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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已经彻底入戏的诺曼，此刻面上痛惜、遗憾、同情、悲悯等情绪陈杂，话语饱含深情。

　　　　“随着这两位战士的死去，他们的家庭从此就失去了收入来源，他们的儿女无法继续在黑袍法师门下学习，再也没有了成为法师的机会，并且他们也无法再在节日的时候吃到牛排，每天只能吃上粗糙的黑面包，如此下去之后，终有一天，他们甚至连房子都要卖出以维持生活，两个原本幸福美好的家庭就此破碎！”

　　　　最后，诺曼又缓缓指了一圈周围。

　　　　“古斯塔夫，如果你一定要发动战争的话，这里将有无数个家庭就这样破碎！”

　　　　诺曼一幅悲天悯人的大慈悲表情，仿佛心怀天下，普爱世人。

　　　　宛若父神降世。

　　　　被诺曼饱满的情绪感染到，广场周围的重装士兵们都沉默了，广场中的圣教军们也面色微变。

　　　　这些勇敢的战士或许不怕死，但是身而为人，有很多东西比死更值得他们考虑，比如说诺曼说的那些。

　　　　对方是四星白袍法师，周围还有那么多埋伏，如果这场战争一定要打起来的话，确实就像是诺曼所说的那样，会有无数个家庭破碎。他们不怕死，他们怕的是自己死后，他们的儿女怎么办？父神教和领主府确实会有补偿，但是那份补偿能管他们一生吗？说到底，他们自己活着，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才是最切实的保障。

　　　　古斯塔夫的意志无疑要比这些战士们坚定，反驳道：“这是为了父神的荣耀！能捍卫父神的荣耀是我们的荣幸，我相信我的战士们会为此感到骄傲！”

　　　　诺曼却角度刁钻：“父神只教导了我们要爱护自己的亲人朋友，从来没有说过要我们为了他的荣耀牺牲掉我们自己的幸福，你依然是在利用父神来完成你自己龌龊的心思而已！而且父神说过要爱护所有人，将所有人视为我们的亲人朋友，我们所有人都是父神的子女，我相信父神也肯定不愿意见到他的子女们为了你所说的那所谓的‘父神的荣耀’而白白牺牲掉！”

　　　　古斯塔夫气的不行，偏偏一时反驳不了。

　　　　他饱读《圣典》，但也确实从来没有在《圣典》中见到父神说过要捍卫他的荣耀，这一切只是后人因为崇敬而自己加上去的。而反观诺曼说的那些父神的话，却全是父神真正说过的。

　　　　这让他一时半会儿怎么辩？

　　　　不过还好，任凭诺曼巧舌如簧，战士们的意志仍然坚定，尤其是圣教军。

　　　　他们的队形依然完整，神情依然严肃，脚步依然坚定，手持的武器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方向。

　　　　父神教已经深入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位正式的士兵基本上都是父神的信徒，他们长年累月被父神教所洗的脑子，显然不是诺曼一时之间可以扭转的，想让他们就此叛变投入自由神教的怀抱，完全不可能。

　　　　诺曼的话，最多只是让他们沉默，在他们心中撬开了小小的一块地方而已。

　　　　但是对于诺曼来说，这就够了。

　　　　“古斯塔夫，”

　　　　诺曼叫唤着古斯塔夫的名字，说道：“如果你愿意和托玛仕先生交流一下，这对双方都好。就算是谈不拢，最后仍然要交战，至少我们尝试过了和平的解决方式，我相信我们双方都不会后悔。”

　　　　“可是如果你到了现在依然不顾这些战士们的生命、幸福，为了自己的权力一心想要发动战争的话，连一个让他们能回去和他们的家人团聚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的话，那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我只能为父神教和自由神教的这些勇敢的战士们祈祷。”

　　　　古斯塔夫沉默了。

　　　　自由神教的反包围，四星白袍法师的压力，在他看来都可以接受，大不了为了父神战死，那是无上的荣耀，但是圣教军和那些重装士兵们的感受他却不能不理。

　　　　他能感到，这些他原本非常熟悉的部队此刻的情绪有些异样。

　　　　如果他此刻还依然坚持着不谈判、只作战的方针的话……

　　　　古斯塔夫战斗经验丰富，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就算这些士兵们不会叛变，可是心有怨怼，作战起来的战斗力也会有所下降，但是面对托玛仕这样强大的敌人，再加上那些未知的敌人，就算全力以赴都不一定能保证胜利，何况战力还有所下降了呢？原本能赢的战斗搞不好就这么给输了。

