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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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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想过。”沃尔特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您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

“因为我的吊坠啊!”

“嗯,这可能解释了这起谋杀案的原因。接下来要搞清楚谁会从中受益。”

“那些想夺走吊坠的人啊。”凯拉继续说,“我还从来没对你们说过,我姐姐的住所在不久之前也曾经被盗。我之前不觉得这件事跟我有关,但现在……”

“现在你是不是也开始怀疑,在内布拉的时候,那个司机是故意想要撞死我们?”

“你回想一下,阿德里安,我当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都冷静一点。”沃尔特插话了,“我承认这所有的一切都很令人困扰,但由此就认为您是那次盗窃事件的目标,”沃尔特对凯拉说,“或者由此就认为有人想要你们的命……我们还是理智一些吧。”

沃尔特说这番话仅仅是为了让我们安心,因为他随后就坚持要求我们离开伦敦,等到事情平息后再回来。

凯拉对我们学院图书馆里浩瀚的藏书兴趣十足,她穿行在一排排书架之间,然后请求沃尔特允许她从架子上拿一本书下来。

“你为什么要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也不知道。”她开起了我的玩笑,“依我看,沃尔特在这里比你更管用。”

我的这位同事就看着我,脸上带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扬扬自得,事实上,他对此根本就没打算掩饰,而是恰恰相反。我走近凯拉,坐到了她的对面。我们就这么坐着,这不禁唤起了我心中其他的回忆。时间并不能抹去一切,有一些瞬间总是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原封不动,尽管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瞬间就会比其他的回忆更加隽永。但或许就是在那里,生命静悄悄地向我们展示了某种微妙而难以言状的奥秘。于是,我拿起不知道是谁遗忘在桌子上的记事本,从中取了一页纸,把它卷成一团,放到嘴里开始咀嚼,尽可能地弄出最大的声响。当我嚼完一张又拿起第二张的时候,凯拉说话了。她虽然没有抬起头,但一丝微笑爬上了她的嘴角:“吞下去,我不准你吐出来!”

我问她在看什么。

“关于金字塔的一些玩意儿,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本书。”

说完,她看着我们——沃尔特和我,就像是在看两个耐不住性子的小顽童一样。

“你们两个就算是给我帮帮忙吧,去外面走一走,要不就去工作一下吧,就好像你们偶尔会做的那样。总而言之,请你们务必让我安安静静地读完这本书。去吧,赶紧地,你们都给我走开,在图书馆关门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两个。明白了吗?”

按照接收到的指令,我们离开了她,“逃学”而去。

巴黎

房间里面回荡着巴赫的变奏曲。伊沃里手捧热茶坐在客厅里,独自下着棋。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他看了看表,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他并没有约见任何人,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拜访?他静静地走进门厅,打开一旁矮桌上摆放的桃木盒子,从中掏出一把手枪,并把它轻轻塞进了睡衣的口袋里。

“是谁啊?”他隔着门缝问。

“一位老朋友。”

伊沃里把兜里的手枪放回原处,然后打开了门。

“真是意外惊喜啊!”

“我一直记挂着我们的棋局,我亲爱的朋友。您不让我进去吗?”

伊沃里侧身让维吉尔进了门。

“您一个人下着呢?”维吉尔一边问,一边在伊沃里的对面坐了下来。

“是啊,我实在没办法打败我自己,真讨厌。”

维吉尔把白象从C1移到了G5,直逼黑马。

伊沃里随即将H7的小卒移到了H6。

“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维吉尔?您从阿姆斯特丹大老远赶过来不会就为了吃掉我的马吧?”

“我从马德里过来,组织昨天召开了一次会议。”维吉尔说着,随后拿下了黑马。

“他们的最终决定是什么?”伊沃里问道。

D8的王后吃掉了F6的白象。

“大家决定让您那两位保护对象继续调查下去,等他们达到最终目的的时候,如果可能,把他们的成果抢过来。”

白马离开了自己的阵营,走到了C3。

“他们俩会完成目标的。”伊沃里简洁地回应,同时把B7的卒推到了B5。

“您确定吗?”维吉尔问。

另外一个白象从C4移到了B3。

“我确定,就像我知道您一定会输掉这盘棋一样。您可能对组织的这一决定不是很满意吧?”

