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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槿如画(完结) 张瑞-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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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凛将訾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来回,精美的袍子上到处都是泥渍、油渍、本该精致的发髻已散乱一片。

    缓缓地,君凛嘴角露出一抹残虐的笑容:“为了他,你倒是什么苦都肯吃……好!既然你如此护他,朕便成全你!来人!将姑娘送去素染宫!”

    訾槿回眸看了君赤一眼,说道:“是我疏忽了,连累了你,但是你方才已应了我了,不能反悔。”

    君赤双拳紧握,双眸闪过一丝复杂,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放心……我应了你的,一定会照做的。”

    訾槿轻松地笑了笑:“不就是换个地方住住而已,你看看你那如临大敌的模样。素染宫以前你也住过,我怎么就不能住了,放心吧。”

    “还不快将姑娘带走!”君凛怒道。

    訾槿缓缓回身,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不劳陛下费心,我自己认识路。”话毕后,快步朝院门走去。

    君凛深深地看了一眼愣在原处的君赤,转身离去。

    

爱恨不留 情深难候 神之遗族 三世姻怨 满川风雨看潮生(六)

    满川风雨看潮生(六)

    站在素染宫内,訾槿望着凌乱不堪、残破不堪的四周。白色的幔帐已成了黑色,桌上的被褥分不出原本的颜色,但若是细看,还可以看见露出的棉絮。桌椅已看不出原本的漆色,凭窗望去,院内的杂草已长到一人多高。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唯独桌上那冒着黑烟的小油灯,发出点滴微弱的亮光。

    君凛嘴角含着一抹冷笑:“这儿是不是比朝凤宫更让你舒心?”

    訾槿随意地找了把椅子,不顾上面的灰尘悠哉地坐了上去:“确实比那朝凤宫来得舒心多了。那地方怎么住也不习惯,看来我啊,这辈子注定了劳碌命,享不了那清福啊。”

    君凛上前一步,一把捏住訾槿的下巴:“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吃了这苦,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朕等着,朕等着你哭着求朕,求朕饶恕你。”

    訾槿迎上君凛阴冷的眸光:“那就请陛下慢慢地等吧。”

    君凛凤眸溢满了怒气,捏住訾槿下巴的手越发的重了,恶狠狠地逼视着訾槿。訾槿咬着牙忍着下巴上的疼痛,同样怒视着君凛。

    “陛下!陛下!”未看到人,便听到小五满是焦急的声音。

    君凛一把放开訾槿,压抑着满腔的怒气,转身朝房门走去。

    小五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附在君凛的耳朵低声说着话。未等小五说完,君凛脸色一冷,看也未看訾槿一眼,已快步走出了房门,疾步朝素染宫门走去。

    訾槿目送君凛远去后,瞬时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她抬手摸了摸疼痛难忍的下巴,抚了抚有点钝疼的头,感觉疲乏得厉害。她走到床边,将那被子拉了下来随意地抖了抖,拍了拍床单,忍着那股难闻异常的霉味,缓缓地躺了下来。紧绷的神经逐渐地放松了下来,一日一夜的奔劳疲惫,瞬时涌了上来,不一会訾槿便沉沉睡去。

    天近亮,往日沉寂异常的锁情宫,此时却是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君凛凤眸死寂一片,怔怔地坐在床边,抖着手抚摸着床上的人的睡颜。他嘴角还沁着浅淡的笑,脸上是一片祥和与宁静,长年累月皱起的眉头,终于平复了下来。许是不爱笑的缘故,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那眼角甚至连一点细纹都没有。

    君凛伸出手去紧紧地、紧紧地攥住了那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逐渐地、逐渐地那凤眸中已溢满了水色,一种深切的悲痛压在他的胸口,让呼吸变得艰难疼痛起来。他一遍遍地、一遍遍地用那人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凤眸骤然合拢,不可抑制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凛儿,这天下本就是要留给你的,可你不能拿这天下、拿这权利去逼她……那时,父皇不对,父皇不该将执念强加给你,可自得知她坠崖后……父皇已想明白了……她若喜欢你,父皇定然万般的成全,可她若不喜欢……父皇也绝不许你用父皇所给的一切去迫她。”

    “凛儿,不是父皇不放手,父皇知道你心中所念。凛儿……她,终归不是你的,你如此着急地要这天下,不过是想去逼她罢了,父皇又怎能答应。”

