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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阿宝-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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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郎对阿宝格外殷勤,又恭维道:“小娘子好福气,年纪轻轻便生养了儿子。”
左邻的一个村妇便笑道:“你胡说个什么!人家要过几日才成亲呢!她买的玩意儿是给她姐姐家的娃儿的。”
那货郎便作势打了自己两个耳巴子,又笑嘻嘻地拿起一卷彩线递与阿宝,道:“倒要恭喜姑娘了。这个便送与姑娘作为贺礼吧。”
阿宝却不接他的彩线,道:“你小本生意,无需如此。”与桑果两个拿上采买的一堆小玩意儿转身走了。
四姐收了阿宝的礼,心中欢喜。口中却将她主仆两个嗔怪了一番,道是不该出去乱跑。
三月初六,阿宝已将嫁衣缝好,包袱等也都收拾好,只待成亲后便可跟着小八启程去江南山阴。四姐家的院子里支好了锅灶,摆好了桌椅;锅碗瓢盆,鸡鸭鱼肉等都已备齐,只待后日成亲即可。小八还在县衙并未归来,只让人捎话来,说这两日忙得很,要到明日才能回来。
是夜,桑果忙了一日,身子劳累得很,躺在床上却总也睡不着。阿宝躺在她外面,也翻来覆去好大一阵子,大约是怕惊醒桑果,干脆披衣起来,坐在床头发呆。桑果心惊,不知道阿宝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阿宝先是叹了一回气,又摸黑倒了杯凉茶喝下肚,不一时,又坐在床沿上抽抽搭搭地闷声哭了一会儿,如此折腾到半夜,阿宝这才躺倒睡下。
桑果多次想要起身劝解,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又怕阿宝觉察自己并未睡着,因此只得强忍着不动,见阿宝躺下,这才放了心,便也沉沉睡去了。
阿宝哭得厉害了,鼻子有些不通,正在难过,却听到院子里有轻轻的“咕咚”一声响,先前还以为是哪里的夜猫,随即又听到有人走路的脚步声,又以为是小八叔父起夜,谁料却又听到几个人低声叽叽咕咕说话的声音。阿宝一时周身发凉,忙将被子拉到头上,整个人蜷缩在被中,想想这样根本无济于事,便忙一边穿衣一边将桑果推醒。
桑果懵懵懂懂地问:“何事?”
却已是迟了。四姐夫妇住的堂屋门被人猛地踢开,随即便是四姐两口子的惊叫声及小娃娃的哭喊声。又有一个粗哑的男子喝声:“人呢?”
阿宝与桑果住的厢房窗前便有一个男子应道:“在这边。”
一群人从堂屋转往阿宝的厢房来。桑果簌簌发抖,衣服也穿不上,阿宝无奈,只得帮她系好衣带,再与她默默地拥在一处。厢房的门被“砰”地踢开,两个蒙面男子闪身入内,将阿宝两个拽下床,拎到堂屋,扔到地上。
堂屋早已被翻得一片凌乱,地上扔着一家人的衣物并小宝儿的尿布。小八叔父、四姐两口子也都跪了一地。小宝儿哭得累了,躺在四姐的怀里睡着了。
三五个蒙面人口中呼喝,翻箱倒柜,唯有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端坐不动。阿宝被拎到他的脚下,他便用手中刀子阿宝的脸勾起来,半响,似乎是极为满意地点点头,道:“小娘子,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罢!”
阿宝心中细细思索,抬眼去瞧屋子里的蒙面男子。
果然,立在首领旁边的几个蒙面人中有一个眼睛看起来极为面熟,再瞧他身上,穿着的竟还是几日前做货郎时破旧衣裳。
小八叔父颤声告饶道:“我家并不是富贵人家,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各位英雄若是看中什么,尽管拿走便是。只是还请各位莫要伤害我一家老小。”
首领模样的人便嘿嘿笑道:“这却由不得你了。”
小八叔父又道:“我家侄子乃是本县的捕快,你若是敢伤我家中老小,他必不会放过你。”
那首领闻言便仰天哈哈大笑道:“我便是连那姓李的县令的兄弟家也被我洗劫一空,我还会怕一个小小捕快?”
