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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记-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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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进云团,姚先生就松开了手。十千的两件珍宝顿时垂头丧气,失去了光彩。姚先生在光线阴暗时心头一震,省悟到自己的失态,脸皮一红,说:“十千坚强点,耳朵冷点不值得流泪。”
十千怔怔地望着姚先生,像丢了魂魄。
学生乱纷纷重排队伍,整理身上新做的校服。军乐队的鼓手们把吊鼓绳套在脖子上,戴好白手套。号手们甩甩号,擦擦号嘴。钹手把钹鼻上的红绸带挽到腕上。十千敲鼓不会,吹号不响,打钹手酸,只好举着一面红色小纸旗。校长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样十千?耳朵冻坏了?”
十千六神归位,说:“没有。”
校长解下围巾,想把十千的耳朵包起来,十千坚决不让。校长笑了笑说:“就凭着这两只红耳朵,也要让你参加布尔什维克!好,跟上队伍,用力呼口号。”
十千点头。
校长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这次游行宣传你立了大功劳!”
红耳朵(10)
十千知道校长是指那两口袋大洋的事,在高兴的同时,心头不由地升起阴云。那天他把大洋背到学校后,直奔姚先生宿舍。姚先生上午没课,在宿舍里洗头。刚洗完,披散着头发,上身穿一件单衬衫,高挽着袖子,衣领怕弄湿窝在脖子里,露着光滑的白脖颈和两节肉滚滚的胳膊,左腕上还套着一只绿玛瑙镯子,胸上露着一点白,两个小|乳宛如两个小馒头。十千把这些看在眼里,只感到醉晕晕的,虽说没有什么私心杂念,但也把大洋的事忘了。双眼忍不住地往姚先生身上瞅。
姚先生道:“十千,你干什么?有什么事闯来?”
十千一惊,慌忙打开书包,把两口袋大洋提出来,沉甸甸地捧到姚先生面前。说:“大洋。”姚先生吓了一跳,接过口袋,问:“哪弄来这么多大洋?”十千说:“俺爹捐献的。”姚先生解开袋口、抓得大洋哗哗响,说:“多少?”十千也不知道数目,说:“俺爹没说。”姚先生放下口袋,拍着巴掌说:“好极了好极了,我的计划可以实现了!”然后,抱着十千的头,在他的两个耳朵上各吻了一口。她湿漉的头发和香香的脸让十千终身难忘。
姚先生拉着十千去见校长。听说了原委,石清也兴奋异常,搓着手,来回踱,嘴里说:“开明绅士,开明绅士。”石清拉着十千的手,说:“十千,我们要向你父亲当面道谢去!”十千慌忙说:“别去别去!俺爹到县城店铺里算账去了。”十千一个谎竟撒中了,百万竟真的在第二天去了县城……
千万别让我爹知道呵,十千想。
队伍穿过城门的高大穹隆,从一条小巷子斜插过去,三五分钟后,便到了店铺鳞次的繁华街道。十千初次进城,处处新鲜,眼睛有些不够用。听到前头传令下来:不许东张西望,要像平时操练那样,挺胸收腹,目不斜视。这时听到哨子响,十千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哨子的节奏走。大鼓突然敲响,小鼓、铜钹随即跟上,嘭,嘭嘭嘭嘭嚓!嘭嘭嘭嘭嘭嚓!嘭嘭嚓,嘭嘭嚓,嘭嘭嘭嘭嘭嚓!稍一停顿,号手一齐把金光灿灿的铜号举起来,指挥把彩棍一扬,铜号齐鸣:嘀嗒嘀嗒嘀嘀嗒、嘀嘀嗒嘀嗒……嘭嘭嚓嘀嘀哒嘭嚓嘭嚓嘀嘀嗒……十千被这昂扬的军乐感染,周身热血澎湃,暂时忘掉了怕被父亲看见的恐惧。军乐队演奏了十分钟,暂时休歇。姚先生手持一面小红旗,站在队伍的腰部,举起持旗的手,面对着队伍也面对着十千,高声喊道:“打倒军阀!”十千也举起小旗、学生们齐举小旗,大声呐喊:“打倒军阀!”姚先生喊:“打倒列强!”学生喊:“打倒列强!”“北伐胜利!”“北伐胜利!”……好一阵呐喊,嗓子累得冒了烟。姚先生嗓音清脆,宛若银铃。