘛。”白玉锦看了沈碧莹一眼，眸中带着警告。
　　“都是我不小心。”沈碧莹垂眸，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说着。
　　白非原眉头深深的皱起，却只道：“下次这些事你不要亲自动手了。”他只是担心沈碧莹的身子，况且沈碧莹的身子一向孱弱，幸好没伤到骨头就是了。
　　“行了，没事都回去吧。”一直沉默的白老爷子突然开了口。
　　“爷爷，我送您回去吧。”原本还在纠结自己苹果削得一点都不美观的白雪听白老爷子这么说眼神一亮，站起来就要去扶白老爷子。
　　最近白雪对白老爷子可殷勤得很，只要白老爷子松口她自然也就不用再担心自己和白非原的婚事了，所以最近只顾讨好老爷子，只希望老爷子能早日松口。
　　白老爷子轻飘飘的看了白雪一眼，只道：“不用了，让玉锦送我回去就行了。”
　　白雪不情不愿的又退了回去，白露只说再陪一陪舅妈，白玉锦和白老爷子也就先回去了。
　　白玉锦扶着老爷子走了一会，电梯里，父女俩相对无言。
　　“你大嫂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白老爷子没看白玉锦，有些冷淡的问道。
　　白玉锦心下一紧，面上却故作疑惑的说道：“爸您什么意思啊？我刚才不是和阿原说了嘛。”
　　“你当我这个老头子傻了？我虽然上了些年纪，但脑子还没坏。”白老爷子哼了一声，显然已经看出了什么，沉声说道：“跟你有关系吧。”
　　“怎么可能。”白玉锦想也不想的反驳道：“爸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大嫂的关系一直很好，她又是我的大嫂，我尊敬她还来不及，怎么还让她受伤呢？”
　　白老爷子脸色并不怎么好，他瞥了白玉锦一眼，只道：“我已经问过了，你大嫂那伤分明就是从楼梯上滑下去造成的，没伤到骨头已经是万幸，你闯祸了还不承认。”
　　白老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白玉锦是优秀，漂亮聪明又能干，可就是野心太大，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从前一直宠着的关系，老爷子也是悔不当初。
　　“爸，您找人监视我？”白玉锦愣了愣，随即有些气愤的质问道：“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么可以找人监视我呢？”白玉锦心里已经把老爷子骂死了。
　　霸占着白家势力不肯撒手不说，就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信任了。
　　白老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白玉锦在打些什么样的小算盘，也正因此才会让他格外寒心。
　　“爸您一直就偏心，总是向着哥哥，从小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哥哥，从来都没想过我。”白玉锦想到这里更加委屈了。
　　“混账！”白老爷子被白玉锦这一席话气到了，骂道：“你怎么不说你哥哥从小吃了多少苦，有什么好东西你哥哥不都是先给你？真是翅膀硬了，都是你妈惯的你！”
　　白家人丁单薄而且一直都是儿子多女儿少，白老爷子没有兄弟姐妹，白老爷子的父亲有两个兄弟，后代又都是儿子，所以白玉锦就格外受宠了一些。