　　　　算了，实在没办法，就先听听这个异端还有什么好说的吧，反正已经把他们包围住了，不放就让他们再多活一会儿。

　　　　“你说吧。”

　　　　一听到古斯塔夫的话，刚才一直侃侃而谈的诺曼胸中一直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后背却已经湿透了。

　　　　他成功了。

　　　　换作一个月前，打死诺曼也想不到自己这么一个农夫的儿子竟然有一天能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侃侃而谈，并且还成功地说服其中的一位关键人物改变了想法。

　　　　接下来就看托玛仕的了。

　　　　虽然诺曼也不知道托玛仕为什么要来这里，但是他和兰斯洛特都相信一位四星白袍法师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托玛仕来这里肯定有他的目的，这从他刚才想和古斯塔夫对谈就能看出来了，所以他才努力争取来一个谈判的机会。

　　　　希望托玛仕想说的话能改变局势，如果实在改变不了的话，那拖延一下时间也好啊，晚死总比早死好，顺便还能给圣殿骑士团拖时间再多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指不定就想出什么绝世好计来救他脱险了。

　　　　莱克公爵则是远远地看着诺曼的北影，双眼若有所思。

　　　　这种人才，如果不是自由神教的人而是他的人，那该多好啊？光是这一张嘴就值一个子爵的爵位……

第八十九节：师伯

　　　　谁也不知道托玛仕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古斯塔夫不知道，莱克公爵不知道，干瘦老头不知道，卡隆不知道，就算是和托玛仕一起来的诺曼都不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位大人物肯定是有备而来，必定有着大预谋。

　　　　从古斯塔夫和莱克公爵的角度来看，托玛仕应该是奔着教堂中的那位圣女来的，也只有圣女这种级别的人物，才值得这位自由神教的第二号人物亲身犯险，所以古斯塔夫才一直不愿意和这异端交谈。

　　　　有什么好谈的？听这位异端如何叫嚣着让他们把圣女交出来吗？

　　　　不可能，没什么好谈的。

　　　　干瘦老头也是这么猜的，在他看来，大主教秘密离开教廷，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刚好圣女也在，除了猜测大主教是为了圣女密谋已久今天终于展开行动了外，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他也认为托玛仕接下来的谈判内容应该是围绕着圣女展开，说不定大主教真有什么办法可以说动对方把圣女交出来！毕竟大主教的睿智不管在父神教还是自由神教都是出了名的，他猜不到大主教的想法，那也正常。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托玛仕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

　　　　“我投降。”

　　　　古斯塔夫嘴一歪，合不上了，呆呆地远眺着托玛仕。

　　　　莱克公爵本来正在摸着自己的胡子思考对策，听到这话手一抖，把胡子揪了一撮下来，却也不顾的疼了，同样呆呆地看着托玛仕。

　　　　干瘦老头那双似乎怎么都睁不开的眼睛此刻终于睁开了，不仅睁开，还瞪得很大很圆，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托玛仕。

　　　　一直背对着他们握着枪摆pose的卡隆终于回头了，一扭头看向了托玛仕，嘴巴大张，惊讶无比，足足可以塞进两个拳头。

　　　　一个狮鹫骑士没坐稳，身子一歪，差点从狮鹫上掉下来，天上的众多法师们也有好几位心神激荡之下没能飞稳，在空中摇晃个不停，划出一道道的上下抛物线。

　　　　空地上本来神情绝望的众黑袍法师们，此刻也都呆呆地望着托玛仕，原本在哭泣的很多学生，此刻也暂时停止了哭泣。

　　　　所有听过托玛仕威名的人都呆呆地望着托玛仕，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他说得没错，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来。”

　　　　托玛仕微笑着，这样说道。

　　　　诺曼也傻了。

　　　　他刚才只是嘴炮了一番，没想到托玛仕还真的就这么顺着他说了下去。

　　　　投降？为了和平而来？

　　　　他这个刚才嘴炮这一番话的人都不信啊！

　　　　谁能相信堂堂自由神教的第二号人物，四星白袍法师这种人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辛辛苦苦跑到敌人的阵地上来就是为了投降而来的啊？

