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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下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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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山做合欢会,月老却忒不应景,九天穹庐似顶漆黑的大罩子罩在天顶上,他老人家隐在罩子后头,连个胡须稍儿也不曾露出来,受累凤九一路行得踉跄。
越往深山里头,人烟越发寂寥,偶尔几声虎狼咆哮,凤九感概此行带上苏陌叶这个拖油瓶帮衬,带得英明。
清歌声远远抛在后面,行至鸣溪湾坐定时,入神处,四围皆黑,入耳处,八方俱寂,与前山尽是红尘的声色繁华样大不相同。
凤九将明珠收进袖子里,挨着微带夜露的草皮躺定,招呼苏陌叶过来亦躺了一趟。几步远一阵慢悠悠的响动,估摸陌少承了她的指教。
陌少今夜沉定,凤九原以为乃是嫦棣念的那封情信之故,方才路上听得丛林中飘出一阕清曲,她听出个首联和尾联,两联四句唱的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清曲袅袅飘进她的耳中,一刹间如灵光灌顶,她方才了悟。
陌少何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翩翩然一风流纨绔尔,不过一封略出格的情信,何至于就惊得他一路无话?陌少无话,乃是见此良辰佳夜、玉人双全的好景致,想起了逝去的阿兰若,故而伤情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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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留陌少一人在静寂中钻牛角尖不是朋友所为,尽快找个甚么话题,将他的注意力转一转方是正经。
满目黑寂入眼,凤九轻咳一声,打破沉静向陌少道:“书上说月令花戌时末刻开花,可能还要等个一时片刻。有首关于月令花的歌谣你听说过没有。”话间用手指敲着草皮打拍子唱起来:“月令花,天上雪,花初放,始凋谢,一刻生,一刻灭,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月令花不知,花亦不识月,花开一刻生,花谢一刻灭。“
凤九幼年疲懒,正经课业修得一笔糊涂账,令白止帝君十分头疼,但于歌舞一项却极有天分,小时候也爱显摆,只是后来随着她姑姑白浅看了几册话本,以为人前歌舞乃戏子行径,此后才罢了。今夜为安慰苏陌叶,不惜在他跟前当戏子,凤九自觉为了朋友真是两肋插刀,够豪情,够仗义。
歌谣挺忧伤,凤九唱得亦动情,苏陌叶听罢,却只淡淡道了句:“唱得不错。”便再无话。
凤九头皮一麻,音乐觉得今夜陌少有些难搞,但他这个模样,就更需要她安慰了。瞧着入定般的黑夜,凤九没话找话地继续道:“我么,对花草类其实不大有兴趣,但书上记载的这个月令花却想来看看。你可能不晓得,传说这种花只在玉女诞上开花,开花时不能见月光,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没有月亮。其实和月令花比起来,你和阿……”
阿兰若这个名字已到嘴边,凤九又咽了回去。陌少此时正在伤情之中,伤的正是阿兰若,照她的经验,此时不提阿兰若的名字好些。她自以为聪慧地拿出一个“她”字来代替,道:“你和她,你们拥有过回忆已经很好了,你看这个月令花,传说它其实一直想要见一见月光,但是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一直都见不到,有情却无缘,这岂不是一件更加悲伤的事情么?”
良久,苏陌叶没有回话,凤九待再要说话,语音却消没在徐然渐起的亮光之中,眼睛一时也瞪大了。
渐起的莹光显出周围的景致,一条溪湾绕出块辽阔花地,丛聚的月令花树间,细小的重瓣花攒成花簇,发出朦胧的白光,脱落枝头盈盈飘向空中,似染了层月色霜花。一方花地就像一方小小天幕,被浮在半空的花朵铺开一片璀璨的星河。
原来这就是月令花开。这等美景,在青丘不曾见过,九重天亦不曾见过。
凤九激动地偏过头去瞧苏陌叶,见陌少手枕着头,依然十分沉默,沉默得很有气度。不禁在心中唏嘘,将一个情场浪子伤到这步田地,两百多年过去了,这个浪子依然这么伤,阿兰若是个人才。
瞧着颓然落寞一言不发的陌少,凤九不大忍心,蹭了两蹭挨过去,与苏陌叶隔着一个茶席远,抬手指定空中似雪霭飘扬的月令花,将开解的大业进行到底:“唔,你看,这个月令花开为什么这么漂亮,因为今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它在开放,是唯一的光亮色彩,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它,所以认为它最漂亮。”
她转过头来看着苏陌叶脸上的面具,诚恳劝道:“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办法放下她,因为你让你的回忆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他,你主动把其他的东西都尘封了,她就更加清晰,更加深刻,让你更加痛苦。”她认真地比划:“但其实那样是不对的,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其他的东西,有时候我们执念太深,其实是因为一叶障目。陌少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不想把叶子拨开而已。”说到这一步,陌少这么个透彻人若还是不能悟,她道义已尽,懒得费唇舌再点拨了。
没想到陌少竟然开了口。月令花盛开凋零此起彼伏,恍若缓逝的流光,流光底下,陌少凉凉道:“只将一个人放进回忆中,有何不妥?其他人,有值的我特别注意的必要么?”