    “父皇是受了伤,父皇是力不从心了,可只要父皇在位一日,凛儿便不能为所欲为。”

    “呵,父皇的凛儿真是心思缜密……逼宫篡位、改朝换代,都能做得这般轻易了……如此这天下给凛儿,父皇也就真的放心了。”

    “凛儿……已是至此,父皇只求你能待她好点。那时……父皇委曲了她,你万不可、万不可再迫她……”

    “乖凛儿,你要快快长大,快快长大……这天下、这一切、还有父皇,都等着你快快长大。”

    “父皇的凛儿,终能站在众人之上,俯视天下……”

    泪一滴滴地滑落眼角,君凛死死地攥住床上的人的手:“你怨了凛儿是不是?你守了一辈子的人,你护了一辈子的人,你念了一辈子的人,被凛儿禁锢,你恼了是不是?你不是说最疼凛儿了吗?你不是说要给凛儿所有吗?你穷尽一生的东西不是都要留给凛儿的吗?为何偏偏她就不行?为何偏偏她就不行?你就那么地不能原谅凛儿吗?你为何……为何到最后都不愿再看凛儿一眼?你怎能这般地就把凛儿丢下了?”

    君凛满脸是泪,仿佛迷失方向的稚子,双眸呆滞痛楚迷离。他直直地望着床上的人,喉间发出低低的啜泣声:“你不是要凛儿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天下吗?你说……到那时,哪怕是将她困在身边,也要比忍受这痛彻心骨的思念与煎熬来得好受吗?……你不是这么教过凛儿吗?为何……为何却一直不肯原谅凛儿,最后一眼都不愿看,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小五别来脸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水痕:“御医曾说太上皇每日用药吊命,日日都要遭受那锥心腐骨之痛。如今……太上皇在梦中去了,他既然走得这般安详……该是一点苦也没受到,陛下要节哀才是……”

    君凛凤目半阖,长长的睫毛将眸中的情绪遮盖。他细细地整理着床上人的衣襟,一点地一点地、极缓慢地整理床上人那稍有凌乱的发髻。他的手一遍遍地抚摸、一遍遍地抚摸着,想将自己的温度传给那已冰冷僵硬一片的人:“父皇那么喜欢她的陪伴……那咱们便让她在这月国一直陪着父皇,陪着凛儿……一直一直地陪着,这样父皇……父皇也不会日日为她牵肠挂肚了是不是?”

    将近下午的时候,訾槿在一阵饥饿中醒来。她无力地站起身来,找遍了屋内也未找到脸盆一类的东西,认命地摇了摇头,快步朝院内的井边走去。到了井边訾槿才发现,别说水桶了,井上就连缰绳都没有。

    訾槿蓬头垢面地趴在井边,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水井,终于明白打水有多么的不现实了。

    訾槿抬眸望了望毒辣的阳光,又舔了舔舌头,又渴又饿又热,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訾槿忍住晕眩站起来打量着杂草丛生的四周,侧目间看到院门旁放着两只碗,一碗水一个馒头。訾槿连忙端起那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看了一眼微黑的馒头,摇头笑了笑,随手拿了起来。

    未曾想只这么一个馒头便能让自己感到深刻的委曲,看来这一个多月真是享福享得太多了。记得那时在胭脂谷,日日和小白啃干馒头吃咸菜喝白水,却从未曾感到半分委曲。只是每每看他努力咬馒头的模样,总感觉自己委曲了他。

    也是,他自小便楼阁玉食华服琼酿,何时吃过那般的苦。可自从跟了自己以后,他好像就一直在吃苦,石牌村时是、胭脂时是,可惜那个时候自己却并未明白过他的感受,总以为那是自己向往已久的生活。自己执意地以为小白定是和自己一样,喜欢那样的生活,却从未曾想过那享惯富贵的人会如何的受不住。如此,也不能怪小白一出胭脂谷便要离开了。

    訾槿慢慢地咬了一口,一股浓浓的馊味扑鼻而来。她猛地吐了口中的馒头,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待吐到什么也吐不出来,訾槿反手将那不知道馊了几日的馒头扔出了墙外,隔着院门对着门外的守卫道:“这馒头都臭了!怎么能吃!”

