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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的真假再着急，也帮不上一点的忙。这件事情，只能由王石自己去领悟。别人帮忙，只会帮倒忙。

　　　　真假轻声走到了十四楼，看到了正在阅读经文的王石。

　　　　此时的王石双眼充满了血丝，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很久了，手中的经文也未曾翻动一页。

　　　　几个字组成的几句话，始终都读不明白。

　　　　这个难题，放在别人那里或许会很简单，但是在王石这里就是困难无比，他始终都无法越过。

　　　　“咳，咳，咳！”

　　　　胸腔中好似有什么要钻出来一样，王石的身子控制不住地佝偻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星星点点的血迹从口中溅到了经文上。

　　　　头发不再是雪白之色，而是带着暗灰的苍白，昭示着王石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体内的病，终于开始收割主人的生命。

　　　　正如王石自己料想的那样，若是他无法参透禅理，在天明之后的某个时刻，他就会彻底走完他的一生。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有办法拯救他了。

　　　　已经不再有机会也没有可能了，王石轻轻地抚去了经文上的血迹，确认没有污了上面的自己，便将其合好，重新放回到了书架上。

　　　　并没有发现真假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王石独自走向了窗户。现在这个世界，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已。

　　　　九山都如同喷薄的火山，投下了赤红色的光芒，已经淡了许多的弯月只留下了轮廓，好似随时都可以消失。

　　　　快要天明。

　　　　微风卷雪，从窗外吹进。

　　　　王石抬起了头，望着没有一颗星辰的夜空。

　　　　有些事情他能够做得到，有的事情他真的无力去改变。他现在没有懊恼也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生命要就此终结，脑海中却没有丝毫的回忆，只是一片平静。这么短的时间用来回忆他的一生，实在是有些来不及了。

　　　　“今晚的月色应该很好。”

　　　　此时他无心去想事情，只想看看那一轮明月，只可惜他昨夜并没有去看。

　　　　月映雪，应该是很美的。

　　　　真假站在王石的背后，轻轻叹息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念起了经文。他能够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一点了。

　　　　希望就此终结的话，真假也不知还能再坚持什么，恐怕接下来的结局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了。

　　　　经过一夜的怒号，九山的赤红色终于消减了一些，巨大的轰鸣声也平息了许多，耗尽了力量的人们好似正在短暂地停歇，在准备迎接黎明。

　　　　晨钟响起，将还在梦乡中的僧人们唤醒。

　　　　如同昨日一样，小沙弥还是小沙弥，没有立刻变成大沙弥，更不可能变成大师父，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该去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持着扫帚，昨日那两个偷看经文的小沙弥又来到了菩提树下，两个人向周围观察了一下，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昨日刚刚被监寺师叔没收了一本经文，不想运气好到极点，又捡到了一本新的经文，并且其中的内容简直就是新的世界，自然要拿来好好钻研一番的了。

　　　　雀鸟未曾起床，没有鸣叫。

　　　　钟声过后，这里依旧静悄悄。

　　　　破晓将至。

　　　　淡月将隐。

　　　　王石看着所发生的一切，心中格外的平静。

　　　　万千经文，忽而在心中浮现，却又迅速地消失，像是怒海惊涛后的水面，平静地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事情。

　　　　一只雀鸟，跃上了枝头，忽然叫了一声，两个小沙弥慌张地将经文藏了起来，赶紧拿起了手中的扫帚，假装正在扫地，眼角的余光向着四周瞟去，确认监寺师叔是否就在附近。

　　　　王石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生命，好似到了尽头。

　　　　真假睁开了眼睛，充满悲怜地看了王石一眼，微微颔首，轻声道：“阿弥陀佛。”

　　　　然而，王石的嘴角却忽然露出了微笑。

　　　　月此时正好落下了西楼。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任他明月下西楼（八）

　　　　易铭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他的资质跟勤奋程度都平平，靠着一点运气，到了全一境。这样的修为，放在昊天观或许还算得是中上层，但在这里，却泯然众人。

　　　　平素沉默寡言的易铭，不争强好胜，也没有更高的追求。若是没有这场战争，他会在昊天观渡过余生。对于现在天下的局势，他也只是从师兄弟的言论中听到了一星半点。不过是知道，阴阳门即将来犯，三宗在此决定开战。

