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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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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渊想,人这种东西,虽然有时脆弱,有时低贱,有时无耻可笑,但在偶尔,那一瞬间的选择依旧让他感觉到美好。
    他找到尔笙的时候,尔笙正对着四个面黄肌瘦的人说道:“今天晚上,我会把药和食物给你们送进来,你们看好小孩,不许把他吃掉!”末了她又补上一句,“你们要吃了他,到时候我就在你们面前使劲儿吃东西,或是把粮食烧掉,总之半点不分给你们!”
    闻言,长渊在心底轻笑。
    尔笙安抚好了那几人,转过身来便看见了长渊在后面等她。两人互相望了一会儿,尔笙不厚道的笑了:“长渊,我想干坏事了。”
    长渊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听说囤积的粮食和治病的药草都在鹿山之中。”尔笙想了想,“貌似这里的城守也正躲在那里。我觉得这样可不大好,师父曾与我说过,入了无方的门便是无方的弟子,要与无方共存亡的。我琢磨着一个门派的弟子都该有这样的节操,那么受着百姓供养的城守自然也有这个节操才是。我们要不把城守也带回来吧。长渊觉得如何?”
    见尔笙一脸正色的说出这番话,长渊眼底漾起了笑意:“甚好。”
    傍晚时分,安居与傲城城郊鹿山行院之中的傲城城守莫名失踪了,山上药草也被采摘了一大半,倒是粮食并未囤积在城守行院里,而是放在一个距傲城很近的一个军营之中。理所当然的,军营也失窃了。
    夜幕慢慢落了下来,一道黑色的影子划过傲城上空,洒下了粮食与药草。城中民众皆称看见了神龙踪迹,以为是天神来救自己了,忙对天着三叩九拜,感激涕零。
    尔笙坐在长渊的龙角之间,看着被打晕了绑做一团的城守,咯咯笑得厉害。她狠狠掐了一把城守肚子上的肥油道:“这个家伙是个没血性的窝囊废,还没打他就哭着求饶了。也难怪,他这么厚一层皮,我估计就算是一鳞剑砍下去,他也只会流油流不出血了。”
    金色的眼眸微微一弯算是他捧场的笑了,待到了城守府邸,长渊落下,他接了尔笙,也不管城守像肉球一般“噗”的摔在地上,痛得清醒了过来。长渊默不作声的拍了拍尔笙的掌心:“摸着脏。”
    尔笙任由长渊拍了一会儿,她问道:“我摸了这个男人,你吃醋了?”
    长渊一怔,随即点头道:“吃醋了。”
    尔笙眼眸一亮,嘴角不受控制的咧了开来,抱着长渊一个劲儿的蹭:“长渊呐,相公呐,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喜欢我了,有没有爱入骨髓?有没有刻骨铭心?”
    由着尔笙腻着他蹭了许久,蹭得他心跳微微变快,他索性一把抱住尔笙一口咬在她嘴唇上,在她的唇边说道:“有,都有。”温|热|湿|滑的舌头不经意间触碰到尔笙的唇畔,他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一样,用舌尖舔过尔笙唇畔的弧度,然后微微深陷进入了她的嘴里。
    尔笙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长渊略带强硬的摁住尔笙的后脑勺:“别动,我貌似……琢磨出了点东西……”
    尔笙果然不动了,身子绷得死紧,牙关咬得更紧。
    长渊努力了一番,无法继续深入下去,他终是无奈的放开了尔笙,眼眸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暧昧湿意,他有点委屈的唤了一声不配合的女主角:“尔笙……”
    尔笙依旧死死僵硬着身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长渊一声叹息,挂出了一丝苦笑:“慢慢来吧。”
    尔笙的情绪也慢慢放松,她抿了抿唇,回忆了一番刚才的动作,认真问道:“方才我是应该张开嘴么?”
    长渊也迷茫的皱眉想了许久:“……或许该。”
    “咳……咳咳!”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探讨,肉球城守憋得一脸猪肝红,待发现自己笑出了声引来两人注意后,他又吓得面色惨白:“大侠!大侠!别杀我,小官不是有意的啊!你们亲着继续亲着,小官啥都没瞅见。”
    尔笙一拍脑袋:“对了对了,长渊他还没给收拾完呢。”
    长渊不悦的眯了眯眼:“我来动手吧。”
    城守吓得面如土色,鼻涕眼泪横流,一个劲儿的求饶,但这两人只是把他绑在主厅的椅子上便离开了,别的什么都没做。城守兀自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城中疫病尚在,他如今一人被绑在这里,彼时得了病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尿了裤子,哭道:“大侠!你们回来,小官知道那种时候该不该张嘴!小官知道后面该怎么做……小官都知道啊!你们回来!”
