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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孩子，你的视线在看哪里啊？

　　　　我被他这么专注的眼神看的有点儿奇怪，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鼻尖——他的视线，好像盯着的是这里吧？

　　　　“我鼻子上，有什么吗？”

　　　　慕容紫英一愣，抿着嘴唇摇摇头，细细的眉头轻轻皱起，越发显得脸颊肉嘟嘟的，很好掐的感觉。

　　　　“你……”

　　　　他顿了顿，手扶了扶墙壁，抬了头带着点儿不解地看我。

　　　　“不是说，不想看到我吗？”

　　　　“诶？”

　　　　挑挑眉，我开始思考自己什么时候有说过这样的话来着。

　　　　无果，小孩子的思考回路不是吾辈所能理解的，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到原本还是黑白可视的视界又跳回了雪花点。

　　　　“我有说过吗？”

　　　　慕容紫英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细细的，还有点儿委屈。

　　　　“你让我不要去烦你……可是师公说过，剑灵与其主，应是心灵相通，不离不弃……”

　　　　诶诶……

　　　　宗炼你到底教了你徒孙什么些东西啊……

　　　　伸手摸摸慕容紫英的脑袋，感觉到手掌下毛绒绒的小脑袋有想要抬起的趋势，我坏心眼地又把他往下压了压，慕容紫英也不出声反抗，很乖巧地抿着唇任由我揉乱他的头发。

　　　　大概是小孩子的头发本身就比较顺滑，外加数量也比较少，我这么揉着玩儿的力道估计也不小，慕容紫英束起头发的发冠一歪一歪，就这么顺着他的发际滑了下去。

　　　　慕容紫英小小地啊了一声，我拍了拍他的脑袋，一翻手，稳稳地接住，上下颠了颠，递还给他。

　　　　“慕容紫英……”

　　　　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琢磨了下，好像字有点多，貌似叫小紫英要顺口一点，不过算了，好歹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自来熟什么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挺不讨人喜欢的。

　　　　“相信我，先别说你还不是这把剑的主人，就算你是，也没有规定说剑灵跟其主一定要相亲相爱对吧。若是你还不信，明天再去问问你师公，保证得到一个和以前不同的答案。”

　　　　慕容紫英乖巧地点头，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儿想笑，原本玩儿慕容紫英头发的手上动作也轻柔下来，顺毛中。

　　　　“有些东西，离得远了看着，是一个样，等到了自己身上，又会是另一个样。你现在还小，以后慢慢就会懂的。”

　　　　“……”

　　　　慕容紫英虽然皱着眉，虽然沉默了许久，却仍然，犹豫着点了点头。

　　　　然后这孩子站在床上仰头看我，抿了抿唇角，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谢谢。”

　　　　真有礼貌真听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爽滋味。

　　　　“不必。”

　　　　摇摇头，我转头看了看外面。

　　　　“来，告诉我琼华有没有宵禁，可不可以下山吧~”

　　　　作为一个接触到新世界的，恩，所谓剑灵，我想我应该有那个权利拥有超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望的吧，而且我认为，我应该也有那个实力来保证自个儿的那么点儿好奇心和探索欲得以落实，之类之类。

　　　　咳咳，绝对不是因为新的住所实在让人有点接受不良。

　　　　话说，我为什么要用“新的”来形容这把，按照宗炼这个权威人士的说法，应该是剑灵从一而终的住所？

　　　　慕容紫英沉默了，伸了伸手又收了回去，皱着眉毛很认真地细声开口。

　　　　“掌门明言，琼华弟子未有得令，不可擅自下山。你……”

　　　　他抿了抿唇，略略歪了脑袋看我。

　　　　“……你要走吗？”

　　　　慕容紫英的语调急促了些许，先前伸了又收回去做无用功的手落在了我的衣袖上，紧紧握住。

　　　　“我……因为我不行，所以要去找你承认的主人吗？”

　　　　“喂喂……”

　　　　我觉得自个儿有点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到衣袖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拉扯力道迅速消失，没忍住就是皱着眉笑出声来。

　　　　“谁告诉你剑灵一定需要个主人了，一定是宗炼，是吧。”

　　　　慕容紫英没吭声，不过从他身体紧绷的程度，我觉得我要是说一句那老头的坏话，他估计立马跟我急，啧啧，不管怎么说，挺可爱的。

　　　　“算了，没得解释，反正我目前没有离开的打算。恩，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床让给我的话，说实话，你铸剑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

