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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秘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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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啦刚把你从那座监狱救出来,这才几天哪,你的伤好了,反手就把他送进去了,你还是个人吗!”
“你骂吧,打我也行,您消气了,我再说。”
“我跟你犯不着。我凭什么打你骂你,你又不是我儿子,谁知道你是哪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杂种!”德吉说完,抬腿就走。
白玛爬前两步,一把抱住德吉的腿,大声地叫道:“阿妈啦,您不能走。”
德吉听到“阿妈啦”,她一激灵,但还是用力甩他说:“滚开,给我滚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玛大叫:“阿妈啦,您就是把我碎尸万段,我毫无怨言,可您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说吧!”
“是谁把我从监狱里救出来,我不会忘的,雪监狱给我留下的伤痛,像刀子一样刻在我的心上。正因为如此,今天我才要亲自去抓老爷,我是为了报恩哪!”
“狡辩!”
“我在进城的路上才弄清楚,藏军的行动是对付请愿活动的。我派边巴回府上报信,但晚了一步,老爷中了埋伏,已经无路可逃,我不去动手,也会有别人动手,结果完全一样。现在,我亲手逮捕老爷,老爷可以免受皮肉之苦,至少,那些兵士不敢对他横加刁难。还有,利用此事,我可以博得代本大人对我的信任,这个目的我已经达到了。康萨大人留我在雪监狱驻守,负责看管犯人,这为下一步营救老爷创造了条件。阿妈啦,难道我做错了吗?”白玛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德吉明白了白玛的一片苦心,也已热泪盈眶。她仰着脸,任泪水尽情地流。
白玛从德勒府带着酒肉回到了雪监狱的看守房,他请藏兵和狱卒吃吃喝喝,跟他们拉关系。藏兵一边用木碗搓糌粑,一边说:“怎么这么香啊,光闻着就顶饿,我老婆磨的糌粑就没这味儿。”
白玛给大伙倒酒,他笑着说:“这糌粑是我爷爷专用的,他就好这口。里面不光是青稞,还有芝麻,直隶府产的;山东花生,山西核桃,都是北平一家商号贩过来,专门孝敬几位噶伦老爷的。”
“咱也跟噶伦老爷沾光了,好吃,真好吃。”狱卒开心地说。
“这顿是解馋了!兵营的老爷们都克扣军饷,庄园也不给我们带够吃食,在这儿当兵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妈的,多长时间没给我们肉吃了,我都忘了肉是什么味儿了。”
“白玛公子,你跟那些贵族少爷不一样,你把咱当兄弟看。”
“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算不了什么。其实,我也有事儿求你们。”白玛试探地说。
“你说,别见外。”
白玛面露惭愧之色,吞吞吐吐地说:“你们都知道,我把我爸啦亲手抓进来的。为这事儿,我在府上没脸做人,我阿妈晚上要过来送饭送铺盖,我答应了,你们得行个方便。”
“这针鼻大的事儿,算不了什么,咱拉萨监狱的规矩你不知道啊?犯人得自己解决吃的用的,咱监狱只管押人,不管吃饭。”
“要是犯人没有家呢,谁给他们送饭,不能饿死吧?”
“到了饭口,给他们戴上铁枷,放出去沿街讨饭。唉,你在街上没看到过?”
“见过,见过。噢,是这么回事儿。”
“白玛少爷,你阿妈想来就来,咱说了算。”
当天夜里,德吉、刚珠带着四名仆人拿着铺盖、碗罐,朝布达拉宫而来。德吉不放心,她问道:“刚珠,都准备好了吗?”
“少奶奶,您放心。德勒家的人打仗斗狠不在行,但对少爷和您的忠诚没的说。我都安排好了,府上和庄园的人也都发了家伙,他们三更天就到。”
“你安排了多少人?”
“三十多人,个个身强力壮。”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雪监狱的大门前,刚珠上前敲门,德吉和四个仆人紧张地左右张望。藏兵打开大门,探头出来,见是德吉等人,开门迎进。德吉等人随藏兵进了雪监狱,白玛在牢房走廊的拐角处为他们望风。德吉走近牢房,看到了戴着刑具的扎西,她心里很难过。
藏兵上前把牢门打开,刚珠赶紧给他塞了一卷藏钞说:“辛苦了。”藏兵开心,嬉皮笑脸地走了。
扎西见德吉走进牢房,轻声地说:“你来了。”
德吉心情难过,没言语。等刚珠带着仆人把铺盖、吃的、喝的送进来,又离开后,德吉才扑上去,上下打量扎西,伸手在扎西身上到处摸索。
“摸什么,摸什么啊?”扎西问。
“他们没打你吧?”