言罢,使个颜色给旁边,一个蒙面人便上前来捆阿宝,阿宝挣扎,口中呼叫,小宝儿又被惊醒,哇哇大哭。首领嫌烦,拾起刀子便要往小宝儿身上砍去。四姐夫挺身去护他的儿子,那首领的刀便刺入四姐夫的肩胛处,一时血流成河。
小八叔父不知何时已为自己松了绑,手上操了一根门闩,往那首领身上劈去,那首领一惊,抬起一脚,便将小八叔父踢飞,一声闷响,小八叔父头先着地,立时抽搐两下,再无声息,竟是生生被那首领踢死了。
四姐连哭都未及哭一声,抱着小宝儿便一下子栽倒在阿宝身上。阿宝将小宝儿抱过来,紧紧地拥在怀中,那个蒙面人伸手夺了两下,未夺走,又不敢伤着阿宝,便抬眼去看首领,那首领便指着阿宝与桑果道:“留下这两个即可,余下的全都杀了。”
那蒙面人提刀要砍,阿宝膝行上前,抱住那首领的腿,哭求道:“我跟你走,做你的压寨夫人便是,求你留下我姐姐母子俩的性命,再救我姐夫,否则我便是死也不叫你如愿!”
首领略沉吟了下,向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口中道:“也可。”
阿宝又道:“我须得与我姐姐在一处。她在,我活,她若不好,我便死。”
首领哈哈大笑道:“你这女娃儿倒甚是聪明,甚合我意!配得上做我的压寨夫人。”
首领在这里说笑之际,有人将四姐夫及小八叔父的拖到门口去,又有人手脚麻利地将床被点着了火。不消片刻,四姐的家已化为一片灰烬。
天将亮未亮之时,阿宝等人被带入一座口中山寨之中,山寨中竖着一面崭新大旗,上书“狮吼寨”三个大字。
首领让军师看了天象,定于三日后迎娶压寨夫人。阿宝等三大一小被关在一处,三个大人从早哭到晚。进出带人为她送饭的匪徒像是极为看不惯阿宝的样子,摆饭菜时故意摔摔打打,又翻了些饭菜在她身上。
第二日上,那带人送饭的匪徒见送来的饭菜吃得少,倒掉的多,再也忍耐不住,指着阿宝喝骂道:“瞧你个狐媚样子,我大吼哥何等样的人物?我大吼哥能瞧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一天到晚摆脸子,小心我生气拿刀子将你个狐狸精的脸划烂,看你还敢不敢哭丧!”言罢,果真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往阿宝面前亮了亮。
阿宝吓了一跳,使劲睁开肿如核桃般的眼睛去看那送饭的匪徒。
那匪徒十指尖尖;面皮白白净净,一双眼细长柔媚,身穿银白衫子,头发梳得油光闪亮,倒像是戏文里的秀才,又像是穿了男装的女子,瞧着倒能让人提神不少。
阿宝便问:“你大吼哥是个何等样的人物呢?”
第50章 莫家阿宝(四十)
那匪徒忽然就转怒为喜,理理衫子,款款落座,将他大吼哥的来历眉飞色舞地演说了一番。
话说这狮吼寨原名为鸡鸣山,那施大吼原本也不是草寇,而是前朝小皇帝的御林军中的一个小头目。小皇帝不知所终,他的御林军也全军覆没,只有施大吼命大,于一场恶战后死里逃生,恰巧又为鸡鸣山的山大王所救;他自此便跟着那山大王在鸡鸣山混。可惜这山大王胸无大志,贪生怕死,只敢下山偷偷鸡摸摸狗,做了数年草寇,此地的人们愣是不知道鸡鸣山里还有一窝落草的英雄。数日前,山大王偷到几只肥鸡,心里一高兴,吃鸡的时候被鸡骨头给生生卡死了。施大吼便接替他做了新任的山大王,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把原本毫无气势的鸡鸣山给更名为狮吼寨,又带领一帮喽啰大展身手,下山连连犯下几件大案。
那匪徒声音柔声细气,说话时掐着兰花指。阿宝不由得看直了眼,待他演说完毕,连珠炮似的问:“你又是什么人?你也是被抢来的么?你女扮男装是为自保么,咱们同为女子,你却又为何助纣为虐为难我们?”
那匪徒面上红了红,跺脚道:“你眼睛瞎了?咱奚好女明明是个男人!咱奚好女可是这狮吼寨的二当家的!”见阿宝似是吓住了的模样,便又冷哼道,“怎么?没见过咱这样的美貌的男人家么?”