然后唱歌: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齐欢唱齐欢唱———军乐又起,嘭嚓嚓,嘀嘀嗒。整齐的队伍,崭新的校服,热情的呼号。太阳依然出出进进,青石板道上飞快滑行着巨大的云影。观者如堵。豆角辫遗老撇嘴。三寸金莲惊诧。长袍马褂冷眼。洋服革履扬威挥舞“司提克。”黑衣警察默立。青天白日生辉。杏花村酒香。福源钱庄铜臭。孙记货栈冷静。县党部燥热。一色青石板路啪啪响。队伍热热闹闹。穿过沧湾街,越过龙王庙,望见超然亭,又窥夫子庙……一行迤逦,摇旗呐喊,到达南校场,与县立中学、茂华学堂、省立四师范等等诸校学生会齐,开“声援北伐全县学界誓师大会。”一个用松木杆子苇席扎起的演讲台,台前挂着红布条幅,上缀白色大字。全县学生千余人,观者逾万。有点冷,僵立不动。县党部执行委员余某上台演讲。余身着黑制服,头戴黑礼帽、黑脸膛,左眼周围一圈带毛黑痣,精瘦,站在台上手舞足蹈,嗓音尖锐。演讲声嘶力竭,慷慨激昂,内容记不住,只记得赢来阵阵掌声。后来各界代表轮流上台演讲。共产党代表也上了台。国共合作。姚先生是上台演讲的唯一女性,仪态端庄,举止大方,言辞流畅,台下傻了一片人,最傻了的当属十千。每逢太阳露脸,台上的姚先生便皎洁如冰雕玉琢。于是十千便暗暗祈求太阳不要被云团遮住云团不要遮住太阳。有时似乎灵验有时根本不灵。
誓师大会后又沿街游行,英才小学堂的师生经过长途跋涉,僵立半天、冻饿交加,此时已是萎靡不振,校长传令大家拼出最后的精神,为英才争光。姚先生指挥歌唱鼓舞士气。
此次来县游行,英才小学服装整齐,军乐仪仗威风,确是大大出了风头,令县城里人大开了眼界。当日的威风今日还在流传。这全仗了十千盗出的四百元大洋。
队伍走到沧湾对面的斜街上时,“积善绸布庄”里蹿出了百万。从人堆里准确地拧住了十千的招风耳,说:“小杂种,你给我回去!”
12 在绸布庄的后堂里,十千就挨了百万两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十千被得双耳里蜂鸣,但没有哭。他心中充满对这个老财主的仇恨。使他仇恨老财主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老财主在众目睽睽之下揪住了他宝贵的大耳朵,并且,老财主还侮辱了上来劝解的王校长和姚先生,当然侮辱了姚先生比侮辱了王校长更使他愤怒。老财主骂姚先生是“臭表子”。
百万将十千倒剪了双手装在一辆黑色花格子木轮车上往巴山镇驶去,车子由两匹健骡拉着,跑得飞快。这是百万的专车。百万骑一匹红骡,跟在车后小跑。
十千其时大约是十五岁左右年纪,已具备了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他坐在车上,起初很麻木,后来想到跳车逃跑。车子颠颠地往巴山镇窜,路旁的萧条景色在车厢格子里滑进滑出,结果使他想跳车逃跑的念头也在脑子里滑进滑出。
红耳朵(11)
回到巴山镇,已是掌灯时分,百万又是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拧到当年开汤饼会的客厅里,把他拴在一根柱子上。然后出去,寻来一根马鞭,一块破布,先堵了十千的嘴,然后抡起鞭子,劈头盖脸一顿好抽,抽得十千血流满面。百万掷鞭于地,倒退两步,跌到一张太师椅子里喘息。
大娘和二娘闻讯赶来,戳着十千的额头骂。
十千周身痛疼,泪水涌流,身体不由自主地扭动。
老财主上来,拽出十千嘴中的破布,问:“杂种,你还敢不敢了?”
十千大口喘着气,顾不上回答。
大娘说:“老爷,快把这个败家的妖精弄死吧,要不然,咱都要毁在他手里!”
二娘说:“老爷,他压根就不是咱王家的子孙,不知是何方冤鬼来投胎败咱的家业。”
昔日那个白日梦一定又清晰地出现在百万眼前。细一打量,眼前这家伙与那个叫花子竟是一模一样。百万哆嗦着,从一根手杖里拔出锥刀来,举起白森森一条寒光,说:“孽障,不是我毁了你就是你毁了我,如其等你毁我,不如让我先毁了你吧!”
十千眼前一黑,哭叫一声:“爹———亲爹———我再也不敢了———”
伸到十千胸口的利刃停住了,百万抖擞起来。
十千又道:“爹呀,你杀了我,谁给您养老送终?”
