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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槿如画(完结) 张瑞-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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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訾槿扔掉手中的金簪,细致地将独孤郗徽的衣袍穿好,柔柔地将他揽在怀中,轻摇着。没一会,怀中的人已是没了动静,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借着月光,訾槿细细地打量着独孤郗徽那与老国舅那如出一辙的容颜:“'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至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老国舅的病一日比一日重了,待到明年开春,我便放徽儿回家,指一个才德兼备的好人家的女儿给徽儿……无论徽儿喜欢谁……朕都帮你娶回家……有朕在……徽儿……将来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幸福的。”(引1)

    耀辰532年延载十六年仲夏

    女帝一十九岁独孤郗徽一十一岁訾吟风一十七岁帝后二十四岁

    

七情不解 魔障难除 因果相报 何是归期 比翼连枝当日愿(一)

    比翼连枝当日愿(一)山中镇一连数日的降雪,终于在这个傍晚停了。

    干枯的树上挂满了晶莹易碎的树条,微微的风拂过,碎雪随风落了下来,白茫茫的雪花映着朝霞,显得异样的玲珑剔透。

    耀国驿站内的花园虽小,雪后却别有一番美景。

    独孤郗徽一天都未出现,訾槿被昨夜的梦扰乱了心神,在屋内枯坐一日,傍晚时终于忍不住偷溜去了后花园。

    耀国驿站后花园虽小,但雪后却别有一番美景。訾槿随便地找了一个小空地,呵着冻得通红的手捧着积雪朝中间挪着,惹得仆人们纷纷侧目。

    “天气这么冷,为何不在屋内待着?”独孤郗徽拿着纯白的披风,蹙眉站在花园入口,问道。

    訾槿头也未抬,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你忘记我昨日所说的了吗?我玩我的与你何干?”

    独孤郗徽正欲上前的脚步,猛地停顿了一下,眼神逐渐的黯淡下来:“先把披风披上。”声音再不似方才那么理直气壮。

    訾槿皱皱眉头,眯着双眸,不情愿地站起身来,任独孤郗徽将厚重的披风,披到自己身上。

    “回房去可好?”独孤郗徽看着訾槿冻得通红的手,终是忍不住小声地哄道。

    訾槿垂着脸默默地退后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泄愤一般扔出了手中雪球,正中独孤郗徽面门。

    独孤郗徽满脸冰雪,愣愣地站在原地,慢慢地瞪大了双眸:“你!”

    訾槿愣了一会,猛然尖叫一声,快速朝后跑着,随手抓起石桌上的雪捏了瓷实,反手朝独孤郗徽丢去。站在原地,还未缓过神来的独孤郗徽又结实地挨了一个雪疙瘩。

    独孤郗徽琥珀色的眸仁露出几丝笑意,佯装恼怒地抓起地上的雪,学着訾槿的样子,捏了起来,在这期间又被訾槿砸中了两下,独孤郗徽抓起雪朝訾槿追去:“看你朝哪跑!”

    訾槿用披风挡住独孤郗徽的雪球,将自己的雪球反手丢了出去,正中红心。訾槿嚣张地大笑着在园子乱窜,顺手之时再次抓雪。

    独孤郗徽几次吃亏,已变得圆滑不少,知道巧妙躲闪。但无论他打哪,訾槿总能用那厚重的毛皮挡住,而訾槿每次都会准确地把雪球砸在自己的脸上。

    独孤郗徽看紧了訾槿的逃跑路线,身形一转猛地挡住了后路,訾槿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不准用轻功!不准耍赖皮!”訾槿被砸中后,逃跑时还不忘尖叫。

    “那你不准再砸我的脸,否则……你!”独孤郗徽话未说完,俊脸上又结实地挨了一下,脸色顿时铁青,他狠狠地捏着手中雪球,“我饶不了你!”

