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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支离别的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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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灰色或是深紫色的衣服,和阔腿长裤。虽然那可能只是为了掩饰她太宽的髋骨,我还是情不自禁的觉得她像个仙女。

我猜不出她的年龄,“她几岁?”我仰面躺在酒店房间里6尺宽的床上,问妈妈。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有两个孩子,小的那个也已经在读la classe de terminale du lycee,相当于高三。”
“她老公是什么样的人?“
“她离婚很久了。她现在很有钱,而且有个年轻的情人。”
我抓过一个缎面的抱枕蒙在脸上,笑起来,“太酷了,我就想变成她那样。”

情人,我心里想,哦情人。我不太明白这两个字其中的意思,但是那肯定是种不同于爱情的关系。我不知道,我很快就会见到那个“年轻的情人”。

第二天,我穿着那件里维埃拉式的bikini到酒店的室内泳池游泳。在五星酒店,bikini不算是新鲜玩意儿,洋妞儿土妞儿都穿。我站在池边伸出一只脚试试水温。抬起头,发现一个人在上一层的玻璃护栏后面看着我,不高,挺瘦的,穿着暗红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到另一头再抬头,那人已经走了,我没看清楚他的脸。

晚上,妈妈和老美带我去吃晚饭,妈妈说,“朱子悦和她的朋友也会来。”意味深长的对我眨眨眼睛。
“她的情人!”我惊喜地大叫。

我穿上妈妈带来的新裙子,黑色的尼龙袜和平底鞋。那是一件黑白镶拼的连衣裙,中袖,没什么腰身,长度到膝上5公分。穿了看上去像是个高个子的半成熟的孩子,或是略带稚气的大人。妈妈穿了条黑色的连衣裙,银灰色缎子的翻领。美国人故作风雅的说,Quelle bonne chance d’etre acpane par deux jolies filles!运气真好,有两个漂亮姑娘陪着。

我们到餐馆的时候,朱子悦已经到了,一个人坐在一张看得见江景的桌子边,她告诉我们,“林晰在洗手间。”

她上身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V领开的很低,露出大半胸部,不是年轻女孩的那种新鲜结实,但是依旧光洁丰满。片刻之后,林晰来了。 看衣服,我认出来他就是我在游泳池见过的那个人。个子真的是不高,我当时已经有1米75,穿着平底鞋,和他差不多高。但是,他长得非常漂亮,那种沾了点女子气的漂亮。五官精致,睫毛长长的。看起来非常年轻,顶多23、4岁,我心里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白脸了。只不过他皮肤晒得有点黑,带着些阳光味。

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他发觉了,也看着我。一顿饭的时间,我们都在互不相让的互相瞪来瞪去。结账的时候,朱子悦坚持她来请客,为林晰饯行,因为他得到一个工作合同,就要去纽约了。

饭后,妈妈和老美送我回家,车上,妈妈说,“看来是真的,他们分手了。”

 6)
我跟妈妈说起想去美国读大学。仅仅有几分钟,她很难过不能和我一起在巴黎过几年日子,我曾经非常向往那样的时光:她可以教我说法语,检查我的功课,一起在餐厅的露天座吃饭,看文艺电影,去博物馆,逛商店,手挽着手,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一样。但是因为周君彦,一切都不同了。而且,妈妈也没有难过多久,就开始和美国人商量我出国的事情。

参考了我的学习成绩,咨询了办留学的专业人士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我高三退学,去美国读一年Boarding school,这样毕业后可以申请好一点的大学。最后选定一所纽约州Mount Lebanon的学校,宣传册上看起来景色很美,距离纽约150英里,约2小时车程。妈妈说:“林晰就在纽约,可以照顾一下你。”
“那个小白脸?看上去就不是好人。”
“实际上是个好人。”
我不以为然,拼命摇头。

申请学校很简单,跟数学和英文老师要了两封吹吹拍拍的推荐信,托福成绩单,学校成绩单,自我介绍,父母介绍,美国老头润色一番,附上300个美刀的申请费。暑假开始的时候,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我拿给周君彦看,他说,“这样也好,你今年9月份去,我明年暑假肯定也已经在那里了,还不到一年时间。”

