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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天空因为遍布铅灰色的云而显得低而压抑。雪暂时地停了。但气温已经低到个位数，各个角落雪积成布。
　　程松之突然走过来，拍拍蒋启光的肩膀。
　　蒋启光有些烦躁地抬起头，但看见是程松之之后，紧缩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放缓语气，问：“怎么了？”
　　程松之说：“听说京安生病了，现在在医务室，我在想，中午我们班委派几个代表一起去看看她吧。”
　　这一刻，蒋启光心中真心感谢程松之。天知道他多么想进去那个医务室，亲眼看看京安究竟怎么样了。但他没有任何的借口走进那个地方。甚至连假装自己去买药都心虚。而程松之的提议却能够让他名正言顺地跟在班委的人群中，看一看她。
　　蒋启光认真地点头，说：“好，我同意。”
　　程松之一笑，说：“那就这样定了，中午我先去学校外面买个水果篮，虽然是在医务室，但还是要重视一点，送给医务室的医生也可以。”
　　蒋启光差一点就把“谢谢”两个字说出口。
　　程松之对待别人时永远这么真诚，大概也是当初他和梅溪的事情被柳依依告密之后，柳依依被集体疏远冷淡的原因之一。不仅是因为柳依依的品行问题，还在于她伤害了一个很善良很温和的人。
　　中午，蒋启光和程松之两个男生到学校外面买水果，杜梅她们则去食堂买粥，约好在医务室门口碰面。
　　一群人在医务室前面集合，走进医务室时，最外面那个房间正有几个学生在买感冒药。看起来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使很多人都着凉了。
　　坐在药柜后面的女医生看见杜梅他们，无奈地说：“你们还真是把这里当成病房了是吧。”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没有阻止他们。
　　“只给你十分钟。”女医生说：“她已经醒了，不过还是很虚弱。”
　　他们走进里间，看见京安正坐在床头发呆。
　　“你们来啦！”京安看见他们，惊喜地一笑。
　　杜梅走过去，把装粥的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边打开边说：“你也真的是太吓人了，突然间就发高烧，吓得我们真是……”
　　“就是。”曹月华说：“我们三个女生根本就抱不动你，害得我们到处找人帮忙，幸好后面宋清明出现了，才把你送到医务室来。”
　　曹月华说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人群后面的蒋启光心里面默默腹诽：明明当时我也义无反顾地去了，你怎么不提我？
　　京安笑着对她们说：“麻烦你们了，谢谢。”
　　“来，喝点粥吧。”杜梅把保温盒递给她，“勺子已经擦干净了，你从昨天晚饭后就没有吃东西，肯定饿了吧。”

　　062。　红姐

　　京安接过保温盒，说：“你们真的对我太好了。”
　　曹月华说：“你可要快点好啊，下周一就要进行期中考试了呢。”
　　京安说：“那要是能够病到下周二就可以躲过期中考试了不是吗？”
　　众人纷纷看着她。京安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说：“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
　　在散漫的闲谈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保温盒里的白米粥也差不多被京安吃得见底。
　　这个时候，女医生敲了敲门，站在门边上说：“探访时间到了，下一批来了。”
　　下一批？文1班的成员都好奇地看向女医生后面。
　　宋清明、卢辛、蒋笑笑、刘泽、章清羽……都是理1班的学生。
　　女医生无奈地看了京安一眼，说：“虽然说你生病为我增加了收入，但是，我还是想真诚地说一句，以后你还是少生病吧，你生一次病，我这里的地板都要被踩下去一厘米。”
　　京安吐吐舌头，对女医生抱歉地一笑。
　　理1班的学生让开通道给文1班的学生离开。
　　蒋笑笑看了一眼柳绮霏。柳绮霏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卢辛。卢辛站在宋清明的身后，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见柳绮霏一般。宋清明看着蒋启光，冲他点点头。蒋启光同样看着宋清明，同样冲他点点头。而曹月华依然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看着蒋启光。短短几秒间，仿佛暗流涌动一般。彼此致意。
　　从平流层进入到对流层，又从对流层回到平流层。
