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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的眼泪不住地流淌着。她跪在西蒙身边握住他的手，不住地哭泣着。他是她的好朋友啊……

她又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当时她最爱的爷爷也是在她面前死去的，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痛苦了，真的讨厌，这个时候，甚至她想自己代替他们去死……

兰斯默默地站在一旁。他不仅仅为西蒙的事情感到揪心，看到爱丽丝哭成这样，他也十分难受。他的枪头虽然总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正义所挥舞，但是，每次都让爱丽丝伤心成这样，无论如何也是不忍。

“等等……爱丽丝！”诺伊斯忽然一把抓住爱丽丝，将她拽了过来。爱丽丝惊讶之余，看见西蒙的尸体上冒出一阵灼热之气。火焰力量从他的身体渗透出来，渐渐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形……

“该死……还没完呢。”诺伊斯喃喃道。

兰斯也警觉地护到爱丽丝的前方。他看见的，是一个全身赤红的家伙，长长的耳朵，尖利的牙齿，狭长的火红的双眼，还有那扭曲的笑容。

“炎魔——卡雷……这才是你的真身……”

第八十四节　龙和龙骑士

兰斯用手轻轻推着爱丽丝，示意要她退远点。诺伊斯在他的身侧，扛着巨大的紫镰，双眼如冷冷秋星一般泛着幽幽的灵魂光芒。他的身体已经没办法掩饰他的实质了，那个强制附着在尸体上的灵魂。

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全身火红色的怪物。他的四肢粗壮，手臂长得达到膝盖的位置，背后长着一对恐怖的蝙蝠翼，拖着一条长长尖尖的尾巴。更可怕的是，他的头顶似乎没有头盖骨，大脑的位置燃烧着恐怖的、明亮的烈焰。

“竟然能够杀死西蒙·格里芬，我是小瞧你了。”卡雷的声音恐怖而低沉，他每吐出一个字，五官都腾出火焰的烈气，仿佛他的体内燃烧着强烈的火焰一般。他踩在石板地面上，石头瞬时化作了岩浆，缓缓地凹陷下去。

兰斯感到一阵不安从心中窜出，四肢莫名开始颤抖。他紧紧握着枪，瞪着这个恶魔领主。他很清楚之前那一次轻敌的下场。就算他侥幸战胜了被卡雷附体的西蒙，但是，现在卡雷的真身出现了，他绝对不可以有丝毫的放松。

“可惜，西蒙为我搜集的愤怒，已经足够了。前些日我还有些虚弱，但是现在看来，真是太满足了。法师们自以为完全理智了，但是他们他藏在心中的七情六欲可是比人类可怕多了。看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宁静不是消除感情，而是压抑。这些高浓度的愤怒，却是我最好的食物，现在，你们应该好好地迎接炼狱的降临。”

每个恶魔领主不仅仅有着强大的力量。恶魔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们擅长攻击人的内心。上次面对冰魔查拉克，他们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绝望和悲伤感，仿佛一切快乐和光明都被冻结了。而现在的炎魔卡雷也一样。

兰斯感受到的是强烈的不安，似乎灵魂在身体中左右晃荡，意识忽而清醒忽而模糊。他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静不下来，血液似乎在沸腾，连站在原地似乎都有些困难了……

爱丽丝已经退了好远了。她紧张地看着兰斯，心想他一定能够应付的。

“兰斯，不要冲动地去攻击他，你正在被怒火侵蚀灵魂。”卡宾盘旋在他头顶上，非常激动地说着。它不敢接近卡雷，但是卡雷直到它说话的时候才注意到它。

“一只月鹰……”卡雷不屑地说。而后，他看了一眼兰斯，兰斯似乎已经压抑不住那种莫名的激动与不安了，他打算挥矛攻上来。

诺伊斯却丝毫不受影响，因为他并非活人。“兰斯，这个恶魔不仅有着几倍于刚才西蒙的战斗力，他的皮肤刀枪不入，就算你带着龙火的长枪也很难伤到它。”

“说的是……”兰斯忽然听到一声声巨响从上空传来，于是抬起头，看着头顶那巨大的火焰牢笼，和趴在牢笼上的巨大的火焰龙。

“呯！”又一声巨响，火焰牢笼被火焰龙啃出了一个很大的窟窿。火焰龙当即跳进窟窿之中，直直地向下飞来。

兰斯压抑住那一股冲动，立刻向后疾退而去。诺伊斯也闪身开来，任凭那巨大的龙如火焰流星一般撞下来，撞向恶魔领主。它冲到地面的时候，扬起了大范围的尘土灰，迸发出四射的火星和焰舌。

兰斯和诺伊斯被巨大的冲击波掀倒在地。等到尘埃落地，他们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那头巨龙已经和恶魔领主斗在了一起。巨龙用利爪、獠牙和喉咙喷出的火焰来攻击卡雷，卡雷则用形形色色的火焰构成兵器以肉眼难看清的速度投向巨龙，火焰兵器像瓢泼大雨一样飞向巨龙。

“伊尼尔……”爱丽丝喃喃道。

“兰斯，你没死？”

