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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头还有些微微的麻痛感，对昨晚的事情记得不是很完整，想了想说：“和继阳在一起吧！”

　　钟晴就一愣，“继阳中午时就回来了，我问他，他说露露和你在一起。”

　　健雄也不禁发愣，然后转身往外走，说着：“我再问问继阳去！”钟晴也不放心地跟上。

　　继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昨晚上本想和健雄挤在一张床上将就一晚的，但健雄却四仰八叉一会儿也不安静，不是把腿压到他身上，就是冲着他的脖子直喷酒气，实在忍无可忍，自已另找了宿舍睡去。等他睡醒了回到自己宿舍，健雄兄妹已经都不在了，他还以为兄妹俩一块走了呢。

　　健雄母子急起来。建忠夫妇也着急，却劝慰钟晴，“没事，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是昨晚上不见的，可能早起来后一个人不知去哪贪玩去了，就忘了回家。”

　　“不会和凝儿在一起吧？”建忠忽然想到，却听到继阳已经打通德鸿家的电话。是肖凝接的。一会儿放下电话，他向大家摇摇头。

　　两家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猜测着露露可能去的地方，却看见她悄悄静静地走进来，谁也没理，直接就窝进沙发里去了。“去哪了？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钟晴忍不住埋怨女儿不懂事。

　　露露回答：“我去同学家玩了。”钟晴也觉得女儿再不可能到别的地方，没再问啥，叫她一块儿回家吃饭，她却坐下不再起来，“我很累，不想动了，在干妈家吃吧！”

　　钟晴歉意地向建忠夫妇笑道：“这丫头没皮没脸，一点也不知道害臊，我是真管不住她！你们要是烦了她就拿扫帚赶就行，不赶，她永远不知道进退。”

　　亚尼搂过露露来，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我才不赶呢，你要嫉妒露露和我比你这个亲妈还亲，你就拿出本事来自己把闺女夺回去！你呀，也别那么小气，你有两个闺女，就给我一个，也让我稀罕稀罕！”

　　继阳听到这话，笑着看了母亲一眼。亚尼没在意儿子的眼光，在听钟晴说话：“还稀罕呢，我可实在稀罕够了，成天不够给她操心的。你要真稀罕你就留着吧！”说完，母子俩笑着走了。

　　饭桌上，继阳对母亲笑道：“妈，你真这么稀罕女儿吗？我快点给你找个儿媳妇来疼好不好？”

　　亚尼啐儿子，“没正经！”

　　“哎呀，妈你可够怪的，谁家父母不把儿子的终身大事当正经事？都急得什么似的，恨不得今天就找个姑娘来结婚明天就抱孙子呢！儿子主动帮你们分忧了，你倒说我没正经！妈妈，你不希望我早点给你找儿媳妇？”

　　“嗯，”亚尼懒洋洋的，不拿当个事，“急什么呀，既然是给我找儿媳妇，得慢慢挑个我称心的才行啊。”

　　露露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也跟着亚尼挤对他似的望着他笑。继阳一筷子打到头上，“吃你的饭，笑什么笑？”

　　5

　　饭后，亚尼在厨房里洗刷碗筷，继阳招手让露露去他房里，露露高兴地跳起来，几步蹦进去。“坐下！”继阳指指床边，露露乖乖地坐下，他问，“今天去哪儿了？”

　　“去同学……”

　　“说实话！”继阳严厉地看着她，“我可没你妈和健雄好糊弄。”

　　露露低下头，没有了平日里的鲜活劲，闷闷地说：“早上我起来，只看到健雄在房里睡觉，没见你，我就出去找你了。就……在院门口碰到了那个黑狼……”

　　“就让他骗走了？他带你去哪了？”

　　“去了好多地方，游乐场，公园……后来他请我吃饭，后来，他请我去他那儿坐坐……”露露嘟起小嘴，泪花儿打到手背上。

　　继阳跳起来，“他欺负你了？”

　　露露扑到他怀里，委屈地说：“他亲我了，真恶心……他给我看他写的小说，我根本没看到他走到身边，他就亲了我。就这儿……”说着用手指在她的左嘴角点了点，“他不是好人，我以后再不理他了！”

　　继阳舒了口气，柔声劝慰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嘛，你不听！以后可要听话，不要再理他了。”

　　“继阳哥哥，他那么坏，你干嘛还和他来往？”

