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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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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说:“多谢了,不必麻烦师父。你不是真正的和尚吧?”

朱元璋说:“我有法名,叫如净,叫不惯。我是乱世出家,暂避风头而已。”

少女笑吟吟地点点头,与老者走了。

朱元璋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路尽头,脸上忽然漾起一阵莫名的怅惘之情。朱元璋自己好不惊诧,这种甜丝丝的感情,对他这个出家人来说,几乎没有过,他知道这是非分之想,是那少女的美丽打动了他,还是她的善良感染了他?不管怎么说,珍珠翡翠白玉汤从此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忘怀的一点珍存,他盼望着有朝一日报答这个救过他的少女,可惜没有勇气问人家的姓名和家住哪里。

在朱元璋取道回皇觉寺时,又一次来到庐州地面,因为天气太闷热,他又饿又累,支撑到一户人家的小门楼外,一头栽倒在石鼓旁,昏沉沉睡去。这时太阳已经下山,但庐州市面也还没有散市,很热闹。

黄昏时分,市面上行人渐少。一个四十开外的穿儒士长衫,戴折角儒士方巾的人倒骑在驴背上缓缓而来,他背着个粗布褡裢,手中挑着个布幌,上面有两句话:“风鉴有凭无据,时运亦假亦真,信则有,不信则无。”他的潇洒打扮和举止,一望可知是个术士。他叫郭山甫,是这一带有名的风水先生,平时在小镇占卜六爻课,很有点小名气。

郭山甫并没有注意到自家门前卧着的朱元璋。

郭山甫家后院有几棵柿树、桑树,此时中间空地上,二男一女正在练武,枪来刀挡,打得难解难分,原来是二男战一女。

只见这少女手使双刀,左右开弓,杀得使浑铁枪的大哥郭兴、使金枪的二哥郭英一点便宜也占不着。

当他们跳出圈子时,郭兴称赞妹妹宁莲的双刀出神入化,越发不得了啦,哥儿俩的双枪都抵她不过。

郭英道:“我只拿出了三分气力,让着她呢。”

郭宁莲撇撇嘴说:“二哥说这话羞不羞啊。”

有个小丫环探头说:“公子小姐,老爷快回来了,可以洗洗开饭了。”

几个人答应一声向前院走来。

恰在这时,听见门外驴叫声,换好衣服的郭宁莲说:“父亲回来了,不知今天他碰到大命之人没有。”这是玩笑话,郭山甫如果给贵人看了相,会一连高兴好几天。

郭兴说:“你这丫头,只有你敢跟父亲打诨开玩笑,我们若这么说他,非挨板子不可。”

三兄妹开开院门,见郭山甫扛着白布招旗刚刚下驴,那驴兀自大叫,并且在门前石鼓旁打起滚来,那里腾起一阵灰土。

郭宁莲忽然看见那驴再打一个滚,就会压住一个人,那个破衣烂衫的和尚就蜷缩在石鼓旁。说时迟那时快,郭宁莲腾身而起,稳稳跳下,双腿一别,挡住了那驴。

郭山甫也发现了石鼓旁卧着的人,竟然没有被驴折腾醒。

郭兴说:“一个小和尚。”

郭英叫宁莲告诉管家的,弄一碗饭给这和尚端来。他家总是善待出家人的。

朱元璋显然听到了“饭”字,一骨碌爬起来向众人一揖:“阿弥陀佛,善哉,多谢施主赏饭。”

朱元璋的贪吃引发了郭家人的一阵笑声。

郭山甫没有在意,郭宁莲却忍不住笑对两个哥哥说:“好一个丑和尚。”

郭兴暗中扯了妹妹一把:“莫胡说。”他怕言语无忌的妹妹触怒了和尚。

郭山甫偶尔扫了朱元璋一眼,立刻眼睛放出光来。他大步上前,不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朱元璋来,把朱元璋看得不自在起来,自己也忍不住浑身上下察看,以为自己身上出现了什么怪异。

一见父亲这样,郭宁莲忍不住向郭英耳语道:“二哥,你看,父亲大概从这个讨饭和尚头顶看到有九条龙盘着了。”

两个哥哥都忍不住笑了。

郭山甫终于对着朱元璋频频点头,自己喃喃地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咋夜观紫微星从东南升起,果然,果然。”

郭山甫问朱元璋:“师父不知在哪座宝刹住持?”

朱元璋嬉笑道:“哪敢侈谈住持!贫衲不过是个挑水僧而已。所在修炼之寺在濠州。”

“是皇觉寺吗?”郭山甫显然知道这座庙宇。

“正是。”朱元璋答,“寺院存粮已吃光,众僧都托钵云游去了,贫僧游方三年,也走过好多个府县了。”

郭山甫道:“记得皇觉寺有个极有学问的佛性大师,他仍在吗?”