　　　　“第一次……”

　　　　慕容紫英小小声地嘀咕了，我一挑眉，他声音才大了一点儿，有点沮丧地垂了脑袋。

　　　　“此前只随师公铸剑，这是第一把……独自铸成之剑。”

　　　　“……”

　　　　我拍拍他的肩膀，一摊手。

　　　　“所以，你还要继续努力。手艺练好一点儿之后，记得把这把剑回炉重——”

　　　　“不行！”

　　　　慕容紫英声调忽然拔高了些，很有气势地瞪圆了眼睛看我，脸颊都鼓了起来，我仗着自己看不见，伸手戳了一把。

　　　　这一戳，慕容紫英的声音倒是飘忽荡了回去，却不是前面的略带腼腆的感觉，透出几分沉静。

　　　　“这把剑，我会带在身边，一直一直，就算以后铸造出来再多再好的剑，也绝对不会丢掉它。”

　　　　不……孩子……麻烦你让我换个好点的住宅行不？

　　　　现在你还小，我可以享受下一个人睡一个半床的滋润，等到你长大了……啊……

　　　　叹了一口气，我摇摇头。

　　　　“算了，随你。对了，宗炼那儿有不用的剑吗？我准备弄一把来当交通工具，你那一把……我不太好意思用出去。”

　　　　“恩，”

　　　　慕容紫英深深点头，很严肃地煞有其事一般沉吟片刻。

　　　　“御自己的原身，确有不妥。”

　　　　“……”

　　　　我伸手扶额，深呼吸，往后瘫倒在了慕容紫英的床上。

　　　　孩子，我两简直可算是鸡同鸭讲啊……

　　　　难道你至今仍然觉得那把剑就算不是精美绝伦也可以算是小家碧玉！？慕容紫英，你别叫慕容紫英了，叫王婆吧！

　　　　慕容紫英站在床上顿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爬下床，关门出去。过了半晌才回来，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气，抖开被子拱进来，不一会儿气息就变得绵长起来。

　　　　睡到半夜，这孩子却突然咳了起来，越咳越凶。

　　　　我其实一直没有睡着，脑海里仍然时不时有声音传来，说着莫名其妙陌生却又熟悉的话，听得我心里一阵一阵的焦躁，而慕容紫英的咳嗽声，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火上浇油了。

　　　　皱了眉，眼睛能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我却仍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这片黑暗里哪怕一个最为微小的动作——慕容紫英伸手捂住嘴巴，压抑了撕心裂肺的咳嗽，从胸腔里传出拉风车一样的声响，憋得眼泪都出来了……

　　　　伸出手在慕容紫英额头画了几笔，他保持着捂着嘴的动作，有些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指尖碰到了他一头的冷汗，皮肤的温度却很低，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偏高的温度，慕容紫英顿了顿，有些犹豫着试探一般地往我这儿挪了挪，又挪了挪。

　　　　心里一软，我闭上眼收回手装睡着，任由这个浑身是汗的孩子拱到我怀里，蹭了蹭，舒坦地睡过去。

　　　　啧啧，看不出，老子居然还有母性这种东西……

　　　　……你妹…………

　　　　作者有话要说：紫花还小，我儿子目前状况属于精分，失去部分记忆是很正常的，人家原身还在霄哥那儿呢，捂脸

　　　　至于紫花……捧脸，扭动中




隰桑


　　　　琼华貌似有上早课的习惯，我直接把它等同成了早操和早读的混合体。

　　　　慕容紫英小朋友绝对是个勤奋好学的乖宝宝，昨儿晚上才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今儿早上一大早就就精神抖擞地爬起来去上那早课，根据周围空气的湿润度和温度，我敢肯定，现在绝对没超过六点……

　　　　……妹的，虐待儿童啊！

　　　　虐待和儿童同床但是不需要上早课的剑灵啊。

　　　　慕容紫英小朋友用期待的眼神瞅了我一会儿，在我用实际行动坚定地拒绝之后，有些小忧郁地抱着他那把破铜烂铁走了，看模样似乎真有要把昨儿说的那句“一直一直带在身边”付诸行动的决心。