　　“我们是中专的同学。其实他这个人也说不上多坏，就是感情太随便了，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常性。以后你大了就懂了，好女孩粘上这种男人只有痛苦不会有幸福。”

　　露露听着直点头，听到说她小，不高兴地反驳道：“我懂，我已经长大了！我十九岁了，十九岁还不是成年人？”

　　继阳看看她，倒从没细致地往心里记过她的年龄，不想一直眼里的小妹妹在他跟前已缠了十九年光阴！“十九岁了？那是长大了，好，长大了好！我还有事，你出去玩吧。”

　　露露却不走，双臂套住他的脖子，眼珠子又转起来，“继阳哥哥，你以后不再和丹红好，我就再也不理黑狼了！”

　　继阳听到她说自己和丹红好，顾不上别的，郑重警告道：“我没有和她好，你不要乱说！对你妈你哥和秋月都不能乱说！否则我饶不了你……”发完狠，扯下她的胳膊，自己出去了。

　　“去哪？”

　　“我用的着你操心？”

　　露露又嘟起嘴，不过一会儿就裂开嘴笑起来。她觉得继阳讨厌她和黑狼在一起，说明他在乎她，不希望别的男人对她好。嘻嘻！她忍不住偷偷地乐，敏捷地像一只小猫一样蹿出房去。

112　第九章　意外之人
第九章

　　1

　　沈德鸿的接机在十点四十几分时缓缓降落于七品市机场。一行人走出机场大厅时，闫启行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看到他们，指示给沈德鸿。

　　沈德鸿在四五个人中一眼认出走在中间最前方的卡迈尔&；#8226；思特。他迎上去，满面笑容，早早伸出手去准备握住那双业已伸过来的手，并注视了一眼与卡迈尔走在一起的女士——他想应该是卡迈尔的太太，准备同时表示欢迎。但注视这一眼之后，却惊住了，因为他看到这位思特太太竟然面熟的不可思议，仅仅几秒时间，他已经告诉自己答案：是的，思特太太就是十几年前在失望中离去的李爱玲！

　　这一惊，非同一般，那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戏剧性场面。与沈德鸿一脸惊呆相对的李爱玲却是无以言述的激动。卡迈尔最坦然，甚至是欣赏地旁观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剧目。

　　所有在场的人，包括沈德鸿方的和卡迈尔一方的其他随行人员都被这个场景搞糊涂了，愣愣地看着不知如何是好。卡迈尔反客为主，大大方方把本来伸给沈德鸿的手又伸向新星茹，用略显生硬的汉语问好：“沈夫人？您好！见到您很高兴，您和艾琳一样，都是中国最可爱的女儿。”

　　星茹不知道他是太幽默还是不太会表达，勉强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伸出手让卡迈尔轻轻握了下，笑道：“您好，见到您也很高兴。”

　　卡迈尔也和闫启行握手问好，并开玩笑，“如果不是思特太太也在，我会用力拥抱您的，美丽而可爱闫小姐！”闫启行欢声笑起来。

　　“德鸿？”星茹疑惑地看着发呆的沈德鸿。

　　沈德鸿伸手握住了艾琳的手，连连摇头叹笑，“卡迈尔，卡迈尔……这个卡迈尔！想不到会是这样见面。”

　　艾琳扭开头，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也笑道：“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很吃惊，没想到他几次来中国，几次都见到了你！我真是从来没想到……他也没有想到！”

　　“星茹，”德鸿这才想到应该为她们作介绍，“她就是李爱玲。”星茹其实对这个名字记忆并不深刻，似乎什么时候听他告诉过她，但这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满眼不解，德鸿只得进一步提示，“她……二十年前我和她……”

　　艾琳微笑着摇头，帮他说出来，一边也把手伸给了星茹。“准确地说是，二十年前我做过他的妻子。现在我是思特太太，名字叫艾琳，不过我不介意你们叫我李爱玲！”

　　星茹恍然大悟。卡迈尔走过来揽着太太的肩又笑，“我对不起大家，我知道让各位都很吃惊，可是现在我们真的还得这样继续下去吗？这个地方似乎不太合适叙旧……亲爱的，是应该说叙旧吗，我用的没错？”

　　艾琳看着丈夫微笑，“是的，没错，你用的很准确。”

　　德鸿忙笑着请客人们先去宾馆。艾琳看着卡迈尔问：“你们先去宾馆，我想去沈园看看，可以吗？”

　　“当然！需要我陪你吗？”

　　艾琳摇摇头，并问：“可以吗？”