　　离开的时候，程松之把多买的一个水果篮放到女医生的座位上。
　　等女医生出来，看见自己椅子上放着的水果篮时，文1班的学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一群小鬼！”女医生提起这个水果篮看了看，笑着说：“还挺可爱的嘛。”
　　里间。
　　宋清明走到京安床前，坐在床沿上，握住京安的手，问：“好点没有？”
　　京安点点头，说：“感觉好多了。”
　　蒋笑笑把自己手里拿着的两本杂志放到床头柜上，对京安说：“我想你待在这儿也无聊，所以给你带了杂志来，你要是闲得无聊就翻翻杂志打发时间吧。”
　　京安把两本杂志拿到手中，一本伊周，一本红秀，她抬眼看着蒋笑笑，笑着问：“你肯定不会买这种杂志，又是从你某个女同学那儿搜刮来的吧？”
　　蒋笑笑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你别管哪儿来的了，有的看就不错了。”
　　几个人一起说了会儿话，蒋笑笑说：“行了，你和宋清明说话吧，我们就不再当电灯泡了。”
　　她和刘泽章清羽一起离开。房间里面只剩下宋清明和京安。
　　“今天早上谢谢你。”京安注视着宋清明的眼睛，说：“她们说，是你把我送过来的。”
　　宋清明双手搁在自己的校裤上。因为布料粗糙而能够通过指尖清晰地触摸到颗粒状的东西。他说：“当时我看到她们几个抱着你，你晕晕沉沉睁不开眼的样子，我真的吓了一跳。”
　　京安莞尔一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烧了。明明昨天晚上还挺好的，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沉默了一会儿。宋清明忽然说：“对了，化学竞赛初试的结果出来了，我们都过了。”
　　“咦？”京安惊喜地睁大眼睛，“我们学校的学生都过了初试？”
　　宋清明笑着点点头，温润的眼睛里透出琥珀一般的光泽来，“李老师说这件事的时候很得意的样子，还说川阳有两个人连初试都没有通过。”
　　京安吃吃笑了两声，说：“李老师心里面肯定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这还是我们学校第一次初试全过吧？创纪录了。”
　　“李老师还说，教育部的人专门打电话给他，问为什么在参赛学生名单中还有一个文科生。”宋清明说，“李老师当时很牛气地说，因为我们崎水中学的学生从不偏科。”
　　京安笑得眼睛弯弯的。
　　离开的时候，宋清明没有再提明天去机场给他那个朋友接机的事情。看京安目前的状况，是肯定不能去的。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给张凡宇发短信：一路平安，后天见。
　　女医生走进里间，看见坐在病床上的女孩正怔怔地望着窗外。女孩的脸颊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苍白，削瘦，但眼睛却似乎因此而更亮，像两颗明珠一般，在日光中泛出澄澈见底的光泽来。
　　“他是你的小男朋友？”女医生问。
　　“嗯？”京安回过神来，撞上女医生打探的目光，脸颊微微泛起绯红，说：“不是。”
　　“那就是了。”女医生微微一笑，走到京安床边把柜子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回头对京安说：“你男朋友长得很帅，有眼光。”
　　京安害羞地低下头，但心中却觉得甜蜜。
　　“今天早上他抱你过来的时候，整个鞋子和裤腿都被雪浸湿了。”女医生说：“不过好像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呢。”
　　“是吗？”京安有些紧张地抬起头，却看见女医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你叫京安是吧？我听说过你，崎水的天才。我叫梅红，你可以喊我红姐。”
　　出门的时候，她又回头补了一句，说：“我也是崎水毕业的，是你的学姐。”
　　还真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女医生。
　　不对，学姐。
　　京安在上晚自习的时候回到了教室。她轻声轻脚地从后面进去，却还是被后排几个同学发现了。
　　“京安回来了！”刘伯清喊了一声。
　　全班同学都回过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望着京安，忽然全体鼓起掌来。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掌声，京安怔在原地，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心里面仿佛破壳一般，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层保护膜裂开一道缝，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动从其中涌出来。
