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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质三步曲ⅲ 琥珀望远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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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威尔讲述他和他的一些臣民是怎样游到河口,用金子租了船和水手,合理利用北极的水流,顺着河尽量离开内陆——因为河的源头就在他们要去的山脉的北山脚下。而且因为莱拉也被囚禁在那儿,所以迄今为止一切都很如法。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白天,威尔躺在甲板上打瞌睡、休息,养精蓄锐,因为他全身上下都筋疲力尽了。他留心着景色开始改变了,连绵起伏的大草原让位给低矮的长满青草的山坡,然后是偶尔夹杂着峡谷和大瀑布的更高的山地;船继续向南进发。
  出于礼貌,他会与船长和水手们交谈,但他缺乏莱拉那种与陌生人相处时的见面熟,他发现很难想到多少话题;好在他们对他也兴趣不大,这只是一份工作,工作结束后他们就会毫无牵挂地离去;另外,他们也不怎么喜欢熊,尽管他们有的是金子。威尔是外国人,只要他付了饭钱,他们并不在乎他在于什么。而且他还有一个奇怪的很像女巫的精灵:他有时在身边,有时又好像消失了。与很多水手一样,他们也很迷信,乐得让他一个人待着。
  巴尔塞莫斯也沉默不语。有时他的痛苦强烈得无法忍受,他就会离开船,高高地飞入云中,寻找任何一点可以让他回忆起自己与巴鲁克的共同经历的光亮、气味、流星或压脊。晚上,在威尔就寝的黑暗的小船舱里谈话时,他也只是汇报他们已经走了多远,离那个山洞和山谷还有多远,也许他认为威尔没有什么同情心,尽管如果他留心的话,他会发现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他变得越来越简慢,一本正经,不过从来不挖苦人,他至少遵守着这个诺言。
  至于埃欧雷克,他一次又一次地检查那把刀子,好几个小时地看着它,试两边的刀刃,折曲它,把它举起来朝着亮光,用舌头舔,用鼻子嗅,甚至倾听空气流过它表面时发出的声音。威尔不担心刀子,因为埃欧雷克显然是成就最高的工匠,他也不担心埃欧雷克本人,因为他那巨大的爪子非常灵巧。
  埃欧雷克终于走到威尔身边说:“这另一个锋刃,它的作用你没告诉我,是干吗的?怎么用?”
  “在这儿我无法给你演示,”威尔说,“因为船在移动,船一停我就演示给你看。”
  “我可以想得出,”熊王说,“但却不明白,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奇怪的东西。”
  他把它交还给威尔,深沉的黑眼睛久久地凝视着,让人琢磨不透、惴惴不安。
  到这时,河水已经改变了颜色,因为它遇到了从北极流下来的第一波洪水里的残骸。威尔看见,大震动在不同的地方对地球有不同的影响。一个又一个村庄被水淹到屋顶,那些成百上千的一无所有的人们坐着船或独木舟,努力想打捞些物品。地球在这里一定是下陷了一点,因为河变宽了,水流缓了,船长很难在宽阔湍急的水流中追寻真正的航线。这里的空气热一些,太阳高一些,熊感觉很难找到一点凉爽,有些跟着船边游,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品尝家乡的水。
  但是,河流终于又变窄变深了,不久,眼前开始出现了中亚大高原的山脉。有一天威尔看见地平线上有一条白边,他一直盯着看,原来是那些白色的山峰、山脊和山口,它们越来越高,以致似乎就近在眼前——只有几英里远——但实际仍离得很远,只是因为山脉巨大,而且随着一个个小时的靠近,它们仿佛越发高得难以置信。
  大部分熊除了他们自己的斯瓦尔巴特群岛上的悬崖以外,没见过山脉;仰望着仍然那么遥远的巨大山脉,他们陷入了沉默。
  “我们在那儿猎获什么,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一只熊问道,“山上有海豹吗?我们将怎么生活?”