　　　　眼前他参与其中所建造的大阵，他连名字都说不全。只知道按照着上面的吩咐，将分配下来的任务干好，希望能够安然离开这里。

　　　　三个时辰的时间，将他体内所有的灵力都给耗尽。在上千人的共同努力下，大阵算是具备了雏形，剩下的只是加强跟修缮。待到建成的时候，足够抵抗住地仙境的攻击。

　　　　在临近天明的时候，众人终于得到了一丝休憩的时间，但也不会太长。

　　　　没有立刻去吸收手中的灵石，疲惫至极的易铭向着四周看了一眼，不由得感慨道：“还真是古今第一奇观！恐怕任何人见到都会心生震撼。这样的堡垒，要是再加固，没有人能够踏入一步吧！”

　　　　赤红色还未从九山完全消减，连绵的阵法符文浮现在其表面，密密麻麻，将其垒成巨型城墙。一个人在其面前，实在是渺小的连蚂蚁都不如。

　　　　恐怖的威压散出来，若不是有阵法遮蔽，全一境的人都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够扛得住。

　　　　易铭看着如此震撼的景象，想到自己也是参与到其中的一份子，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见证了这样的奇迹，恐怕足够跟后世说上很久。

　　　　“三宗跟天下，这次或许会赢吧！阴阳门再强，也不可能攻破这座堡垒。”这般想着，易铭忽而看到了远方好似有一点亮光。他眨了眨眼睛，确认那就是一点星光，没有看错。

　　　　“是流星吗？”

　　　　念头刚刚出现，易铭就发现了更多的星点，瞬间连成了一片天幕！将北方的苍穹完全遮蔽。

　　　　咚！

　　　　心脏遭受了重击，易铭“噌”的站起，大吼道：“敌袭！敌袭！敌袭！”

　　　　声音传播的速度，远没有光芒的速度快。

　　　　自己的声音还在回荡着，易铭的耳边就想起了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而来的冲击立刻将其掀飞了出去，让他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轰！轰！轰！

　　　　无尽的黑白光束，宛如一场星雨，瞬间将九山给覆盖，没有东西可以躲过。但凡是直接暴露在空地中的，几乎没有一个存活了下来。

　　　　幸而跟易铭一样看到星光的人不少，并且他们早已经看到攻击连成的天幕，无数的大阵随即发动。地仙境的强者齐齐出手，发动了最关键的几处大阵。

　　　　积蓄已久的九山，如同火山，愤怒地喷薄而出！

　　　　滚滚的赤红色，冲起了九条怒龙冲天，撑起了巨大的光芒，跟星光对碰到了一起。

　　　　咚！！！

　　　　无数光束撞击的声音压缩到了一起，成为唯一的声响，陡然炸开，向着四周横推而出。方圆千里，当即被荡平！

　　　　遥隔万里，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冲击。仅仅是这一次冲击，不幸被波及到人群就已经无法统计。

　　　　九山这座巨型堡垒，在这场巨大的冲击中，当即整体下沉了百丈，半截埋到了地下。

　　　　“不要慌！都回到自己的位置！都不要乱！不要乱！”

　　　　“活着的都给老子站起来！立刻发动阵法！”

　　　　“不要管受伤的，立刻发动阵法！快点！”

　　　　“谁敢退缩，立杀无赦！”

　　　　怒吼的声音连成一片，却被那猛烈的撞击声绞碎，仅有附近的几个人能够听见。原本安排好的建制，此时完全混乱了。百万人，成了百万蝗虫，在一块麦田中乱成一片。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天际上耀眼的光芒以及震耳的轰鸣声，禅寺脚下的土地显露出无数的裂缝，蔓延上所有的建筑，当即发生了无数次坍塌。

　　　　成片成片的建筑倾倒，更有穿过了九山防御的光束坠落，发生了狂暴的冲击，将无数人掩埋在其中，殷红的血从其中渗透了出来。

　　　　禅宗的众僧人却没有像九山上的人那般慌乱，他们彼此相望一眼，迅速地向着空旷的场地汇聚，有的人甚至还不忘放好手中的木鱼，整理好身上的僧袍。

　　　　全一境以下的人，根本就没有参与到战争的资格。天下将战场放在了这里，本就是对禅宗的不公平。禅宗的小僧人，本就应该早早地转移。毕竟，禅宗最主要的力量也都被抽调到了布防九山，无法庇佑这些小僧人。

