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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父！”

　　韩菱纱嗔怪着唤了一声，却没有动作，乖乖地任由韩北旷的手揉着自己的脑袋，脸颊红通通的同时，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云天河安安静静地听着，似乎很感兴趣，那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韩菱纱小时候的样子。

　　我也跟着想了下……没忍住，笑了起来。

　　没办法，谁叫我想着想着，一个不小心就冒出了小不点儿的红葵这么扯着被子要我讲故事的模样了呢。

　　谢天谢地，红葵没办法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傻丫头，”

　　韩北旷瑶了摇头，很不符合他一脸络腮胡子的硬汉形象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来，大伯告诉你一些开心的事情吧。你以前不是总想知道为什么你爹娘他们总是不理你，好像很不喜欢你的吗？我那个时候不告诉你，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过不喜欢你，这要我怎么告诉你呢。他们啊，知道自己多半命不长久，所以才故意对你冷淡，就是怕你依赖惯了，万一双亲离世，会太伤心，”

　　见韩菱纱一脸不信，韩北旷叹了一口气，揉揉韩菱纱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开口。

　　“这世上又哪有爹娘，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要知道，那时候我可是为这苦恼了很久，就怕你逮着我追问，可惜还没等我想好答案，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了。”

　　红葵在魔剑里沉默了很久，突然冒出来一句小声的，像是不屑又像是羡慕的切。

　　然后就是蓝精灵细细的声音，跟我说她想哥哥了。

　　哎……我也想啊。

　　临猗，你说你说话说一半什么的，讨不讨厌啊！

　　干脆告诉我蚩尤到底在不在魔界玄夷又在哪里有这么困难吗！？

　　“……伯父，你说的……”

　　韩菱纱很复杂地看着韩北旷，皱着眉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都是……真的吗？”

　　“小丫头果然长大了，知道小心被骗了，不过，伯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韩北旷笑得既欣慰又无奈，狠狠揉乱了韩菱纱的头发，使得那两个原本扎得很结实的包包头歪了不少，颇有几分报复自家侄女不相信自己的意思。

　　“你小时候，你爹每天晚上非要在床边看你睡着了，他才肯走，就好像不多看几眼，多唤你几声名字，以后就没机会了……你那个时候偏偏又总是粘着我，你知道及冠了的男人每天晚上还得被大哥盯着直到睡觉的感觉是什么吗，我有时候真想狠狠揍揍你这个小黏糊精的屁、股！”

　　“笨蛋……”

　　韩菱纱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唇，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真是个傻爹爹……”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时候在血涂之阵中醒来看到的场景，玄夷和蚩尤毫不掩饰的对我的担心和后怕，对临猗的愤怒和不赞同。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自成为剑灵以来似乎总是沉寂着的心脏，再一次有了跃动的感觉，不过这一次，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好像还有些酸涩，我说不清楚。

　　是啊，真是两个笨蛋。

　　为什么选择了我呢？为什么仍然选择了我呢？

　　还有，蚩尤，你会后悔吗？因为曾经，选择的是我？



鬼城澧都

　　　　船靠岸了，东方已经大亮，回首来时的路，完全看不出鬼界的模样，起伏的山峦隐没在还没有消失的水面上的雾气中，水墨山水一样的朦胧。

　　　　靠岸的地方是鬼城澧都，说起来，这在我那个年代，已经被开发成特色旅游景点了，不伦不类的仿古的建筑，纵横交错的街道走向，鳞次栉比的饭店旅馆，打着特色民俗文化的幌子被一圈高楼大厦包围，哪里找的到现在这种还没走进去就站在渡口，都几乎是迎面而来的古朴气息。

　　　　这是一种文化的沉淀，不是什么技术和理论乃至研究可以模仿出来的。

　　　　咳咳，思维发散的有点远，其实我就是想说，澧都的孟婆粥吃起来真不错，各种料的分量都很足，纯手工制作，不掺假，比咱那时候的八宝粥可鲜美多啦~

　　　　还有两种口味喔~

　　　　红葵你真的不吃？可惜了。

　　　　红葵鄙视了我一下，然后换成了蓝精灵。

　　　　尼玛，这姑娘越来越坏了，她和蓝精灵明明就是感官互通的，蓝精灵吃了不就等于你吃了！？

　　　　哎，越来越别扭了。

　　　　……不过，挺可爱。

　　　　韩菱纱刚跟她伯父分别的时候很难过，哭了一阵，结果云天河意想不到地很会哄女孩子——虽然我更倾向于他是歪打正着，或者说韩菱纱是爱屋及乌——总而言之，云天河凭着一句“菱纱你别难过了，你难过我也要难过了”的感同身受，成功地让韩菱纱破涕为笑并且恼羞成怒。