十千这句话击中了百万的要害。他垂下胳膊,扔掉刀,突然老泪纵横。上前抱住十千的头,哭着说:“大耳儿呀大耳儿,你改过就好。爹辛苦一生,挣下这份家业,早晚都是你的,有钱人敬你,没钱狗咬你,儿呵,你要好好守住啊……”
十千感到百万那两只揉着自己耳朵的手又凉又腻,像十条小蛇在蠕动,极度的反感使他浑身起了一层寒栗。但双手被捆,无法摆脱。大娘二娘哭着说:“十千啊十千,俺是恨铁不成钢才说了那些狠话,娘是为你好啊……”
13 十千回到学校,俨然成了英雄。同学们尊重,先生们夸奖,但十千并不幸福,因为,姚先生再也不抚摸他的耳朵了。
走到池塘边,十千把头伸出去,在如镜的水面上研究自己的耳朵。走到水井边,十千把头伸出去,在幽深的水面上观察自己的耳朵。在新买来的小镜子里,十千端详自己的耳朵。有时他觉得自己耳朵没变,还是像从前那样生动美丽;有时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变了,变得苍白、单薄、无精打采、丑陋不堪,像两只猪耳朵,像两只驴耳朵,像两块破布,两块破皮子,两只悬挂着的破鞋子。他伤心地哭了,他感到一切都完了,再也活不下去了。
一转眼到了1928年,十千的精神状态没有丝毫好转。学堂还是天天去,但什么东西也学不进去。
一件偶然的事情使十千受到了启发:巴山镇来了一个野戏班子,在王家祠堂唱戏,戏子们脸上抹着很重的颜色,耳朵显得特别白。十千反其道而行之,第二天上学时,就用颜色把双耳涂成了鲜红。走在去学堂的路上,人们都指指点点地说笑。十千对人们的议论感到满意。他高擎着因涂了红色而重新引人注目的耳朵跑进学校,躲在厕所里装出恭。一直等到上课铜铃摇过之后,他才出来。他知道第一堂课是姚先生的英文。为了强化效果,他看到姚先生夹着课本走进教室之后,才一步步挪近门口。他在门口大声报告,吸引了全体同学和姚先生的目光,然后昂着头,运着全部的精神,让双耳翩翩欲飞。这时他并没有忘记观察姚先生,他看到了姚先生的满脸惊愕之色,似乎还听到了从她的胸腔里迸发出来那种细如蛛丝的呻吟之声。泪水顿时迷蒙了他的双眼。他的心在欢呼雀跃。他的两扇血红的大耳朵真正地舞动起来,他自己都能看到它们煽动起舞的血红英姿。
他初进教室时,学生们先是一愣,然后突然爆发了哄堂的大笑。当他的耳朵跳起神奇又古怪的舞蹈时,笑声却戛然而止。孩子们吃惊地注视着这空前的景象,个个聚精会神,呆若木鸡。时至今日,当日目睹了这奇景的幸存者都已是耄耋老翁,他们也许把一生经历中的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但却忘记不了这美妙无比的耳朵舞。
十千在他的座位上坐好,耳朵继续猖狂表演了几分钟,便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那两个耳垂和耳轮顶部还偶尔跳动几下,很像进入休息状态的鸟儿挪动一下脚爪或者用嘴巴啄理一下羽毛。
姚先生脸色煞白,只剩下双唇还有点血色。十千听到她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的声音。她用没有血色的手拿起课本(她的血都到哪里去了呢?十千想)说:“现在……”她的嗓子哽住了。她抬起头来,眼前立刻又飞舞起红色的耳朵。随即,全体学生都看到,姚先生夹起课本,呜咽着跑出教室。
姚先生的跑走使十千心如刀绞。他知道姚先生是为了自己的红耳朵逃走。他知道耳朵是联系自己跟姚先生的桥梁,踏着这道桥梁,可以走到姚先生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房间里,那里摆满了香气扑鼻的瓜果。姚先生曾经用双手接通了这桥梁,但现在却抛弃了这桥梁。
校长王石清走进教室,从诸多耳朵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十千的耳朵。这毫不奇怪,因为十千的耳朵确是古今未有过的耳朵,何况还涂了红颜色。他说:“姚先生身体不舒服,这一课改自习。”学生们都愣着不动,他又说:“快自习,快自习!”然后他说:“王十千同学,你跟我来一趟。”
红耳朵(12)
王石清把王十千带到自己的宿舍。十千看到姚先生正坐在三抽桌前捂着脸哭。石清道:“十千,你怎么把姚先生气成这样子?”十千看到姚先生哭,不觉得热泪汩汩而下,似乎比姚先生还要悲痛。石清左顾右盼,叹一口气,说:“你们这是演的哪出戏?咹?”
