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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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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走到村南,在当年我们的老爷爷抛弃二姑奶奶的蜡庙前停住。天挥枪打死一匹野兔,地打死一只肥胖的大獾。开剥兽皮、清洗兽肉的任务由德高承担,拢集柴草的任务由我承担。瞎子陪着天、地说话。
父亲说等他拢来一大堆柴草时,听到两位表哥正在大笑。地用脚踢着瞎子的屁股说:
“果然是好法子,明天就试试。”
天说:“事不迟疑,吃过肉就动手。”
父亲说他对那位阴险的瞎眼堂哥一向不满意,见他得到表哥们的赞赏,心里很不痛快。正好这时哑巴肩着剥去皮的獾、拎着褪去皮的兔,浑身水淋淋地走过来,父亲便对他做了几个手势,使了几个眼色,激起了他对瞎子的满腔怒火。父亲说哑巴把兽肉往草上一扔,便扑上去掐住瞎子的脖子。瞎子全无提防———有提防也难抵哑巴的蛮力———当场被按倒在地。天和地愣了半晌,才冲上去营救。他们每人拧住哑巴一扇耳朵,好不容易才把他挣起来。哑巴的手卡在瞎子脖子上不松,天用枪托子敲了哑巴的鼻梁———鲜血迸流———哑巴去捂鼻子,瞎子才算得救。父亲说瞎子脸色青紫,如果有眼珠,早就凸出来了,幸亏瞎子没眼珠。
天伸手在瞎子鼻孔处,试了试。然后又骑在瞎子身上,用双手挤压他的胸膛。瞎子长出了一口气,活了过来。
父亲说地连抽了哑巴十几个耳光,哑巴捂着腮帮子,红着眼珠子,但始终未反抗。
他们点着火,烧兽肉。烧得半生不熟,胡吃一通。吃饱后,天和地肚皮朝天躺在干草上,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
父亲说天说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人一对一,一人头上顶颗星。地说那纯粹是胡说八道,臂说我们随时都可以宰人,但并没有看到人死星落。天说那些流星不就是在落吗?地说那不是落,是星星搬家。
二姑随后就到(13)
半生不熟的兽肉在我的胃里翻腾着,父亲说,几匹野狗在草丛中潜伏着,伸着鲜红的舌头,盯着我们吃剩的肉和那些红殷殷的骨头。
天和地争论够了星星又争论地上的石头,由石头又及庙上的瓦片,由瓦片又及蹲在庙顶上的乌鸦。他们的争论起初还有意思,后来就变得很枯燥。父亲躺在干枯的草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父亲说夕阳西下、大地一片血红的时分,天把他揪了起来。天说起来起来,吃饱了睡足了,该干正事去了。父亲揉掉眼上的眵站起来,看到自己的影子长长地铺在地上。他说他突然想起曾听老人们说过,鬼是没有影子的。于是他看到了天和地那格外清晰的大影子,有力地证明着这两位表兄不但是人而且是有大本事、大造化、大福气的人,父亲说影子重的人福气大,影子浅的人福气小。
天和地散漫地往村子里走,父亲他们跟随着。临近村头时,傍晚的风吹得草梢乱点,那几株叶子金黄的栗子树千叶万叶婆娑起舞,好似满树金蝴蝶。父亲说往常每到这时候,南北方向的青石板道上有很多捧着粗瓷大碗喝粥的人。现在连一条人影也没有,偶尔有一只野猫穿街冲过,身影油滑,好像一道电流。父亲说他再次感到没意思起来,路过家门时,他甚至想逃脱掉,回到那跟堂姐妹们厮缠打闹的往日生活中去,但他没有逃脱。他感到跟着二位表哥寸步不离是无法违抗的命令,当然并没有任何人给他下命令。
一丝不挂的痴呆儿德强蹦蹦跳跳地在石街上出现了。父亲说痴子德强那时有十一二岁,个子约有三尺高。他生下来就没穿过衣服,但那身肉却粉红色、油漉漉的,活像个人参娃娃。
他拦住天和地的去路,咬着舌头说:“喝汤、喝汤。”
连一直阴沉着的丑脸也露出了很温存的笑容。
痴子德强继续重复着:“喝汤,喝汤。”
天和气地问:“小表弟,到哪里去喝汤?”