阿宝歪头想了想,问:“你可是从小被父母当做女孩儿养大的?”
奚好女惊恐道:“你、你如何知道的!?”
阿宝道:“听你的名字不就知道了么?我也是从小被当做男孩儿养大的,幸而我爹爹没有给我起你这种让人误会的名字。”
奚好女脸红了红,跺脚道:“你、你,你管得着么?人家不跟你说了!”言罢,转身跑了。
第三日上,四姐作为阿宝的娘家人,被好酒好菜地请到别的屋子看管起来了。两个粗壮妇人进来为阿宝梳洗打扮,桑果作为阿宝的陪嫁丫头,自然也打扮得花红柳绿。
阿宝早上起来便腰酸腹痛,徐老夫子开的药丸前几日已吃完,跟两个妇人讨要乌鸡白凤丸,被告知没有,又被好一通呵斥。
阿宝无奈,于是拼命灌热茶,也没有力气说话,只得由着那两个妇人折腾。桑果伏在她的膝上哭哭啼啼,念念叨叨,翻来覆去无非是“呜呜呜,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我千算万算,也未能算出你会做了山大王的压寨夫人,呜呜呜。”这几句话。
至晚,众草寇喝得兴高采烈,山大王施大吼被灌得醉醺醺地入了洞房。
阿宝按着肚子坐在床上,施大吼挨着她坐下,也不说话,看着阿宝嘿嘿地一通笑。阿宝这才看清即将成为她相公的这个人。她的山大王相公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面皮黝黑,若不是一脸凶相,倒也称得上相貌堂堂。
阿宝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正色道:“我有话与你说。”
施大吼嘿嘿笑道:“有话明日再说。”一把将阿宝推倒在床。
不过片刻之间,阿宝一身大红衣裳被他撕扯掉大半,露出里面粉色肚兜及亵裤来。阿宝惊慌,奋力挣扎,慌乱之间,便将他的脸与脖颈抓出几道血痕出来。
施大吼微微恼怒,一把将阿宝两只手扣到头顶攥住,嘿嘿道:“你那姐姐还在我手中呢,你可是不顾你姐姐的性命了?”
阿宝放声大哭。许是用了些力,蓦地身下热浪汹涌,酸痛了一天的腰腹竟然随着热浪涌出而一下子变得轻松无比——吃了许多日徐老夫子那里配的药丸,迟了三、四个月的月事终于来了。
施大吼去拉她所剩无几的衣裳,摸到亵裤时,所触之处却一片湿热,慌忙举手对灯仔细查看,却是一手的血。施大吼大惊,怕她是自戕,忙将她翻转过去仔细查看,她的亵裤及身下铺的锦被已湿了一片。施大吼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一时间楞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阿宝羞愧,捂了脸,抽抽搭搭地哭道:“人家月事来了。”
施大吼这才明了,不耐烦道:“女子好生麻烦,老子却不管!”说着又要动手。
洞房的窗外却有一人幽幽道:“大吼哥,万万不可!洞房之日,女子来月事是为不吉。若再与那女子同房,是为大不吉。”
“裘好女!你给我滚!”施大吼弯腰从床下捞起一只鞋子往窗子丢去。他力大,鞋子穿窗而过,“啪”地一下打在裘好女的身上。
裘好女在窗外呆立了片刻,终于捧着脸,呜呜地哭着走了。
自古以来,最讲究风水信奉鬼神的便是山大王、皇帝这等风险高、收益好的行当了。施大吼被裘好女提醒后,又道了一声“女子好生麻烦!”,将阿宝一松,他自己拉过被子盖在身上,眼看就要睡着。
阿宝往墙角缩了缩,斟酌问:“你可想做一件大事,然后一劳永逸地过富贵日子?”
施大吼转身,对阿宝的脸看了又看,半响方“噗”地一声笑出来:“你还未与你山大王相公洞房,说出来的话却十足十地像压寨夫人了。”
阿宝正色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施大吼面带三分戒色,警戒地看着阿宝,“你不是姓姜的老头子的女儿么?”
