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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斩江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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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门外突然一声暴喝:“那不妨我们就玩玩!”



  声到人到,只见一个身形极其魁梧的老头已站在了屋里,虽然生的白发、白眉、白须,看似苍老,脸上却不显丝毫皱纹。他是怎样进来的,在场人竟全没看清。



  麻常勇一见,似乎见到了救星,疾道“二长老,助我!”



  这老头便是麒麟帮二长老侯荫楠。



  侯荫楠虽是麒麟帮二长老,资格却比大长老马鸣山还老,武功也比马鸣山高强,只因做事为人低调,喜好独善其身,故极少顾问帮中琐事,帮主总是赋予其留守看家护院和执法帮规的任务,这一次却被赋予领兵追杀河依柳的重任。



  侯荫楠执一根老藤拐杖做兵器,杖长五尺,杖头雕龙,杖杆坚实如铁。他将龙头杖在地上一撴,声如闷雷,道:“河依柳,梅副帮主到底如何得罪了你,你要将之杀害?!”



  河依柳刀不离麻常勇的脖子,轻描淡写道:“他没如何得罪我,只不过,在我正寻思打算以什么样的礼物投靠毛五爷的时候,他正好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是……就这么简单。”



  侯荫楠哼道:“想不到武功高强的河依柳,原来真的是个随风倒的墙头草,叛徒逆贼!原先我真以为你是条重情重义的好汉,却是错看了你!”



  河依柳淡淡地道:“做墙头草没什么不好,至少很自由。况且,金龙帮的势头正旺,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超过麒麟帮,我投靠毛五爷,正乃识时务者。侯长老,江湖风高浪大,做买卖得学会见风使舵啊。”



  侯荫楠气道:“看来老朽真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河依柳,多有得罪了!”



  话音一落,一根龙头藤杖就递到了河依柳的眼前,疾如风,劲如龙,饶是河依柳武功高强,也不敢小觑。



  河依柳只得一闪,用麻常勇做盾牌,那根藤杖一直递到了麻常勇的面前只得硬生生陡然顿住。



  麻常勇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惊叫,却见侯荫楠腾空而起,象只老雕一样飞来,在自己头顶上面与河依柳瞬间过了三招,一招比一招势大力沉,实乃波涛汹涌,惊世骇俗。



  麻常勇感觉河依柳突然比自己矮了一截,原来河依柳被侯荫楠的大力鹰爪手给硬生生地拍到了陷地半尺。



  麻常勇趁机挣脱了河依柳架在脖子上的柳叶刀。



  河依柳不敢分心,仍然刀不出鞘,全力架开侯荫楠的藤杖,足底一弹,拔地而起,一飞冲天,在屋半空与侯荫楠生生硬对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把侯荫楠逼退六七尺,将他的攻势顿时化解。



  侯荫楠感觉胸口一阵发闷,气血不畅。



  河依柳朝侯荫楠拱拱手,道:“承蒙二长老手下留情,在下不想和你们在此相玩,恕河某告辞了!”说罢,一声长啸,夺门而去。



  麻常勇欲领兵相追,被侯荫楠摆手止住,道:“莫追了,他的刀尚未出鞘,我们且都奈何不了他,硬拼更不行,看来还待另外计较。”
8。陈寡妇
  子时。



  街上失去了白日的喧嚣,两边的店铺全部打烊了,看不见一个人影,偶尔会有只白猫流窜而过。



  只有街正西拐角处的一处院落还在营业,飞檐上挑着两只大红灯笼,隐约在高高的槐树影之中,不时有男女的嬉笑声传来。



  那里是青花楼。



  经过粥屋里的一战,冷风一吹,河依柳酒意全无,他认定此时此刻青花楼绝对不是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于是他拐了个弯,走进一条小巷。



  小巷狭长漆黑,似乎很深。走到小巷中段,河依柳终于看见有一个店铺还亮着灯,却是一家新开不久专营死人殡葬品的铺子。



  铺面不大,铺门紧闭,灯光从铺门旁的一扇窗格映射出来,把青石板路面照的明暗有致,使此时此刻的这个秋夜里看起来颇有了点诗意。



  河依柳嘴角咧了一下,有些得意,因为窗格上还映着一个发髻上戴花的女子。



  河依柳正待思考如何叫门,却听得屋中传来清脆的一声:啪!接着就是谩骂声,河依柳不明情况,赶紧纵身跃上了屋顶,仔细观察。



  一个女人怒道:“鬼鬼祟祟半夜三更又躲在这里想揩老娘的油不是,也不问问老娘可曾乐意!”