原本保护着车的A7黑卒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A5的位置上。

“您错了,其实反而是我说服他们达成了这样的共识。我得承认,参与会议的某些成员更希望阻止这一场冒险,甚至不惜使用极端的手段。”

盯防着车的白卒从A2移到了A3。

“只有傻子才永远不会改变主意,不是吗?”伊沃里一边说,一边将他的象从F8移到了C5。

“出了点意外,阿什顿爵士在伦敦干掉了一位神父。”

白马从G1换到了F3。

“意外?他们错手杀掉了一位神父?”

黑卒从D7走到了D6。

“真正的目标原本是您那位天文学家。”

白后从D1移到了D2。

“愚蠢至极!我说的是阿什顿爵士,可不是说您刚走的这步棋。”

黑象从C8移到了E6。

“我担心我们的英国朋友不会接受这次在马德里达成的协议。我怀疑他想撇开其他人独自行动。”

白象吃掉了隔壁的黑象。

“他想要违背组织的集体意志?这样做的后果相当严重啊。我不就是因此被迫退休的嘛。您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您感到担忧的话,应该告诉您那些伙伴啊!”

黑卒吃掉了冒失闯到E6的白象。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没有确凿证据的话,我不可能公开指责阿什顿爵士。但是,如果等我们收集到对他不利的证据时,对您那位朋友来说恐怕就太迟了。我跟您说过吗,阿什顿爵士也想干掉您那位考古学家。”

白方王车易位。

“我一直都很讨厌他那狂妄自大的样子。”

“您想让我做些什么呢,维吉尔?”

黑卒从G7走到了G5。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变得这样冷冰冰的。我跟您说了,我一直惦记着我们的棋局呢。”

维吉尔把白卒从H2推到了H3。

“正在下的这盘棋可不是我们俩之间的棋局,您应该很清楚。而且您也应该知道最终的结局会如何。您之前在阿姆斯特丹对我有所保留,这并没有伤害到我。真正让我伤心的是您居然认为我会不知道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黑马离开B8,走了三步,来到了D7。

“您有些急于下结论了,我的朋友。如果不是我,您也不会随时掌握事态的发展了。”

白马从F3退到了H2。

“如果我们这两位科学家确实成了阿什顿爵士瞄准的目标,那必须把他们保护起来。这可能不太容易,更何况他们现在在英国。必须想办法促使他们尽快离开。”伊沃里说道,同时把自己的黑卒从H6推到了H5,以保护另一个车。“鉴于他们之前的经历,可能不太容易让他们离开自己的窝。”

维吉尔将自己的白卒从G2移到了G3。

“我有办法让他们离开伦敦。”伊沃里一边说一边将王后移了一格。

“您打算怎么做?”

轮到维吉尔了,白后也移了一步。

黑卒从D6到D5,发起了进攻。

伊沃里紧盯着维吉尔。

“您还没说您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不久之前,您可是一直想方设法地阻止他们继续调查下去。”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杀害两个无辜的人,伊沃里,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白卒从F2移到了F3。

“救下两条性命并不是您最原始的动机吧,维吉尔,我希望听到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黑马从D7退到了F8。

“跟您一样,伊沃里,我也在变老,我想知道真相。在有生之年了解到事情真相的渴望比我内心的恐惧感更加强烈。昨天在开会的时候,里约问我们是想成为知道真相的那一批人呢,还是宁愿把真相留给后辈去发掘。里约说得没错,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100年之后,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想到死的那一天还在试图探查事情的真相。”维吉尔坦白道。

白马从C3退到了E2。黑马重新发起了攻击,来到了王后旁边。维吉尔让白卒从C2移到了C3。

“如果您真的有办法保护这位天文学家和他的考古学家朋友,就请行动起来,伊沃里,一定要快。”

黑车从A8移到了G8。

“考古学家叫凯拉。”

维吉尔把D3的白卒推到了D4。C5的黑象退到了B6。白卒吃掉了E5的黑卒。黑后随即报复,吃掉了闯到它跟前的白卒。接下来,棋局又走了20步,其间伊沃里和维吉尔都不再讲话。

“如果您最终愿意承认我那套理论的合理性,如果您愿意按照我所说的去做,那我们俩联手就还有可能成功阻挠阿什顿爵士的愚蠢计划。”

伊沃里拿起了黑车,把它放到了H4。

“您被将死了,维吉尔。不过您在第五步棋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吧?”

