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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充栋梁 酥油饼 (袁傲策、纪无敌)-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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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泰山掌门。”剥皮凶邪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是江湖大派的掌门,想来不屑做以多欺少之事。
  陆青衣突然一个旋身,从剥皮凶邪的胁下绕到身后。
  剥皮凶邪大惊转身。
  “救命!”陆青衣边用双手袭向他的琵琶骨,边嚷道。
  剥皮凶邪纳闷。此刻占上风的明明是他,有什么好喊救命的?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
  一把明晃晃的剑从他背后刺入,当胸穿出。
  他低头看着顺着剑身躺下的鲜血,突然笑了。
  原来,他血的颜色和那些被他剥皮的人并没有区别。
  ……其实,他不剥人皮已经很久了。如果今天他没有来集市,没有看到比武招亲的少女,没有重新燃起想剥皮的欲望……就好了。
  或许,这就是报应。
  剑缓缓从他的身体里滑出。
  他抬起头,徐徐地、仰面瘫倒。
  程澄城望着带血的剑锋,身体微微战抖。
  他报仇了?终于报仇了?
  多少年了,他以为这个仇恨将会永远埋葬在他的心底里,成为终身的遗憾,但是,他居然报仇了。
  陆青衣用脚尖踢了踢尸体,冲程澄城一笑道:“没想到当今世上居然还有人能使出完美的剑光倾城。”
  程澄城缓缓地抹了把脸,将剑插在地上,蹲下来。
  “虽然我对你痛哭流涕,感怀遭遇没什么意见,但是……他们有。”陆青衣一指正匆匆赶来的官差。
  程澄城仍是蹲在地上,握着剑的手轻轻地颤动着,道:“我走不动,你先走吧。”
  “……”陆青衣看着他的脸,似乎想找出他假装的痕迹。
  但是,显然没找到。
  他无语地半蹲在他面前。
  程澄城没动。
  陆青衣没好气道:“难道你想要我抱你?”
  程澄城这才慢慢趴到他的身上。
  那些官差好不容易跑到地头,就看到一抹青影从他们头上掠过,转眼不见。
  ……
  官差好整以暇道:“凶手逃逸。乃是一名穿青衣的……男子。一会儿找个画师随便画张画像贴到各县镇通缉。”
  陆青衣一气跑出一里多路才停下。
  程澄城此时已经恢复平静,从他身上滑下,抱拳道:“多谢陆掌门。我之前还以为今生今世都报不了仇了。”
  陆青衣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不出你身负血海深仇。”
  程澄城的谈吐、举止无一不比名门公子,仿佛天之骄子,不想竟然有这样一段身世。
  “父母俱亡后,我被师父收养。师父待我如亲子,也曾数次下山寻访剥皮凶邪,可惜那时他已经隐姓埋名退出江湖。待我成年后,四处打听,也是不果。若非这次……”他哽咽住,少顷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或许这就是天意。父母在天之灵保佑我手刃仇人。”
  陆青衣道:“也保佑你能放下这段过去。”
  程澄城转头冲他微笑道:“再次多谢陆掌门出手相助。我知道,其实当时你并无危险,不过是希望能让我亲手报仇罢了。”
  “看在你夜夜助我安然入眠的份上,就算你再多几个仇人,我也帮你。”陆青衣大方道。
  程澄城一怔道:“夜夜助你安然入眠?”
  陆青衣瞄了他一眼,“你不是很喜欢打听我的秘密么?我告诉你一个。”
  “我几时打听陆掌门的秘密了?”程澄城本想义正词严的拒绝,但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低声道:“陆掌门请说。”
  “其实,”陆青衣叹气道,“我睡得时间虽然很久,但是睡着的时间却很少。”
  “怎么会?”当初在会上他不就睡得很香?而且这几晚也都比他早入梦乡,半夜一次都没醒过。
  陆青衣道:“在你身边的确不会。”这是他在狂风寨那一夜发现的,后来屡试不爽。从这点来说,他由衷感激铁峰的笨点子。
  “所以陆掌门之所以夜夜与我同床共枕是因为……失眠?”程澄城艰难地问道。
  陆青衣斜眼看着他道:“不然你以为?”