  一个男人道:“自打你这铺子一开张,俺一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你叫我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魂不是魂人不是人了,只想着能与你实实在在地相守一晚,哪怕就一个时辰,俺胡三这辈子就心满意足矣!”



  女人道:“快滚,快滚!要不老娘再赏你一巴掌!“



  啪!果真又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男人道:“你使劲儿打,狠狠地打呀,越打我越痛快!”



  河依柳咧嘴笑了,男人的声音真的是胡三。



  胡三是一介不折不扣的赌徒。



  胡三同时也是一介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



  只听女人骂道:“见过好色的男人,没见过你这般又色又贱的!你把老娘我看成青楼里的烟花女子么?快滚,快滚!别靠近我,我让你再敢靠近我……再敢靠近我!”



  胡三忽地痛苦大叫:“哎呦,你竟拿剪刀……扎我?!我胸口出血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哐当,铺门大开,胡三从屋里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嚎叫着逃进了小巷深处,遁入子夜,看他落荒奔逃的样子,定是惊恐万分,却似无性命大碍。



  女人哼了一声,将铺门关牢,回到屋里对着一面镜子用手拢拢凌乱的头发,这才不紧不慢道:



  “下来吧,瓦上凉!”



  河依柳不知她几时发现了自己,只得落下,掀开屋帘进来。



  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各式各样的花圈沿四周墙壁寂寥地排了两圈,房梁上吊着各种字体的挽联,屋角停放着一口油漆得瓦亮瓦亮的红棺材,门边有两节柜台,里面摆满了寿衣纸花及小东小西的殡葬品,估计天一亮就会被推出门外做营业之用。



  头一回进殡葬铺,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置身于这里,不免有阴森恐怖之感。



  但河依柳没表现出惧意,因为和一个居于此处的女人比起来,作为一个跑江湖的爷们,所有的感觉应该都不算是感觉了。



  “你是卖殡葬品的老板娘?”



  “还用说么。”



  “你还是一个寡妇?”



  “只有死了男人的妇人头上才会戴白花,让你看出来也不奇怪。”



  “你的生意并不算好,可见你并不用心经营。”



  “何以见得?”



  “你看,挽联上都有蜘蛛网纠缠了,寿衣上亦落上了一层灰,说明你的殡葬品很久都没有卖出去过了。”



  女人呲牙笑了笑,红樱桃般的脸上仿佛绽开一条白色的路,道:“怪只怪城里近来没死人。不过,你这人看事物到是挺细致,不枉是个行走江湖之人。”顿了一下,忽道:“他们叫你河依柳?粥屋里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河依柳挠挠头,自嘲道:“我是一个叛徒逆贼,你说该不该杀?”



  女人道:“不忠不孝之人确实该杀,可惜他们太弱,杀不了你,让你继续活着。”



  河依柳道:“我河依柳没那么容易被杀,至少在与你会面之前脑袋还不会搬家。”



  突然,女人拉下脸道:“半夜三更的,我就猜到了你会寻到我这里,说吧,你想要怎样?信不信我会扇你两个大巴掌?”



  河依柳脸上露出古怪的笑,道:“你以为我是那无赖好色的胡三么?在整条街都闭门熄灯的时候,你这里却依然亮着灯,说明你在等人。”



  “该不是等胡三吧?”



  “当然不是,你是在等我,对不对?陈寡妇!”



  女人被河依柳说的一抖:“我很稀奇你怎会知道我姓陈?”



  “江湖中能来无踪去无影,半夜还在街头单独活动的女寡妇,这人一定姓陈。”河依柳对女人挤挤眼,



  江湖上人称来无踪去无影的孤独女鬼陈寡妇,今夜却被河依柳一口道破,能不吃惊。



  陈寡妇一笑,浑身像熟透了的红樱桃,厉声道:“既然叫你窥破,老娘就只得与你江湖见识一番了!”