“没有。”
“没有就好,我担心死了。”
扎西故作轻松,拍了拍胸脯说:“这身子骨,棒子敲两下,我没事儿,棒子非断成三截不可。”
“行了,又逞能。”德吉说着,警觉地看了看外面,低声地说:“今晚我们就接你出去。”
扎西不明白,疑惑地望着她。
德吉上前把铺盖打开,从里面摸出一把手枪,递给扎西说:“这个留给你。”
扎西一激灵,赶紧把枪藏起来,问道:“你要干什么?”
“劫狱。”
“就你……还有刚珠,还劫狱?”
“是白玛出的主意,我们都计划好了。”
“白玛多吉?”扎西吃惊地问。
“对。这孩子真让我意外。原来他主动要求去抓你,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营救你。……等出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我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呢,我这个伤心哪,白玛不错,还会玩苦肉计。不过,苦的是我,不是他,他那一脚把我的脸踩的,再使点劲儿就踩扁了,我这嘴巴子现在还疼呢。”
“你别嘻嘻哈哈,我跟你说下面的计划,三更天以后,白玛把外面那些人灌醉,我们家的仆人就冲进来,把你劫出去。然后,送你去色拉寺的麦扎仓,他们一直支持江村孜本,我已经派人去联络好了,麦扎仓会把你保护起来。”
“你……这都是白玛和你计划的?”
“对啊。你帮我梳理一下看还有什么漏洞,三更天一到,雪村各岗哨的藏兵换岗,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冲出去。”
扎西沉下脸来,郑重地说:“德吉,我明确告诉你,我们冲不出去。”
“为什么?”
“劫狱根本就行不通。”
“怎么就行不通?这个计划很周密,你跟我们走就是了。”
“你告诉我,白玛去藏军一团才多长时间?满打满算才三天,他三天就能笼络住那些兵痞?你太高估了白玛的聪明。康萨代本和仁钦噶伦是一拉萨狡诡谲的主儿,在他们的眼里我是白玛的父亲,白玛再怎么抖机灵也抵不过他们的老谋深算。德吉,外面那些和白玛吃吃喝喝的家伙,表面上是康萨派来看押我的,实际上是派来监视白玛的。”
德吉将信将疑。扎西把她拉到窗前,指着外面说:“你看见上边的墙垛子了吧……”
“看见了,怎么啦?”
“再仔细看。”
德吉又仔细察看,在月光下有一丝青烟从墙垛后飘出来,淡淡的。她恍然大悟:“墙垛后面有人。”
“没错,他们早有埋伏,就等着你来劫狱呢。”
扎西说得没有错,墙垛后面确实坐着一排藏兵,荷枪实弹的。一名军官正在抽长烟锅,青烟袅袅,不断地飘散。
德吉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天哪,仁钦是要一网打尽啊。”
“不能为了救我一个人,给德勒家族招来灭顶之灾。德吉,我对这次请愿想得很清楚,如果成功了,实行选举政治,给拉萨带来新气象,仁钦老贼再也没有机会对德勒家虎视眈眈了。如果失败了,今天的结局我早已预料,所以,我明天就向噶厦政府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毕竟是一个‘假其美杰布’,我是扎西顿珠,扎西顿珠的过错由我一个人承担,与你们家族无关。”
“你不能承认,你是假少爷不错,但你是我的真男人。”
“我没说是你的假男人,那我们之间……成什么啦。”扎西故作轻松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你参与请愿,最坏的结果,和当年坚色侍官长一样,被判流放边地,没收家族财产,你还可以保命!可如果……你承认自己是假少爷,就触犯了拉萨人分九等的铁律,是僭越之罪,是必杀之罪!”
“我是一个僧伽,佛的子弟。观世音当年可以首裂千瓣,兑现诺言,我也应该效仿菩萨,为自己的誓愿而死。”扎西悲壮地说。
“少爷,你不能撇下我们娘俩不管……”
“什么?你们娘俩?除了你,还有谁啊?”扎西认真地问。
德吉难为情,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轻声地说:“我怀了。”
“真的?”