陌少能说出这么一篇话,其实令凤九心生钦佩。钦佩中怜惜之心顿起,不禁软言道:“你这样执着专一,着实难得,但与其这么痛苦地将她放进心中……”
陌少打断他,语声中含着些许莫名:“我什么时候痛苦了?”
凤九体谅陌少死鸭子嘴硬,不忍心他人窥探自己的脆弱,附和道:“我明白,明白,即便痛苦,这也不是一般的痛苦,乃是一种甜蜜的痛苦,我都明白,都明白,但甜蜜的痛苦更易摧折人心,万不可熟视无睹,方之这种痛苦才是直入心间最要命……”
陌少默然打断:“我觉得你不太明白。”
凤九蹙眉:“唉,痛就痛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这样计较,敢痛就要敢承认。”恍然此时是在安慰人需温柔些,试着将眉毛缓下来,沉痛道:“你这个,就是在逃避嘛,如果不痛苦,你今晚为什么反常地没有同我说很多话呢?”
陌少似乎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翻了个身,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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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心中咯噔一声,该不是自己太过洞若观火,一双火眼金睛扫出陌少深埋于胸的心事,令陌少恼羞成怒了罢?陌少他也忒小气了。
唔,既然已经怒了,想来她说话也无须再这样小心翼翼兜着,开解大业暂放一旁,有个事情她实在好奇。她听说过阿兰若许多传言,阿兰若到底如何,她却不晓得,趁着他这一两分怒意,说不得能诈出他一两句真心。
凤九状若平和,漫不经意道:“你方才说,只想将她一人存于回忆中,她是怎么样的?”
夜极静,前山不知何处传来清歌入耳,隐隐绰绰,颇渺茫。陌少开口时声音极低,她却听得真切。
“很漂亮。”他说:“长大了会更漂亮。”顿了顿,补充道:“性格也好。”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道:“还很能干。哪方面都很能干。”总结道:“她哪里都很好。”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挑的,自然哪里都很好。”
凤九在心中将陌少这几句话过了一遭,又过了一遭。长相好,性格好,又能干。怪不得阿兰若年纪轻轻便魂归离恨天,有句老话叫天妒红颜,这等人早早被老天收了实在怨不得。幸好她同姑姑只是长得好看,性格不算尤其好,也不算尤其能干。但陌少说得这么倍加珍重,凤九觉得不好晾着他,该回他一句,也不晓得该回他个什么,随意咕隆道:“我以前也喜欢过一个人,印象中长得好像也很好看,但实在要算是个烂人。”添了一句:“所以他可以活得很长。”
陌少无意义地附和:“有我在,她也可以活得很长。”
凤九心中叹息,陌少这句话,从语声中虽然听不出什么惋惜沉痛,但不能形于外的沉痛,必定已痛到了极致罢。当年若是陌少在,以陌少之能,必然可以保住阿兰若,可叹一句命运弄人,陌少讲出这句话时,不知有多么自责。
多么痴情的陌少。多么可怜见的陌少。
眼看着月令花随风飘零,如星光骤降,一场酴醾花开转瞬即逝,正合着一刻生一刻灭六个字。
苏陌叶率先起身道:“走罢。”
凤九亦起身整了整裙子,抬头时,却蓦然愣在了月令花凋零的余晖中。方才躺在草地上,她并未太过注意,此时迎面而站,却见苏陌叶纹饰清俊的面具遮挡住了面容,但面具外的头发,仍是一派皓月银色。
有个念头顿然钻进她的脑中,像炸开一个霹雳,她猛然一震。
良久,恍若晨霭的柔光中,她抬手到紫衣青年面前,颤抖的手一松,青年脸上的面具随之而落,花朵的余晖化作光点铺在树见、草地、他们身上。光点明灭间,凤九哑着嗓子道:“息泽神君?”见青年没有说话,又道:“你做什么骗我?”