    “哈哈!来呀来呀!怕你啊!”訾槿嘴上这么说,小腿却跑得遛快。

    一个快速的雪球呈直线型飞来,訾槿尖叫一声,猛然卧倒:“不准用内力!”抬眼时,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

    訾槿顺着靴子一点点朝上看去,纯黑色的毛皮袍子,亮金色的腰带,腰间挂着一块比较眼熟的玉佩,斜飞眉,丹凤眼,挺鼻薄唇,以一根白色丝带系在脑后的长发。

    君凛凝视着趴在自己脚下的訾槿,凤眸中潋滟着一泓温润,喜悦的涟漪轻轻荡漾,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欲拉起訾槿:“你……”

    訾槿一脸的惊愕,慌忙起身退后两步。

    独孤郗徽缓缓放下了拿雪球的手,脸色阴沉地看着园门口不请自来的人,门口的守卫是该换了。

    君凛看着訾槿一步步地后退,眸光一点点地黯淡下来,缓缓地垂下头。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君凛反射性地躲开,不解地抬眸望向訾槿,却见訾槿嘴巴半张,瞪大了双眸,还未来及收回的手哆嗦地指着自己的身后。君凛转脸看向身后,却见安乐王一脸雪花,脸色异常阴沉地看着訾槿。

    訾槿猛然尖叫一声,跳起来,朝后跑去:“独孤救命!!”

    安乐王快步追了过去,盛怒之下,却又被两个雪球砸中了脸,只见独孤郗徽捏着雪球对安乐王阴阴地一笑,笑意未收,却被远处突来的雪球再次砸中了脑袋。独孤郗徽大窘,恶狠狠地瞪了訾槿一眼。

    訾槿躲在假山后面,跳脚道:“瞪我干什么,还不快把那个安谁谁赶出去,这可是你的地……噗……”訾槿话未说完却被人侧脸的一个雪球砸个正着。她缓缓地侧脸,却看见君凛安好地站在原地,那脸上的得意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好你个死猪……呃!如今还想欺负我!”訾槿狠狠地捏着雪球,又连中两球。她侧目看向安乐王的方向,只见一超大雪球迎面而来,正中面门。訾槿跳起来拍打着脸上身上的雪:“独孤!给我报仇!”

    “好说好说!”独孤郗徽淡然一笑,反手朝安乐王丢去。

    安乐王眼底闪过一丝欢愉,抓起地上的雪,夹带内力朝独孤郗徽扔去,大有公报私仇之意。

    訾槿躲在假山后面捏着雪球,刚伸出半个脑袋,便被流弹砸个满堂红。訾槿揣着捏好的雪球,一点点地朝假山外围爬去,对着君凛连出数枚,战绩颇斐。

    君凛见訾槿的雪球飞来也不躲闪,背过身去接了下来,手也不闲着,得空时朝訾槿丢去,每次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訾槿越战越勇,见君凛如此不济,自是不甘龟缩于假山之后,快步跑了出来,乘胜追击。

    一时间,小小花园雪球四处飞,时不时传来訾槿的尖叫声和不同的闷笑声。

    “啊!不准用轻功!……噗!又偷袭!”

    “……”

    “谁啊!不准用内力!疼死了!”

    “……”

    “猪头太子!你还认死理了!那么大的园子又不是我一个!一直盯着我有意思吗?……噗!噗!……没完了还……!”

    夕阳西下天已渐渐地暗了下来,外面的雪球漫天飞舞。訾槿靠在假山后面,搓着冻红的手,漆黑的眼底是一片让人窒息的阴沉。她缩了缩身子用半湿的披风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将脸埋在双膝间。

    “为何躲在这里装死呢?”不知何时,安乐王已站在了訾槿的对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訾槿说道。

    訾槿猛地抬眸,眼圈通红一片,慌忙遮掩,还是被安乐王逮了个正着。

    安乐王皱皱眉头,不屑地说道:“哭什么?独孤郗徽欺负你了。”

    “不是……有点冷,有点饿。”訾槿连忙起身,转身朝外走去,却被安乐王生生地拽住了胳膊。

    “你敢躲我。”安乐王的脸色竟比这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訾槿微蹙眉,看了一眼被安乐王抓得生疼的胳膊:“放手!”

    安乐王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恼怒,认识她这些年来,从未见过她拒人千里,冷光逼人的模样。那时的她总是唯唯诺诺的,万事依着自己的意思,自己说什么她便相信什么,从来不会反驳,更不会反抗。她对着自己的时候眼睛总是在笑,绝对不该是这副模样。

    安乐王眯着眼打量了訾槿一会,不屑地松开手,随意地拍了拍:“几日不见,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独孤郗徽快步走来,将訾槿护在怀中:“玉家小姐得罪王爷了?”

    安乐王的瞳孔缩了又缩,看着訾槿乖顺地缩在独孤郗徽的怀中,心中压不住地恼火:“本王不顾冰雪特地来看望国君,这便是国君的待客之道吗?”