德吉点头。扎西有些手舞足蹈,把脑袋凑到德吉的肚子上说:“让我听听,是小姐还是少爷。”
“听什么?才两个月,鸡蛋黄那么大。”
“扎西顿珠……你忒有本事啦,我有后了。”
“你是少爷,以后就忘了那个扎西顿珠吧!你在,德勒家族才在,不管生死,我次仁德吉都和你在一起。”
扎西感动,搂过德吉,安慰她说:“哪那么容易就让我死了,我发的愿还没实现呢。”
德吉带着刚珠等人回了德勒府,她一夜未睡,心急如焚。第二天,她又在佛龛前走来走去,愁眉苦脸。刚珠忧心忡忡地陪在边上,他抓耳挠腮地说:“少奶奶,咱这么四脚朝天地擎着,跟待宰的绵羊有什么两样,您得出个章程啊,再晚了,噶厦那边开审,少爷他就……”
德吉烦躁,吼道:“你闭嘴!多出主意,少说废话。”她调整了一下气息,换了个口气说:“刚珠,你说得对,不能坐以待毙,可我们怎么救少爷啊?”
“少奶奶,我知道您心里憋屈,您想发脾气,随便发,您要觉得痛快,打我一顿都成。”
德吉想了想,突然问:“娜珍呢?”
“是啊,她一整天都没露面,可能回尼姑寺了。这种女人,看见我们德勒府摊事儿了,跑得比山里的兔子还快。”
“回尼姑寺也好,安生。让她陪我们一起遭灾受难,也怪无辜的。”
突然外面传来娜珍的叫声:“刚珠……,刚珠……”
德吉和刚珠从窗子朝外面张望。
娜珍已经走到了院子中间,她身后跟着两个穿内地服装的汉族伙计,他们手上捧着几卷杭州丝绸。刚珠赶紧从主楼里跑出来,上前问道:“二少奶奶,您这是……”
“我去八廓街的北京商店选了几块布料,你瞧瞧,这丝绸可真招人爱。我选了几块做衣服,给少奶奶也选了几块。刚珠,你赶紧给伙计钱。”
“二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往身上添这些没用的东西。”刚珠哭丧着脸说。
“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你这脖子下面长没长心啊?”
德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台阶上,她冲刚珠说道:“管家,把钱付了,让伙计走。”
“少奶奶让付钱呢,你这死脑瓜骨!快把钱给人家。”娜珍点着刚珠的脑门说。
刚珠无奈,只好冲伙计说:“走,跟我去账上支钱!”他说完,气哼哼地走了。两个伙计抱着丝绸跟着去了。
德吉和娜珍返身回了主楼。进了客厅,德吉才说:“你还敢登门,不怕受牵连?”
“我们府不是好好的吗,受什么牵连?”
“你在八廓街上还真是一门心思选布料,就没听到什么?”
“少奶奶,听到什么啊?”
“跟少爷一块撺掇着闹请愿的那些官员,有的已经被判流放阿里,有的家财被噶厦悉数没收。就连江村府也被噶厦给封了,等待进一步的处置。我估摸着,下一个被封的就是我们府了。”
“真的吗?不会吧。”
“趁着噶厦的官差还没来,你喜欢什么就拿点儿什么,赶紧走吧。”
“这也是我的家啊,怎么能走啊。再说了,少爷犯的事儿……他也不是什么少爷,德吉,到今天这份儿上,咱也甭藏着掖着了,你知我知,那少爷是假的,他是多吉林寺的喇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德吉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多吉林寺的?”
“旺秋说的。前天晚上,他到我房里说的,有根有据。少奶奶,我已经去找多吉林活佛了。”
“你找他干什么?”
“让他去噶厦证明那个假冒的少爷是他的弟子扎西顿珠,这样不就把我们德勒府择干净了吗。”
德吉火了,吼道:“你怎么能这么干?如果噶厦知道少爷是假冒的……他必死无疑!”
“死不死是他的命,也不能赔上我们德勒府啊。”
德吉大怒,上前一个大嘴巴打在娜珍的脸上,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娜珍被她打急了,回嘴骂道:“次仁德吉,你张狂什么?等噶厦断定你那个少爷是假的,他死了还不算,你也脱不了干系,你认贼为夫,乱了贵族的骨血,就等着噶厦来收监吧。等你走了,这个德勒府就是我和白玛的。”
“娜珍,你太无耻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就是把德勒府一把火烧了,我也不会留给你。”
娜珍放肆地狂笑,她得意地说:“留不留给我,你说的算吗?少奶奶,趁着噶厦的官差还没来,你还是想想自个儿怎么死吧!”