　　　　傻子都不信啊！

　　　　阴谋，这其中肯定有着巨大的阴谋！

　　　　古斯塔夫收回了自己宛若智障的痴呆表情，面色凝重起来，迅速思考着托玛仕这一番话背后的用意。

　　　　莱克公爵头大如斗：这位大主教先生究竟想要干什么？他说的这话实在太诡异了，这比摆明了阵仗要打还要令他头疼。

　　　　所有人开动了脑筋，没有一个人相信托玛仕的话。

　　　　但是托玛仕还在说着。

　　　　“古斯塔夫，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立刻投降。”

　　　　果然有阴谋！

　　　　古斯塔夫闻言，心中如此说道。

　　　　托玛仕投降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虽然基本上不可能是真的，但是古斯塔夫还是想听听他投降的条件，万一是真的呢？

　　　　侥幸心理每个人都难免，所以古斯塔夫不动声色，道：“你说。”

　　　　先听听看再说，答不答应这条件还要看自己。

　　　　“第一，你让这两个人安全地离开卡德纳斯。”

　　　　托玛仕指了指他面前的干瘦老头和卡隆，这样说道。

　　　　竟然就是这个条件？

　　　　古斯塔夫有些意外。

　　　　这位好尔德主教虽然也算个人物，但是和托玛仕一比就差远了，如果真的能让托玛仕不作反抗乖乖投降，放走好尔德和卡隆完全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条件。

　　　　毕竟这位四星白袍法师要是反抗起来，威力实在是太惊人了，结局也很难说。

　　　　干瘦老头好尔德则是面色一变，急声道：“大主教……”

　　　　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被托玛仕一摆手，直接断在了喉咙里。

　　　　“再说说你的第二个条件！”

　　　　古斯塔夫遥遥对着托玛仕喊了起来。

　　　　这第一个条件对古斯塔夫来说完全不算条件，他想听听第二个条件，相信那第二个条件才是托玛仕真正的目的，也必定会很难接受。

　　　　应该就是和圣女有关了。

　　　　托玛仕于是继续说出了他的第二个条件，但是却和古斯塔夫猜测的不一样，和圣女更是半个铜阿司的关系都没有。

　　　　“第二，你让他参加入学考试。”

　　　　托玛仕指着他身边的诺曼这样说道。

　　　　好不容易面色凝重恢复正常的古斯塔夫这下子又呆住了，傻傻地远眺着托玛仕和诺曼。

　　　　这就是……第二个条件？

　　　　和圣女无关，而且简单得不可思议。

　　　　堂堂自由神教的大主教跑到这里来投降，就是为了让一个人参加卡德纳斯教会学校的入学考试？为此这位著名的大人物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乃至于生命？

　　　　这个家伙究竟是托玛仕的什么人啊！？儿子？孙子？但是古斯塔夫知道，托玛仕一心向神，从来没有结过婚。

　　　　所以是他的私生子？

　　　　可是为什么他不自己教导，非要送到父神教里来呢？就算扔在自由神教也好啊，相信这个年轻人凭借着托玛仕的这一层关系，肯定可以受到最好的教导。

　　　　阴谋，肯定有阴谋！

　　　　也许这人就是托玛仕想要安插在他们父神教的一名间谍！但是托玛仕这样明目张胆地把他安插进来，也太没脑子了吧？当他们都是傻的吗？明知道这家伙是自由神教的人还培养他？……

　　　　古斯塔夫实在想不通，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托玛仕这么做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诺曼也想不通。

　　　　他万万没料到这位四星白袍法师大人竟然是来投降的，更没想到托玛仕投降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他，为的就是想让他能参加卡德纳斯教会学校的入学考试？！

　　　　他诺曼什么时候面子这么大了啊？！

　　　　“为什么？”

　　　　诺曼忍不住问道。

　　　　托玛仕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解答了他心中的这个疑惑：“因为我是你的老师。”

　　　　好尔德心思也很敏锐，一见到他们俩在说悄悄话，立刻就意识到其中可能包含着重要的消息，马上就又在四人周围瞬发了一个寂静屏障，以阻绝自由神教的重要信息外泄。

　　　　“但是……”