    独孤郗徽冷眼看着安乐王,脸上露出浓重的讽刺:“王爷……”

    “天快黑了,我很饿,想吃饭。”訾槿小声地打断独孤郗徽的话。

    “那本王便不客气了。太子殿下陪本王一同留下?”安乐王侧脸看向君凛。

    君凛蹙眉看着躲在独孤郗徽怀中的訾槿,随意地点了点头。

    訾槿不安地看着安乐王的一举一动,慢慢地放下了心底的恐惧,不着痕迹地离开了独孤郗徽怀中,搓着呵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却看到一个熟人跪在不远处。

    锦御双手托住一个木盘,上面有四个手炉。

    訾槿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她恶作剧地对锦御眨了眨眼睛,快步上前也不过问,揣起一个手炉揣在怀中,拿起一个捂在手中,对着锦御调皮一笑:“锦……大冷天的跪在雪地干嘛,快起来吧,这暖炉怪沉的我替你拿两个。这侍卫倒是贴心得紧。”

    看着訾槿贪心作怪的模样,君凛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独孤郗徽与安乐王所有所思地看了锦御一眼。

    锦御看了安乐王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回小姐,这手炉是皇上备给各位的,并非锦御所为。”

    訾槿瞬时沉下了脸,手微微发麻,怀中的手炉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嗯。”她漫不经心地朝前院走,突然转身对独孤郗徽说道:“天快黑了,大冷天的,咱们吃烧烤吧,在院子生几簇大火,把所有的厨子叫来园子里来,我告诉他们该如何准备。”话毕后,大步朝前院跑去。

    见訾槿走远,安乐王一把拍掉锦御手中的木盘:“多事。”散开的手炉,炭火散了满地。

    独孤郗徽脸上露出一丝冷光,嘴角的笑意越加的讽刺:“你们司寇家的人还真真是手眼通天,司寇国君足不出户都知道咱们在干什么。看看这手炉的热度,看是咱们刚停下玩闹,他便每人送了一个,咱们可都是借了王爷的光啊。”独孤郗徽特别加重了“每人”二字。

    安乐王回头,假意地一笑:“你在替谁不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君凛蹙眉看着二人的对话,手慢慢地握成了拳。

    

七情不解 魔障难除 因果相报 何是归期 比翼连枝当日愿(二)

    比翼连枝当日愿(二)屋内,那两个手炉被人摔到一旁,红黑的木炭,渲染了一地。訾槿一件件地换去身上湿了大半的衣袍,身上压抑不住地颤抖:不怕……不怕……一点都不怕……就算都来了也不怕,也不怕……大不了不就是一条性命……不怕……不怕……这次绝不再退后半步……半步也不行……

    一点点地将衣襟整理好,訾槿用簪子随意地绾了个髻,努力地拍了拍僵硬的脸,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往昔的笑容,只是那眼底却沉寂得怕人。

    园子里四角生起了好几堆簇火,中间还有一堆较大的火堆。

    大厨已按照訾槿的吩咐,将所有能烧烤的食物都串在了长长的竹签上,盐、佐料、油都放在了随手的地方。訾槿随手拿起一个鸡翅,细细地刷上油,坐在中间最大的那堆炭火边上,靠着火,烧着手中的鸡翅。

    园内的仆人学着訾槿的模样在四角火炭上烧着手中的肉。假山下的亭子内升起了四盏马灯,独孤郗徽与安乐王正在执棋对弈。一直观棋的君凛远远看见訾槿孤单地坐在簇火边上,想也未想便走了过来。

    君凛学着訾槿的模样,拿起一块牛肉直接放在火上,坐在了訾槿的对面:“想什么呢?”

    正在神思的訾槿愣愣地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和他手中已有点焦糊的牛肉,“噗哧”笑出声来:“你烤得不对,我来教你。”

    君凛怔怔地看着訾槿的笑脸,嘴角一点点地上扬。

    訾槿将自己手中的鸡翅塞到君凛手中,拿过他手中的牛肉,细细地刷上油:“不放油就会糊了,烤出来也不好吃。”

    君凛一动不动地看着訾槿,眼底的喜悦如溪水般细细流淌着。

    “翻东西啊,一直看我干嘛?”訾槿皱了皱眉头说道。

    “你从未对我笑过……我……我……”向来不可一世的太子君凛,白润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窘态。

    “你什么你!翻东西,要不烤糊了,全给你吃。”訾槿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故作凶狠地说道。

    君凛眼底的笑意更深,学着訾槿的模样,翻烤着手中的食物:“我送你的玉佩呢?为何不戴?”