　　☆、439。第439章　奈何【九】

　　从小到大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白玉锦用的都是最好的，包括受的教育上的学校也是一样。大概也正是因为这点才造就了如此骄傲的白玉锦，尤其是她的妈妈更是格外的纵容她。
　　白老爷子和妻子也算是商业联姻，并没有太大的感情，不过夫妻间相敬如宾倒也算是和谐，唯一令白老爷子不满意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妻子太自私太任性一点都不顾及别的想法，所以白老爷子也很担心孩子会遗传母亲的脾气，不过所幸自己的儿子没有这样。
　　如今的白玉锦和她妈妈简直一模一样，都是被娇惯坏了，总觉得这个世界应该绕着自己转。白玉锦那段失败的婚姻就是最好的证明，任性的一定要嫁给那个男人，结果还不是离了婚闹得无家可归，带着两个女儿又重新回到了白家。
　　白老爷子想着，突然问道：“你不会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这话问的有些突兀又莫名其妙，但白玉锦的心却狠狠的颤了一下，许是做贼心虚吧，她的气势马上就弱了下去，委屈的看着白老爷子说道：“爸，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您怎么就不能盼您女儿一些好，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做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白老爷子觉得这样下去这个女儿迟早会闯出什么大祸来，可他儿子早逝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虽然娇惯但他也舍不得过多的责备。
　　“我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你自己先回去吧。”白老爷子觉得烦躁得厉害，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也不想多和白玉锦呆着。
　　白玉锦看出了老爷子的不耐，也没过多停留，再说她也巴不得马上就走呢。
　　“哎。”白老爷子突然有些惆怅，不禁想如果自己儿子还在就好了。
　　所幸白非原很有出息，果然和他爸爸一样天资聪慧，什么都是一点即通，老爷子想着等白非原娶了阮家的那个丫头之后，就可以把自己手上的这些东西全部交给他了。
　　白老爷子没叫人跟着，难得享受了片刻的清闲，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他找了个地方坐下，难得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能有这样的阳光，老爷子惬意的闭上了双眼。
　　“老爷爷可别睡着了，虽然阳光很暖，但终归天凉，小心伤风感冒。”身旁，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老爷子猛地睁开双眼，竟是没觉察出身边有人。
　　从沈碧茹病房出来后我心情不免有些低落，让顾流溢先回去后自己便走到这里想静一静，却不想碰到了这位老爷爷，于是就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白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但双眸熠熠生辉，一看就是特别精明的样子。老爷子看到自己身边的小女孩忍不住想果然自己还是上了年纪，不中用了，都没看到这个小姑娘呢。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老头子我可睡不着啊。”烦心事那么多，他只不过是稍微闭下眼睛而已。
　　不过。
　　白老爷子眯了眯眸子，这个小姑娘怎么有点眼熟呢？

　　☆、440。第440章　奈何【十】

　　后来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我能再早一点见到白老爷子就好了，如果早可以见到他，早一点被他觉察出来某些事，那么或许沈碧茹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你这小丫头有点眼熟啊。”白老爷子想了想，但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眼前的人，不由得有些懊恼，年纪大了连记性都不好了。
　　我忍不住嘀咕了句：“我已经22岁了。”已经过了要被人叫做小丫头的年纪了。
　　白老爷子笑道：“我这个老头子叫你一声小丫头也不为过。”不知道为什么白老爷子对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很有好感，明明不认识还没怎么说话，但白老爷子就是喜欢。
　　这是一种本性的直觉，很少有能够让白老爷子一眼就看上的人。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老爷爷您别拿我开玩笑啊。”
　　白老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很爽朗，特别有兴趣的看着我问道：“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啊？”
　　我垂眸，片刻后才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我爸爸说我妈妈给我取名叫天晴。”
　　“天晴，天晴。”白老爷子似乎对这个名字很喜欢，赞扬道：“真是个好名字，看来你妈妈很爱你啊，这名字寓意倒是极好。”白老爷子忍不住在心底说道，本来看这个小丫头就很顺眼，这下就更喜欢了。
　　因为白老爷子的话我微微有片刻的失神，单从一个名字来看就可以断定沈碧茹爱我吗？
　　“小丫头，你给我当干孙女吧。”白老爷子是越看越中意，直接说道：“要不是我孙子已经有了未婚妻我还真想让你给我当孙媳妇呢。”白老爷子语气中不无遗憾。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的老人，苦笑道：“老爷爷您又开玩笑。”虽然这么说但因为这位老爷爷的出现让我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白老爷子一听这话就急了，马上说道：“老头子我从来不开玩笑的，我瞧着你这丫头不错，你考虑考虑？”白老爷子说完又叹了口气，只道：“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啊？”
　　“老爷爷您说哪里话。”我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您还是最好不要和我扯上关系的好。”
　　“哦？这话怎么说？”白老爷子一下子又来了兴致。
　　“谁跟我扯上关系谁都会变得非常倒霉的……”说到这，我忍不住有些失落起来。
　　呦，还是个有故事的小丫头呢！白老爷子双眸一亮，毫不在意的说道：“你这丫头看着挺乖巧的，怎么还这么自卑呢？老头子我就觉得你这丫头不错。”
　　他那两个外孙女啊，一个看着娇娇弱弱的，但像极了她妈妈，另一个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