  ……
  他以为是……
  程澄城望着他清澈的双眸,强压下脑海里乱糟糟地思绪和心头涌起的莫名失落,干笑道:“我自然,也是如此以为的。”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程澄城对于陆青衣每晚来自己房间挤床睡也没那么排斥了,最后干脆直接订一个房间住。但是也不知道有意无意,他赶路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好似有什么在追赶。
  陆青衣对此倒没说什么,他要赶路就跟着赶路,他要休息就跟着休息,反正每天晚上睡在一起就好。
  如此赶了近一个月,便到了青城山脚。

  青城倾城(七)

  山脚下有凉棚,陆青衣屁股一沾凳子就不走了。
  程澄城等了半天,还不见他有起身的迹象,终于忍不住道:“陆掌门准备何时启程?”
  “启程?”陆青衣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去哪里?”
  程澄城被他问懵了,“自然是上青城。”
  “这里不就是青城?”
  程澄城总算琢磨出他的意思了,“陆掌门不打算去青城做客?”
  陆青衣撇了撇嘴角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别人吃了我多少,我就一定要吃回来的人吗?”
  ……
  程澄城很后悔在青城的时候没有交伙食费。“那陆掌门准备去何处落脚?”
  陆青衣道:“泰山。”
  “陆掌门要回去?”程澄城分不清楚此刻萦绕在心头的空虚为何。
  陆青衣道:“至少等我喝完这碗茶。”
  程澄城默默地望着他,然后轻声道:“我送陆掌门一程。”
  碗再大,茶也有喝光的时候。
  更何况碗不大,陆青衣喝得却很快。
  程澄城看着碗里的水越来越少,心境却与适才截然相反。
  直到陆青衣放下碗站起身,道:“告辞。”他才蓦然回神,“我送你。”
  “送我回泰山么?”
  程澄城一怔。
  陆青衣已然远去。
  程澄城回到青城,谢一定正坐在银杏树下乘凉。
  稀疏的树叶其实遮挡不住什么阳光,但他还是每日都要抽出几个时辰坐在这里。
  银杏树干上有很多刻痕,如两人互相追赶的身高,一道道地往上延伸。
  谢一定有时候会摸一摸这些刻痕,但不会摸太久。他怕摸平了。
  程澄城远远地看了会儿,才过去向他报告泰山一行的见闻。其中自然而然地隐去陆青衣夜夜与他共枕。
  谢一定无声地听着,然后点了点头道:“你的师妹这几日都很惦记着你。去看看她。”
  程澄城应了,走出老远之后,又忍不住回头。
  尽管坐着,也能看出他的背伛偻得越发厉害。
  自从三师叔死后,他就一天如一年地老下去。
  青城住过一段日子后,程澄城便觉得泰山变得模糊起来。唯一刻骨铭心的便是手刃仇人和那招完美的剑光倾城。可惜事后无论他怎么练,都无法再使出一模一样的招式。
  看着手中的剑,他不禁气馁。
  难道真的只有危急关头,才能发挥出人最大的潜力?
  “师兄。”小师弟跑过来,看他的目光有些奇异,“师父有事找你。”
  程澄城收起剑,慢慢地朝谢一定住的院落走去。
  师父找他什么事呢?是因为青城最近的账务?还是厨房最近的伙食?亦或是督促师弟们练功之事?