姚先生泪眼婆娑地说:“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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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道:“十千,你出什么洋相?你自己找个镜子照照去。”
十千只哭不动。
石清从墙角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到搪瓷盆子里,说:“快把耳朵上的颜色洗掉。”
十千依然不动。
石清有些生气,说:“难道还要我替你洗?”
十千无奈,只好用脸盆里的水洗了耳朵,洗得满脸盆血红。
石清道:“你看你把姚先生气成了什么样子,还不快去道歉。”
十千踱到姚先生面前,弯腰鞠了一躬,说:“姚先生,我错了。”
姚先生擦擦泪脸,说:“十千,求求你,再也不要往耳朵上抹颜色了。”
石清道:“姚惠啊姚惠,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石清笑着,拧住十千的耳朵,说:“你这个大耳朵的小布尔什维克,再也不许装神弄鬼吓唬姚先生了。”
十千点点头。
姚先生脸上有了血色,看着十千说:“你其实还是个小男孩呀!”
石清嘲讽道:“你好像比他还小。”
14 有一天上午,一群穿黑军衣扎白绑腿的士兵在谷先生的引领下闯进了学校,包围了办公室,当着全体学生的面,抓走了王石清和姚惠。陈先生质问谷先生:“老谷,为什么要抓他们?”早已辞掉教职去县党部做了书记员的谷先生冷笑着说:“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陈先生说:“老谷,谷先生,政治的事,翻云覆雨没个准,看在共事数年的份上,放他们一马。”谷先生道:“我谷某何尝想为难王先生和姚小姐?可蒋委员长有令,对共产党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漏网一个’,你陈老弟的头颅也不十分安全哟!”王石清道:“陈先生,你别跟他多费口舌了。”谷先生道:“校长大人,休怪谷某无情,麻烦你跟姚小姐走一趟吧!”几个兵拿着绳子要上来捆绑,姚先生奋力反抗,谷先生道:“姚小姐,老实点吧,早晚脱不了的!”姚先生一昂头,啐了谷先生一口,不再挣扎,由着兵们往胳膊上缠绳子。兵们把王石清也捆绑起来。谷先生说:“这学校也该散了,再办下去就赤化了。”
兵们押解着王先生和姚先生,簇簇拥拥向校门走出。陈先生黄先生他们都耷拉着胳膊垂着头,不吱声。学生们都吓呆了。十千因为经常在家里看到谷先生与爹在一起喝酒说话,觉得自己与谷先生关系不一般,便追上去,扯住谷先生的衣服,说:“谷先生,把姚先生和王先生放了吧,他们都是好人。”
谷先生说:“十千公子,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共产党要杀的就是你爹这种人!杀了你爹,然后把你们家的财产全部分光!”
石清回头看看十千,说:“十千,万贯财产易得,一个人杰难当。”
姚先生凄然一笑,说:“十千,我再也看不到你的大耳朵了!”
兵们看着十千的耳朵,都笑。有个兵说:“好大耳朵,切下来能拌两碟子酒肴!”
“快走,快走吧!”谷先生说。
兵们用枪托子捣捣王、姚的腰,吼:“快走!”一行人便慢腾腾地出了校门,上了大街。十千一直跟着队伍,后来姚先生回头对他又是凄然一笑,十千感到一阵剧痛钻心,眼前一片昏黄,便再也挪不动腿脚。
15 十千跑回家,央告百万花钱把王先生和姚先生赎出来。百万咬牙切齿地说:“赎他们出来革我的命?小子,你也被他们赤化了。”
十千想了很多营救姚先生的主意,但一个也不能实行。
不久,县里传来消息,王石清先生和姚惠先生在县城狮子湾畔被枪毙了。与他俩一起被处决的还有八人,据说都是活跃在各学校的共产党员。
16 学校解散了,十千每日仍然到那里去。没有了教师和学生的校舍像一座断了香火的破庙,很快就招来了大批的麻雀。它们在教室里飞来飞去,从窗格子飞进飞出,在学生们齐声歌唱、齐声朗读的地方喳喳乱叫,拉屎撒尿。校园内那几株国槐树上,招来了几十只黑乌鸦,常常毫无理由地呱呱叫。王先生和姚先生住过的房子同样成了野鸟的天堂。徘徊在校园里,十千起初是黯然神伤,后来便如醉如痴。起初几日,他与麻雀们乌鸦们斗争激烈。他用砖头瓦块袭击它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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