　　　　诺曼看着托玛仕，欲言又止。

　　　　他的意思很明显：托玛仕先生，你这个老师是假的啊！

　　　　托玛仕也看出来了，却不这么认为。

　　　　“你还记得亚德里安的笔记中，提到他有一个同学叫做尤里乌斯吗？”

　　　　诺曼想起来了。

　　　　亚德里安的笔记中确实多次提到了他有一个叫尤里乌斯的同学，然后他又想到了托玛仕的全名：托玛仕？卡布奇诺？尤里乌斯。

　　　　难道说……

　　　　一看诺曼的表情，托玛仕知道他应该猜到了，点头，道：“我就是那个尤里乌斯。”

　　　　接下来的话他则是用古语说的了。

　　　　“你接受了亚德里安的传承，那你就是亚德里安的学生，而按照龙族的说法，我是亚德里安的师兄，也就是你的师伯。现在你的老师不在，我就有义务接过他的责任，继续担当你的老师。”

　　　　“而既然你想要参加入学考试，那作为师伯的我，怎么都应该帮你一把。”

　　　　他多次听到诺曼练习绕口令，知道这种程度的古语对于诺曼来说没有困难，为了方便就用古语说了。

　　　　诺曼闻言后，沉默不语，心绪纷杂。

　　　　托玛仕是亚德里安的师兄，自己的师伯？自己接受了亚德里安的传承？看在亚德里安的面子上，托玛仕甚至想要牺牲自己来让他参加入学考试？……

　　　　亚德里安，究竟是什么人？

第九十节：本源法师

　　　　大名鼎鼎的叛神者、四星白袍法师竟然为了让一个人能参加卡德纳斯教会学校的入学考试，从而打算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想通这个问题。

　　　　狮鹫骑士们，天上飞翔着的法师们，莱克公爵，重装士兵们，现场的黑袍法师和红袍法师们，他们的学生们，好尔德，卡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诺曼，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那么困惑。

　　　　古斯塔夫张嘴欲言，想要拒绝掉。

　　　　虽然不知道托玛仕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其中必定有着天大的阴谋，他绝不能中了对方的计！

　　　　可是古斯塔夫说不出口。

　　　　在不死伤一条人命的情况下，让自由神教的第二号人物乖乖投降，这是多大的功劳，又是多大的荣耀和威名？纵观历代教史，约莫就只逊色于当年圣灵不伤一条人命和龙命、便说动龙族进山的壮举了。

　　　　经过白山一战，现在父神教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刻，如果他古斯塔夫能挣下这么大一个功劳，那么他极有可能从都主教升任为教省主教掌管整个巴内斯所有教区的教务！甚至于，前往白山进入枢机都不是不可能。

　　　　而且一旦做到，从今往后，他古斯塔夫的名字很可能也就镌刻于教史之上，以后人们再提到圣灵说动龙族进山的壮举时，大概也会随之提到他古斯塔夫说动异端头目投降……

　　　　名和利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即使这背后肯定有天大的阴谋，古斯塔夫也无法把拒绝的话语果断地说出口。

　　　　他只能和诺曼一样，问道：“为什么？”

　　　　托玛仕和诺曼的谈话已经结束，好尔德也把静音屏障撤去了，古斯塔夫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进来。

　　　　“你为什么不让他在自由神教，而要送到父神教来？”

　　　　古斯塔夫现在内心太纠结了，他甚至于隐隐期盼着托玛仕能说服自己。

　　　　巨大的利益面前，这位位高权重的都主教大人也无法自持了。

　　　　面对古斯塔夫的问话，托玛仕则是说道：“他学的是北方语系，自由神教不适合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如此。

　　　　古斯塔夫内心暗想，口上却是道：“没有什么北方语系，父神所传授的古语才是正统，其他的都是邪恶的异端！”

　　　　不管怎么样，作为都主教，他在这种原则问题上还是要坚持的，可不能就这么默认了自由神教这些异端的古语划分方式。

　　　　然后古斯塔夫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教导他？”

　　　　托玛仕说：“哈迪应该在这里吧？这点你可以问哈迪，我相信哈迪能解答你的疑惑。”

　　　　哈迪司铎知道？

　　　　古斯塔夫心中一转，暂时把这个问题略过，再问道：“他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愿意为他牺牲？”

　　　　所有人都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