伊沃里站起身来,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了那份吉兹语的文件。他昨夜弄到很晚才把它彻底翻译出来。

伦敦

凯拉一步也没有离开学院图书馆。我们回来找她,想带她去吃晚饭,不过她还是想留下来读完手中的书。她的头几乎都没抬起来,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走。

“你们两个男生自己去吃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去吧,赶紧地。”

沃尔特试图告诉她图书馆的关门时间,不过没起到什么作用,凯拉什么都听不进去。我的同事不得不去找值夜班的管理员帮忙,请他让凯拉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她向我保证,稍后会到我家来找我。

清晨五点,凯拉还没有来。我有些担心,起身走出家门,开车来到了学院。

学院的大厅里面空空荡荡,门卫正在岗亭里睡觉。我的出现吓了他一跳。

凯拉不可能走出这栋大楼,所有的门都被反锁了。没有门卡的话,她不可能打开。

我加快了步伐,顺着走廊走到了图书馆。门卫一直跟在我的后面。

凯拉甚至没有留意到我的出现。透过玻璃大门,我看到她依旧沉浸在那本书里面,还时不时做着笔记。我轻咳了几下示意我的到来,凯拉终于抬头看着我微笑。

“很晚了吗?”她伸了伸懒腰问。

“或者说很早,看你怎么说吧。天刚刚亮。”

“我开始觉得饿了。”她说道,随即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她收拾起笔记,将书放回书架,然后挽住我的胳膊,问我是否能带她去吃早餐。

在寂静的清晨,我们在城市中穿梭,眼前的一切都如仙境般令人陶醉。一辆卖牛奶的小卡车从我们的车旁经过,准备开始营业。在伦敦,还有些东西一直未曾改变。

我把车停在了樱草丘。一家茶馆刚刚拉起了卷帘门,老板娘正准备将桌子摆到室外去。她表示愿意为我们提供早餐。

“那本书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居然让你整夜都不能放手?”

“我回忆起神父之前对你说的那番话。其实他所指的并不是有待发现的金字塔,而是隐藏的金字塔,两者的意思是不一样的。他的话一直困扰着我,所以我查阅了好几本涉及这个主题的书。”

“对不起,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全世界在三个地方有所谓隐藏的金字塔。在中美洲,有些神殿被发现后又被遗忘了,因为大自然把它们重新遮盖了起来;在波斯尼亚,卫星图像证实了金字塔的存在,但我们还不知道谁是建造者、它们有什么用途;然而在中国,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中国也有金字塔?”

据说有上百座呢。一直到1910年前后,西方世界才知道这些金字塔的存在,其中大部分位于陕西省,在西安市方圆100公里范围以内。1912年,弗雷德·梅耶尔·施罗德和奥斯卡·马芒发现了第一批金字塔,其余的则在1913年被维克多·谢阁兰的考古队发掘出来。1945年,一位执行印度至中国飞行任务的美军飞行员在飞跃秦岭的时候,在空中拍下了被他称为‘白色金字塔’的照片。它的规模虽然比胡夫金字塔还大,可没有人能找到它的精确位置。1947年春天,《纽约星期日报》曾经刊登过一篇关于这个金字塔的文章。

与玛雅金字塔或埃及金字塔不同的是,中国的金字塔不是由石块搭建而成,而是用泥土和黏土建成的。不过就像埃及金字塔一样,中国金字塔被用作古代帝王及其家族的陵墓。

一直以来,这些金字塔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并引发了各种荒诞离奇的猜想。它们成了几千年来地球上最伟大的建筑,例如位于尼罗河西岸的代赫舒尔红色金字塔,以及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中唯一保存至今的胡夫金字塔。同样令人不解的是:这些最著名的金字塔差不多都是在同一时期建成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相去甚远的不同文化背景之下,大家会不约而同地修建出如此相似的建筑类型。

