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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局-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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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在让他统统推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战胜自己,否定自己。他怕否定之后让别人见笑,让别人说他田振军无能,说他无主见,说他像小孩儿过家家一样把电台当儿戏。
有些事,你只能回头看,却无法再回头。
通过这次“事故”的处理,使他彻底改变了对桑学文和方笑伟的看法。他觉得桑学文实在令人太失望了。无论是工作的责任性还是工作能力都比他期望的差,更使他无法容忍的是,桑学文对待错误的认识态度太暧昧了,暧昧得几乎到了暗示什么的程度。田振军最看不惯他的就是这一点,你当副手的,就应该明确地站在一把手一边,要维护一把手的尊严,支持一把手的工作,你不具备这一点,你就不是一个好的副手。
倒是方笑伟的态度令他非常满意,他不仅为他解了围,而且还明确的讲了对一把手负责的话。这使他听了非常舒服,从而也改变了他对方笑伟的看法,认为他也并非像别人所说的那么可怕,那么阴险。由此,他便认为,在人的认识和使用上,绝不能让别人的思维来左右自己,应该靠自己的心去认识去发现,这样也许更可靠。
田振军正静静地梳理着这些杂乱的思路时,没想到公安局长王金成却敲门而至。
王金成说:“我还以为金屋藏娇哩,结果就你一个人?”
田振军笑着说:“我哪有那样的福气?”
王金成巡逡了办公室一眼,说:“不错,不错。有这样的办公室环境,没有小秘相陪也挺不错的。”
田振军说:“还不是托你老战友的福,否则我能坐到这里?”
王金成一挥手说:“打住打住!咱哥俩谁是谁呀,你要是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
田振军拿着冷饮,一边启盖一边说:“感激的话我也不说了,以后要是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你尽管说。”
王金成说:“我这次来还真的是来求你帮忙的。”
田振军说:“你把那个‘求’字省略了多好听。”
王金成就笑着接过冷饮说:“那就不求你了,听说你们电台又添了二十五名指标,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留下两个。”
田振军说:“你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是两个,不知你说的这两个有没有文凭,要是有文凭倒也好说,没有文凭就有点为难我了。”
王金成诡秘地一笑说:“不瞒你说,一个是白副市长的外甥丫头,一个是我的亲戚,也是个小丫头。至于文凭嘛,不存在啥问题,你说你们需要啥文凭,就让她们有啥文凭。”
田振军说:“我一听就清楚,要搞假的?”
王金成说:“不是假的难道是真的?现在这个社会,真的还有多少?官场中流行着一句话,叫做年龄是改的,头发是染的,文凭是买的。如今混迹在官场中的人,有几个人的文凭是真的?”
田振军说:“好了好了,你公安局长都这么愤世嫉俗,牢骚满腹,还让普通老百姓活不活啦?说正事,电台是被批了三十个编制,新增加了二十名指标,但人员怎么录用,现在还没有拿出具体的方案,到时候可能会组织统考,你得让她们有个思想准备。”
王金成说:“你不要把事情搞得过分复杂了,怎么操作是你的事,但主动权必须始终掌握在你的手里。”
田振军点了点头说:“这你放心,再怎么着,我也要把你的这两个人安排了。不过,老战友,我向你问句真心话,这两个,到底是啥文凭?你估计让她们当记者行不行?”