  刹那间,陈寡妇一挪身,也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那些原本沿墙排着的寂寥的花圈象突然苏醒似的一齐朝河依柳飞来,花圈个个打着旋,发出嘶嘶的破风声,具有夺命的力量。



  河依柳不曾料想这些花圈竟然都是袭人的利器,身形只得向上一冲,却有张极大的黑幕当头笼罩下来,把上升之路封的密不透风,那黑幕被机关操纵,好似早已算计好河依柳的行进路线,象一张诡异大网,以极快速度一铺,一兜,再一提,河依柳淬不及防,顿时被严严实实裹吊起在屋半空,就像一粒硕大的黑芝麻,然后,咚地一声,感觉掉进了一个黑色深渊,紧接着,闻得哗啦一声铁锁响。



  瞬间,河依柳被关进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但闻得陈寡妇得意地哈哈几声尖笑,在这漆黑的夜晚听来叫人惊悚万状。



  ******



  天西头,残阳如血。



  虽然有一抹淡淡的紫云象根极柔的丝带在如血的残阳上曼舞,却无半点曼妙可言。



  掌灯时分。



  赵震山用杯盖在一盏茶上格拉格拉地刮了又刮,就是想不起来喝一口。



  他心思沉重,眉头紧锁成个“川”字,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唤道:“曹总管!”



  大总管曹义闻声进来,此刻的他,一袭黑色衣袍,袖口紧束,腰间也扎了一条黑色腰带,看上去颇有点武士的味道,但他只是一个大总管,而绝不是一名武士。



  赵震山问道:“事情备的如何?”



  “启禀老爷,都已按照您的要求和吩咐准备的格外妥帖了。”



  曹义略顿一下,又补充道:“为防万一,我还请来了天保镖局里的一些师傅布置在暗中为我们今晚的买卖保驾护卫,我想,您应该尽可以放心了。”



  赵震山鼻子里嗯一下,终于埋头去喝了一口茶,道:“你说,那棺材里会是怎样一个死人啊,值得托运方花这么大的价钱,搞的如此这般神秘?”



  曹义躬身道:“无论怎样,棺材里只是一个死人而已,死人与死人都一样,难道还有二异?即使有二异,他也是个死人,还能变个鬼精不成?老爷完全不必过于担心。”



  赵震山道:“我到不是怕一个死去之人,就是,总觉得这件事多少有些令人蹊跷啊。”



  曹义道:“老爷多心了,依我看来,这只是一桩纯粹的买卖而已,蹊跷何来?”



  赵震山面露重重疑色,自言自语道:“皖西茶帮竟然不贩茶,却贩起死人来了……还有,还有那个蒙面人,既不抢银票,也不伤人,只推了我一把就走……他是何人?到底想作何求?还真是奇怪了。”



  曹义道:“那蒙面人还真叫人琢磨不透,兴许是个过路贼吧。”



  自允诺下这桩阴阳买卖,赵震山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嘀咕着,自己的生意史上还从未曾有过这样的买卖,名震江湖的麒麟帮徐老大要一具尸体干么,难道是自己的亲属?可听说徐老大是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出的道,应该不会有亲属,再说,即使有,又有谁敢在麒麟帮徐老大的头上动刀子呢?



  唉——!参不透,理还乱。



  赵震山禁不住仰面长吁一口,叹道:“我赵震山何时接过这么一桩不明不白、晦气十足的买卖?罢了,生意嘛,接就接了!不但接,还要接得像样!”
9。抢尸
  月牙儿很冷,一脸神秘地栖在树梢。



  秋虫王国一片喧嚣。



  赵府后门外的旷野,的确是个树林繁茂、茅草丛生之地,里面若是藏匿几十号人不被发现那是十分容易的事。



  眼下这里已是被两排人森严壁垒地包围起来。



  内排人提着灯笼,都是赵府的家丁。



  外排人打着火把,个个短打装扮,都是看家护院的练家子。



  树林中明亮通透,但却气氛肃穆。



  因为,一个江湖交易仪式马上会在这里开始。



  赵震山在两排人的中间走着,一向都很和善的脸上隐着稍许的忐忑。



  大管家曹义默默跟在赵震山的后面。



  嘭!嘭!嘭!嘭!——



  他俩刚走进中间位置,就听得家丁敲响了开场大鼓,鼓声一下一顿,由慢至快,震得人心发慌,震得树叶发抖。



  只见天空一暗,四个身材极壮的赤膊汉子抬着一口红色棺材,迈着登云步从西边树梢凌空飞来,嘭地一声降落在场中央。



  那口棺材显得极沉,落地时溅起了一团尘雾。



  接着,传来几声大笑,又有两个人也站到了场中央。



  一个是锦衣锦冠的书生模样,一个是黑衣蒙面的武士行头。



  锦衣锦冠书生模样的人朝赵震山拱手笑道:“哈哈哈哈,赵兄,很久不见,您依然这般气宇轩昂,神采奕奕,不愧商道上的王者。”