　　　　可并未有一个僧人离开，哪怕在战争发生的前一个瞬间，他们还如同昨日一样做着事情。

　　　　寺毁了，能活则活，能存则存，不能活，死了便是。这里是禅宗，他们是禅宗的人，又怎么可放弃这里？

　　　　抗争时便抗争，无法抗争时便沉默且平静地接受死亡。不论平素是什么样子的僧人，都有着这样的觉悟。

　　　　菩提树被震落了无数片叶子，两个小沙弥顾不上再扫树叶，将手中扫帚放好，匆匆地跑到了师父事先吩咐好的集合地。

　　　　藏经阁下的两尊石狮抖落了身上的石皮，发出怒吼声，将蔓延过来的巨大裂缝震住，并确保了藏经阁没有产生丝毫的动摇。

　　　　作为禅宗最重要的场所，藏经阁将成为所有僧人最后的庇护场所。这两尊石狮，也会一直镇守在这里。

　　　　屋檐上的雪全部滑落了下来，纷纷扬扬成一面白幕，将窗外的景象遮挡住，让人看不真切。

　　　　王石脸上的笑容消失，换成了紧皱的眉头。

　　　　太快了，阴阳门的动作太快了！又有谁能够想到他们在屠尽了九家仅仅三天后，就攻杀了过来？

　　　　真假原本吃惊于王石还活着，现在则更加吃惊于眼前所发生的景象。他长舒了几口气，平复下了心境，说道：“恭喜施主。没想到施主能够在死亡前顿悟‘自在禅’，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

　　　　“小师父早就预料到阴阳门要在今日开战吗？”王石有些不明白真假为什么不说阴阳门，而是说他顿悟的事情，毕竟前者可是要重要的多。

　　　　“早晚都要来。或早或晚，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就算阴阳门一年后再来，在正常的情况下，两者间的差距又能够发生多大的变化？能够再多出两三位天仙境吗？其余的人们再努力，所改变的事情也是微乎其微。

　　　　“终归是来了。”王石也不由得喟叹了一句。这个世上的事情，终究不是在你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时才会发生，永远都会让人猝不及防。

　　　　“施主，还是趁早离去，你有你该做的事情。”

　　　　王石心中微惊，盯着真假，问道：“你，大风歌，戏子，你们三人有什么关系？”

　　　　真假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你跟戏子的关系好。”

　　　　听到这样的回答，王石放弃了追问，摇头笑了笑，说道：“好似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清楚了所有的秘密，唯有我不知道。”

　　　　“施主，”真假顿了顿，抬头看着王石的眼睛，郑重地说道，“珍重。”

　　　　王石报以笑容，说道：“我帮不上什么忙，愿禅宗还在，愿九山还在。”

　　　　“愿天下同在。”

　　　　一个区区人仙境，战力再强，就算能够诛杀地仙境，又能够改变什么？如此大规模的战争，王石再拼命，一个人无法改变所有。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或许可以让现在的局面发生一些改变。

　　　　身为阴阳门少司命的戏子，一定有着可以扭转战局的秘密跟办法。

　　　　轰！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让书架上的大量灰尘都抖落了下来。整片土地的沉降，并不是石狮能够阻挡的。

　　　　王石向外看了看天际，说道：“我要去看看。若是他来了，让他等我一会。”

　　　　“我会转告的。”

　　　　认准了一处山峰，王石踏空，向着其走了去。

　　　　真假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的时间，转身走上了藏经阁的第十八楼。

　　　　一扇普通的木门被推开，落下了厚重的尘土。

　　　　整个十八楼没有一本经文，只有一个打坐的蒲团。真假坐到了蒲团上面，静心凝神。

　　　　领悟了禅宗所有的经文，真假已到天仙境，所缺的只是仙力而已。只要他将藏经阁之中历代宗师所遗留下来的舍利子炼化，那么他就可以真正踏入到天仙境。

　　　　多出一位天仙境，总归是能够改变一些事情。

　　　　“王石能够在最后生死间不去争禅理，而是观花开花落、看世间多趣，领悟‘自在禅’，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够逆转所有的事情了。”