王金成说:“白副市长的外甥是个高中毕业生,我的亲戚是个中专生。真实的文凭倒不怎么高,但这两个丫头倒是蛮机灵的,人也长得俊气,估计锻炼锻炼当个记者编辑什么的还是不错的。或者说,干脆让她们搞广告去,事在人为嘛。”
田振军说:“这些都好说,只要人进来了,我自会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让她们干。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得让她们有个说得过去的文凭,最好是中文专业的大专文凭。”
王金成说:“好说好说,这些都不存在问题。”
送走王金成,田振军的心里一阵阵失落。他原打算要在这二十五名聘用工中先择优录用一批,然后再适当的招一些聘用工,试用一个阶段后,再优胜劣汰,这样就会使那些真正有才干而人品好的人走上记者岗位。然而,还没等他的这种愿望形成决议,就被他的老战友轻而易举的击垮了。他不由得对他的理想的坍塌而伤痛,也为理想的脆弱而惋惜。是的,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无情的现实,个人的理想,个人的坚守,在强大的社会关系网的冲击之下,不得不节节退让,否则,你就无法同社会融为一体,你就无法坚守住你的岗位。有时,岗位与信念是极其矛盾的,你守住了信念,也许就永远的带着你的信念离开了岗位,你要守住岗位,也许就得放弃你的信念。
在这两者的选择中,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就选择了后者。他无法拒绝王金成,也无法拒绝白副市长。他十分清楚,正是他们的努力,才使他坐到了电台一把手的位置上,倘若你要同他们讲什么党性,讲什么原则,除非你放弃了他们曾经给于你的,否则,你就没有资格。
现在,他终于妥胁了,他把他本该排斥的东西痛快的答应了,痛快的接受了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把自己逼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操作,是瞒着电台的其他领导,由他一个人来敲定这二十五个人选?还是把权力下放到方笑伟的手中,让他按着他的意图去操办?显然,这两种方法都不可取。前者,有可能要冒风险,搞不好就会后院起火,自己把自己搭进去;后者,有可能会受柄于人,永远被对方抓住了你的短处。
他很想探一探方笑伟的态度,看他在这件事上是怎么想的。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由不得拨通了方笑伟的电话,让他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
二十七
自从调频台的编制下来之后,方笑伟的电话陡然增多了,上他家拜访他的亲友也陡然多了起来。无论是电话还是亲友拜访,目的都是共同的,就是想通过方笑伟在调频台安排人。并且,还向方笑伟暗暗承诺,事情办成了,一定不会亏待他的。期间,还有个搞建筑的左老板,方只与他彼此认识,却从未打过交道,这次他也求上门来,直接给方笑伟送来了五万元的现款,说自己的孩子刚刚大专毕业,想进都市调频台。他说别的部门想安排也能安排进去,主要是他的孩子太爱记者这个职业了,他只好厚着脸皮来拜访方台长。方笑伟自然不敢收这五万元现款。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收了人家的礼岂不是自找残废?可是,这位姓左的老板死活不肯将钱带回,他说就算是押金,我先押到你这里总行吧。你需要请客送礼,你尽管的花去,花完了,事情能办成固然好,办不成我也不怨你,剩下多少你再给我退多少不就得了?
面对这种貌视憨厚老实,实则狡黠无比的农民企业家,方笑伟真不知该怎么办?但那五万元钱,却实实在在的诱人,面对这样的诱惑,他无法硬起来,他怕他太硬了,失去了这一财路。如果让他把钱留下,又觉得烫手。他好说歹说,答应为他办事,说办成了再收他的礼。左老板这才收起钱。
凡此种种,方笑伟完全可以理解。近年来,市上没有一个像样的企业招过工,大中专生一茬一茬的毕业了,面对越来越庞大的待业大军,家长和待业者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就业问题几乎成了全国各个城市的普遍矛盾。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调频台要增编二十五名编制,这无疑成了银都待业大军的热门话题,每一个个体化的分子都在最大限制的调动着自己的能量,调动着各自的社会关系,想使自己的孩子能成为这二十五个名额中的一员。