青年单手接住滑落的面具,淡淡道:“我从来没有说自己是你的师父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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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节
虽然赏花带错了人,凤九庆幸自己机灵,没同息泽说什么不当 说的,走漏身份。不仅如此,反还从息泽口中诳出个八卦听了 一听,着实好运气。
息泽神君乍看一副冰山样,想不到对橘诺用情却用得这样深,怪不得凡人口中有个俗谚,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入睡时,凤九倒很为息泽神君忧虑了一阵,这个人得眼瞎到什么地步,才能觉得橘诺性情好又能干啊。长得一表人才,品位却低到这个程度,多么的可惜啊。
她在一片唏嘘中沉入梦乡,却只胡乱眯了个囫囵觉,晓鸡初鸣时便爬起来整装洗漱。
昨夜她不仗义,徒留陌少一人面对嫦棣,不知应付得艰辛否。
或许一大早便要来兴师问罪,她做个懂礼的乖巧样早早候着他,说不定陌少心软,就不同她计较了。
她存着这个思量,在舱中正襟危坐,左等右等。
没成想卯日星君将日头布得敞开时,陌少才施施然现身,现身后却决口未提她干的缺德事,只道昨夜青殿追着嫦棣鬼哭狼嚎跑了四座林子,嫦棣被青殿缠得衣衫褴褛,一回船上便晕了过去,大不幸惊动了上君君后。话到此,还关切地提点了她一句 ,嫦棣不是个省心的,说不得她后续要有些麻烦。
凤九方才了悟陌少他今日为何这样慈蔼宽厚。
今日不劳他亲自动手,她这个放他鸽子的也即将倒个大霉,他自然乐得做副和顺样,在一旁装一装好人。陌少依然还是那个陌少。
抱怨归抱怨,陌少的提点她还是放在心上。
此前想着嫦棣死要面子,绝不会将这样的丟脸事大肆声张,哪里算到,竟会被上君和君后主动撞见。
她的字典里头,“惹祸”两个字堂而皇之书得斗大,却独独缺“善后”这两个字。且她从前自负青丘的帝姬,一向觉得作为 一个帝姬,晓得怎么惹祸就够了,善后不属于一个帝姬应该钻研的范畴。她为自己从前的肤浅感到了一丝羞愧。
想了又想,凤九心存侥幸地问苏陌叶:“再怎么说,阿兰若也是上君和君后亲生的闺女,即便罚,我觉得,大抵他们也不会罚得太重吧?”
苏陌叶难得地拧起了眉头:“难说。”
七日后,凤九蹲在观尘宫地牢中一个破牢笼里头,才真正领教阿兰若这双爹娘管教儿女的雷霆手段,方晓得陌少当日拧着的眉头是个什么意思。
九曲山撑山的石头造成的这个牢笼,的确只能算一个笼,也的确只能蹲着。稍一施展,便有可能触到笼壁,壁上镶嵌的石头不知施了什么诀窍,触上去便疼痛如刀割,实是一场酷刑。
这还是苏陌叶帮她求了情,甘愿面壁个十天半月,帮她分担了些责罚。若没有陌少仗义相助,怕不是被关关牢笼就能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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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前她惹白奕生气时,也被罚过禁闭,她对这些禁闭至今也还有一些埋怨,但今日始知,比起阿兰若她爹这等教罚的手段,她爹白奕着实当得上一位慈父。
挺背半蹲这个姿势,寻常做出来都嫌别扭,何况还需一直保持。虽然这个仿出来的世界比之真正的梵音谷,处处都能施展法术,但关她的这个牢笼却下了重重禁制,让她想给自己使个定身咒都不得。亏得身体底子好,好歹撑了一天,夜幕降临时节再也支撑不住,后背重重地撞上石壁,却连喘口气的时候都没有,一瞬只觉千刀万斧在皮肉上重重斫砍,痛得立时清醒。
同样的折磨如是再三反复,头一日,凤九还坚韧地想着熬一熬便好了,第二日,汗湿重衣间想着谁能来救一救自己就好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她终于明白这种折腾无止无尽,不是熬一熬就能完事,而且不会有谁来救自己。不晓得阿兰若一双父母同这个女儿有什么深沉大恨,要下这样的狠手。
灭顶的痛苦中,凤九有生以来,第一次萌发了死意。
当死这个字从脑海深处冒出来时,她灵台上有一瞬难得的清醒,被吓了一跳,但不及多想,久闭的牢门当此时却啪嗒一声,开了,逆光中,站着一个纤弱的人影。
她强撑着眼皮费力望过去,嫦棣站在光影中朝她笑。
暮色的微光中,她像是欣赏够了她的狼狈样,才施施然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语声极柔和:“姊姊这几日,不知在牢中过得如何了?”