    “丢了。”訾槿浑不在意地说道。

    君凛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即笑道:“丢便丢了,咱们再打一对便是。”

    訾槿脸上满是恼意:“我当初那般对你……你今日为何还能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笑什么?笑话谁呢?”

    君凛脸上满是笑意,凤眸中温软一片:“不怪你,我一直对你不好,你不信我也是应当的。再说……当初你并未伤我反而给我止血,可见心中还是有我的。从今后我只对你好,你便再不会丢下我,一走了之了。”

    訾槿怔怔地看着君凛,猛地收回眼眸,一遍遍地翻烤着手中的牛肉,似是不在意地说道:“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无论何时,若再有危险,我照样会弃你不顾……再说当初我本可以阻止西……他,可是我没有,而且看你受伤,我心中快意得不得了。”

    “槿儿,你为何要说谎……当初你给我止血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你脸上满是怜惜,眼底全是不忍。如果我当初对你好点,你绝不会丢我……你要信我,今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那时你便再舍不得丢下我。是吗?”君凛专注地看着訾槿的脸,低声问道。

    訾槿慢慢地垂下脸,眸中水光波澜,心中升起一丝疑惑,随即道:“别傻了……这次我绝不会再对任何人心……”

    “聊什么呢?”独孤郗徽坐到訾槿旁边将一个手炉,柔声问道。

    安乐王随意地坐到君凛的身旁,伸出手,专注地烤着火。

    “没……”

    “在问槿儿,怎么受伤,如何被救,又怎会成了玉家人。”君凛打断訾槿的话,翻着手中的东西,随意地说道。

    独孤郗徽双手附在訾槿的手上,想给訾槿暖手,却被訾槿生生地躲开。独孤郗徽愣了一下,眼底几度挣扎,随即说道:“槿儿还没说如何被救的,又怎么成了玉家的人。”

    “如何被救的,我是不大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这了。她们认定了我身上的红色胎记,说我是失散了多年的孩子,说原来的玉家小姐只是怕家财旁落,找人冒充的。玉夫人那天并非恰巧地救了我,是一个方士说我也许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所以玉家夫人已守在那附近,三个月有余了。”訾槿翻弄着手中东西,说话时未曾抬头。

    独孤郗徽与安乐王对视一眼继续问道:“槿儿,伤好了以后……为何不来寻我们?”

    “寻你们做什么?”訾槿抬头问道。

    独孤郗徽精致的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怎么没见訾将军呢?”

    訾槿的手轻抖了一下:“死了。”

    “是吗?真是可惜了。”独孤郗徽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说道。

    安乐王看着訾槿轻然一笑:“呵,居然这么就死了,是很可惜啊。”

    每听这名字一次,訾槿的心便会痛一下,仿佛被人生生的扯了一下又一下。

    君凛皱眉看了他二人一眼:“英远王一世英明,曾为我月国立下不朽的功劳,月国自是不会让他死得如此可惜的,待我回去定会禀告父皇,定会给英远王风光大葬。追……”

    “够了!你们装够了吗?!你们不知道他死了吗?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死了吗?这些天了……你们能查出来我是谁,能查出来我的住处,却查不出他死了吗?他死了!已经死了!可惜有什么用?禀告皇帝有什么用?风光大葬有什么用?他能活过来吗?!他能活过来吗?!……只要他能活过来,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两次生的机会都是他给的,就算是以命抵命我绝不会含糊半分!你们坐在这里露出怜悯悲伤的模样,我坠崖的时候你们在哪?你们口口声声地说会对我好,我坠崖的时候你们都在,为什么你们却不来救我?!你们虚伪得让我恶心!恶心!”

    訾槿脸上满是愤怒,浑身颤抖,一把扔掉手中的肉串,转身朝前厅跑去,一只手却被人生生地拽住。

    君凛紧紧地攥住訾槿的手腕,嘴唇动了几次,才开口道:“别恼,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给你弹琴好吗?那时你心情不好,总是爱听君赤弹琴。如今君赤不在,我弹给你听……好吗?”

    訾槿眸中满是水光,她静静地看着君凛脸上的恳切,良久,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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