  “有雪有冰。”熊王回答道,“我们会很舒服,而且还有大量的野生动物。我们的生活在一段时间内会有所不同,但是我们会生存下去。当一切恢复应有的原状,北极又重新结冰,我们仍将活着回去收回我们的领地。如果我们死守在那儿,就会饿死。准备迎接陌生和新的生活方式吧,我的熊兄熊弟们。”
  蒸汽船终于不能再往前行了,因为这里的河床又窄又浅,船长把船停在一个谷底,这个谷底本来一定是长满青草和山花,河水蜿蜒流过卵石河床,但是现在山谷已成了湖。船长坚持说不敢驶过,因为过了这里,即使有来自北方的大水,还是不够以让船通航。
  于是他们停靠在山谷边一块突出的像栈桥一样的岩石旁,下了船。
  “我们现在哪儿?”威尔对英语很有限的船长说道。
  船长找出一张破破烂烂的旧地图用烟斗指了指,说:“在这个山谷这儿。你拿着,继续走。”
  “多谢,”威尔说,心想是否应该主动支付报酬,但是船长已经转身去监督卸船了。
  没过多久,大约三十只熊和他们的铠甲全部都到了狭窄的岸上。船长喊了一声号子,船立即开始逆流调头,驶入河中央,一声汽笛在山谷里回荡,经久不息。
  威尔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看那张地图。如果他没弄错的话,按照天使所说的,莱拉被囚禁的山谷就在东南方向不远的地方,通往那里的最佳道路要穿过一个叫宋城的关口。
  “大家要记住这个地方。”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对他的臣民说,“等到我们回北极时,我们将在这儿集合。现在你们分头上路,去捕猎、去吃食、去生活。不要制造战争,我们来此不是为了打仗的。如果有战争威胁,我会召集你们的。”
  熊多半都是独居的,他们只有在战争和紧急情况下才聚集在一起。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雪原的边缘,全都迫不及待地要出发去独自探索。
  “来吧,威尔。”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说,“我们去找莱拉。”
  威尔拿起帆布背包,他们出发了。
  开头一段路程很顺利。太阳虽然火辣,但松树林和杜鹃花丛替他们遮了阴,空气新鲜洁净。地上满是岩石,不过岩石上却是深深的苔藓和松针,需要攀爬的斜坡也不怎么险峻。威尔觉得自己喜欢这样运动着。在船上这些天,别无选择的休息使他养足了体力。碰到埃欧雷克那会儿,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但熊王却知道。
  一到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了,威尔马上就告诉了埃欧雷克另一边刀刃怎么使用。他打开一个世界,那里是雾气腾腾、四处滴水的热带雨林区;散发着浓烈味道的蒸汽飘出来,飘进山中稀薄的空气中。埃欧雷克细细观看,用他的爪子抚摩窗边,嗅了嗅,跨进湿热的空气中静静地四处观望。猴猿尖啸、众鸟啁啾、昆虫呜叫、青蛙呱喊,还有重重的湿气带来的不停的滴答声,在另一边的威尔听来,一片喧闹。
  然后,埃欧雷克走回来看着威尔关上窗户,请求再看一眼刀子;它眼睛紧凑在银刃上,以致于威尔担心它会割伤眼睛。埃欧雷克检查了很久,然后把它递还给威尔,只说了一句:“我当时是对的:我不可能打赢它。”
  他们继续前行,很少说话,这对他们俩都合适。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抓到一只瞪羚,吃了大部分,把嫩肉留给威尔煮食。有一次,他们来到一个村子,埃欧雷克在森林里等着,威尔用一枚金币换了一些变味的粗面包和干果,还有一双牦牛皮靴和一件羊皮背心,因为夜里已经冷了起来。
  威尔还向别人打听了有关彩虹谷的情况。那人的精灵是一只乌鸦,巴尔塞莫斯也变成一只乌鸦精灵来帮忙,使他们之间的理解和沟通更加容易,威尔得到了清楚有用的指点。
  还有三天的路程。没错,他们快到了。
  其他人也快到了。
  阿斯里尔勋爵的旋翼式飞机中队和齐柏林空中加油飞艇到达了两个世界之问的通道:斯瓦尔巴特群岛上方的天空的裂缝。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除了补充基本的供给外,他们不停地飞。司令官、非洲国王奥滚威每天与玄武岩要塞联络两次;他的旋翼式飞机上有一个加利弗斯平人的天然磁石接收机,通过它,他能够和阿斯里尔勋爵本人一样迅速了解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