“也许当时的人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故步自封,他们也常常四处游历开阔眼界吧。”我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对,是这样,你所说的并不是毫无道理。我在图书馆翻阅《大英百科全书》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篇文章。上面写到,埃及和埃塞俄比亚之间的关联可以追溯到第22代法老王朝的时候。从第25代法老开始,这两个国家还由同一个君王统治,其共同的首都是纳帕塔,位于现在苏丹的北部。实际上,有证据显示埃及和埃塞俄比亚建立最初的联系的年代还要久远。在我们的纪元开始之前3000年,曾有商人提到某个位于努比亚南部地区的蓬特王国。在萨胡尔法老统治时期,埃及人发起了首次对蓬特王国的探索之旅。你仔细听好接下来这段话:人们在哈采普苏特陵庙中发现了公元前15世纪的壁画,上面描绘了一群游牧者将乳香、黄金、象牙、乌木,尤其是大批没药运回埃及的情景。而我们知道,从第一代王朝开始,埃及人一直都是没药的狂热追捧者。基于这一点,我们可以猜测,埃塞俄比亚与埃及之间的往来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这些跟你提到的中国金字塔有什么关系吗?”

“我正要说到呢。我们一直想要找出那段吉兹语文字与我的吊坠之间的关系,而在这篇古文献中提到了金字塔。你回想一下那一段文字中的第三句:没有人知道顶点在哪里,某一块的黑夜将是序幕的守护者。麦克斯跟我们讲过,不能逐字逐句地翻译这一段文字,关键是怎么解读它。‘序幕’这个词在这里应该是‘起点’的意思。所以整个句子应该是:没有人知道顶点在哪里,某个黑夜覆盖了起点。”

“这样翻译确实更流畅一些,不过很抱歉,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要说些什么。”

“我的吊坠是在湖心小岛上发现的,几公里之外是伊尔密(Ilemi)三角地带,位于肯尼亚、埃塞俄比亚和苏丹的交界处,也正是蓬特王国所在的位置。你知道埃及人怎么称呼蓬特王国吗?”

对此我毫无头绪,凯拉骄傲地看着我,靠近我说:

“他们把它叫作‘塔内特鲁’,也就是‘诸神之地’或者‘起点之国’的意思。尼罗河的源头之一——青尼罗河也起源于这个地方。我们只要顺流而下,就能到达埃及第一座最古老的金字塔——位于萨卡拉的卓瑟王金字塔。而我的吊坠很有可能就是沿着这条水路到了图尔卡纳湖。”

“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到中国金字塔上。我后半夜一直都在研究这一部分的资料。如果那位美军飞行员所说属实——关于‘白色金字塔’是否存在有很多争论,从他拍下的照片来看,这座金字塔差不多有300多米高,应该是全世界最高的金字塔。”

“你想让我们去一趟中国,去秦岭附近找一找?”

“这可能正是那段吉兹语文献所暗示的地方。隐藏的金字塔……在中美洲、波斯尼亚和中国三者之间,我宁愿选择有着最高金字塔的那一个。我们只能赌一把,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赢面。对一个探索者来说,33%的概率已经足够大了,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很难接受凯拉这一突如其来的转变。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不停地向我重复,她有多么想念埃塞俄比亚。我知道她常常打电话给暂时取代了她工作的那位同事埃里克。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担心她总有一天会告诉我奥莫山谷恢复了平静,她马上要回那里工作。然而现在这一刻,她建议我们去的地方离她朝思暮想的埃塞俄比亚更加遥远了。

我本该很乐意跟她一起踏上前往中国的旅程,跟她一起鼓起同样的冒险热情。可是当她提到这一险途时,我心中涌起了无数的担忧。

“你应该清楚吧,”我对她说,“我们现在就像是大海捞针,而这片大海还远在中国!”

“你是怎么了?你可以选择不跟我去,阿德里安,你可以待在伦敦,对着一帮可爱的学生继续上你的课。我会理解的。至少你在这里还有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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