　　“当然！我理解，你想一个人先回家看看！不过你会在其他时间把它介绍给我是吗？”

　　艾琳又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着星茹问：“可以吗？”

　　星茹想想，觉得她应该是问她去沈园可不可以，笑道：“当然可以。”

　　“那我就先不陪你了，卡迈尔。”德鸿抱歉道，“闫小姐现在是我的助理，很多时候她比我说话还管用，所以让她陪你吧，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找她。”

　　卡迈尔摇头，“不，我对闫小姐没有任何要求，我只要求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艾琳夫人。”

　　大家被卡迈尔又一次逗笑，然后兵分两路，各自出发。

113　第九章　艾琳
2

　　一路上艾琳一直望着窗外，不时问一问，然后感叹着摇头。一个小时后汽车进入沈园。艾琳知道了这就是沈园时，眼睛湿润了，直到沈德鸿的白楼小院也没有干过。下车后进到房里，还是恍然梦里一般，她环顾着四周，感慨地说：“这就是当初那个家吗？沈园变了，它也不一样了，中国都变了……”

　　星茹扶她坐下，德鸿笑道：“原来的小屋还剩了点没拆，就在这个房后，你先休息一下，过会儿我们再去看。”

　　“这位是？”艾琳发现走下楼来的肖凝。

　　德鸿招手让肖凝过来，搂着肩笑道：“我女儿，凝儿！凝儿，这是爱玲阿姨，刚从德国回来。”

　　“阿姨好！”

　　艾琳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叹道：“像你妈妈，长得真漂亮！”又看看室内问，“天桐呢？怎么不见天桐？这么些年，我最惦记的就是天桐，想想他那么小我就走了，让他没人照顾，真是对不住他……他是不是怪我？”说着有些落泪。

　　德鸿也坐下，笑道：“这怎么怪你呢，要怪也得怪我这个当叔叔的。不说这些了！天桐现在上大学了，挺远的，除了假期，平时很少回来。一会儿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看看你。”

　　“是吗，天桐也上大学了……”艾琳又慨叹不已。方嫂把茶水端上来，德鸿招呼她喝水。她又看着星茹说，　　“我让你感到不方便了吗？我想肯定是很唐突，真对不起！”

　　星茹笑笑，“没有，看到你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看到你，看到你们一家能这样幸福我说不出有多高兴。”艾琳拉着星茹的手，又看看德鸿，“他还是很爱笑，可和从前的感觉不一样了。从前他是越苦的时候越笑，恐怕是想能让别人看着心安些，可是，苦心里能有什么好看的笑！他那笑，一直沉甸甸地压在我心里，不管什么时候一想起来就心酸得不行……现在真是不一样了，他是开心的笑！你说是呢？”

　　星茹看看德鸿的脸，他也望着她，笑了笑，像接受她的审查。星茹也笑了。坐了一会，夫妇俩又陪艾琳楼上楼下看了看，走到天桐的房间时，德鸿把天桐所有的像册都搬出来让她看。艾琳又是一边翻着一边不住地擦拭眼睛。

　　已是吃午饭的时间，德鸿问艾琳是在家里吃，还是回市区同卡迈尔一块用餐。艾琳很想感受一下二十年后的家宴气氛，但想到她和卡迈尔分别用餐会让主人作难，于是决定中午还是回市区与卡迈尔会合。德鸿笑道：“这样也好，晚上我请你和卡迈尔一块来家里吃。让建忠一家也过来！还记得建忠吗？康建忠！”

　　艾琳又有些激动地点点头，“当然记得，他和亚尼姐姐对我都很好。晚上可以请五嫂也过来吗？就是云卿姐，是五嫂吧？我也挺想见她。”

　　沈德鸿明白艾琳指的是五哥德昌家的嫂子，因为五嫂子也是知青出身，虽然和艾琳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因为相同的背影与处境，互相视为知己，相互关照，视对方如亲姐妹一般。德鸿不想给她添伤感，但既然她说到了，只得告诉她，“是五嫂，德昌五哥家的五嫂。她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艾琳嘴唇抖动着，许久才喃喃自语道：“过世了？死了？”说着又摇头酸涩地笑，“到底没熬出来！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的命没有一片落叶重要。”

　　“不单是你们，是我们大家，所有人！可是都过去了，让它们永远过去吧，我们这代人都已经为它付出了很多的代价，不值得现在再为它伤感。”