朱元璋说:“去江浙弘法未归。先生认识我师父?”

“有一面之识。”郭山甫说那是个学贯今古的大师,他一直疑心佛性本是士宦中人。

郭宁莲提醒父亲说:“怎么尽管在外头说话呀,是不是想请师父进去一叙呀?”

“当然,当然。”郭山甫对朱元璋说,“请师父到寒舍一叙,务请赏光。”

郭宁莲说:“他可能都饿得不行了,巴不得你请他呢。”话一出口,郭山甫忙瞪了女儿一眼。

朱元璋这才认真地看了柳眉凤目身材健美苗条的郭宁莲一眼,他竟然说:“小姐说得对,贫僧现在是饥肠辘辘,什么礼节都可免去,吃饭要紧,民以食为天,和尚亦然。”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大笑,郭宁莲没反感,反倒觉得这个和尚有点意思,至少不俗。

一餐丰盛的菜肴摆在了郭家古香古色的客厅檀香木桌上,郭山甫很正式地招待朱元璋,两个儿子作陪。

朱元璋已经换上了一袭长衫,郭山甫一面请他入座一面说:“明天我叫人给师父做一领质地好一点的袈裟,你那破的就不要再穿了。”

朱元璋觉得可惜,忙站起来:“扔掉了吗?在哪里?”

郭兴说:“我叫人拿去烧了。”他有点厌恶地说:“虱子一团一团的,臭烘烘的,岂能再穿?”

朱元璋说他穿这样的烂袈裟才是游方和尚的本色。走州串县,朝踏尘埃,暮投古寺,乞讨为计,倘若穿一领华贵的僧衣,还有人会施舍残羹剩饭给他吗?

“说得也是。这叫真人不露相。”郭山甫忙吩咐郭英去看看,别叫他们把袈裟烧了,拿去叫下人浆洗一下,缝补起来。

郭英答应一声出去。

大家入座后,郭山甫提起白玉酒壶,问:“师父饮酒吗?”

朱元璋:“贫僧是受过戒的。”话说得很不坚决,他真的想喝点酒。

郭山甫说:“先生又不是真正的槛外人,不必这样拘泥,但喝无妨,这里又没有别的释迦牟尼信徒。”

朱元璋便也来者不拒,与郭山甫、郭兴碰杯后,饮了一大口,说:“先生怎么断言贫僧不是真正的槛外人呢?”

郭山甫笑道:“感应而已,我也说不准。”他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端详朱元璋的面相。

刚回来就座的郭英对哥哥小声说:“父亲大约从他这面相上看到王气了。”

郭山甫偏偏听到了,说这位和尚相貌奇伟,他这种相,冷眼一看,是凶相,凶中有善,凶善相辅,恩威并行,必为大器之人。从五官来看,天地相朝,五岩对峙,极少见的。

郭英调皮地问:“能当皇上吗?”

朱元璋觉得他在奚落自己,就说:“玩笑岂可这样开?贫衲不过是衣帛米食不周之人,何必嘲弄?”

郭山甫瞪了儿子一眼,对朱元璋说:“师父写个字,我给你测测。”

朱元璋说:“衣帛不周之人,能测什么字?好吧,就测衣帛的帛字好了。”

郭山甫琢磨了半天,说:“回头我得查查《易经》,一时不好断言。”

朱元璋便也不当回事。

郭山甫看着朱元璋的大耳朵,突然说:“可惜呀,可惜,美中不足啊!”

这一转折,令朱元璋很失落,他问:“先生看出我一事无成?”

“啊,不,不,”郭山甫说,“好比是万事皆备,惟欠东风。”他放下筷子,仰头望着天棚想了片刻,问:“先祖坟茔在濠州吗?”朱元璋点点头。

“坟茔走气。”郭山甫拿筷子在桌上划着,对他讲解说,乾坤来气,气走龙脉,虽在脉上,如果漏气则龙脉断,不是可惜了吗?

朱元璋看到了摆在八仙桌上的大小几个罗盘,便动问:“先生不仅占卜,也看风水,是吗?”

“是啊。”郭山甫说,从前他给一户两科状元家看过坟山。说也怪,他家接连两科中了两个状元,却都是有始无终,虎头蛇尾,一个点了翰林却暴卒,一个放了儒学提举,走到半路上刮风翻船,也是一命呜呼。这家人请郭山甫去看看坟地风水,他一看,他家坟看上去后有青山倚靠,前有流水环抱,很不错,可那水是漏斗状,沙底河,存不住水。郭山甫给改看了一块地,他家在下一个恩科又中了一个状元,至今已做到礼部大堂堂官了,汉人有此殊荣,叫蒙古人、色目人都眼生妒火呢。

郭兴说:“家父此生的最大心愿是点一块骑在龙脉上的皇帝穴。”

朱元璋问:“有望点到了吗?”