　　　　不过，需要我提醒你下，那东西还是我帮你挂上去也是我帮你拿下来的喔~

　　　　去往承天剑台，也就是宗炼的根据地的路，昨儿慕容紫英带我走过一遍，虽然走了不少冤枉路，但是我还是凭着直觉精简出了最短路程——剑舞坪上的传送阵太好用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刚踏上传送阵的时候，好像有个妹子对着我叫“羲和”来着。

　　　　难道因为脑海里那阴魂不散的吵闹声，我终于到达了幻听的地步，那么该不会接下来等着我的就是精分吧！？

　　　　太惊悚了。

　　　　摸摸鼻子，我决定不去想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

　　　　找宗炼要把代步工具的过程很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他徒孙的剑灵，于是这看起来刚正不阿绝对不会开后门的老头爱屋及乌了，非但没去纠结剑灵佩剑御剑的问题，还很体贴地表达了任君挑选欢迎再来有意见就说我一定改正的意向。

　　　　不过说来也奇怪，上一次来对着承天剑台完全没感觉，现在再来的话，居然还真生出了点儿熟悉亲切的滋味儿。只是更奇怪的是，我熟悉亲切的对象，不是承天剑台密布的大小铸剑坑，而是那后面杵着的剑阁。

　　　　——在那屋顶上看星星的话，应该很漂亮吧。

　　　　莫名的，脑海里就是冒出这么个念头，我挑挑眉，伸手抹了一把自个儿的眼睛。

　　　　黑白可视和雪花点，能看出个什么漂亮不漂亮啊。

　　　　山下的世界很美妙啊，山下的食物很美味啊，山下的妹子很水灵啊，山下的姑娘真热情啊~

　　　　满载而归~

　　　　挨个儿颠了颠自己的战利品，我很低调地把它们都收进了袖子里，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走了一半儿，不知怎么又退了回去，就近在某杂货店买了些糖果，得到老板娘特别赠送的非卖品几颗，装糖果的精致绣囊一个。

　　　　走得远了，还听到那老板娘和她家姑娘小声的嘀咕，含羞带窃的但笑不语声。

　　　　摸了摸鼻尖，把绣囊在食指上转了转，我微微一笑。

　　　　看看，时间能够证明一切啊。

　　　　木头脸不解风情什么的，都不是主流啊，像我这种温柔体贴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靠山有靠山的，才是妹子们的最终也是最佳归宿啊~

　　　　诶……

　　　　貌似一个不小心又想远了……这么不知道拐了多少圈的想法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下山的时候是御剑，上山的时候我就懒得这么干了，直接从播仙镇那里买了杯奶茶边走边喝，感慨下还是这个味儿的同时顺便疑惑下我以前有喝过吗，就这么踏上了那条被称为求仙问道必经的试炼之路——太一仙境。

　　　　求仙问道？

　　　　哼。

　　　　撇撇嘴，揉吧揉吧喝干净的奶茶囊子，一搓指尖迸出几点火星灰飞烟灭了它，耳边传来一声惊恐的呱呱，某种两栖类动物忙不迭地窜回了一旁的草丛里。

　　　　拍拍手，我继续自个儿的拈花惹草之途，别说，昆仑山果然灵气充足，可以吃的植物真多，我不认识的可以吃的味道也很不错的植物真多~

　　　　“师兄……这么做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好不好都已经做了，你记住，回派之后什么都别说，师叔师伯们问起来，就说是慕容紫英那家伙自己跑出去了，他别的没什么好，沉默寡言不善辩解这一点倒是好得很。”

　　　　“可是……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们师叔啊……”

　　　　“他才不是呢！那个病秧子，掌门和长老们说他资质好，哼，我看他就是运气好，名字里和玄英师伯有个一样的字，这才被执剑长老看中收下的！”

　　　　“哼，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慕容紫英到现在还没有一个道号？！”

　　　　“这……”

　　　　“这什么这，他是你师叔，他还是我师弟呢。”

　　　　“那个病秧子，就知道去讨好掌门他们，对我们都是爱理不理的，现在还抱着他那把破剑来上早课！我当年十二岁的时候，才被允许佩剑！”

　　　　“师叔说的是，掌门他们都说慕容紫英天赋绝佳，什么天赋绝佳，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师父还把他辛辛苦苦寻来的涵光琉璃给他，我向师父求了许久都……哼！师叔你的资质比那个病秧子好多了！！”

　　　　“……”