　　“谢谢，谢谢各位！”京安冲大家鞠躬。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柳绮霏对她轻轻一笑，说：“在你不在的一天了，老师们又发下来了三张试卷。”
　　京安的笑容僵在脸上。
　　在剩下的晚自习里，京安握着笔在试卷上奋笔疾书，以期赶在收作业前写完。
　　“为什么一下子突然布置这么多作业啊？”好不容易写完，京安总算松了一口气。
　　柳绮霏把头从自己桌上的时尚杂志上抬起来，无辜地看着京安，说：“不是明天周末了吗？老师布置了作业回家做啊。”
　　……
　　京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写完的那三张试卷，“你是说，这些是这个周末的作业？”
　　柳绮霏用力点点头。
　　OMG……
　　晚自习下课前五分钟，宋清明就出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班上似乎都已经知道宋清明和京安的关系，不少人向京安投来一副“你懂的”的目光。京安只好把头埋下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等下课铃一响，京安跟柳绮霏说了一声，就以最快的速度从前面走出教室。
　　“快走！”京安对宋清明说。
　　“嗯？”宋清明有些不明所以。
　　京安说：“走吧。”
　　他们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不少同学从教室里面探出头来。
　　“我就说他们有猫腻吗？不然早上怎么会送京安去医务室？”
　　“才子佳人啊！”某个人感叹到。
　　蒋启光看着前门聚集的那一群人议论纷纷的模样，眼睛里浮现出一片阴翳，穿上外套就从后门离开了。
　　柳依依回头看了蒋启光一眼，眼中涌现出无法猜测的情绪。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后，曹月华也正看着她。
　　“月华，我们走吧。”杜梅走过来说。
　　曹月华目光从柳依依身上收回来，笑着牵住杜梅的手，说：“看来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啊。”

　　063。　回家

　　＇3＇
　　回到寝室后，京安发现自己受到了公主一般的待遇。
　　她提着热水壶准备去打水的时候，杜梅抢过她手中的热水壶，说：“我去帮你打，你就坐在座位上休息吧。”
　　她洗漱完准备给自己洗袜子的时候，曹月华接过她的盆子，笑眯眯地说：“我帮你一起洗了，你去休息吧。”
　　她上床摊开被子的时候，刚和自己的男朋友简宇腻歪完回到寝室的龙晓宇喊道：“别动！”
　　京安动作一怔。龙晓宇脱掉鞋子爬到京安的床上，说：“你乖乖躺下。”
　　京安被龙晓宇的女王气场吓到，乖乖躺下去。龙晓宇帮京安把被子仔仔细细掖好，又抬头问京安：“你晚上睡觉没有踢被子的习惯吧？”
　　“没有。”京安说。
　　“那就行。”龙晓宇满意地下了床，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刷牙洗脸洗脚敷面膜然后上床，前后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曹月华躺在床上担心地问：“发烧不会反弹吧？”
　　杜梅说：“没听说过。”
　　“我觉得，你们有点太紧张了。”京安说。
　　“你闭嘴！”三个人齐声说道。
　　周六一大早，京安重新成为寝室里面第一个起床的人。想着今天要跟宋清明一起去接机，形象一定要好，于是在衣柜里面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套满意的冬季时装。然后在外面套上校服。
　　“起床了。”京安把她们一个个叫起来，说：“今天星期六，上午上完课就可以回去了哦。”
　　曹月华第一个坐起身子，说：“我想回去吃鸭子，好久没有吃鸭子了。”
　　“对了，梅梅。”曹月华看向杜梅，问：“你这一周回去吗？”
　　“不回去，怎么了？”杜梅说。
　　曹月华有些沮丧地说：“你上次从家里面带回来的那个盐焗花生好好吃，我还想吃。”
　　杜梅边穿衣服边说：“你早说啊，我箱子里面还有一点没吃完呢，等会儿我拿给你。”
　　“你不是说要减肥吗？”龙晓宇从床上爬下来，坐在椅子上穿鞋子，“花生那么多脂肪你还吃？”
　　曹月华悲愤地说：“减肥诚可贵，美食价更高。”
　　“……”
　　出门的时候，杜梅看见京安身上穿的衣服，问：“京安，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京安说：“不冷，我在里面穿了加了绒的保暖内衣。”