整个暑假在游泳,填表格,准备签证面试当中度过。说出来,可能很诡异,就是越白痴的人签证越容易。和我同一天面谈的有一个托福满分拿到伯克利全奖的大学老师,一个要去沃顿读MBA的500强公司白领,两个人都是信心满满的,却被毫不留情的拒掉。其实一切的一切只有两件事是关键,钱和移民倾向。而我将要在未来的10个月里交给那所寄宿学校超过6W刀的学费和膳食费,全部由一个担任跨国企业高管的美国公民负担。总之,我是纯然作为一个消费者去美国的,他们包赚不赔。不过20分钟时间,VO心不在焉的对我说,OK,you pass。
8月底,周君彦陪我去拿了机票,给我买了一个Jansport的书包和SIGG的水壶,作临别的礼物。

“晚上去我家吃饭好不好,我爸妈听说你要去美国了,想看看你。”

于是那天晚上,我见到了伯父伯母的本尊。周君彦的爸爸长得并不高大,八面玲珑的和气。他主要还是像他妈妈,他妈长得修长漂亮,显得挺年轻。客客气气的问了我一些个家里几个人几间房几头猪的问题。然后说,“君君明年去了美国,你们可以互相照应。”
他爸说,“上次韩xx说也打算让他女儿毕业了出国哈。要是她也去美国,你们又多个照应哈。”
周君彦正低头吃饭,头也没抬回答,“韩晓耕去哪儿关我什么事啊。再说美国地方大了。还能从洛杉矶照应到纽约去?”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我脸色,就满不在乎的吐吐舌头。

上飞机那天,我爸给了我一张2000美元的汇票,说应急用的。然后作伤感状。我最怕这样的场面,赶紧没正经的说,怎么到机场才掏出来啊?心疼的吧。周君彦也来送行,一开始还是高高兴兴的样子,我进安检之前,回头,看见他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小孩子一样的失落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我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了,只是换了我是送行的人,最开始的几次是大哭大闹不让妈妈走,后来渐渐的习惯了,伤心的看着她走,再后来,我就无所谓了。那天,这种早已陌生的离别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好像活生生的撕掉了身上的一部分,还没来得及觉得疼,但是感觉一切都不同了,空洞,不能填满的空洞。

 7)
飞机降落JFK机场时已将近当地时间晚上9点钟。出发前妈妈在电话里说,拜托林晰去接机。但是,我拖着一个32寸的行李箱在国际到达口看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那个秀丽时髦的人。就好象小时候到陌生的地方玩,一转眼不见了大人,刚开始觉得有点怕怕的,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循着声音看见一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灰色毛衣和牛仔裤的人朝我走过来。看面孔才认出来就是林晰。

他看上去瘦了一点,脸上已经褪去了阳光的痕迹,变白了,打扮的更像衣着随便的大学生,跟在上海见到的那个穿Prada衬衣的小白脸判若两人。

他接过箱子,对我说:“快走吧,这里停车是计时收费的,快到时间了。”

于是我们就抓紧时间。几分钟之后,他把车开过来,一辆很旧的红色雪佛兰皮卡,车窗还是手摇的。

上车之后,我看看他,说:“你衣服穿反了。”

他低头看看,笑了一下,把毛衣脱了,翻了个个儿又穿上。

“今天先到我那里,明天上午我陪你去注册。”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

破车驶上公路,引擎发出不协调的杂音。我看着外面纷杂的车流,和陌生的路牌。

“你几岁?”我问他。
“26,怎么了?“
“我在想是叫你大叔呢,还是大哥。“
“就叫名字好了。你妈就是让我来接你一下,没说要结亲戚。“

我心里想这人还真是会撇清关系,有什么了不起。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怎么开这么破的车,混得不好吧?”
“我给一家广告公司拍照,有时也给杂志社拍。”他回答,然后瞟了我一眼,“你说我该开什么车?”
“保时捷,”我说,“你该开着保时捷旁边坐个艳女。”
“我要有那些钱就辞掉工作,等花完了再找活儿干。”
“辞掉工作去哪里?”
“很多地方,”他说,“你绝对想不到有那么多那么漂亮的地方。”
“你上次去哪里晒得那么黑?“
“冰岛,”他回答,“那里就像一块没切过的钻石。”