　　　　以至于，在我和恢复精神的韩菱纱提议去解决早餐问题的时候，云天河破天荒地没有用高举双手表示他的大力支持。没办法，谁叫他一只手忙着揉后脑勺呢。

　　　　要我说，姑娘你还是手下留情了啊，瞧瞧那腰间寒光闪闪的双剑。

　　　　孟婆粥很好吃，鲜美异常，让人舌尖都恨不得给吞下去，小小的一个早餐铺子上坐的满满的都是人，都是稀里呼噜喝着粥，做粥的老爷爷和老太太忙得陀螺一样，却又是笑容满面。

　　　　很真诚的那种笑，好像只因为喜欢别人喜欢他们做出的食物的感觉，眼角处深深的眼纹像是镌刻出来的，每一丝都盛满了笑意。

　　　　说实话，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诶……不过现在，看着就好。总觉得，这样平淡的幸福，有些不太真实，和我隔得……有点儿远。

　　　　韩菱纱化悲愤为食量一般，一口气解决了两碗粥之后满足了，云天河正在喝第四碗，慕容紫英只喝了一碗，不知道是不是门派里面养出来的气质，他即便是坐在简陋的木凳子带有浸入木纹中的烟火味道的桌子前，都正襟危坐，一副谨然严肃的模样。

　　　　总觉得，和这里颇有点儿格格不入。微妙的违和感。

　　　　他自己好像也感觉到了，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沉默着的面无表情，但是我就是觉得他有点尴尬，也许还有点紧张。

　　　　事实上，我对他能坚持着在别的喝粥人时不时瞥来的目光，以及这完全和他周身气场相异的环境中喝下一碗粥并且坐着这么久，无比惊讶。

　　　　修仙一辈不是讲究辟谷吗？

　　　　好吧，要说不吃东西，我才是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吃真正餐风饮露的那一个……

　　　　咳咳，没有规定剑灵不许吃东西，对吧。

　　　　瞧瞧，魔剑里还有一个呢，蓝精灵，好吃不？

　　　　蓝精灵很配合地细细回答了好吃，那声音软的就跟有什么在心里挠挠一样，可爱死了，不过，你真的不需要在后面加一句，没有以前和哥哥一起吃的捣糕美味的，真的。

　　　　另外，蓝精灵是怎么做到以灵体的形式吃东西的来着。

　　　　韩菱纱也注意到了慕容紫英的些微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瞥了我一眼。

　　　　我很莫名地看回去，对她耸了耸肩膀，这个动作实在太好用，太能够表达我的行动意向了，最起码韩菱纱立马意会地点点头，笑眯眯地和我一起围观慕容紫英难得的窘迫。

　　　　慕容紫英皱眉了，慕容紫英面无表情了，慕容紫英快要忍无可忍了。

　　　　“再来一碗吧~”

　　　　我瞅准时机，眼疾手快地推了一碗孟婆粥过去，笑眯眯欣赏着慕容紫英爆发之前不得不将怒意咽回去，很顺畅地转为愕然的模样。

　　　　他盯着那碗粥看了一会儿，而后抬头看向我，没有开口，就是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暖意，看得我忍不住开始反思难道我之前对他的举动有那么冷漠吗！？

　　　　哎，孩子，你那故友不辞而别的事实，对你究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呦~

　　　　“……”

　　　　慕容紫英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然后伸出手，修长的五指罩在我的碗上，我默默地抬头看着他，他很淡定地恢复了面无表情和我对视。

　　　　“第五碗。修仙之人，不宜多……做出引人注目之事。”

　　　　我叼着勺子默默将视线移向云天河，他正在解决第七碗孟婆粥，察觉到我的视线，对我笑了笑，特无辜地开口问我还要不要。我瞥慕容紫英仍然罩在我碗上的手，结果这从来不在状态的熊孩子压根没跟我一同看过去，他高举着手，大叫一声再来一碗。