  这些都是近日里他听到最多的,但是有点吃不准师父的心思。
  他进屋的时候,谢一定正半躺在卧榻上。
  常在银杏树下乘凉的结果就是着凉。
  “师父。”程澄城恭恭敬敬地行礼。
  “嗯。”谢一定轻轻地咳嗽着,半晌才道:“你过来些,我有话要多你说。”
  “是账务之事?”程澄城上前两步,“弟子只是一时疏忽,已经重新核对改正了。”
  谢一定定定地看着他,“并非此事。”
  “那定然是厨房最近的伙食。”程澄城道,“弟子只是怕鱼太腥,误了他们的胃口。既然师弟们喜欢吃,我已经吩咐人去买了。”
  谢一定摇摇头道:“也非此事。”
  “莫非是练功之事?”程澄城斟酌道,“弟子只是希望师弟们能将我派武功发扬光大。不过的确有些操之过急,我会适当调整。”
  谢一定望着他回避的眼神,徐徐地点头道:“是了,就是此事。既然你已胸有成竹,为师就放心了。你去吧。”
  程澄城默然告退。
  须臾。
  谢一定将那张一直捏在手里的纸摊开。上面胡乱划了很多笔,几乎将白纸染成黑色。即便如此,他依然认出那所有的笔画都不过是在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
  青衣。
  程澄城从青城派跑出来。
  谢一定刚才的目光让他几乎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怕,但是才刚刚那一刻,他确定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直到现在,他仍然感觉到手掌的虚弱无力。
  他顺着小径慢慢往下走。
  两旁树木清幽,和风阵阵。
  走得深了,便有股清凉迎面扑来,直入心肺。
  又走了段路,水声渐渐可闻。
  程澄城见衣摆有块泥印,便朝水声的方向走去。
  溪水清澈,可见其底。
  程澄城半蹲下身,正要撩起衣摆,将泥印洗去,脑海却不禁想起和陆青衣一起钓鱼的那次。他不是不知道有人在上游放鱼,他是真心想要输的,但是想不到的是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任何之下,居然有人还会输得这么彻底。
  噗通一声。
  不远处被砸了一颗石子,水花四溅。
  程澄城霍然站起,顺目望去,然后愣住,好一会儿才道:“陆掌门?”
  陆青衣两只脚都浸在水里,袖子卷得很高,露出半截胳膊,悠然地拿着钓竿。
  程澄城听到的喉结动了动,“陆掌门不是回泰山了吗?”
  “回去不能再来吗?”陆青衣漫不经心地回道。
  程澄城无声地望着他。心里曾经空出的那一片突然被填满了,一直盘桓在脑海的身影和名字空前清晰。这几日的挣扎、忽视、自弃全都成了一场空。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泰山,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看到陆青衣的离去会这么失落,更明白这几日的烦躁和郁闷所为何来。
  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脑中天人交战。
  青城派的掌门唾手可得,他努力了这么久,怎么可以看着它眼睁睁地溜走?
  陆青衣施施然地收起钓竿,准备起身。
  “你要走?”想得再多,也阻止不住破茧而出的汹涌感情。
  陆青衣揉了揉眼睛,“酉时下山,戌时上床,正好。”
  “你不是亥时才睡的吗?”程澄城刚问完,就记起了答案。陆青衣会失眠,所以早一步上床才可早一步入睡。
  陆青衣冲他眨了眨眼睛,“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程澄城微怔。随即欲望便如排山倒海般来袭,尤其是想到他光滑白皙的肌肤。他连忙转身蹲下,深吸了口气道:“陆掌门为何不早日娶妻?这样既能解决失眠之苦,又可以传宗接代,岂非两全其美?”
  陆青衣道:“若要传宗接代,不如收一个,还可以挑选资质。不然生个不孝子,丢又不能丢,杀又不舍得杀,那才叫郁闷。”
  程澄城心头微喜。
  “至于妻子。”陆青衣感叹道,“不睡过又不知道能不能治失眠。万一不能怎么办?”
  程澄城更喜,“所以陆掌门没有娶妻的打算?”
  陆青衣突然转过头看着他,“你要嫁给我吗?”
  “……”程澄城眼角斜到自己在水里的倒影——就是一呆瓜。“我并非女子。”他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纪无敌和袁傲策谁是女子?”
  “……”程澄城没说话。他确定,他的心在蠢蠢欲动。但是转瞬,他又想起谢一定越来越苍老的背影和师妹娇俏的笑颜,蠢蠢欲动的心又归了原位。“陆掌门说笑了。”
  陆青衣一拍掌道:“我不如去青楼挨个睡一遍。”
  “……”
  陆青衣道:“大江南北这么多青楼,我就不信遇不到一个能让我睡得着的。”
  程澄城强忍着泛到喉咙的酸意,干笑道,“妻子是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这样会否太过儿戏。”
  “难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儿戏?”陆青衣用脚趾拨了拨溪水,“比起素未蒙面的,至少我还精挑细选了。而且,我既然娶了她,自然对她好一辈子。”
  他越说好,程澄城的醋意就泛滥得越凶。
  陆青衣对上他的眼睛,“你若是嫁给我,我也对你好一辈子。”
  ……
  程澄城突然明白,陆青衣刚才的那番话都是铺垫。
  铺垫什么?