痴德强突然清楚地说:“跟我去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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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又低声咕哝了几句。然后,天一挥手,说:“跟他走。”
父亲说他们一行五人,尾随着一丝不挂的德强,拐弯抹角,穿过幽暗的小巷,进入一个大门楼。父亲认出这是我们的七老爷的家。父亲说你们的大老爷爷和大老奶奶被处决之后,七老爷爷和七老奶奶就是家族中的尊长了。他们家里也有一条狗,是狼与狗的子孙,原来非常凶猛,用指头粗的铁链子拴着,天上飞过一只鸟,它都要蹿跳叫嚷,因为性子太猛蹿跳太高,常常被铁链子顿回去翻跌筋斗。奇怪的是这条恶狗那傍晚竟然一声也不叫,缩在窝里哼哼着,像感冒的人一样。父亲说那狗是被天和地这两个杀人魔头给威住了。狗通人性,父亲说它知道天腰里的大镜面匣枪和地怀中的花机关枪不是好惹的。你蹦得再高,也蹦不过枪子儿;你跑得再快,难道就快过了枪子儿不成?
父亲说七爷爷在院子里迎接他们。父亲说他们的七爷爷原是个红了眼不认亲属的东西,他是他们同辈中最小的,提笼架鸟,斗鸡走狗,吃喝嫖赌,人世间诸般恶事都沾过边,平日家斜着眼看人,家族中送他外号“七斜”。可是那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七斜”竟戴着瓜皮小帽,穿黑缎子长袍,满脸堆着笑,像村公所里的账房先生一样,点头哈腰地招呼他们进屋去喝汤。父亲说他们一行,痴子德强在前,依次是天、地、德高、德健、德重挟着马竿殿后,鱼贯而入,很像后来我们在电视机上看到的一队进入开幕式的运动员。
父亲说我们的七老奶奶是个一脸大麻子的女人。父亲说他的七麻子奶奶虽然长相凶恶,但人却善良、和蔼、慷慨大方,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掏出来给晚辈们吃了。父亲说他心里其实挺喜欢这位麻奶奶的。
堂屋里已经摆好了桌椅。父亲说他们家族中房屋内部的格局差不多都跟大爷爷家一样,几百年也没有大变化。麻奶奶极丑的脸唬了天和地一下子,父亲说他看到天和地都缩了一下肌肉。麻奶奶亲热地迎上来,大声说:“好外甥,早听说你们来了,把我欢喜死了,快坐,快坐。”
父亲说麻奶奶安排天、地入座之后,也不怠慢、疏淡他们。她逐一呼着他们的名字:“德高、德重、德强、德健,你们这四条小狗,都快坐下吧。”
七爷爷进屋,忙不迭地端茶倒水。父亲说,“七斜”成了这副模样,也算是威风扫了地皮。父亲说我们的七老爷爷倒了一巡茶,点燃了三根羊油大蜡烛,自己也怯怯地入了座。
父亲说麻奶奶端上菜来,七个盘八个碗,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把一张大桌子塞得满满的。
七老爷爷殷勤地劝酒劝菜。天优雅进食,地狼吞虎咽。父亲说天和地的手套不知是用什么质料做成,那么白那么光滑。酒过三巡,父亲说七老爷清清喉咙,对天和地说:“二位贤外甥,当年害你们母亲的事,我可是一点点都没参与,你们的七姥姥可以作证。”
麻奶奶堆着满脸笑说:“都是老大两口子的坏主意,杀了他们,正是报应。”
天说:“吃饭吃饭,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们这次回来,也不是要找谁报仇。”
二姑随后就到(14)
父亲说我们的七老爷爷听了天的话,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脸上的肌肉松弛了许多,更加殷勤地侍奉天、地,像个重孙子一样。
吃罢饭,麻奶奶端上几盘炒葵花籽儿,说:“大外甥,嗑几个瓜子儿香香口,我一开头就看不惯他们的习性,只有驴才吃草,人吃草还算人吗?”
地点点头,说:“你真明白。”
麻奶奶连忙谦虚着:“明白什么,老糊涂了。”
父亲说他根本没料到和平的形势会突然消逝———瞎子德重捂着肚子哀嚎起来———怎么回事,好孩子,怎么回事?父亲说麻奶奶关切地问着。瞎子说:酒里有毒!
父亲说麻奶奶抬手扇了瞎子一巴掌,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有毒单毒你?我看你小子是吃撑了。”
大表哥说:“酒里没毒。”
七老爷爷说:“还是大外甥聪明。”
天说:“我聪明什么?我一点也不聪明。”
父亲说天站起来,打着饱嗝走到麻奶奶面前,说:“七姥姥,你和七姥爷都听着,我有话跟你们说。”
麻奶奶和七老爷同声道:“大外甥请说。”
天道:“二位老人,你们俩年纪不小了,活够了没有?”
麻奶奶道:“活够了活够了,活得够够的了!”
天道:“那为什么还不想法死?”