这就形成了一种不规则的竞争,竞争者已不再是待业者之间的竞争,而是待业者的家庭实力之间的竞争。有的家长曾经算了一个账,如果投资三、五万能为孩子解决一个好单位、好工作也值,工作三、五年就可以把投资款收回,三、五年之后的所得就等于是纯利润了,一辈子工作四十年,年年有收入,老了退休了,照样还有保障,这比投资做生意的保障系数大得多。正因为有这么多的聪明的家长又会算这么聪明的账,才使当权者越来越放弃了用人的标准,使我们这个国家机构中的人员素质越来越低。
方笑伟虽说没有参与过这样的竞争抑或是交换,但个中的原由却了若指掌。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惜采取各种手段也要把这个用人的权力争到手。
现在,一切障碍都被他一一排除了,胡扬被排除了,桑学文也被排除了,田振军已经到了无法不依赖他的地步。由此他想,如果田振军能将调频台的权力统统交于我,倒也罢了,倘若他还在犹犹豫豫,必要时,可以将他一军,明确的告诉他,如果你还不信任我,我只能说我们没有缘,我可以主动让贤,你好用你信任的人。
当然,这样的摊牌,只能排列为下下策。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时,他绝不可亮出此牌的。
这是方笑伟的一个习惯,每要策划一件大事,或者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他总要在脑海里反复的酝酿、酬谋,不仅要拿出两套以上的方案,而且,每一套方案都要分解成若干个递进的层次,然后择优来实施。他很想尽快地与田振军进行一次和谐的沟通,想尽快地把调频台的新班子成立了,然后再按他的意愿物色人。他觉得桃子熟了,该摘的时候就必须摘,你不摘,别人就会算计。然而,他为了使他的成功系数更大一些,他要以静制动,要以守为攻,要沉住气,尽量地表现出一种冷静,迫使田振军来找他,这样,他就占了主动权,他就好按他的计划牵着田振军的鼻子跟他走。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他接到田振军的电话后,大大的饮了一口茶水,然后就将案头上的一包黑兰州香烟装在了口袋里,才向田振军的办公室走去。
果不其然,田振军终于向他讲出了他所期盼的。
他略作沉思,才说:“我觉得应该尽快的把调频台的新班子组建起来。你没来之前,调频台由我负责筹建和统管,胡扬具体负责日常事务。现在你上任了,调频台的编制也批下来了,应该明确责任,也好调动基层的工作积极性。”他说到这里,有意的停了一下,他看到田振军点了点头。按日常的经验,点头就是表示赞同。方笑伟想,只要他表示赞同,今天就可以把人选敲定下来,也可以给马洁一个满意的答复了。在之前,马洁的枕头风几乎吹得他耳朵快起老茧了,但是,他还必须忍耐着,因为他在享受着她的身体,享受着她提供于他的种种女性的温柔,抑或是她的各种表演性的服务,他没有理由不让她说,更没有理由朝她发火。尽管这种枕头风在关键时刻吹来的时候,会极大的败坏他的兴致,甚至会使他感到愤怒,但是,当这种愤怒和着那个时段的快感刹那间消失殆尽之后,复归平静的他觉得她的要求并没有什么过份的地方,不就是调频台的副台长嘛,不就是在关键时刻提说两句嘛,这有啥不能容忍的。这样想开的时候,他便像哄小孩似的哄着她说,你放心,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保证给你操作成功就是了。有时,他也逗着她玩儿,问她怎么向田振军下钩的?她就笑打着他说难听死了,什么叫下钩,不就是按你的意思请他吃了一顿饭吗?末了方笑伟说,他是不是对你有了那种意思?马洁说有也是有贼心没贼胆。方笑伟的心里就好一阵不平顺,他知道男人一旦有了贼心就不好了,有了贼心,那贼胆也会慢慢大起来的。由此他便断定马洁的障碍是排除了,隐患便也从此埋下了。
此刻,当他刹那间想起这些时,心头倏然间滑过一缕不快,很快的他又恢复了常态。接着他又说了第二点。他说:“至于那二十五名正式职工考评调转问题,我觉得应该交给调频台决定,因为它作为一级法人,作为一个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的独立运营的单位,它完全有独立的用人权、经营权。电台在宏观上加以管理、监督,但不必要参与其中。
方笑伟看到田振军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想他可能不同意。
田振军听完便想,你方笑伟想得倒美,你把这二十五个用人权统统霸占了去,我这个一把手怎么办?我给王金成答应下来的事儿怎么办?于是说:“先一项一项的议一议怎么样?先把班子成员敲定下来,别的事以后再说。”
方笑伟一听就明白,他是想控制那二十五个人的人事权,心里虽然不快,但还是打着哈哈说:“行,这样也好。你是班长,这个意见应该是以你为主,你先拿吧。”