　　　　“……好了，别多说了，咱们赶紧回去！”

　　　　“记住，不许告诉别人！慕容紫英是自个儿跑出来的，我们没拦住，知道吗！？”

　　　　“恩。”

　　　　“……恩……”

　　　　声音渐渐远了，腾空而起后消失不见，却又有脚步声慢慢走近，我摸了摸鼻尖，挑挑眉。

　　　　慕容紫英？

　　　　他听到了。

　　　　把绣囊里的糖果哗啦哗啦扒拉了一阵，一反掌，将它握在了掌心，放松身子找了棵树靠着，我闭上眼睛，不放过从风中传递而来任何一个细微的信息。

　　　　慕容紫英走到刚才那个声音最初提出疑问的地方，脚步略顿，又向前走了一步，停了下来。风拂过他的袖袍，统一形制的琼华道服在慕容紫英的身上显得大了一点，现在给吹起的声音带着些被鼓起后拍打空气产生的颤音。

　　　　慕容紫英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停了一会儿，沿着刚才那三个声音走过的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顿在他们御剑腾空的地方，仰了头往上看。

　　　　头越仰越高，这孩子细细的脖子绷起，喉间一动，骤然弯了腰低了头大声地咳起来，这样咳了两声，又像是不甘心一样，狠狠抿着唇角，那咳嗽声就是变得沉闷起来，我几乎都能听到他因为极力压抑的缘故，胸腔里渐渐变大的撕拉撕拉的鼓风音。

　　　　而慕容紫英原本因为突如其来的咳嗽皱起的眉头，却是居然随之舒展开来。

　　　　这孩子……

　　　　我皱了皱眉，慢悠悠晃上去，在慕容紫英警惕抬头的时候对他挥挥手，亮出掌心的糖果袋子。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可怜兮兮的，来，让我看看，是不是要哭了？”

　　　　“没有。”

　　　　慕容紫英迅速回答，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喘音，我伸手拍了拍他后背，故意甩了甩手掌上挂着的糖果袋子。

　　　　慕容紫英这才注意到我手中晃着的东西，却没说话，安安静静的还透着几分郁色，果真如同刚才那三个小孩说的那样，爱理不理沉默寡言了。

　　　　说起来，我有点儿怀念昨儿晚上的那个孩子了。

　　　　摸了摸鼻尖，糖果袋子在我食指上一转，收回了掌心握着，在慕容紫英下意识看过来的时候伸手捏了一把他的鼻子。

　　　　“张嘴。”

　　　　慕容紫英有点儿愣神，乖乖张嘴。

　　　　塞了个糖果到他嘴里，我松开手，慕容紫英犹豫了下，闭上嘴巴，糖果在他脸颊边鼓起一个圆滚滚的包，从这边滚到那边，从那边滚到这边。

　　　　雪花屏很合时宜地变回了黑白可视，我笑眯眯看着慕容紫英黑乌乌的眼睛里慢慢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努力淡定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以免刺伤慕容紫英幼小而脆弱的心灵。

　　　　慕容紫英眼睛里面的雾蒙蒙没掉下来，他努力紧抿着唇角，粉嫩嫩的脸蛋一副严肃正经的神色——除了那个他脸颊里滚来滚去的糖果球……

　　　　戳了戳他脸颊上的鼓包，我对他一摊手，很温和地笑了笑。

　　　　“我不认路，你能带我回去吗？”

　　　　慕容紫英还含着糖果，不怎么清晰地恩了一声，然后像是怕我没听清一样，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却没动。

　　　　我也没动，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慕容紫英低了低头，声音有些含糊，为了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他每个字说的都很慢。

　　　　“你说过——”

　　　　……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呢。

　　　　我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算了……以后有事的话，叫我就好，儿童优待啊……”

　　　　慕容紫英大概满意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牵了我的袖摆，抬了抬眼眸看我，见我没反对，紧紧地攥紧了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

　　　　“……”

　　　　这还真问到我了，我……叫什么名字来自……

　　　　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又有声音吵了起来。

　　　　“我不记得了，不过……你叫我祖好了。”

　　　　“若是未有命名，不知……上清一名如何？”

　　　　“……”

　　　　“……”

　　　　“还是祖吧。”

　　　　“不好吗？幻虚……？”

　　　　“……你还是叫我祖吧。”

　　　　“……”

　　　　“师公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