刚珠推门进来,他见状,冲上来喝道:“娜珍,不得放肆!”
“你个狗奴才,敢对我大声号气的,以下犯上,我撕了你的嘴!”
刚珠愤怒极了,一把将娜珍揪过来,按在卡垫上。他扭头问道:“少奶奶,您说,怎么规治她?”
德吉瞪着娜珍,狠狠地说:“这个蛇蝎一样的败类,你连个下人都不如!把她……给我关到地牢里去!”刚珠扛着娜珍冲出客厅,直奔地牢。
刚珠把娜珍扔到地牢的草堆上,娜珍返身扑向刚珠,大骂:“你们都等死吧!多吉林活佛已经到了噶厦,你们的假少爷马上就被戳穿了,德勒府的一切都是我的!”
刚珠气得要命,喝道:“你再乱喊,我拿羊粪把你嘴塞上!”
娜珍不理他,兴奋不已地说:“我等了二十年了,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我儿子才是德勒府真正的主人,你们都去死吧!”
“我不给你饭吃,先饿死你!”刚珠说着,咣的一声把地牢的门关上了。
娜珍也骂累了,她倚在墙边,无限地遐想。
旺秋应该死而瞑目了,他想通过娜珍达到的两个目的都如愿以偿。娜珍去搬动多吉林活佛,揭开扎西的身份,这样就把德勒府保住了;出卖了扎西,德吉不可能容忍娜珍,娜珍依然得不到任何好处。旺秋可谓机关算尽,就等着坐收渔利了。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仁钦这种人唾弃,死于非命!
噶厦议事厅正式审理扎西一案,审讯扎西的是仁钦、市政长官尼玛大人、康萨代本等七八位官员,他们坐在各自的卡垫上,盯着狼狈不堪的扎西。扎西为了不连累德勒府,称自己不是德勒少爷。衙役在仁钦的授意下把他踢倒在地,拿着“皮巴掌”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扎西的嘴被打出了血。
衙役训斥道:“你再敢妄语,抽烂你的嘴!”
“释迦牟尼在上,我扎西顿珠发誓,我不是德勒?其美杰布,我是一名云游四方的穷喇嘛。”扎西不屈服地说。
“还嘴硬!”衙役又重重地打了他一皮巴掌。
仁钦咄咄逼人地说:“我当年确实怀疑你假冒贵族,江村孜本也设堂审讯过,可最后得出的结论,你是真真切切的德勒少爷。这个案子已成铁案,就是江村倒了,你也推不翻!”
“我与其美杰布相貌相似,因为贪恋富贵,发现德勒少爷葬身雅鲁藏布江,我就假冒了他。”
“哼,次仁德吉与你同床共枕,德勒府主奴与你尊卑有序,你说自己是假冒的,谁能证明啊?”
扎西一时语塞。
多吉林活佛突然带着两个小喇嘛不请自来,他说道:“我能证明啊。”
大家一愣,扭头张望。多吉林活佛在宗教界德高望重,在座的官员纷纷起身行礼,仁钦皱了皱眉头。
尼玛上前问道:“老活佛,何等小事儿,惊动了您的大驾?”
“我从山里下来,紧赶慢赶没晚吧?”多吉林走到扎西面前看了看,问道:“这是谁给我打的,看这一嘴巴子血。”
“老活佛,您这边坐。”尼玛说。
“不坐了!给我来碗酥油茶,润润嗓子。”多吉林活佛不高兴地说。
衙役赶紧奉上一碗茶,多吉林活佛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尼玛试探地说:“老活佛,噶厦正在审案,我带您老先去歇息,回头……”
“不,不,回什么头啊,别轰我走,我就是为这小子来的。”
仁钦想先定调子,于是说道:“老活佛,他是噶厦的重犯,德勒府的少爷其美杰布。他与您何干啊?”
多吉林活佛看了一眼仁钦,他笑着说:“他是什么狗屁少爷?他把你们给蒙了。”他跑到扎西面前,问道:“小子,认识我不?”
扎西忙爬前一步,磕头说道:“上师,弟子闯祸了。”
“听听,听听,扒了他皮,我识他骨头。这是当年我在羊措雍湖边做法事捡到的一个快饿死的娃子,水兔年我给他授的比丘戒。后来,他要云游天下佛迹,我就让他去了,谁知道他和德勒府的女人相好了,木狗年他又把比丘戒还给了我,这是一个天大秘密,是菩萨的法旨,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讲,只留在今天。”
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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