父亲说我们的七老爷爷一听这话,脸立时煞白了,嘴唇干哆嗦,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麻奶奶道:“大外甥,虽说是活够了,但阎王爷不来催,也就懒得去。”
天说:“阎王爷这就来了。”
父亲说你们的七老爷“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哀求道:“好外甥,饶我一条老命吧……你娘的事我真的没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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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踢了他一脚,说:“起来,起来,横竖逃脱不了的事。”
麻奶奶镇静地说:“大外甥,皇帝老子也不杀无罪之人,要杀我们,总得有个讲说。”
天笑着说:“好一个糊涂老婆子,要杀你就是要杀你,还要什么讲说。”
麻奶奶说:“你不说明白,我死也不闭眼。”
天说:“那你就睁着眼死吧!”
地一挥手,说:“找绳子去!”
父亲说他堂兄弟几个积极地找绳子。麻奶奶抄起一把菜刀,说:“小杂种们,看你们哪个敢捆我!”
天说:“不用捆了。”
地说:“瞎子,我们不要捆她,还要她无法反抗,该怎么办?”
瞎子说:“当头一棍,打昏她。”
地说:“不好,不好!”
痴子德强咬着舌头说:“把她的手剁掉。”
天说:“你小子,一点也不痴嘛。”
地说:“动手吧。”
父亲说他与德高、德强一拥而上。麻奶奶挥着菜刀,劈得风响,跳着骂:“杂种,我先劈了你们!”哑巴躲闪得慢,耳朵被削掉一块。父亲说他灵机一动,抓起一个木头锅盖当盾牌,冲上去,麻奶奶一刀劈在锅盖上,拔不出刀来了。德强一个地滚龙上去,搂住了麻奶奶的腿,德高扑上去,扼住了麻奶奶的脖子。父亲说他对着麻奶奶的肚子,撞了一头,麻奶奶应声倒地。父亲说天从厨房里搬来一个剁肉的木墩子,放在麻奶奶身边,从木锅盖上拔下菜刀,对着地说:“你来剁吧。”地推让着,说:“还是你来剁。”父亲说他们俩推让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猜包袱、剪刀、锤比输赢,赢者先剁,输者后剁。天伸出巴掌,地伸出拳头,天赢了,先剁。他命令父亲他们把麻奶奶的手按在木墩子上。麻奶奶好大的劲头,像条母水牛一样哞哞地叫着,父亲说他们堂兄弟三个使了吃奶的力气都按不好她。地过来,一只脚踏在麻奶奶背上,说:“老实点!”麻奶奶顿时老实了。天举起菜刀,往刀刃上吹了一口气,然后挥臂刀落,“喀嚓”一声响,麻奶奶一只手齐着肘断了。父亲说麻奶奶怪叫了一声,背虽然被地的脚踩着,还是罗锅了起来。血一股股地从断腕上冒出去。那只脱离了肢体的大手,在地上抽搐着。
父亲说天把菜刀递给地。地接了刀,用更加干净利索的手段,剁下了麻奶奶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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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说:“你们松手吧。”
父亲他们松了手。麻奶奶困难地爬起来,失了双手,她的身体丧失了平衡,晃晃荡荡站不稳。豆大的黄汗珠在她的麻脸上滚动着。
“小畜生们!狠心的小畜生们!”父亲说麻奶奶扯着喉咙骂着,挥动着双臂,像挥动着两根棍子,黑色的血像热乎乎的急雨,在屋子里飞溅。一道热血淋在天洁白的脸上。天像被火烫了似的,怪叫了一声。父亲说天掏出一块布擦着脸上的血,气急败坏地下着命令:“快快快,按倒她,剁了她的脚!”