　　四个女生下楼后，却惊起地看见站在楼下的宋清明。他冲四个女生挥挥手，笑着说：“早上好。”
　　“你这么早来干什么？”京安问。
　　宋清明说：“来看看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昨天晚上就好了。”京安说。
　　“哪有人发烧一天就好的。”宋清明说。
　　“啧啧，二十四孝男友啊。”曹月华咋舌说道：“这种极品男神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悲剧地是，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而那个女朋友还是我闺蜜。啧啧，闺蜜夫，不可夺！”
　　龙晓宇捏捏曹月华的脸颊，说：“你想夺也夺不走啊。”
　　曹月华对她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这个时候，宋清明忽然对她们三个说：“一起去吃早饭吧。”
　　“好啊。”曹月华点点头，星星眼地说：“真没有想到我有一天可以跟男神一起吃早饭。”
　　龙晓宇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曹月华你可以有点志气吗？”
　　“没有。”曹月华斩钉截铁地说：“在我男神面前，志气这个东西就不存在于我的字典中。”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来到食堂。
　　“你们想吃什么？”宋清明问。
　　“蛋炒饭。”
　　“我也要蛋炒饭。”
　　“我要三鲜面。”
　　宋清明看向京安。
　　京安说：“我要牛肉粉。”
　　“好，你们去找座位吧。”宋清明说。
　　宋清明分了好几趟才把每个人的早餐端到每一个人面前。因为食堂里的桌子都是四人桌，宋清明只好搬了一个红色的塑料凳坐在过道上。还好在晨读之前食堂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吃早饭。
　　“你们回家打算做什么？”曹月华问。
　　龙晓宇说：“我跟简宇约好了，这个周末去爬山。”
　　“爬山？你爸爸妈妈同意了？”曹月华问。
　　龙晓宇说：“我跟他们说我跟几个同学一起去，他们就同意了。”
　　曹月华羡慕地说：“我要是在晚上十点后还没有回家，我爸妈绝对五分钟一个电话打过来。”
　　“对了。”曹月华忽然看向杜梅，问：“梅梅，你要不今天跟我一起到我家去玩吧？”
　　杜梅有些顾虑地说：“我不太习惯面对你们的父母。”
　　“我爸妈虽然对我很严格，但对我朋友一向很好啦。”曹月华努力做杜梅的工作，说：“要是他们知道你成绩那么好，肯定会端茶送水地欢迎你——不过，你可不能跟我爸妈说你成绩很好的事，不然他们肯定一口一个‘你怎么不好好学学’！”
　　曹月华模仿自己爸妈的口吻因为极不腔不调而让大家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样？去不去？”曹月华一脸期盼地看着杜梅，“我们不仅可以一起一起睡，还可以一起出去逛街。”
　　“算了，还是不打扰了。”杜梅歉意地笑笑，说：“我还是觉得不习惯。”
　　“好吧……”曹月华有些失望地说。
　　几个人一起吃完早饭。宋清明在二楼与她们分手。
　　“宋清明人真好呐！”曹月华感叹道，她看了京安一眼，嫉妒地说：“你果然是人生赢家啊。”
　　周六早上的课大家一贯都听得心不在焉。他们的心思早飞远了。
　　放学之前，马老师站在讲台上提醒说：“下周一回来就进行期中考试，你们回家也不要只顾着玩，记得多复习复习，上一次月考我们班成绩就是倒数，这一次看看你们能考成什么样。”
　　好不容易把放假的事宜交代清楚，马老师说：“最后一件事，下个星期你们来的时候每个人带300元，这是学校给你们买的练习册的费用。”
　　台下议论纷纷。
　　毕竟，家庭富裕的只占少数。大部分都是家境比较普通的学生。三百块钱虽然说并不多，但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却是一大笔钱。
　　杜梅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抿住嘴唇。
　　放学后，京安背上书包跟柳绮霏她们道别，到校门口找到宋清明。
　　“走吧，你那个朋友是几点的飞机？”京安问。
　　“嗯？”宋清明怔了一下，说：“我们今天不去接机了。”
　　“为什么？”京安睁大眼睛，满是疑惑。
　　宋清明说：“你身体刚好，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
　　京安摇摇头，说：“我真的已经没有事了。”
　　宋清明却微微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