“我想为时不远了。”郭山甫说,“那样的坟地,后人必有登大位、面南称孤的。”

朱元璋大口地吃着肉,吃得不过瘾,干脆用手抓起来吃。他不客气地说:“贫衲有句不该问的话,先生别生气,倘或世上真有埋上尸骨就能让后人发迹的坟地,那风水先生为什么不先把自己祖上的尸骨埋进去以荣子孙?”

郭兴、郭英似乎觉得朱元璋问得在理,都点了点头,望着郭山甫看他怎么说。

郭山甫自有他的解释,他说这是不可抗拒的命运在冥冥中主宰着。过去俗话说,命中有八升,不可求一斗。朱元璋说的事,不是没有人干过。刚出道的时候,他一个师兄违背了师父的教诲,给别人看好了一块坟田,却把自己祖父母的坟移了过去,还等着后人出将入相呢,不想那年地震山崩,山整个垮塌下来,尸骨无存,龙脉也荡然无存了,他的后人至今仍在街头卖火烧。所以,这并非人力可强求的。

朱元璋说了声:“对不起,贫僧的发问多有不恭了。”

厨下灶火熊熊,下人烧了一锅开水。

朱元璋的烂僧衣扔在角落里。郭宁莲走进来,忽然用力抽了下鼻子,问:“什么味?怎么一股臭烘烘的味呢?”

一个拉风匣的下人指了指堆在角落里的烂袈裟说:“那不?老爷让烧了它,和尚还舍不得呢。”他把烧好的一大锅水倒在木桶中,用烧火棍挑着破僧衣扔到热水中,衣服沾了热水,味道更加难闻,下人急忙掩起鼻子,说:“小姐快别在这儿了,小心熏着。”

郭宁莲也捂起了鼻子。

下人说:“老爷也真是的,相面相出邪来了,把这么个脏和尚请家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若能出息,我都能当宰相。”

郭宁莲说:“也许是真人不露相,人不可貌相啊。”

是不是“真人”,郭山甫也在琢磨。

纸片上大大地写着“帛”字,纸平铺在案上。

郭山甫围着这个字在桌前转悠着,苦苦地思索着。又拿出三枚铜钱摇了一卦。

郭兴、郭英进来,忽见郭山甫双手一拍,哈哈大笑起来,二人莫名其妙。一见两个儿子进来,郭山甫忙叫他们过来。郭山甫指着纸片上的“帛”字说:“帛字断开来是什么?”

郭兴比划了一阵,弄不明白。

“你呀!”郭山甫很振奋地告诉儿子,这帛字,是皇字头,帝字尾,组合起来暗合皇帝二字,朱元璋了不得呀!日后要当皇帝了!

郭英有三分不信。这可真神了,怎么他随便写个字,就漏了天机呢!

郭山甫十分得意:“怎么样?我说我看不走眼嘛!此人前程不可限量。”他又指着刚刚摇出的卦,在纸上画出巽下坤上的图案。

郭英问:“他的生辰八字也有帝王命?”

郭山甫分析说,这是升卦。元亨,用见大人,勿恤,南征吉。说多了你们也不明白,简单说,升卦是向上升的象征,下卦巽风,性谦和,上卦坤地,性驯顺,所以能不断上升,所以《象传》上说,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了不得,再看第四爻,这与当年周文王的六四一样,王用享于岐山,顺事也。这是说,王者因亨通于王岐,吉祥而无过错,六四以阴爻居阴位,至柔,能包容下卦三爻。周文王当年顺应时势得以建西周成就王业,这朱元璋竟与周文王一样的运命。

郭英、郭兴二人啧啧称奇,郭英说:“这么说,这是一条潜龙了?”

