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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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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妻子不许为忧,竟亦一叹置之,安然离俗。”
【修行】
弘一剃度后,由人介绍,挂锡灵隐寺。方丈对他很是客气,安排他住到芸香阁中。几日后,弘一在客堂里遇到慧明法师,他对弘一喝道:“既是来受戒的,为什么不进戒堂呢?虽然你在家的时候是读书人,但是读书人就能这样地随便吗?就是在家时是一个皇帝,我也是一样看待的!”于是,弘一在灵隐寺受比丘戒三十日。
1922年,弘一法师在温州庆福寺挂单。方丈寂山法师对弘一很是敬重,为照顾弘一过午不食,他将全寺的午餐时间改为上午十点。弘一深为感动,一日,到方丈室与寂山畅谈,让寂山上坐,请求拜寂山为师。寂山很是惶恐:“老衲德鲜薄,何敢为仁者之师?”反复退让,不肯就座。次日,弘一请人劝说,寂山坚决不肯受拜,但弘一坚持尊寂山为依止师,终身执弟子之礼。
弘一法师因持戒,不能用公共碗筷,回杭州时,从庆福寺借了一副碗筷随行使用。抵达后,他立即托居士林赞华将碗筷还回庆福寺。
净土宗的大德印光法师的《文钞》编录出版后,弘一应编者之请,为该书题赞词,二人结下法缘。其后二人开始有书信往来。弘一年年恳请印光大师将其列为门墙,但印光大师未答应。至1924年年底,印光终于答应弘一请求,次年,弘一至普陀山,正式拜师。
弘一法师在上海时,老友穆藕初前去拜访,穆对弘一说,他觉得佛教是一种导人出离世间、逃避家国社会责任的宗教,当此国家衰微,正需国民奋发图强之际,佛教于世又有何益呢?弘一法师答:“佛法并不离于世间,佛教的本旨只是要洞悉宇宙人生的本来面目,教人求真求智,以断除生命中的愚痴与烦恼,修学佛法也并不一定都要离尘出家,在家之人同样可以用佛法来指导人生,利益世间。就大乘佛教来说,其菩萨道精神,更是充分体现着济物利人的人世悲怀,凡有志于修学佛法者,皆需发大菩提心,立四弘愿,所谓:‘众生无边誓欲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以此自励精进,无量世中,怀此弘大心愿,永不退失,只要是济世利人之事,都可摄入佛道之中,佛教哪里会是消极避世的宗教呢?”
1927年3月,当局有灭佛之议,弘一法师请地方政要到吴山常寂光寺,向众人出示一短简,每人一张,所备墨宝与前来与会者恰好相符,竟似有前知之智。席间,法师婉言微语,潜移默化,然后,默坐良久,众人读短简,汗颜不已。散会时,无人再提灭佛之说。来谈者中,先前态度最为强烈的一位,正是法师的学生,出得寺门来,早已是惶恐不安,汗流浃背。此短简中,所言何事,世人不得而知。
灭佛之议时,当局主张拆毁寺院,弘一法师曾对其弟子宣中华说:“和尚这条路还当留着。”时宣中华为浙江省政府要员,遂下令停止毁寺。
夏丏尊45岁生日时,请弘一法师与经亨颐两位老友到自己的小梅花屋叙旧。经亨颐想起昔年三人共事之往事,感慨不已,弘一也不禁为之潸然泪下,书《仁王般若经》偈,劝慰友人,偈曰:
〖生老病死,轮转无际。事与愿违,忧悲为害。欲深祸重,疮疣无外。三界皆空,国有何赖?