    半天门外也未传来回音,訾槿咬着牙怒道:“外面的是死人吗?!”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爱吃不吃!这个时候谁还有空管你!”门外传来不耐的回音。

    訾槿一双眼眸满满的怒火,瞪着那院门良久,赌气地一脚将那两只碗踹到一边,忿忿地进了屋里。

    子夜,喧闹一日的天都城,在这样一个没有星辰的夜里,显得异样的寂寥。

    城外的高坡之上,安乐王拉住了身下奔驰的骏马,回眸朝漆黑一片的天都城张望良久。那深切留恋的模样,似是要将这座城池,深深地烙在脑海、刻在心底一样。良久,他骤然收回目光,执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着身下的马儿。马儿长嘶一声,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划碎了寂静的夜空。

    哥,你自小一直对乐儿很好很好,此生此世乐儿怕是报答不了,哥以后要自己要保重了。

    乐儿自小顽劣,任性跋扈。可无论何事哥总是护着乐儿,宠着乐儿。那么这次,哥便再宠乐儿最后一次,莫要追来了。这条路是乐儿执意走的,结果如何,希望哥不要怪任何人更不要责怪自己。

    哥,那时你说要将江山给乐儿,其实乐儿想对哥说,乐儿不想要江山,乐儿不想住在这宫中。这江山是父亲和你从她手中夺来的,从来都不是乐儿想要的,乐儿想问哥……乐儿可不可以拿这江山和哥换下她?

    乐儿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恨她,最恨她的人……直至那日……见她满身是血地站在未央湖畔找乐儿的时候,乐儿才明白,乐儿也许,也许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许是在纳蓝家庙,许是在碧湖,许是更早以前……乐儿便喜欢上了……

    哥,乐儿活不长了。可能,可能等不到哥救她回来了,所以乐儿要去找她。哪怕再看她一眼,只一眼就好。乐儿一直以为那时不让哥走,是因为最放不下哥,可她不见了,乐儿才知道,这天下、这世间,最让乐儿放心不下的,不是哥,是她。

    不知多少次,乐儿乞求着上天,若有来世还让乐儿和哥做兄弟。到时,乐儿便做哥的哥哥,一辈子护着哥、宠着哥、让着哥。但自从乐儿知道自己喜欢她后,乐儿便不再这么想了。乐儿不愿和哥一起有来世,也不愿再和哥做兄弟。因为假如这样的话,到那时乐儿便要让着哥,可乐儿不想将她让给哥,哪怕一日也不想。

    哥,今生乐儿把小哑巴让给你,来世,来世哥就不要出现了。来世就让小哑巴一直,一直,一直地陪着乐儿可好?因为,因为乐儿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要用一辈子来补偿小哑巴曾为乐儿受的伤,也许一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哥,你要格外珍惜这一世才是,因为小哑巴的来世,来来世,所有的来世都已经没有哥的份了。

    哥别怕,乐儿若救出小哑巴定会把她送回哥的身边的。将来的日子里,哥一定好好地待她,连着乐儿的那一份,一起好好地待她。

    

爱恨不留 情深难候 神之遗族 三世姻怨 满川风雨看潮生(七)

    满川风雨看潮生(七)晨光中的未央宫,透露着淡淡的宁静和雅致。

    沉沉睡在塌上的司寇郇翔双眉紧蹙,额头上渗着细细的汗水,露在外面的手紧紧地撕扯着身上的棉被。瞬间他猝然坐起身来,双眸大睁,毫无焦距地望着对面。

    良久,他轻抚着疼痛难忍、溢满了慌乱和担忧的胸口,侧目望向窗外沐浴在晨光中的生机勃勃的未央湖,几次试图将心底的异样压下去。可那股焦躁却越发的重了,心中涨得发痛,只觉一股难言之意在胸中翻腾激荡如浪潮奔涌,几乎控制不住便要痛叫出声了。

    怎会这般,怎会这般……上一次琥珀手链断的时候也是这般,也是这般的疼痛得快要窒息……槿儿槿儿槿儿……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事……你让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你给的一切,你若敢……若敢再这样放下我,这次……即便是做鬼,做鬼我也不会再放过你……

    “皇上!!”锦御快步奔了进来。

    司寇郇翔骤然起身,惊慌地迎了出去:“出了何事?可是她……可是她出事了?”

    锦御快速地递上了一封信,顿了一下,艰难地说道:“主子留书出走了。”

    司寇郇翔闻言动作一僵,扬手接过那信,抖着手拆开,匆匆阅毕。

    顿时,司寇郇翔满眸的离乱酸楚,他连连后退数步,直至扶住身后的长塌方才站稳脚。他喘息一声,急声道:“锦御快!快让人去追!乐儿他要做傻事!”