   
☆、第三十四章。印记

    长渊与尔笙都自诩为有节操的人,自然不屑于去理会这无良城守的恳求,两人手牵手头也没回的走了。
    找到今日白天要易子而食的两个女子以及他们的家人,将食物与药草分给他们,尔笙与长渊刚离开便听见身后重重的磕头的声音,两家人皆道长渊与尔笙是上天派来救他们的,对上苍感激涕零。
    尔笙还在脸红,不大好意思接受这样的感激,长渊反而沉了脸色道:“傲城瘟疫乃是天命所归,死伤之人也皆是天命注定,尔等至亲之人的生死皆系于一本命薄之上聊聊几笔,上苍无情,天地不仁,为何还要言感谢?”
    这些人哪里想过这些,一时都被长渊问得愣住。
    尔笙听罢这话也是一怔,她突然了悟,原来长渊心中一直是恨着自己被束缚的命运的,即便现在他已经出了万天之墟重获自由,但在内心深处,他始终放不开“注定”二字,始终怨恨着上天那一句薄凉的预言。
    场面静默了许久,终是由尔笙打破了,她大声道:“你们且记住,救了你们的不是天地,不是上苍,更不是所谓的神仙,只是……”尔笙眼珠转了转笑道,“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妻子心地善良而且长得漂亮,容貌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天下无双,她丈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惊才绝绝,世间无人出其左右。”
    这算……哪门子平凡的夫妻?
    长渊望着尔笙,嘴角动了动,却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见尔笙一脸半是调皮半是骄傲的模样,长渊心头微微一痒,那些不平与愤恨都随着这一痒随风散去。
    尔笙一口气把自己能想到夸人的词都念了出来,唬得众人惊叹不已的望着她。她得意的一仰头,牵了长渊的手便大步走开:“咱们是低调的人,做好事不能留姓名的,赶快趁夜离开这里吧。许久没见师父师姐了,我怪想念他们的,待我们回无方与他们道了别,我便抛开一切与长渊你一起游历山川湖海可好?”
    长渊摇了摇头:“那样是好,但是此事尚未完全解决。”他遥遥望着城门的方向道,“我们劫了军营里囤积的粮草,但那些粮草只是解了燃眉之需,顶多维持城中几日口粮,数日后若城门仍旧紧闭,城中百姓只怕也得活活饿死。”
    尔笙神色一凝,她琢磨了一会儿,道:“干脆卸了城门吧。”
    “不可。”长渊道,“城外既有军队驻扎可见此处乃是军事要地,此时若卸了城门,日后城中居民便难以抵御外敌入侵,此其一,其二,军队隶属于官府,城守既下令紧闭城门,定是与军队将领串通一气了的。彼时城中民众逃散出去,定会遭到军队的杀害。”
    尔笙无计可施了,她挠了挠头:“那该怎么办?”
    “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开门。”
    “你是说……”
    “那城守尚可利用。”长渊挪开眼神遥遥的望着远处,耳根有点可疑的羞红,“顺便……也可让他把知道的事都吐出来。张、张不张嘴之类的……”
    尔笙勇猛的一拍胸脯道:“这事交给我!”
    胖子城守被再次利用起来。尔笙也没对他客气,把该问的都问了,该了解的都了解了,虽然听了个面红耳赤但好歹算是对某些事入了门。拷问完城守她便蒙了面,提着胖子城守去了驻扎在城外的军队,尔笙与军队的大胡子将军做了一番交易——两日后,用胖子城守换取城门大开。
    尔笙心下觉得这个交易可笑得可怕,同为一国之人,区区一个城守的命便抵过了一城人的性命。同身为人,为什么一个就那么贵,一个就那么贱?父母官?狗屁,有这么卖儿子的老子么?公仆?更是狗屁!有跪着的主子,坐轿子的仆人么?
    但尔笙也知道,尽管不平,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命。
    两日后,一队人马打开了从外面封上的傲城城门,随即进了城。尔笙便也依约放了胖子城守,看着他自个儿一步一个踉跄屁颠屁颠的往大胡子将军那方跑。尔笙挠了挠头,正想说自己是个守诚信的人,忽觉眼角余光闪过一片橙光。她惊骇的回头一看,却见大开的城门中竟是一片火光,民房一间接一间的烧了起来!