  “方兄过奖,皖西茶帮在老朋友的心中也是响彻云霄,今日与老朋友又得相见,实乃幸会。”赵震山也拱着手道。



  来者无疑便是皖西茶帮方帮主了。



  方帮主道:“海内存知己,我就知道您赵兄会答应我的这桩买卖,这不,方某我特地前来给赵兄当面道谢来了。”道完还指了指那口红色棺材。



  赵震山道:“老朋友之间不用客气。方兄既然托付赵某做事,想必一定是件及其重要之事,赵某岂能薄面。”



  一皱眉头,赵震山接着道:“只是不知方兄为何改弦更张,不去经营擅长的茶道,反倒做起这样的阴阳买卖来了,恕赵某一时费解啊。”



  “哈哈哈哈!”



  方帮主仰面大笑,道:“其实,不瞒赵兄说,我也是受人之托才接的这活儿,接下来后我就有些悔意了。您想,一个经营茶道之人如果接手经营了这运送死人的阴阳买卖,一旦在商道上盛传开来,今后谁还会品我的茶,买我的茶具,用我的茶道呢?我方某今后还要不要在商道上混?哈哈哈哈!”



  “您于是将这买卖转给了我。”



  “是啊,那委托人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也不能轻易辜负和推辞,于是我想到了赵兄您……。交朋友嘛,就得为朋友两肋插刀,分忧解难的,赵兄说是不是呀。”



  “其实,我赵某也不情愿做这样的买卖,如此说来,毕竟我的商路比方兄宽阔,仅此一次也无大妨,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只是,这个,让方兄破费不少……”



  “唉,能请动您赵兄出面做事,方某实乃荣幸,颜面生辉,区区一点银两只当作报答赵兄的一点情谊吧,何言破费,赵兄言重了,言重了啊!”



  “赵某深感惭愧了。”



  此时,方帮主身边的黑衣蒙面人忽然开口道:“赵老板要不要开棺验货?”



  一听声音,赵震山便知这个黑衣蒙面人正是昨晚方帮主派来商谈的那个蒙面人,于是道:“按商道上规矩当然要验货的,即使是朋友也不例外,方帮主是吧。”



  “亲兄弟明算账嘛,应该的,应该的。正好赵兄您我都在场,权当验证人吧。来呀,开棺验货!”方帮主道完,朝蒙面人使了个眼色。



  蒙面人于是上前去开棺,大总管曹义跟上前验货。



  只见蒙面人朝那口红色棺材的棺面使手一拍,一推,那口棺材便哗地一声被打开了面板。



  棺材里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齐齐整整穿着殡衣的男尸。



  男尸不是别人,是朱雨。



  嗖!——



  突然,树林中飞来一根长长的白布带伸入棺材,瞬间缠绕住棺材里的男尸,一抖,就将男尸席卷到了半空,向林外抛去。



  尸体仿佛被妖术催活,从众人的头顶唰地招摇掠过。



  这变故极快,在场人都大吃一惊,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



  此刻,方帮主身边的黑衣蒙面人反应极快,腾空而起,去抢劫那具半空里飞翔的男尸,只见他一手抓住那缠尸的白布带往回拽,一手使出剪刀手欲将之切断。



  突然,他的头顶上显现一片雪白,灿若梨花,顿觉有百朵千朵的白花儿朝自己压来,而且每朵花儿恍如被赋予了人性,似乎都那么凄凄惨惨切切,一路哭喊着向他袭来。



  紧急时刻,他只得松开白布带,去擒拿那些花儿,擒拿得一朵一看,却是一朵极为寻常的白纸花,是通常吊唁死人的那种白纸花,白纸花在手里一攥,发出哗啦啦的心碎声。



  只这一耽搁,那具男尸已被白布带卷入林中,隐没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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