这句话听入耳中已是勉力,遑论回她。
嫦棣等了片刻,笑得愈加开心:“姊姊不是向来伶牙例齿么,今日怎么装起文静来了?难不成,是疼得说不出话了?”
她蹲下来与凤九齐平:“姊姊好计策,放任那条蠢蛇将妹妹捉弄得好苦,当日姊姊施计时,难道不曾想过,妹妹却不是个忍气吞声的闷嘴葫芦,迟早会招呼回来的么?”仔细端详了一眼困她的笼子,轻声道:“当日父君判姊姊在石笼子里收收性子静静心,妹妹觉着,普通的石笼子有什么好,私下特地嘱咐他们换这个九曲笼给姊姊,这个笼子,伺候得姊姊还算舒坦吧?”
脚一时发麻,整个身子再次倒向笼壁,刀剑劈砍的痛苦令凤九闷哼了一声。嫦棣撑着下巴,故作天真道:“姊姊是不是在想 ,父君对你果然并非那么绝情,待从这里出去,定要在父君跟前参我一本?”突然一脸厌恶道:“可笑,我叫你一声姊姊, 你便以为自己真是我的姊姊了?父君带你来了一趟观尘宫,你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我一刀杀了你,父君不过罚我一个禁闭,你还真以为父君会为你报仇,手刃我这个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冷笑道:“阿兰若,从你出生那一刻开始,注定是个多余的罢了。”
嫦棣前头那篇话,凤九觉得自己捉弄她在先,她变本加厉报复回来在后,将自己折腾成这样算她有本事,自己技不如人栽了,认这个栽。可后头这一篇话,凤九却庆幸听到的是自己而非阿兰若本尊,这篇话连自己一个外人听着,都觉伤人。
半掩的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远远响起一面大锣,有人惊慌道:“天火,是天火!走水了,行宫走水了!”嘈杂声更甚,嫦棣突然伸手进来拧住凤九的衣领,凤九一个踉跄免不了跌靠住笼壁,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待回过神来,却见牢中呛进一股浓烟,嫦棣半捂住鼻子,眼睛在浓烟中闪闪发亮,轻笑道:“行宫失火了,说不得立刻就要烧到这里,姊姊,看来老天都怜你这样活着没有意思,意欲早早超度你。”
凤九强撑出半口气,反手牢牢握住嫦棣伸进笼中的胳膊,唇角挤出一点笑来,往笼壁上重重一按,斧劈刀砍是个什么滋味她再清楚不过,立时便听见嫦棣一声凄厉哀嚎,凤九轻声喘气:“只一下便受不住?就这点出息?絮絮叨叨甚是讨厌,说够了就给我滚。”
嫦棣抱着胳膊跌跌撞撞跑走,牢门口回望的一眼饱含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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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浓烟中,凤九一边呛得咳嗽一边思忖,方才嫦棣进来前,她想什么来着?
对了,死。诚然神仙无来世,所谓一个仙者之死,自然是躯体连同魂魄一概归于尘土,仅能留存于茫茫天地间的,不过些许气泽。但,这是阿兰若的躯壳,说不得这个躯壳死去,正能让自己的魂魄得以解脱,回到自己原本的躯壳中。不过,也有可能自己的魂魄已同阿兰若的躯壳融为一体,生俱生,灭俱灭。
狐狸耳朵尖,此时她脑子放空,听得便更远。吵嚷不休的背景中,唯一一个清晰响起的,是息泽的声音。阿兰若这个便宜夫君,做什么事都一副从容派头,沉稳如一注无波无澜的古水, 想不到也有这种光是听个声音,便叫人晓得他很焦急的时候。
但这份焦急却同她没什么干系,息泽的声音飘飘渺渺,问的是:“大公主在什么地方?”也不晓得是在问谁。
凤九有一瞬为阿兰若感到心酸,打个比方,譬如天火是把利剑同时架在她和橘诺的脖子上,她唯一可指望的夫君,心心念念却全然是她姐姐的安危,这是怎样的一则悲剧。而且,她再没有其他什么人可以指望。
火事渐盛,火星舔上牢门,俗话说干柴烈火,顷刻便酿出一片熊熊的火光。这样的危急时刻,凤九的心情却格外平静,身上的疼痛似乎也随着热浪,一一蒸腾了。
她突然想起那年在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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