我暗自说,浪子就是浪子,哪怕换了套行头。只是不知道朱子悦和他究竟是谁甩了谁,好奇,但没敢问。

林晰当时的住处就在机场所在的皇后区东南片,一个人口密集的陈旧街区,他一个人租了一间挺大的半地下室,一个大统间,厨房起居室连在一起,另外用一扇铁皮的移门隔出一间卧室。房间打扫的出人意料的干净,零碎的东西全都收在白色半透明的塑料盒里整齐的码好。角落里靠墙挂着一卷3米多宽灰色、黑色和白色的无缝纸,旁边摆着反光板、一个微型摄影台和一组简单的电子闪灯。当然这些名词都是后来学到的,那天晚上我只是看到一卷纸几块板几个灯而已。

林晰把我的箱子拖进房间,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然后指给我看厨房旁边的两扇一模一样漆成红色的门,“左边的是卫生间,右边的是暗室,不要开右边的门。”觉得还不放心,拿了张纸用马克笔划了个禁行标志挂在右边的门上。

他打开起居室的折叠沙发,说,“你睡床,我睡沙发。等水开了,你先洗。”转头又补充道,“记得别把热水都用光了。”  

8)
小气鬼,我心里说。

“电话在哪里?”我四下看看,问他。

“对了,给家里打个电话。”他扔给我一个砖头一样的无绳电话。“你妈那儿先别打了,天还没亮。”

娘娘腔,我心里又说。

我两句话跟爸报完平安,然后拨通周君彦家的电话。响了一下就有人接起来。就是他。

“你声音听起来好近,”他说,“真想象不出来我们离得那么远。”

打完电话,我拿了内衣和睡衣裤到浴室里洗了个超长的澡。等我吹干头发出来,林晰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睫毛在漂亮的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我走过去踢踢他的脚,说:“我洗好了哦。” 然后走到铁皮门后面的卧室去,一下跳上床钻进被子。飞机上我没怎么睡着,20几个小时之后,因为时差的关系我还是一点也不困。床单透着些干净的肥皂味儿,贴在身上干爽而略带着点粗糙,我就那样闭着眼睛,想着周君彦,想我们一起做过的事,和将来的日子。
又过了半个钟头,才听到浴室的水声,应该是我把热水全用光了,他又重新烧的。我装睡,量他也拿我没办法。他洗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就出来了。他关掉灯,我睁开眼睛,看着冷冷清清的月光和路灯的光亮从露出街面的狭窄的窗户透进来,近处偶尔传来夜行人的脚步声,更远的地方,是车流声,和一万种陌生的声音在高楼大厦形成的峡谷里回响。我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到了一个多远的地方。

黎明之前,月亮落下去,我终于浅浅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床头的闹钟滴滴滴的响起来,又很快被人按掉了。我了两声翻个身继续睡。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初秋清澈微凉的阳光照进房间,我爬起来,一瞬间闹不清自己身在哪里,直到听见林晰在外间对我喊,“快点起来,上午去注册,我下午还有事。”

我在浴室换好衣服,梳洗整齐,出来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杯牛奶,一个水煮蛋,一个盘子里装着两片夹奶酪的土司面包。

“快点吃完,我们8点出发,十点多可以到了。”他说。
“我不吃早饭的。”
“那从今天开始吃,不要生病了给我找麻烦。”

自打我记忆所及的儿童时代,从来没有人这样管教过我。我的父母忙于读书写作,接连不断的准备考试,同时用一种放任甚至于放纵的方式养育我。我觉得很新奇,今时今日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一本正经的教育我“要吃早饭”,而我原来以为他是一个多么风流荒唐的人物。

在这样一种奇特念头的驱使下,我真的吃了那顿早饭,直到上车还觉得胃里堵得慌。就要到一个新学校,心里紧张,再加上前一晚没有睡足,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弄得我快晕车了。

D寄宿学校坐落在Berk郡的最西面,算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一条河穿过校园,校舍很有些古韵。林晰带着我在分管国际学生的秘书那里办了入学手续,学费和膳宿费已经提前汇到了。