有本自无,因缘成诸。盛者必衰,实者必虚。众生蠢蠢,都如幻居。声响皆空,国土亦如。〗
弘一法师到慈溪的金仙寺访亦幻法师,每日斋后,弘一必诵《普贤行愿品》数卷,而亦幻住其隔壁,常略带点孩子气地偷偷躲在他的门外,听他用天津方言诵经,觉得比自己亲去念诵还更有启示的力量,于是每每站上半天亦不觉疲倦。
弘一法师在厦门编写完成《地藏菩萨圣德大观》的前两日,一位素不相识的地藏菩萨的崇信者卢世侯居士,前来拜谒法师,并呈奉他割指滴血而绘成的地藏菩萨圣像一尊。弘一以为是奇缘,颇觉不可思议,当即请卢居士再画一幅地藏菩萨九华垂迹图,自己为之题赞十阕。
某次,弘一法师病未痊愈,宁波白衣寺住持安心头陀邀他同往西安讲经募款、救济灾民。头陀伏地跪请,法师难以推辞,只好答应,临行前写下遗嘱。刘质平闻讯赶到宁波码头劝阻,径自将法师从轮船的三楼背下船来。到岸上,师生二人不禁抱头痛哭。
1929年4月,弘一法师自厦门回温州,途经福州鼓山,发现清初刻本《华严经》及《华严疏论篡要》。法师倡印二十五部,请内山完造分赠日本著名的寺院及大学的图书馆。有两个不在其列的日本寺院得知此事后,还专门托人向内山完造求赠,弘一知道后又补赠了三部。
潘天寿曾向弘一法师表示过想遁入空门的想法,法师说:“莫以为佛门清净,把持不住一样有烦恼。”潘这才打消了出家的念头,终成一代国画大师。
1931年,弘一与亦幻、栖莲等法师合作,在慈溪五磊寺兴办南山律学院,计划三年为一期,讲授南山三大部,后因干扰而中途停缀。两年后,弘一在厦门妙释寺讲《四分戒本》,“不立名目,不收经费,不集多众,不固定地址”,只为培育律学人才。此后弘一常应各处邀请,前去讲律。被人们遗忘有八百多年之久的南山律,经过弘一大师的弘扬,重新引起佛教界的重视。
弘一法师曾作题为“人生之最后”的讲演,讲解净土修行过程中,病重之时、临终之时、命终后一日、命终后荐亡期间所需注意的诸种细则要点,并建议城乡各地多多发起成立临终助念会组织。时妙释寺中一位叫了识的僧人正重病卧床,读罢法师的讲演稿后,悲喜交集,深受策励,遂摒除医药,放下杂念,专心念佛,礼大悲忏。每日长跪,亢声唱念,勇猛精进,超胜常人。
弘一法师曾在妙释寺为在家居士做《改过实验谈》的讲演。讲演的当天晚上,弘一法师梦见自己身为少年,与一儒师偕行,忽闻身后有人诵《华严经》的“发心行相”五颂,字句分明,音节激越,回头一看,却是10余长髯老者结席围坐,一人操弦,一人唱偈。法师加入其间,脱履参座之际,其梦便醒。弘一法师自觉此梦是自己在闽南弘律的预兆,决定开讲律学。
1934年2月,弘一法师受邀到闽南佛学院讲学,并协助学院整顿学风。一次,几个年轻的学僧私下里传看色情书籍,法师得知后,并未严加训斥,而是自责未能尽好为师的职责,当着众学僧的面,忏悔自己教导无方,难过得流泪满面。几名学僧深感羞愧,当即表示今后一定会痛改前非。
弘一法师偶然发现一部《一梦漫言》,读后方知原是明朝律宗大德见月读体在圆寂前数年,应弟子之请,对自己一生苦行参访及弘法经历的自述,不禁大为惊喜,反复细读,废寝忘食。阅读时,他数十次感动得潸然泪下。1935年3月,弘一到泉州开元寺,讲《一梦漫言》。
1935年4月,弘一率传贯、广恰二僧,冒着大风浪到惠安弘法,挂单净峰寺。法师曾有终老于惠安崇五净峰寺之念,但此地每到重要的佛教节日,寺里都要搭台唱戏,锣鼓喧天,爆竹齐鸣,如同民间的庙会一般。法师到后,让传贯告知寺主不宜在寺内演戏,请他移到山下村子里去。寺主听后心中不快,只是把戏台移至寺门外10多米处敷衍了事。法师忍无可忍,亲自去规劝寺主。不料翌日清晨,寺主即下了逐客令,当面指责弘一法师,说是自他来了以后,炮仗也不让放,戏也不让演,如此下去,神仙有灵也会变得无灵了。法师只好离开。
是年冬,法师第二次到惠安,不意染上重疾,高烧不退,一度神志昏迷,同时感染严重的湿疹和疗毒,足腿浮肿,仅一日许,手臂及脚面皆为溃坏,尽是脓血,前臂溃烂更达十之五六,很快又延及上臂,势不可止。据他本人说,这病是他在乡间讲经之时,因居于暗室,受到污浊空气的感染所致。
弘一法师到青岛湛山寺讲律,离开湛山寺前,寺中僧人请弘一开示,他说:“这次我去了,恐怕再也不能来了,现在我给诸位说句最恳切最能了生死的话,——”说到这里,他沉默不言,大家都聚精会神注意他下边的话,他又沉默了半天,忽然大声说:“就是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步出山门后,弘一回过对众人说:“今天打扰诸位,很对不起,也没什么好供献,有两句话给大家,作为临别赠言吧:乘此时机,最好念佛!”他又走到住持俊虚法师跟前说道:“老法师,这次走后,今生不能再来了,将来我们大家同到西方极乐世界再见吧!”