    穿着铠甲的士兵提着冰冷的刀刃,将意图逃出城去的民众砍倒在地。
    她心中惊骇,也顾不得要掩饰自己修过仙,提气纵身飞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将灵力聚于掌中一掌拍在他的肩头,直让他飞出去老远。尔笙救下了一人,但奈何进入城中的士兵人数不少,四处皆是一片惨叫之声,尔笙急得双眼发红,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渊!救人!”她大喝一声,握了一鳞剑便怒气冲冲的去找大胡子将军算账。
    见到大胡子将军的一刻,尔笙便一剑劈了他的胡子,黑呼呼的毛顿时飘了一地都是,周围的士兵大惊,吼叫着保护将军,但区区普通人的武艺能奈尔笙如何,两招下来便被尔笙的灵力打得老远。她一剑直指将军的喉咙,怒红了眼:“无耻!我放了肥猪城守,你却不守诚信!”
    那将军倒还有些风度,目光冷硬的看着尔笙道:“我只答应你今日大开城门,从未承诺过其他。”
    他说的却是事实,尔笙狠狠瞪着他:“军队是守护国家保卫人民的,百姓拿钱养了你们,是让你们对他们刀剑相向吗?还不叫那些混蛋住手!”
    “哼,妇人之仁,城中疫病若是扩散,死的远远不止这一城之人,此时杀了他们,连带着将疫病一同烧去,乃是为从大局着眼。”
    “去你叉的!”尔笙入无方之后许久未曾说过脏话,今日却是气得什么都顾不得了,“那肥猪城守也进过城了,为何你不把他杀了?我也在城里待过,现在又和你说过话了,你怎么不见得从大局着眼,自刎了事?”
    将军一生冷哼:“我乃大启国镇南将军,升斗贱民,蜉蝣之命,岂能与我相比?”
    城中火光慢慢蔓延,渐渐烧上了天。傲城之中人们的哭号几乎绝望得令人感到窒息。
    “不能与你相比?”尔笙眼眸之中忽的一丝狠戾的邪气,她握着一鳞剑的手有些发抖,似乎在极力遏制着什么**,“那么我便明确的告诉你,如果傲城中的人都死了,我便要你与你的军队一同陪葬。”
    一鳞剑闪着印着火光的剑刃抵上大胡子将军的喉咙,刺破他的皮肤一道红色的血液顺着将军的脖颈流下。看着尔笙这般神色,历经沙场多年磨砺的镇南将军也悄然流了一身冷汗,湿了后背。他不由咽了口口水,喉结的滚动让尔笙的剑尖刺得更进去了一些。
    “我说到做到。”
    场面一时死寂,胖子城守抱成一团缩在士兵的重重保护之中,瑟瑟发抖,他不解,为何此刻这女孩身上突然多出了那么多……杀气?让人不由心底发寒害怕。
    “叫他们都住手。”尔笙再次说到,语气中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大胆刁民!”有士兵在喝骂,“竟敢威胁我大启将军!”
    尔笙眸色一冷,挥手间便是一记灵力杀去,力道之强,径直令那士兵飞出去十来米,狂吐鲜血,晕死过去。
    “为何不杀了他?愚昧迂腐的人,死不足惜。”雌雄难辨的声音再次在尔笙心中响起来,这次这声音近得便像在她耳边轻言一样,令她浑身一颤,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想一剑刺死眼前的将军。
    她不该杀人,尔笙清楚的知道,这些人虽然可恨可恶,视人命为草芥,但是她不该杀了他们,她没有让人失去生命的权利。她要是那样做了,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若不杀了他们,他们杀人便是受到朝廷的保护,受到王法的容许,他们不会受到任何处罚,并且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更好,活得心安理得。”
    尔笙握着一鳞剑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你瞧瞧他们在干什么。”脑海中突然飘过男人女人惊恐的脸,小孩破碎的哭声,被一刀斩断的背脊,和老人被砍下的头。尔笙想要大叫,但却怎么都叫不出来,她感到自己喉咙中腥甜一片,仿似怒得想要掀了这天。那声音接着道,“那些人命该如此?被屠戮,被残杀?他们做错了什么?尔笙,你感觉到他们的惊惶和绝望了么?为何不杀了眼前这些屠夫还世间一个清静?”