　　　　韩菱纱嘀咕了一声笨蛋。

　　　　红葵在魔剑里嘀咕了一句饭桶。

　　　　周围的人善意地笑了起来，有几个人跟老夫妇开着玩笑，说他们的手艺越来越好，这不又征服了几个人，哈哈，就凭这手艺冲向世界征服六界吧！

　　　　所以说，慕容紫英！！要说引人注目的话，这倒霉孩子更应该注意吧混蛋！差别待遇啊有木有！

　　　　慕容紫英无视了我的控诉的视线，淡定地把我还没开始喝的那一碗推给了云天河，云天河完全无顾忌地道了一声谢，稀里哗啦埋头苦喝。老婆婆正好又端着一碗过来，看到云天河已经在喝了，愣了下。

　　　　云天河满嘴孟婆粥还不忘呜呜说话，我觉得他手舞足蹈的意思应该是我还要一碗之类，不过老婆婆显然没看懂，我就觉得她满脸问号。

　　　　不过，我可不会像云天河那么语无伦次，我很直接地，叼着勺子，无比渴望地看向老婆婆。

　　　　孟婆粥近了。

　　　　“多谢。”

　　　　慕容紫英接过孟婆粥，放在了云天河的身前，然后坐下动作优雅地喝粥。

　　　　…………尼玛！慕容紫英，你那个故人走后，你就扭曲了是吧！？

　　　　还是说，你在刚才那一瞬间，也被谁谁穿越了？！

　　　　吃完早饭，鉴于在鬼界接受的信息太多，慕容紫英表示大家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一下。这个难得的是有慕容紫英提出地如此人性化的提议，韩菱纱沉默了下，很干脆地同意了，云天河皱了皱眉，估计是在“早点走去救梦璃”和“休息下养好精神更快救梦璃”中摇摆了下，也同意了。

　　　　至于我，自然从善如流——反正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瞅着云天河和韩菱纱饭后消食一样慢悠悠走了，我又瞅向慕容紫英，自觉眼神里面赶人的意味无比明显——你怎么还不走啊！？

　　　　你走了，我才好往你反方向走来着。

　　　　慕容紫英看了我一眼，面上原本浅淡的笑意渐渐敛去，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着开口。

　　　　“可是仍未饱食？五谷杂粮皆浊气，修仙之人实不应多做沾染，不过……若是你喜爱，再略用些也应是无妨。”

　　　　我看上去，很像吃货吗？

　　　　好吧，我得承认，确实有点。

　　　　不过，慕容紫英这算不算是变相的道歉，或者，是示好？

　　　　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巴，孟婆粥的鲜美似乎仍然在舌尖徘徊，耐人回味的让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世人皆言，饮尽孟婆汤，前尘事皆忘，若是孟婆汤如这般美味，那么多人无论相忘还是不相忘最终都忍不住喝了它的原因，我想我应该明白了。

　　　　……好吧，我承认，我实打实的，就是吃货……

　　　　但是你们得体谅体谅很久没吃过东西，又总是面对了好久血腥啊暴力啊还有魔剑土著这群倒胃口的存在的，曾为民以食为天为行动指标的前人类现剑灵，也就是我啊。

　　　　没有了玄夷为了配合我的胃口特意调配的食物，我已经很久没有找到我想要的味道了，那种，融入了自己心意的食物。说起来很玄幻，但事实上，真的可以感觉出来。

　　　　红葵在魔剑里忽然嘻嘻笑了一声，调侃促狭的意味很浓。

　　　　我淡定无视之，睁眼看慕容紫英，他的表情实在有点奇怪，有点儿狼狈地避开了我的视线，耳尖还有些微微的红。

　　　　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挑了挑眉毛但笑不语。

　　　　啧啧，孩子，第一次哄人吧，第一次这么微妙地表达善意吧~



得闻蜀山

　　　　鉴于这有可能是慕容紫英的第一次哄人，我自然却之不恭，不过这一次我以着排队人数的多少，选择了一份鬼城麻辣鸡。

　　　　孟婆粥是不好意思再吃了，云天河那个家伙一个人干掉了十几碗，付账的时候韩菱纱和老婆婆几乎都要面面相觑了。不过据韩菱纱口述，云天河是可以独自解决一头野猪的大胃王，所以这十几碗粥估计也就是他八分饱的饭量。