1938年,弘一法师因战事滞留漳州,在东乡瑞竹岩静养时,山间引水的竹笕竟生出嫩叶来,一时传是法师来居的瑞相,当地报纸进行了报道。弘一得知此事后,立即请人致函辟谣,并离开了瑞竹岩一段时间。
徐悲鸿曾多次前往探望弘一法师,一次,他发现法师所居的山中,一棵久已枯死的树上发出新芽,便问是不是法师的德行所致,弘一答道,那只是因为我每天坚持为它浇水的缘故。另一次,徐看见一只猛兽很服帖地在法师身边走动,毫无伤人之意,更觉惊讶,法师解释道,这头野兽先前被人擒住,我将它救下,所以它不会伤害我。
福林寺的年轻僧人妙斋患病卧床时,弘一法师亲自看护他。弘一发现妙斋对于出家修行存有畏难兴退之念,人生的态度也颇为悲观,便劝其专心念佛,并赠其新的法号“律华”,因为律者谓行依律教,华者教启华严,若能如是,则净域莲花,必能渐以敷荣。后来,法师交给他一封信,嘱咐他在自己圆寂后方能打开。一年后,法师圆寂,妙斋打开来一看,原来是法师担心他年轻,不能坚持修行,特嘱他日奉妙莲法师为师,与其同住。妙斋读罢,早已泪流满面。
是年夏,弘一法师应承天寺住持转尘长老之请,前往泉州为广钦和尚勘验生死。数年前,广钦决志潜修,只携带简单衣物及10余斤米,到清源山碧霄岩修习禅定,米尽粮绝后,即以果类、树薯、野菜等物充饥。但此次,广钦入定时间太长,前后竟达数月之久,不食不动,鼻息亦不能觉察。樵夫以为广钦圆寂,忙报告转尘长老。转尘命寺中准备火化之事,但为慎重起见,请弘一前去勘验生死。
弘一法师到后,仔细观察广钦的形色,知他并非圆寂,而是入定甚深,对众人赞叹道:“此种定境,古来大德亦属少有。”然后在广钦耳边轻轻弹指三声,并引众人暂避。不久,广钦果然缓缓出定,步出山洞。
弘一当年执意出家,出家后颇为后悔,因发现佛门原非净土,故想还俗。马一浮等人劝道:“原先不赞成你出家,既已跨出了此步,就不要回头了。”弘一这才打消还俗的念头,终成一代高僧。
弘一法师在灵隐寺受戒时,因读《宝华传戒正范》、《灵隐辟尼事义集要》,与现实相印证后,动悲心,开始关注戒律之学。此后,弘一精研律学,弘扬佛法,普渡众生出苦海,被佛门弟子奉为律宗第十一代世祖。
【清心】
弘一法师剃度之日,学生李鸿梁去找他,法师说,他现在每月只要四五角钱已足,衣服自己洗,除买邮票以外,可以不用钱。临别时,法师用一张毛边纸给李题了四个字“老实念佛”。李拿着这张字,默默地退了出来。
弘一法师是南山律宗中兴之祖。律宗着重研习和传持戒律,弘一严格持戒,实行过午不食,每日只食二次,第一次在上午六时左右,第二次是上午十一时。他的饮食极为简单,从不浪费,生活用品都是出家时的物件,二十六年来,未尝更易。
日后,弘一法师改为日食一餐,过午不食。素菜之中,他不吃菜心、冬笋、香菇,因为它们的价格比其他素菜要贵许多。除三衣破衲、一肩梵典外,他身无长物,一向不接受他人施舍。挚友和弟子供养的净资,也都用来刊印佛经。
弘一法师到安徽九华山去朝拜地藏菩萨,途遇苏浙军阀混战,滞留宁波,在故乡春晖中学任教的夏丏尊得知后,迎他至上虞白马湖暂住。夏丏尊曾回忆弘一滞留宁波时的情形:弘一时住在七塔寺的云水堂中,告知夏他当天才到寺中来挂单,前两天住在一家小旅馆里。夏问:“那家旅馆不会十分清爽吧。”弘一答:“很好!臭虫也不多,不过两三只。主人待我非常客气呢!”他接着说挂单在云水堂很是舒服。夏环视四周,云水堂中住了四五十个游方僧人,他实在无从想象舒服何来。
将弘一接到白马湖畔后,夏丐尊将他安置在春晖中学内。打扫完毕,弘一打开铺盖,将一床破席子铺在床上,摊开被褥,再卷了几件衣服做枕头,接着便拿出一条发黑而且破烂不堪的毛巾,走到湖边去洗脸。夏忍不住提出替他换条毛巾,他将破手巾仔细摊开给夏看:“哪里,还好用的,和新的也差不多。”
夏丏尊每日去给弘一送饭,到第三日,弘一对夏说,以后不必将斋饭从家里送过来了,他自己可以过去吃的,并笑着说,上门乞食原是出家人的本分之事。夏答应下来,但坚持雨天还是由他送来。弘一说:“不要紧,要是下雨,我还有木屐哩!”接着他又说:“每日走些路,也是一种很好的运动。”夏丐尊只好答应。
一日,夏丐尊前去看望弘一法师,正赶上有人送来斋菜,夏也一同吃,其中一菜太咸,夏说:“这也太咸了!”弘一淡淡地说:“好的,咸的也有咸的滋味,也好的!”