    闭嘴……
    “尔笙,既然天理不存王法不在,你还在顾忌什么?杀便只能用杀来阻止。”
    闭嘴。
    “这世间存在的罪恶,不该毁灭么?”
    闭嘴!
    尔笙捂住了头,一掌又一掌狠狠击打着自己的脑袋:“闭嘴!闭嘴!不准再说了!”
    那大胡子将军见尔笙突然收了剑,又莫名其妙的发了狂,他心中一喜,忙抓紧机会,就地一滚,逃到了一边,随即被重重士兵围了起来,将他护住。镇南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他大喝一声:“斩此妖女者,重重有赏!”周围的士兵得令,一拥而上,都想取尔笙的项上人头。
    此时,风忽然安静了下来,尔笙站在那处忽然不动了。垂下的发丝遮挡了她的脸,此时没人想去看见她的表情,大家都想杀了她,然后领赏,仅此而已。
    当最快的那把刀砍向尔笙只是,突然狂风大作,吹起的沙尘一时迷了众人的眼,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回过神来便看见尔笙一剑花开了一名士兵的肚子,内脏流了一地,士兵在地上凄然惨叫,翻滚许久而不得死。
    腰斩……
    众人只觉胃部寒凉,齐齐惊骇的看向尔笙。
    她眉心一朵黑色的火焰状的印记尤为醒目,像是要焚毁一切的狠戾之气,令人为之胆寒。
    阴阳不明的声音在尔笙脑海里桀桀怪笑着:
    “该毁灭的,彻底毁灭。”
  

☆、第三十五章。堕魔

    城中的士兵并不是那么好收拾,长渊要顾及着普通的百姓,不可一举将其打倒。鹿山那方传来的阵阵邪气让长渊心中忧虑,可是即便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当他找到尔笙之时,仍旧慢了一步,那一处土地,已经全完被血浸湿了。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难闻得令人恶心欲呕。
    尔笙抱着膝盖,孤零零的坐在散乱着人类尸体的一片狼藉之中,一身被血染湿的衣裳红得触目惊心。她将头埋在膝间,看起来竟像是在哭。
    长渊心中一紧,喉头一哽,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做何举动。他在尓笙前方静静立了一会儿,终是迈开步子走到尔笙身前,他蹲下身,犹豫了一会儿,探出手去想要摸尓笙的脑袋。
    尓笙仿似感应到什么,默默偏了偏身子躲开长渊的手。
    长渊指尖一僵,顿了一会儿之后,更是坚定的将手放到她的头发上,一如往常般亲昵的揉了揉。尔笙头上也凝了不少血,长渊轻轻一摸便染了一手猩红。他平静道:“不怕,我在。”
    尔笙依旧埋着头不愿抬起来,仿似自己看不见,这里就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长渊将她血糊糊的脑袋摁进怀里,笨拙的轻拍着尔笙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呢喃:“尔笙,长渊在。不怕。”
    僵硬的身子在他一声声呼唤当中渐渐软了下来,尔笙极力压抑的呜咽啜泣声也慢慢泄漏,穿过长渊的耳畔,像一只长着锋利指甲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嗓子,捏住了他的心房,随着尔笙传来的呼吸,与她一同难受。
    “我……停不住。”片刻后,尔笙总算是能勉强说出话来了,浑身剧烈的颤抖着,语无伦次道,“我回、回过神,就这样了……他们求我,那么求我……可是、可是停不住,手不听我的,我怎么都停不住。”
    “不怪你。”长渊轻拍着她的背,努力让自己清晰冷静的说,“是你体内邪气作怪罢了。”
    尔笙背脊一僵,她伸手轻轻推了推长渊,自他怀中抬起头来,血红的眼呆呆的望着长渊:“我这样……也只是邪气作怪吗?”
    青黑的丝线在尔笙皮肤之下蹿动,一缕一缕皆汇聚于她眉心处黑色火焰一般的印记。
    长渊狠狠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触碰尔笙眉心的印记,指尖与印记相接触的那一瞬,尖锐的刺痛突然扎入长渊指尖,他放下手,表情沉凝下来。这天下只有一种印记会与神力如此水火不容,互相排斥。即便长渊再如何不愿相信,事实也摆在这里了。
    尔笙堕仙入魔,从此之后只怕会渐渐失了本心,变作一个只会杀戮的……怪物。
    “长渊……”尔笙见长渊沉默不语,心里不由生出了怯意,她拽紧长渊的衣袖,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和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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