父亲说麻奶奶闭着眼往墙上撞去,哑巴伸手揪住了她,并顺势把她压倒在地。天和地把剁脚的任务交给了父亲。德高抢刀先剁,父亲说哑巴手大臂粗,劲头儿十足,一刀便剁断了麻奶奶的脚脖子,那只穿着缎子鞋的小脚单独立在地上,样子十分可怕。父亲说麻奶奶虽然面孔丑陋,两只小脚却裹得十分精巧。父亲说轮到他动手时,那把菜刀已经被热血烫卷了刃子,所以他连剁了三刀也没能把麻奶奶的脚剁下来。剁到第三刀时,父亲说他忍不住的恶心,一股黏稠的东西从胃里往上翻。他扔掉菜刀跑到院子里,弯着腰呕吐。
接下来,父亲说,天表哥让德高把麻奶奶扶起来。麻奶奶如何能站住?她的嗓门也降低了,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天说:“瞎子,该你动手了,割掉她的眼皮吧。”
瞎子摸索上来,从大表哥手上接过那柄牛角柄的小刀子,去割麻奶奶的眼皮。麻奶奶断断续续地说:“好孩子……给我个利索的吧……”
瞎子旋去了麻奶奶的眼皮。麻奶奶哼了几声。就昏了过去。
父亲说目睹了这一切的七老爷其实已被吓痴了。他瘫在墙角,身上散发着屎尿的臊臭。两位表哥令父亲他们在院子里挖了一个窟窿,把七老爷爷活埋了。
父亲说土埋到你们七老爷爷脖颈时,他鼻孔流血,眼球突出,脸色像茄子。天让痴子举着半截蜡烛照着明,自己掏出匣枪,对准你们七老爷爷的脑顶打了一枪。一股白脑浆窜了出来。
父亲说,你们老爷爷这一辈的人就这样被拾掇干净了。天从痴子手里夺过蜡烛,插在你们七老爷爷头顶的枪眼里,打着哈欠说:“累了累了,有活明日再干。”
10 天和地进村后的第三天,是一个基本和平的日子。父亲十分厌烦地对我们叙述着,完全失去了讲故事的兴趣。我跟着你们那两位疯疯癫癫的表叔,串着胡同打狗。这根本不是两个杀人魔头应该干的事情,而是两个顽童的行为。父亲说,我这两个大表哥的迷人之处,也正是通过这些荒唐行为表现出来。
我们堂兄弟几个跟着他哥俩,打死了十几条狗。痴子德强有模仿狗叫的天才,他用狗的语言把狗引出来,充当两位表哥的靶子。父亲说这天傍黑他们受到一次小小的偷袭,一发子弹从背后打中了瞎子的脖颈。瞎子立仆在地,嘴巴里吐出了一堆血沫子,一句话也没说就死掉了。
这一枪结束了打狗行动。天察看了一下瞎子的枪伤,对地说:“这是捷克造七十九毫米步枪发射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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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枪法还不错。”
父亲说地的话音没落,又响了一枪。子弹打在天脚前的泥土里,冒出了一股白烟。地一扶花机关,打了一梭子,就听到有人在西边的房顶上叫了一声,然后滚得一片瓦响。
那是我的八叔,父亲说。他也算是个神枪手。地的枪弹打光了,便吩咐我们去河北边的墓地里为他取子弹。
父亲说那片墓地有一亩大小,里边生长着一些黑松树。传说里边有一条碗口粗的黑蛇。
他有些胆怯地看着天和地。地说:“你怕了吗?”
父亲点了点头说。
地说:“我自己去吧。”
地大摇大摆地在石街上往北走,天带着我们尾随着。
父亲说两天前遭了酷刑的大奶奶还绑在柱子上,人已死了。
虽然没有风,但墓地里的松柏却哗哗地响着,宛若潮水涌动。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从天而降。地推倒一个石马,显出一个方方的石坑。石坑里竟然是一堆金灿灿的子弹。地往枪里压了弹,枪里压饱了,胸前还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地拍拍布袋,说:“五百发。”
父亲说少了瞎子马竿戳地的“笃笃”声,他心里感到非常空虚。走回石桥时,夕阳把满河的流水照得通红。河水因有了颜色而显得格外宽厚。那座与石桥连接着的大门楼子也显出了几分巍峨。父亲说他看到大爷爷那颗头颅被一阵旋风吹动着在桥头上打转儿,好像那头是用纸壳糊成的。他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尸臭。一群乌鸦从空中俯冲下来,呀呀地叫着,盘旋着覆盖了大奶奶的尸体。一只肥大的鹰在河上盘旋着,突然一斜翅膀俯冲下来,好像一道黑色的电光。老鹰抓着大爷爷的头颅,艰难地、用力扇动着翅膀飞起来,那缕山羊胡子在晚风中飘动。一阵枪响,一溜火光,老鹰和头颅被打烂,垂直跌落在河水中,轻巧的羽毛随即飘下。地哼了一声,脸上布满笑容。父亲说,他们站在桥中,望着那黑洞洞的大门,不由地发了愣。
就在那时候,门楼里一阵呐喊,好久没有关闭的两扇大门,嘎嘎吱吱怪响着合拢了。紧接着就有几道火舌从门楼上射下来,打得桥面一溜火星子。天和地几个箭步就窜到大门外的死角里。父亲他们也随着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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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斗,是父亲的十四位叔伯组织的,父亲说他的父亲我们的爷爷没有参加。我们的爷爷就是被二姑奶奶咬了手指那位。父亲说他不知道我们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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