　　艾琳点点头，但看得出她心中还是有些凄楚。

　　3

　　晚上，康建忠夫妇应约而来，见到李爱玲都欣喜异常。德鸿特意把丹红也叫了来，艾琳知道丹红的身份后也很惊喜，端祥着丹红的脸，找到些当年人的模样，眼泪扑簌簌又落下来，搂住她让叫姨妈。

　　一场家宴直到很晚才结束，沈德鸿要亲自送卡迈尔夫妇走，二人谢绝，最后由继阳陪着送回市区夫妇二人下塌的宾馆。走时艾琳拉着丹红的手，请求沈德鸿可以让丹红陪她度过在七品市的这几天。沈德鸿满口答应。

　　天桐在艾琳到来的第三天回来。当时沈德鸿打电话给他时，他们这几天正考试，让转达艾琳，考完试他们就放假，两三天后他就能回家，请务必等他。卡迈尔在七品市陪夫人呆了两天，与星河实业也有更深的合作意向。天桐回来的当天，卡迈尔与几个助理乘飞机去了上海，借此行一并处理一些与上海那边的商务活动。为了可以使艾琳多住几天，把夫人暂且拜托给德鸿他们，打算在他们办完事后，派人再来接艾琳去上海，然后一块回德国。德鸿却说，艾琳这边由他派人送去上海，让卡迈尔不用担心。卡迈尔夫妇也都笑着答应，并致谢。　txt小说上传分享

114　第九章　留宿
天桐一回来便给艾琳打电话，要去宾馆看她，她说卡迈尔已经上了飞机，她正准备来沈园，不要过去，只在沈园等她就是。艾琳与丹红一块来到，这几天除了晚上，她们一直形影不离。

　　艾琳一看到天桐又眼眶发红，上去一把抱住。如今的天桐不再是从前那个老拽着她衣襟不松手的小泥孩，抱在怀里足足高出一个头去。她含泪打量他，“嗯，真是大男子汉了，看起来比你叔叔还高！怎么不胖呢？看你叔叔可是胖多了！身体倒挺结实，就是……”她的眼光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细致地搜寻了许久。她发现，这双眼睛里有她出奇熟悉的东西，那是二十年前沈德鸿的眼睛！虽然是含笑的，可是并不快乐。她的心疼了，眼泪一下涌出来。“我可怜的孩子！”她觉得这个从小没有父母疼爱，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心底是凄凉的，无助的，悲哀的。

　　天桐忍着眼眶里滚动着的泪水想使它不落下来，可是到底没有控制得住，两行泪水顺着他坚硬的脸面流下来，滑到嘴角……肖凝的心也顺着那两行泪一个劲往下沉。

　　德鸿过来拍拍天桐的背，也扶了艾琳一把，劝道：“好了，进屋坐吧！有你们娘两个控诉我的机会。”

　　艾琳看了德鸿一眼，没说什么，带着泪痕拉着天桐进屋。坐下后，又问了一些天桐平时生活和在学校里的事情，渐渐高兴起来，想起沈德鸿刚才的话，问他：“我们娘俩分开多少年，见面哭哭，怎么是控诉你了？”

　　德鸿笑道：“我知道你们没那么想，只是我心虚。我听你好像怪我没照顾好天桐，让他瘦了，我反而是胖了。”

　　艾琳听了不禁笑起来，对星茹说：“他这可是后来添的新毛病，怎么爱拣人话把？”

　　星茹挺喜欢艾琳，不觉也开起玩笑：“谁知道，我以前也没有拣人话把的毛病，不知道谁教坏的谁。虽然是后添的毛病，也不一定是我教坏的他。”

　　艾琳愣了愣，大家也都一怔，想想，可不是也被星茹拣了话把。都笑起来。艾琳急忙捂了嘴，“可不得了，你们夫妻果真是夫唱妇随，我也笨得老说错话，今晚我再也不开口了！”

　　天桐看肖凝起身往楼上走，略过了片刻，对艾琳说：“婶，你等会儿，我给你带了礼物呢，在我房里，我上楼拿下来。”说着站起身。

　　艾琳喜道：“是吗？还知道给我带礼物，真是细心！”

　　天桐往楼上去，肖凝刚要提着书包往外走，看到他，停下来，想和他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今天怎么在家？”天桐问她。

　　“正要走呢。”

　　“不耽误了吗？”

　　“没事，偶尔一次没事。”

　　天桐便知道她在家是为了等他，也不禁沉默。过了会儿他又问：“我送你？”肖凝轻轻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