弘一法师到绍兴后,学生李鸿梁、蔡丐因、孙选青前来迎接,将他安顿在李任教的学校寝室中。李鸿梁去送饭菜,法师告诉他,斋菜太好了,非出家人所宜,李只好将每餐四色减为二色,可是法师仍觉得过精。
弘一法师处处以身作则,他曾现身说法教育僧众:“诸位请看我脚上穿的一双黄鞋子,还是民国九年在杭州时候,一位打念佛七的出家人送给我的。又诸位有空,可以到我房间里看看,我的棉被面子,还是出家以前所用的;又有一把洋伞,也是民国初年买的。这些东西,即使有破烂的地方,请人用针线缝缝,仍旧同新的一样了。简直可尽我形寿受用着哩!又如吃东西,只生病时候吃一些好的,除此以外,从不敢随便乱买好的东西吃。”
瑞今回忆,弘一法师“衣着无过三件,即使严冬亦是如此。如升座说法,即披七衣,平常集会开示,则穿海青(邯广袖的僧衣),有人送他夹衫厚袄,皆转赠别人。……马一浮居士挽他的诗有句云:‘自知心是佛,常以戒为师’,他是当之无愧的。”
刘质平回忆:“忆先师五十诞辰时,余细数其蚊帐破洞,有用布补,有用纸糊,坚请更换不许。入闽后,以破旧不堪再用,始函命在沪三友实业社,另购透风纱帐替代。为僧二十五载,所穿僧服,寥寥数套而已。”
一次,弘一法师收到弟子刘质平寄来20元,遂复函说自己花费“每月约一二元,至多三元。出家人费用无多,其善能俭约者,每年所用不过二元,若朽人者,比较尤为奢侈者也。”刘见信,几欲落泪。
啸月在《弘一大师传》中记载:弘一大师“云游四方,一衲一钵,赤足露顶,不与俗伍”。“一领衲衣,补钉二百二十四处(现存经子渊居士处,)青灰相间,褴褛不堪,初出家时物也。二十六年来,未尝一易。生平不乐名闻,不受供养,不蓄徒众,不做住持”,因住持妨害修行,不开大座,因“听众混杂,流弊丛生”。
每到一处,弘一法师总是要求对方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和尚。他到南普陀寺后,寺里请他住到环境优美、条件舒适的兜率陀院,他拒绝入住。后经再三劝请,他虽勉强同意入住,但特别申明待遇要与众僧相同,决不能有丝毫的特殊。院中的桃树所结果子成熟,寺里曾给他送来几个比较好的桃子。但法师拒绝接受,坚持所有果子需由常住统一分配,自己决不能有例外。
受青岛湛山寺住持俊虚法师邀请,弘一法师赴青岛讲律。途经上海时,某居士曾问法师将转乘何船,准备通知湛山寺,以便迎接。法师知后,不愿麻烦他人,于是改乘他船。但湛山寺还是打听到他们的行程,派人前去迎接。一行人的行李很多,湛山寺的火头僧问梦参法师:“那件是弘老的衣单?”梦参“指指那条旧席袋和那小竹篓,笑着说:‘那就是,其余全是别人的。’”天渐渐热了起来,一天,火头僧看到弘一把竹篓拿到阳光下打开来晒,他忙看过去,“里头只有两双鞋,一双是半旧不堪的软帮黄鞋,一双是补了又补的草鞋——平日在脚上穿的似比这双新一点;——我不禁想起古时有位一履三十载的高僧,现在正可以引来和他老相比对一下了。”一天,他又乘机到弘一的“寮房里瞧了一下:啊!里头东西太简单了,桌子,书橱,床,全是常住预备的,桌上放着个很小的铜方墨盒,一支秃头笔,橱里有几本点过的经,几本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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