田振军笑了一下,觉得心里很舒服,只要你承认是以我为主就行,至于谁先拿意见倒成了其次,就说:“你对台上的情况比较熟悉,你先说吧。”
方笑伟想既然你让我说我就说:“我看马洁倒是个人选。这个同志工作能力、业务能力都比较强,最大的优点是能广泛团结,顾全大局,尊重领导。我觉得她比较适合,提上来让她干去算了。
田振军点了点头说:“把马洁提上来我也同意,她担副台长,那么,台长让谁干?是你兼任还是让胡扬干?”其实,田振军对这件事儿也拿不准。曾征求过大家的意见,都说胡扬是个干事业的人,尤其像调频台这样自收自支的单位,就得放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况且,调频台本来就他一手创办的,他当台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自从那次谈话之后,他对胡扬这种顶撞上级的做法又非常反感。再说,方笑伟也想兼台长,如果让胡扬当了台长,势必会得罪方笑伟。他只好把球踢给方笑伟,看他如何反映。
方笑伟在之前早就给胡扬琢磨了一个去处。他很清楚,自从田振军找胡扬做思想工作谈崩之后,田振军对此人就失去了兴趣,只要他稍加运作,或者从中挑拨上几句,就会把他轻而易举的推出调频台。这时候,他就觉得机会到了,便不紧不慢的说:“这个人,说能力吧,也有些,说工作魄力吧,也还行。应该说,让他当调频台的台长不存在什么问题。可就是毛病有些多,好自以为是,过去是,现在也是。他根本不把领导放在眼里,对我是这样,我看对你也不够尊重。像这样的同志,我们怎么敢用呀?”
田振军也是这么想的,便有点不谋而合的笑着说:“调频台不用他,还得给他另外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
方笑伟说:“其实,我们过去就议过,想设立一个信访部。群众来信来访的很多,搞得楼上乱糟糟的,有一个部室专门负责接待,这样会更好些。我觉得我们就设立个信访部,让胡扬当信访部的主任算了。”
田振军想了想,才慢慢的点着头说:“这样安排也可以,就怕他不愿意接受?”
方笑伟说:“他有什么不愿意的?等党组会决定后下个文儿,他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也犯不着再找他谈心,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内这是我们党的组织原则,难道他不懂?”
田振军笑了一下,觉得方笑伟果真是个人物。就说:“那你就把调频台的台长兼任上吧!你看怎样?”
方笑伟的心里格登了一下便说:“要是你信任我,我就暂时兼上算了,等以后调频台发展壮大了,看谁适合就交给谁。”
田振军说:“我肯定信任你,不信任你让我去信任谁呀?你兼上也免得我提心吊胆的老是怕出问题。”
方笑伟高兴的说:“好,田台这么信任我,我一定要让你放心,让你满意。”刚“沙”地一下要笑时猛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笑出这种声音来,随之便改成了哈哈的笑声。
二十八
胡扬在乡下一呆就呆了四、五个月,实在着急得有些呆不下去了,他向往城市的生活,向往朋友们之间的友谊,更向往与谢婷婷相恋时的快乐。
这天,他搭了一辆市化总厂送化肥去的大货车,返回到银都就急不可奈的给谢婷婷打了一个传呼。
这一天,正好是休息日,在家洗衣的谢婷婷收到传呼后立即就给胡扬回了过来。谢婷婷说:“你在哪里?是不是回来啦?”
胡扬说:“我刚到家,我一回来就呼你,你还好吗?”
谢婷婷一听这亲切的问候,不知怎地,鼻子就由不得发起酸来,要不是她妈妈在家,她说不准就会掉下泪来。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她面对强大的竞争和挑战时,她是那样的坚韧不屈,当她面对自己的亲人或是相爱的人时,又是那般的脆弱。即便是在外面受了一点点委屈,她也觉得委屈的不得了,就好比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她跟小朋友捉迷藏吃了亏,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当她的家长一旦此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突然感到十分的委屈,就会不由自主地“哇”地一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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