  程澄城想要笑,却又咬牙忍住。刚才汹涌的醋意已经淹没了他的顾虑,他想,如果他今天放这个人走,他下半辈子可能会在自己的醋缸里酸死。
  “我娶你。”他努力挽回优势。
  陆青衣道:“我是泰山掌门。”
  程澄城想说我是青城未来的掌门。可是想到即将要对师父说的事,他底气不足了。师父待他恩重如山,他真的要这么做吗?他这么做之后,恐怕别说青城掌门,连青城弟子都很难保得住了吧?
  他望着陆青衣的侧脸,又开始踌躇起来。
  或许他应该再谨慎地考虑考虑。
  陆青衣从水里收起脚,佯作要站起来,“真的该下山了。”
  程澄城低咒一声。他是极少咒骂的,但这次实在忍不住了。
  他搂过陆青衣的颈项,对着那双薄唇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霍然站起,丢下一句“等我”便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去。
  陆青衣重新调整姿势,好整以暇地将钓竿甩进溪里,嘴里哼着小曲,继续钓鱼。
  青城小师弟经过,看着他好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你在钓什么鱼?连饵都没有?”
  “谁说没饵?”陆青衣眼皮也不抬道。
  “饵在哪里?”小师弟自信以自己的眼力,绝对不会漏看钩子上的东西。
  陆青衣笑眯眯地回答:“被鱼吃了。”
  小师弟囧道:“那鱼呢?”
  “一会儿就回来。”他笑得意味深长。

  青城倾城(八)

  程澄城走进屋子的时候,谢一定正仰面躺着。
  烛光黯淡,却足够照亮他鬓角华发。
  程澄城顿时觉得心里兜了千斤重担,几乎夺门而出。
  “你来了。”
  就在他准备行动时,谢一定的眼睛张开了。
  “我看师父的门没关严实,所以进来看看。”程澄城说话中气不足。
  谢一定缓缓坐起身。
  程澄城想要扶他,却被摇手推开。
  “你有话要对我说?”他的手隔着被子摸着自己的膝盖,“你小时候做错事,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程澄城低下头。
  “说吧。”谢一定叹了口气,“我是你的师,又很快会成为你的岳父,父子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澄城咬牙,一字一顿道:“我不能娶师妹。”
  谢一定平静地问:“那你要娶谁?”
  “弟子终身不娶。”
  谢一定沉默半晌道:“就像慈恩方丈和凌云道长?”
  自从江湖传言传入少林和武当,双方的掌门虽然没有明说两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但是私底下也差不多了。江湖群豪明里暗里打听了很久,都打听不出这对老情人究竟为何翻脸,最后只能用佛法无边,道法自然,普度他们回头是岸来解释了。
  程澄城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谢一定只是望着被子,又或许,他什么都没有望。
  程澄城道:“这世上,还有袁傲策和纪无敌。”
  谢一定转头看他,“谁是你的纪无敌?”
  程澄城缓缓道:“陆青衣。”
  谢一定眼中似有微光闪烁,“若是青城和陆青衣,你只能选一样呢?”
  ……
  来了!
  程澄城脑袋被轰得一声,一片空白。已经打定的主意,求情的话,统统抛诸脑后。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全去了九霄云外。直到谢一定问第三遍的时候,他才慢慢将游走的魂魄收拢了回来。
  “青城。”他听到自己的嘴巴如是说。
  谢一定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眼中的光芒无惊无喜,只有一丝淡淡的、过来人的怜悯。
  程澄城定了定神,脸上是上断头台般的决然,“陆青衣的青,程澄城的城。”
  ……
  程澄城走后许久,谢一定慢慢从床上下来,打开门走到银杏树下。
  树上的刻痕隐没在黑暗里,但他的手却准确无误地抚摸着。
  “青城,青城,”声音被他含在嘴里,无意识地叨念了许久,最后叹出口气,苦笑道,“我以为他和我是一样的,其实,他比我明白,也比我勇敢。”
  ……
  “阿秋,如果当初你遇到的人是他,会不会幸福?”
  风拂过。
  树叶沙沙。
  程澄城急匆匆地跑回溪边,人却早已不见了。
  他看了看暗沉的天色,二话不说冲到山脚下,挨个客栈打听,却得到他已经收拾包袱离开的消息。
  听到这消息程澄城差点没把牙齿咬碎。
  他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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