  收的消息令人不安。小间谍萨尔马齐亚夫人打听到教会的两个强大的臂膀——宗教法庭和圣灵工作协会——同意摈弃异见、集中才智。协会有一个比弗拉·帕维尔更迅捷更熟练的真理仪家,而且因为有了他,教会法庭现在已经知道了莱拉的准确位置,甚至更多的情况:他们知道阿斯里尔勋爵已经派军力去营救她。法庭一点时间也没浪费,立即命令一队齐柏林飞艇起飞,而且就在当天,一个营的瑞士卫兵开始登上静候在日内瓦湖边的齐柏林飞艇。
  所以每一方都知道对方在朝山洞进发,他们都知道谁先到达就对谁有利,但眼下谁也没多少优势可言:阿斯里尔勋爵的旋翼式飞机比教会法庭的齐柏林飞艇快,但他们要飞的距离更远,并且受制于自己的齐柏林空中加油飞艇的飞行速度。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不论谁先抓住莱拉,都免不了与敌方战斗才能杀出重围。这对教会法庭而言要容易一些,因为他们不用考虑莱拉的安危。他们前去的目的是杀了她。
  教会法庭庭长乘坐的齐柏林飞艇里还载着一些他不认识的乘客。泰利斯骑士通过他的天然磁石共鸣器收到一则信息,命令他自己和萨尔马齐亚夫人偷渡上飞艇。当齐柏林飞艇到达山谷时,他和夫人先行一步,单独前往莱拉被囚的山洞,尽量保护她,直到奥滚威国王的部队前来救她,她的安全高于一切。
  要登上齐柏林飞艇是很危险的,尤其是他们还要带着装备。除了天然磁石共鸣器以外,最重要的装备是一对昆虫蛹和他们的食品。当成虫孵出来时,它们看上去就像蜻蜓一样,但实际并不是威尔和莱拉的世界里的蜻蜓。首先,它们的个头要大得多。加利弗斯平人精心喂养着这些家伙,每一个部落的昆虫都不一样,泰利斯骑士的部落培育的是胃口极大、极野蛮的红黄条状的大蜻蜓,而萨尔马齐亚夫人养的却是一个飞行速度很快的细长的虫,它有着蓝色的带电的身体,在黑暗中可以发光。
  每一个间谍都装配有一些这样的蛹,通过喂食细心调制的油和蜜,可以使它们保持活力或迅速长成成虫。根据风速情况,泰利斯和萨尔马齐亚现在有三十六个小时来孵化这些蛹,因为飞行要花这么长时间,他们需要昆虫在齐柏林飞艇降落之前孵出来。
  骑士和他的同伴在一块搁板后面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在飞艇装货和加燃料时,他们可以安全地躲在那儿。接着引擎开始轰鸣,轻巧的艇身被震得前后晃荡,地面人员散开,八艘齐柏林飞艇升入夜空。
  这种苟且藏身本来会被他们视作是致命的侮辱,但至少可以像耗子一样掩藏得好。在藏身之处,加利弗斯平人可以偷听到很多,他们每个小时与坐在奥滚威国王的旋翼式飞机上的洛克勋爵联系一次。
  但是有一件事他们却无法在齐柏林飞艇上听到,因为庭长绝口不提:那就是刺客戈梅兹神父,他已经为自己未来所犯的罪孽获得了赦免令——如果教会法庭的行动失败的话。戈梅兹神父正身处他处,根本无人知道他的行踪。 

第十章 轮子
 
  海上升起一小片云
  好似一个男人的手
  ——《列王纪上》

  “是呀,”红发女孩在废弃的卡西诺赌场里说道,“我们见过她,我和保罗都见过,她好几天前打这儿路过。”
  戈梅兹神父说:“你们记得她的模样吗?”
  “她看上去很热,”小男孩说,“脸上汗津津的,真的。”
  “她看上去多大年纪?”
  “大约……”女孩想了想说,“我想也许是四五十岁吧。我们没有近看,也许三十岁。但她是很热,像保罗说的一样。她还背着一个大帆布背包,比你的大多了,这么大……”
  保罗对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边说边缩起眼睛看着神父。太阳亮晃晃地照在他脸上。
  “是,”女孩不耐烦地说,“我知道。幽灵。”她对戈梅兹神父说,“她根本不怕妖怪,她就这样从城里走过,一点也没担心过。我以前从来没见一个大人这样做过,真的。她看上去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跟你一样。”她又补充了一句,眼里带着挑衅望着他。
  “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戈梅兹神父温和地说。
  小男孩扯了扯她的袖子又悄悄说了句什么。
  “保罗说,”她告诉神父道,“他认为你是想去把那把刀子弄回来。”
  戈梅兹神父感觉到皮肤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记起弗拉·帕维尔在教会法庭的询问时的证词:这一定是他指的那把刀。
  “如果能够的话,”他说道,“我会的,那把刀是从这里拿走的,是吗?”