“若是寻常草寇,便是说了也不一定知道,你的话,必是听说过的。我爹爹乃是前朝任职于刑部的六品主事莫九龄。”阿宝缓缓道,“我是莫家三女莫阿宝。”
施大吼倒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慨道:“我原瞧着你就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又嘿嘿笑了两声,“只是,不管你是谁,只要进了我狮吼寨,就只能当我的压寨夫人了。”
阿宝循循善诱:“我爹爹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轰动天下的严案,天下谁人不知?
施大吼叹了口气道:“不是因严案受牵连而自戕于狱中的么?”
阿宝颔首:“正是。严尚书贪赃枉法,被杀了头。我爹爹为他所用,受了牵连,也被下了狱。”
施大吼长叹一声:“严尚书贪了数十万银两,死有余辜,你爹爹只做到了六七品的主事,却也搭了一条命,真是不值。”
阿宝咬牙冷笑道:“我爹爹搭了一条命是真的。只是,天下人却不知我爹爹也藏了一大笔银子起来。”
施大吼来了精神;问:“藏了多少?三五千两总有吧?”
阿宝睨他一眼;道:“五万两。”
施大吼闻言,蓦地起身,面上醉态全无,声调且惊且疑:“你爹爹不过一个六七品的官儿,哪有如此本事贪得这许多?”
阿宝又赏他一记白眼:“我爹爹是严尚书的心腹,虽然未能升官,却跟着发了不小的财,因此才死心塌地地追随严尚书许多年。严家被抄出几十万黄金白银,我爹爹的五万两算得了什么?”
施大吼嘿嘿干笑了两声,分明是不信阿宝的话。
阿宝摸出她的木簪子,旋开机关,将一卷银票取出,摔在他身上,道:“这些是我爹爹给我的零花银子。”又将手上的手串取下,递与他道;“这是我家的寻常玩意儿,我们家人人都有的。你让识货的人瞧上一瞧,便知我家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了。”
施大吼数了数银票,又验看了半天真假,终于喜不自禁地揣入自己怀中,再将阿宝珍而重之地揽在怀中,笑问:“好娘子,你为何与我说这些?我杀了姜家的老头子,你不恨我?”
阿宝问:“我说恨你,你可会放我走?”
施大吼笑道:“自然不会。”
阿宝道:“正是。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虽然不是俊杰,但也晓得保命要紧。再者,你我已然拜堂成亲,我已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咱们这一辈子便是捆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自然想要自己下辈子过得安逸些,你若还是一直去山下偷鸡摸狗,倒要累得我也提心吊胆。”
施大吼强辩:“我何时偷鸡摸狗了?”忽然想起今晚酒席上吃的鸡与鱼还是从姜家与阿宝一起抢来的,遂住口,再想想阿宝的话,深以为然,便喜滋滋地问,“那你爹爹的银子应是还在吧?你可知道藏在哪里?”
阿宝将他推开,将散落一床的衣裳扒拉过来穿好,起身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下肚,方慢腾腾道:“我要沐浴、吃宵夜。”
阿宝沐浴喝茶吃宵夜。施大吼在屋子里打转转,将自己转的头晕,好不容易等阿宝折腾完,急吼吼地问:“银子在哪?银子在哪?”
阿宝又饮下一口热茶,慢条斯理道:“你想知道也不难。只是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施大吼道:“你说!你说!”
“银子到手之前,你不得逼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譬如入洞房……”阿宝抬眼看他,“不过,若是你能拿到银子,将来不论天涯海角,我自会死心塌地地追随你去。”
施大吼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条件,这个好办,我不迫你便是。”
阿宝方满意地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只镶有宝石的白玉簪出来,递与他道:“我爹爹将银子存在宝泰丰钱庄中,兑取银子之时,除却银票外,还须一对白玉簪为信物……”
施大吼问:“既是一对,你为何只拿一枚给我?”
阿宝便落下一串泪珠来,悲悲戚戚地道:“我爹爹生性谨慎,将那一枚白玉簪也如同我这木簪子一般作成空心的,五万两银票便藏在那白玉簪中。那一枚白玉簪在抄家时落到了护国将军周锦延的手中。因此,你若是想要这五万银子,须得从护国将军府中将那枚白玉簪偷出来才行。”
施大吼笑看阿宝几眼,蓦地卡住她的脖子,哈哈大笑道:“你看我的脸像是傻子么?你是想让我自投罗网,借那玉面修罗之手来为你报仇?还是指望我能杀掉他为你报杀父之仇?我虽有武艺在身,却未傻到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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