从秘书办公室出来,林晰帮我把东西帮到宿舍安顿下来。同屋的是个金发的美国女孩,因为是周末不在学校,只看见一张8寸的照片摆在写字台上对着镜框外的空气俏笑。

“一周5天7:45到15:45上课,星期三和星期六课后体育活动。上课要穿校服和黑鞋。宿舍晚上10点锁门……”林晰临走又把校规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最后他问:“你有我电话的对吧?”
“有。”
他点点头,告别走了。不过半个钟头之后,又回来了,扔下一包东西,说:“以后用完了自己去买。”

打开一看,全是牙刷牙膏之类的日用品,甚至还有卫生棉。

  9)
寄宿学校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突然的叫我措手不及。

开头的一整个月,我都听不明白上课讲些什么。第二个月,我总算听明白了,但是回答不出问题。我很用功的读书,时间飞逝而去。同时发现了一个新鲜玩意儿,学校图书馆有一间电脑房有提供internet access。于是,我和周君彦开始使用这种新的联系方式。我们每天通信。我告诉他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但是,后来历史可以证明,他并没有告诉我所有的事。

我和同学关系处的不错。因为我不是内向扭捏的人,而且多数球类项目都玩得很好。我的室友和一帮女生正在疯狂的减肥,用的方法绝对能叫她们的父母和医生吐血,概括起来就是少吃多吐。她们恨自己的食欲,羡慕我只有100磅重。

几个月里,我的英文精进了不少,其他科目原本都有些概念,考试及格应该都不成问题,只除了概率和微积分。不知道为什么私立高中好像都会教这个,常识里面应该是大学的课程才对。

圣诞节前,林晰来看了我一次。带我去镇上的中餐馆吃饭。问我,书念的好不好,有没有生病,电话卡有没有用完……。
“你好象我爸爸啊。”我说。
“噢哟,谢谢你,不用这么客气了。”他冷笑。
“概率和微积分不会做,一点也不懂。”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书拿来。”
“你会做吗?”我鄙视的看他。

他打开书,浅显易懂的解释了一下基本概念,又帮我做了几道书后面的练习题,我做茅塞顿开状。

“我是学工科出身的,我数学很好的。”他得意地说。
“我还以为你是文盲呢。”我说,结果头上被打了一下。
“那你后来怎么开始拍照片了呢?”我问他。

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做好了他翻脸的思想准备,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因为朱子悦。没想到他依旧和和气气的说,他大学毕业之后申请了一间法国的学校留学,但学的不是建筑而是油画,后来却发现养活不了自己,开始在朱子悦的摄影工作室做事,后来自己也拍起照片来了。

“为什么要学油画啊?”我觉得听起来就很闷。
“因为Jean Baptist Corot,”他说,“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MET看他的作品。”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那你和朱子悦怎么会在一起的?” 
“你妈妈真是大嘴巴。“他说,“因为她是那样一个人,在我还没想明白之前,我们就在一起了。”
“怎么样的人?”我追问。

他想了一下说:“Ugly beautiful; ageless; and irresistible。”有一瞬间他的神情仿佛蒙上雾霭,让人猜不到他究竟是伤感、留恋还是释然。然后,他说,“到此结束,不许再问为什么了。”

那个冬天的下午阳光温暖,我们在Berkshire乡间的树林和草地间散步。作为他回答问题的报答,我给他听我喜爱的CD,Sheryl Crow和Paula Cole的居多。

“你这样的小女孩应该听Back street boys或者Take that,唱唱简简单单的小情歌。”他说,“何苦听这样的女权主义歌曲。这些是给那些被甩过3次以上的女的听的。”

我沉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为什么自己会早早的给自己的人生定下这样坚硬和悲伤的基调。因为,在还没想明白之前,我已经成为我了。  

10)
新年就要来了。人们说那将是这个世纪的最后一年。

学校放两周的寒假,学生们几乎都走空了。每个电视台都在报道着人们购买礼物和新年倒数的新闻。但是,整个礼拜天气阴沉。

妈妈打电话来说:“我和Jon在圣托里尼,阳光很美,你也来吧,不过签证可能来不及。”

爸爸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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