　　　　这孩子要是生活在我那个除了工资什么都涨的年代，可要怎么养活自己呦~

　　　　想象了下云天河现代各种工作版本，我自觉扶额……

　　　　云天河的各种老板们，你们辛苦了。所以说，琼华派的掌门，你也辛苦了……

　　　　鬼城麻辣鸡味道也不错，除了不太适合在早上吃以外。

　　　　我几乎是顶着慕容紫英不赞成的目光，默默啃完了那一份鬼城麻辣鸡，然后无比丢脸的，忍受了很久没有体会过的那种肚子一阵一阵的绞痛。

　　　　当然，不是想要拉肚子。

　　　　排泄系统什么的，我估摸着在我成为剑灵的那时候，已经被优化掉了，恩，也有可能是退化，也不对，三叶虫好像也有排泄的吧。

　　　　哎……总之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如果我等到了我的那个年代，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不对劲，不然被拎去给科学怪人切片就麻烦了。

　　　　当年玄夷都没做成的事情，怎么能够允许别人做呢！？

　　　　……不对，这个想法好像本身就有点儿问题，扶额。

　　　　这久违的疼痛，竟然让我莫名升起几分怀念，只可惜没有了蚩尤没有了玄夷，没有了会心疼我的那些个家伙，这样的疼痛，好像也没有了什么意义。

　　　　诶……好吧，其实它还是挺麻烦的，尤其是在身边走着个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却让我觉得他那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无比虎视眈眈的慕容紫英的时候。

　　　　以其脸色观察来看，慕容紫英估计差不多要爆发了。

　　　　不对，我管他爆发不爆发做什么？

　　　　默默移开视线，正好看到不远处正在说些什么的韩菱纱和一个陌生人。那陌生男子长的颇有几分慕容紫英的神韵，一丝不苟正气凛然。其实这么说也不太恰当，毕竟看起来那个人比慕容紫英年纪要大上一些。

　　　　确切一点来说，就是他和慕容紫英身上，都带有精英门派精英弟子的气质。

　　　　陌生男子给了韩菱纱一点儿东西，目不斜视地走了，和我们擦肩而过。

　　　　顺带一提，这少年的道服没有慕容紫英的好看。

　　　　“小紫英，祖~”

　　　　韩菱纱看到了我们，向着这儿走了过来，手里握了一个青瓷色的药瓶，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饱了的缘故，脸色看起来添了几分红润，盈盈笑意中增加了些许生气。

　　　　人比花娇啊人比花娇~

　　　　韩菱纱在我们面前停下，左右看了看，然后点了点脸颊，撇了撇唇角。

　　　　“天河没跟你们一起吗？那个笨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不要又给我们添麻烦才好。”

　　　　“他吗，”

　　　　我给慕容紫英递了个眼神，坏心眼地准备逗弄妹子，红葵也很乐呵这种事情，无比积极地在魔剑里给我出谋划策。

　　　　“我之前好像看见他在……”

　　　　‘和人打架！遇到妖怪！’红葵在魔剑里蹦跶，火红色的头发映衬着火红色的眼睛，很有活力。

　　　　我淡定无视之。

　　　　“买吃的。对了，你有给他身上备些钱吗？”

　　　　“云、天、河！”

　　　　韩菱纱默默咬了咬牙，低声地咒了一句，右手抵在额角，一副天啊的模样。

　　　　“那个笨蛋！”

　　　　好了，我知道了，云天河身上肯定没被财务大使韩菱纱放钱，喔喔，希望他不要真的如我刚才断言的那样，去吃东西了……

　　　　霸王餐神马的。

　　　　我搓了搓下巴，想象了下那样的画面，出乎意料的是很喜感，很欢快的感觉，忍不住的，就是笑出了声。

　　　　“祖……”

　　　　慕容紫英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看向他，他没有避开视线，极黑的眼瞳中柔和了下来，飞快地透出一丝笑意。

　　　　嘻嘻，估计他也想到了我刚才想到的那个画面，不过少年，想笑就笑，别自己憋笑，也要让别人跟着憋笑嘛。

　　　　慕容紫英大概是打消了让我庄重点的想法，只转回头看向韩菱纱，神色又恢复了认真严肃，总而言之就是很有种让人相信的力量。

　　　　“菱纱，可否将你手中之药于我一观？”

　　　　“你们也看到那个人了吗，他看起来和小紫英你有点像，都是冷冰冰的，不过也是个好人。”

　　　　韩菱纱将手中的药瓶递给慕容紫英，嗔怪着瞪了我一眼，明显已经知道了我逗她玩儿。我笑眯眯耸耸肩膀，一摊手，哎呀，逗弄妹子最有趣了~

　　　　关心心上人的妹子的反应尤其有趣~

　　　　“腰间坠有蜀山派的守剑文佩，他应是蜀山弟子。”

　　　　慕容紫英将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