郭山甫说卦象如此,须后事验证的,他嘱咐儿子,这些话,千万不要对朱元璋说破。

郭兴道:“那是,他会以为我们巴结他呢。”

郭家把书房腾出来给朱元璋用。

书房里灯火通明,朱元璋被安排在这里睡太妃榻,他刚洗过脚,光着脚丫子在看书。

门外,郭宁莲和郭英不无淘气地蹑手蹑脚在观看。

郭英说:“这和尚挺能装模作样呢。”

出于好感,郭宁莲说朱元璋谈吐倒不俗,肚子里像有点学问。

客厅里,朱元璋放下书本,从褡裢里拿出那本用纸订成的毛边纸本子,逐页地翻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翻了片刻,朱元璋又光着脚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来,拿起笔筒里的笔,蘸上墨,在自订的白纸本上认真地写起来。

郭宁莲好奇地琢磨开来,这和尚不一般,写什么呢?对了,可能在抄心经。

郭英挖苦朱元璋,说他可能在记流水账,某年月日,某户人家对他施舍了馒头一个、馊饭半碗、泔水半升……郭宁莲忍不住笑出声来。

朱元璋听见有人议论、讥笑他,走到门口望望,郭英和郭宁莲早跑掉了。

第五章

看《易经》,批八卦,如果能批出个当皇帝的女婿来,还用得着看一块风水宝地先埋他老子吗?百衲衣虽破烂,却不失斑斓色彩。

郭山甫认为《易经》是深不可测的,穷毕生精力也未见得能吃透,他认为《周易》是关系人生祸福吉凶预言的天书,无限深奥,它是象数之作,也是社会伦理的义理之作。是不是伏羲氏始画八卦不可考,能否达到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从而得到某种启示,郭山甫是深信不疑的。由八卦而到周文王演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实在是包容了阴阳六爻变化的极致,这也许是《周易》居五经之首的原因。郭山甫给人推卦,只要别人报来准确应验的信儿,他会高兴得几天处于亢奋状态,而并不指着占卜来度日,更谈不上奢望发财了。

晚饭后,郭山甫照例做他的功课。

郭山甫正在看《易经》,老夫人进来,埋怨他不该让那个脏和尚睡在客厅里,打发他到西厢房和喂马的小子住在一起,就是高看他一眼了。

“妇人见识。”郭山甫捻着胡须说,“你懂什么!时来运转时,这人非同小可呀。”

夫人坐下,问丈夫叫她来什么事?

郭山甫说日后这个和尚必大富大贵,他想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他,跟着他,也必能拜将封侯。

“你又做梦。”夫人不信,讥讽地说:“你没打算把宁莲也嫁给他呀?说不定将来当贵妃娘娘呢。”

郭山甫却一本正经地说:“夫人高见。正合我意,宁莲许配给他,荣华富贵是注定的。”

夫人火了:“你是不是疯了?我女儿可不是你随便打发去送礼的。”说罢转身往外就走,郭山甫叫不回来,只得摇头,自言自语说她女人见识浅,鼠目寸光。

郭宁莲带着另外的新闻进来了,也是关于那和尚的。

她说方才和二哥去偷看,那和尚在写字,她说可能在写心经,二哥说他在记豆腐账,谁施舍给他馊饭、泔水什么的。

郭山甫摇摇头,他认为不大会是写经,此人心不在浮屠,记流水账更荒唐了,断不可能。

郭宁莲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说:“那会是写什么呢?看不出这个丑和尚还挺神秘。”

“那不是丑。”父亲纠正女儿说,那是相貌奇伟,自古奇人多奇貌。

郭宁莲撇撇嘴,不以为然。

朱元璋也自然而然地成了郭山甫夫人的关注对象。她带个丫环轻手轻脚来到门口,向里面张望。只见朱元璋已脱了上衣,袒胸露腹地伏案写字,他的一只脚架在椅子上,右手飞快地写字,左手却在搓脚。这令人恶心的习惯令门外偷窥者大为失望。

夫人皱起眉头,转身就走。

迎面碰上郭山甫走来,郭山甫故意打诨地问:“你来相看姑爷了?我没说错吧?相貌奇伟,必有大福。”

夫人啐了一口:“你给我闭上嘴吧。这么个丑和尚,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写字还抠脚丫子!你让我女儿配他,那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说罢气冲冲走了。

郭山甫又说了句:“女人见识。”

对朱元璋,郭兴、郭英兄弟俩怎么看呢?

当一轮金盘样的月亮升上中天时,哥儿俩照例在庭院里练武。

矮树冠上晾着朱元璋的百衲衣,在月下闪着斑斓色彩。

郭兴和郭英战了几个回合,郭英停下来说:“爹今儿个说,让咱俩日后跟定这个和尚,你说可不可笑?”

郭兴说:“爹看不走眼的。反正又没有让咱们现在就跟他走。”

不远处,花坛旁的石桌旁,坐着郭山甫和朱元璋,二人品着茶在谈天说地。

郭宁莲悄悄推开房门溜进书房,她一眼看到桌底下朱元璋那个油渍斑斑的破褡裢。她蹲下身,在褡裢里掏着,找出了那个厚厚的本子。

她打开来,每一页纸上字迹大小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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