  “是从天使之塔那儿拿走的。”女孩说着,指了指耸立在棕红色屋顶上方的那个四方形石塔,它在正午的强光下光芒闪烁。“那个偷刀的男孩杀了我们的兄弟图利奥。然后妖怪们吃了他,真的。你想杀死那个男孩,那很好。还有那个女孩——她是个骗子,她跟他一样坏。”
  “还有一个女孩吗?”神父尽量显出不是太感兴趣的样子,说道。
  “骗人的脏货,”红发女孩啐道,“我们差点就把他们俩杀死,但是正在这时来了一些女人,飞行着的女人——”
  “女巫们。”保罗说。
  “是女巫,我们打不过她们。她们把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带走了。我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不过那个女人是后来才来的,我们认为她也许有什么刀子,能阻挡妖怪,真的。也许你也有。”她补充着,抬起下巴大胆地望着他。
  “我没有什么刀子,”戈梅兹神父说,“但是我有一个神圣的任务,也许是它在保护我不受这些妖怪的伤害。”
  “是呀,”女孩说,“也许吧。不管怎么说,你想要找她,她去南方了,朝山里的方向去了。我们不知道是哪儿。不过只要有人看见过她,你就能打听到的,因为在喜鹊城没有人喜欢她,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她很容易找着的。”
  “谢谢你,安吉莉卡。”神父说,“上帝保佑你们,孩子们。”
  他扛起背包,离开花园,满意地穿过炎热、寂静的街道出发了。
  与轮子兽们相伴三天后,玛丽·马隆对他们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们也了解了很多有关她的情况。
  第一天上午,他们带着她沿着玄武岩大路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一条河边的居住地。旅途很不舒服,她的手没有地方抓,动物的背又坚硬无比。他们奔跑的速度吓人,但轮子碰撞坚硬的路面发出的轰隆声,以及疾行脚步的拍击声使她兴奋不已,以致忽略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一路上,她对这种动物的生理结构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与那些食草动物一样,他们长着菱形的骨架,菱形的每个角上都有一条腿。在遥远的过去,一定是有某种古生物进化成了这样一种结构,并且发现它管用,就如玛丽的世界里的一代代古爬行动物进化成中央脊椎一样。
  玄武岩大路渐渐往下,没一会儿,就越来越陡,于是动物们就可以信步滚下了。他们把两侧的腿缩起来,或左或右地掌舵,以惊人的速度前进,把玛丽吓坏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她骑坐的这匹动物一点也没让她感到危险。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抓住的话,那就更好了,她会觉得是种享受的。
  在一英里长的斜坡脚下有一排大树,旁边有一条河,蜿蜒淌过平坦的草地。不远处,玛丽看见一条波光粼粼的光带,看上去像一片更宽阔的水域,但是她没有多看,因为动物们正朝河边的那个居住地进发,她心里充满了好奇,想看看是什么模样。
  这里有二三十个茅棚,不很规整地排成一个圆圈——她不得不用手遮住太阳来看,是用木梁搭建的,抹灰篱笆墙,屋顶上覆盖着茅草。其他带轮子的动物在干活:有的在修屋顶,有的正从河里拖网出来,有的在运柴火。
  如此看来,他们有语言,有火,有社会。大约就在这一刻,随着从动物到人这个概念的转变,她发现自己在思想上做了调整。这些东西不是人类,但他们是人,她对自己说;不是他们,是我们。
  他们就近在咫尺,可以看清眼前的来客们了,有些村民抬起头来看,并招呼其他人观看。路上的队伍慢慢停下来,玛丽僵硬地爬下来——她知道自己的腿脚免不了要疼的。
  “谢谢。”她感谢了她的……她的什么呢?坐骑?轮子?对于站在她身边的这位眼睛明亮、和蔼可亲的动物,这两个想法都是荒谬的错误,她最后选择了朋友这个单词。
  他抬起鼻子,模仿她的话语:
  “借借。”他说,大家又开怀大笑起来。
  她从另一个家伙那儿接过她的帆布背包(借借!借借!),同他们一起走下玄武岩大路,踏上村子坚实的土地。
  然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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