    锦御垂眸道:“城门传来消息,昨夜子时主子带了十一名隐士出了城,宫中的千里驹一匹也未剩下,怕是追不上了。”

    司寇郇翔悲意稍敛,肃声道:“八百里加急,速将王爷与一干人等截在边界!”

    月国御书房内。

    身着素白色皇子蟒袍的君赤,直挺挺地跪在书桌前,恳切望着龙椅上的人:“陛下不让她见父皇最后一面便也罢了,如今父皇都已安然下葬,陛下还要关她关到什么时候?”

    君凛手持书卷,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人,冷然道:“你莫以为朕是真心放你出来的,若非父皇……朕万不会放你出来,势必将你圈禁到老!”

    君赤目中闪过急切:“若陛下真要圈禁一人方可解恨的话,臣弟愿回废院。”

    君凛冷笑一声,掩上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走到君赤的身旁,低声笑道:“怎么?皇弟心疼了?皇弟是不是宁愿割肉放血也不愿见她为自己受苦?”

    君赤侧目看向君凛,咬牙道:“陛下误会了,臣弟与槿只是姐弟之谊,并非陛下所想。”

    君凛骤然转身,大笑一声:“好!好个姐弟之情,她为你,你为她,倒是情深意重得很呢!”

    君赤急道:“陛下,冷宫的日子绝非她能受住的,你若有气朝臣弟撒便是,何必如此地折磨她。你须知道她自小体质赢弱,这些时日天气又热又闷,臣弟怕她受不得这般的苦。”

    君凛一窒,凤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眉宇间爬上一抹怅然与担忧。

    君赤见君凛神色松动,继续道:“父皇尸骨未寒,在天之灵若得知陛下如此待她,心中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君凛怔在原地,凤眸中的惆怅与担忧瞬时化成了愧疚如恼怒,他猛然转身怒声道:“休要多说!朕就是要圈着她!朕就是要圈她到朕死的那天!”

    夜色阴沉,杂草丛生的素染宫,连一丝星光都看不见。

    訾槿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的黑洞洞的天空。訾槿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了,只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上一点东西,若非每日还有一碗水,自己怕是要饿死这里了。

    许是饿的时间太长了,訾槿感觉自己的嗅觉越加的灵敏了,床上的那股子霉味越发的让人受不了,后来只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些天又饿又热又睡不好,訾槿感觉只要这样下去,再过不上几日,自己也就可以和这里永远地说再见。只是让人不甘心的是,自己最后居然是饿死的,太丢人了,太侮辱人格了,简直不能接受!

    话说回来,宫里的人也太坏了,宫里明明有那么多剩菜剩饭,就算是不给那些个好吃的,给点平常的总行吧,为何偏偏要给自己吃那些个馊的?每日只给一顿饭,无论是米饭还是馒头日日都是馊的,更甚的是有的时候居然发霉了。终于是彻底地体会了君赤儿时的苦难了。

    就在昏昏欲睡之时,訾槿突然感到一丝异样,她警惕地朝门外望去。一道黑影出现灯光下,待看清来人,訾槿满眸的狂喜:“师娘!”

    已站在黑暗中良久的仇白凤,泪光闪动地望着眼前那蓬头垢面的人儿。自那一别不过两月,怎么就瘦成了这般不成人性的模样?仇白凤快步上前,搂住訾槿的头,哽咽地道:“丫头……你,受苦了。”

    逐渐地,訾槿心中的狂喜被那浓重的委曲所替代。她靠在仇白凤的胸口,两个月来所承受的的惊惶、无助、恐惧瞬时蜂蛹而至。她紧紧搂住眼前的人,终于低低地哭出声来。

    仇白凤单手扶住訾槿已脏乱不堪的长发,单手轻拍着她的背心:“没事了,没事了,师娘在这……师娘在这,是师娘不好,一心只顾得你师父,忘了丫头了……丫头不怕了,不怕了……”

    “师父他……师父他被君凛抓走了,还锁了……还锁了琵琶骨……我怎么都找不到,找不到师父……都怪我,都怪我……连累了师父……”

    仇白凤低声哄道:“丫头放心,你师父没事。”

    訾槿泪眼模糊地望向仇白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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