　　　　“六祖，希望你也能够顺利。这样我们才能够撑上更长一段时间，让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成真。”

　　　　不再去多想，真假清空所有的思绪，双手合十。

　　　　被灰尘所遮掩的墙壁，缓缓地浮现出了一丝丝的亮光。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且颠黑白与乾坤（一）

　　　　油灯还没有吹灭，火焰被从窗户透进来的风吹乱，将人的影子映照的忽短忽长。

　　　　人们的脸庞，都是半埋在阴影里半露出光亮下，显得有些阴郁。

　　　　桌子上的茶早已经凉透，地面传来的震动显露在上面，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昭示着外面的战斗到底激烈到了什么程度。

　　　　十八位天仙境，皆坐在这里，双眼微闭，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外面的声响，也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人发声，皆像睡去。

　　　　砰！

　　　　巨大的山石崩落下来，引起了轰鸣声，终于将所有人都给唤醒。

　　　　显然，阴阳门如此迅猛的动作，让这些人也大为吃惊。他们还有诸多手段没有布置，现如今匆匆应战，胜算无疑更低了一些。

　　　　可是这些天仙境一直都不说话，显然不是在忧愁这件事情。

　　　　“老祖！阴阳门攻过来了，弟子们该如何应对？！”

　　　　哪怕是丹宗的现任宗主，在面对那铺天盖地的攻击时，也有些慌神。如果不是躲在大阵之中，他现在恐怕已经重伤。

　　　　六神无主的情况下，他也只有跑到这里来寻求命令。

　　　　丹宗的一位老祖冷哼道：“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吗？你脑袋里装得是什么？你手上拿的又是什么？这样的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丹宗宗主将请求老祖出手的话咽了回去，立刻转身奔回了他所负责的战场。他知道再多言，自己恐怕就会立刻死在这里了。

　　　　天仙境的诸位老祖出手，确实可以接下这些攻击，甚至可以保证没有一个人受伤。事实上，他们也是很早就察觉到了这些攻击。然而，这样的攻杀就需要天仙境出手，那么阴阳主前来呢？到时候还有什么士气而言？

　　　　将军本来就是用来对将军，兵卒就是用来对兵卒。

　　　　丹宗老祖脸上有了愠色，若不是战前杀将不利，他早就出手将丹宗宗主给杀了。慌乱到这种地步的人，根本就是在给丹宗丢脸。

　　　　虽说丹宗一开始并不同意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可此时战斗已经打响，无法再后退，唯有拼上所有了。

　　　　“诸位，可曾感知到几位阴阳主了吗？”禅宗的四祖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

　　　　众人略微观察了彼此一眼，几乎都没有立刻说话的。

　　　　武宗的一位壮硕猛人冷哼了一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诸位竟然还顾及着各自的面子，还怕被他人耻笑？呵呵！还真是一群老不死的！都不说，那我来说——我，根，本，没，有，察，觉，到，一，个，阴，阳，主！”

　　　　被骂成是老不死的，诸位天仙境也没有立刻动怒，甚至都没有反驳，因为对方说的并没有错。

　　　　在场的十八位天仙境都是未曾察觉到一位天仙境的气息，却都清晰地察觉到了阴阳门的大军。

　　　　没有天仙境压阵，这些阴阳使再多，也会都尽数成为炮灰。

　　　　所有人竟然没有察觉到阴阳主，事情就变得诡谲了起来。

　　　　十八位天仙境，是最强也最后的力量。若是阴阳主没有出现，他们都不能出面。

　　　　面对阴阳门大军的冲击，只能由九山上的百万人抗住。

　　　　轰！轰！轰！

　　　　黑白色的光束，没有丝毫的间歇，也不存在缝隙，如同大雨般狂突下来，将九山完全覆盖。

　　　　九山喷涌而出的赤红色光幕，被轰击出无数孔洞，露下来的黑白光束瞬间将下方的人给吞噬殆尽，根本不容许人有任何的反抗。

　　　　“镇山！镇山！”

　　　　人仙境的强者怒吼，指挥着手下百位神隐境，并且同时将大量的仙力灌入到眼前的阵法之中。他接到的命令，就是抗住千步内降落下来的所有攻击一刻的时间，可以让反击的大阵完成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