骑在龙背上的汤姆·格兰特朝着兰斯挥着手。

兰斯无奈地摇摇头。

之前，兰斯在卡宾的引导之下，经过高空的吊索，来到关押伊尼尔的高塔。他很意外地发现，他的查普曼之枪被锁在那座塔中，想必法师们以为那枪是汤姆用的。他偷偷地潜入守卫的房间，用拳脚解决了几个毫无防备的法师，将他们的魔杖扔出了高塔，然后取走了本应属于他的东西。他在高塔的顶端发现了被关押的龙和龙骑士。虽然他很轻松地放倒了所有的卫兵，但是那些外侧结界和魔法锁他没办法解开。奇怪的是，卡宾就像之前为他开锁一样，很轻松地破解了那些结界。他当然问了卡宾原因，但是卡宾并没有清楚地回答。

“只有这个家伙才能打败恶魔，你如果不想爱丽丝他们出什么事，就按照我说的做。”

兰斯只得相信卡宾的话，并且，卡宾说这是鬼骑士诺伊斯的原话。

他救出了龙骑士汤姆·格兰特。格兰特已经被法师们折磨得晕阙过去。之所以他的待遇比兰斯还差，就是因为他对待法师的态度比兰斯还差。他满口粗言，骂得所有的法师都想杀了他。

兰斯把他弄醒就费了不少功夫。初醒的时候，汤姆的第一反应是揍眼前这个家伙。但是，卡宾飞上去对他一阵乱啄。

“笨蛋，你知道伊尼尔为什么发疯么？”

“你知道原因？”

“因为卡雷，炎魔领主卡雷复苏了。伊尼尔是火焰之龙，能够感受到很远处异样的火焰力量，而卡雷过于邪恶的火焰力量让伊尼尔陷入了癫狂状态——当然这并不是卡雷的本意。”

于是，卡宾又解释了一番关于恶魔领主、恶魔复苏的情况，不仅仅是给汤姆解释，也让兰斯复习一遍。之前卡宾专门见过鬼骑士诺伊斯·卡特，得知了不少详情。虽然汤姆一肚子怒火，但是卡宾说得句句属实，他的理智也逼迫他相信这些事。

当然，兰斯也一肚子火。要说，搞得他们最初的五个人分散开来，并且直接导致艾格尼丝身亡的，就是这头发疯的龙。但是，听了卡宾的解释，兰斯明白了，当务之急，是让这头龙去阻止炎魔卡雷，并且，理论上来讲，害死艾格尼丝和那些潘塔镇居民的元凶，就是这个该死的恶魔。

“我和伊尼尔凭什么帮你？”龙骑士忽然表示反对了。他的愤怒从来都是波动不止的。

“我能解除这巨龙身上的全部封印，但是得花一些时间。汤姆·格兰特，你一定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那个疯子龙骑士吧。”卡宾一边说着，一边飞到龙身上，用喙啄食它身上的一道道魔法封印。

汤姆愣住了。卡宾虽然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是，它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们没必要做敌人。”兰斯虽然一肚子火，但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平和地说。因为，卡宾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这龙和它的主人，也是被连累的。

“我攻击了你们，你们就一点不记仇？”

“当然记仇，听着，如果因为那日的袭击，我们五人有任何一人出了什么意外，我必然会杀了你，但是，现在你必须活着，否则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死去。我承认我误解过一头龙，我不想继续误解龙或者龙的朋友了。”

汤姆皱着眉头，狠狠地看着他。但是，兰斯一点没有示弱的样子，他的眼神也保持着坚毅。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了解！”汤姆大吼了一声。

“别人没有机会！”兰斯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吼道，“一场战争埋葬的不仅仅是成千上万的生命，还有成千上万的记忆！我相信你还是一个骑士！……一个邪恶的骑士，不会是你这样的。”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骑士……”兰斯喃喃道，“一直相信。我希望能够理解你，因为我也希望被理解。”

汤姆愣愣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眼睛瞪得浑圆。

是什么值得让他发怒呢……

“你曾经是一个受人尊敬的骑士。”汤姆说。

“或许吧。你也是吧。”

“嗯。”汤姆喘了两口气，拍拍兰斯的肩膀，说，“我可比你资历深得多。”

最后，汤姆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敌意。本来，他一个人在雪山之中，和龙相伴过了这么久，以为自己已经恨透了其他人。但是，他一旦感到有人试着去理解他，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兰斯从他的话中得知，七年前的汤姆，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尼塔拉皇家骑士，还是一个优秀的丈夫和父亲。但是，正直的他被小人陷害，别人伪造出他叛国的证据。执政官审判的结果是让他受到死刑的裁决。本来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他的妻子太爱他了。她用高价在黑市买了易容魔法药水，在他被正式处刑前来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将丈夫用迷药迷晕，然后自己喝下药水，变成丈夫的模样。她的朋友们理解她的感情，于是帮助她进行掉包。醒来的丈夫疯了一般跑到刑场，那个时候，行刑台上的妻子因为药效过去，渐渐地恢复了本来的容貌和体格，但是侩子手并没有在意，便在她最爱的丈夫面前，将她的头颅砍了下来。

作为一个丈夫，亲眼看着无罪、无辜、无私的妻子的头颅被无情地斩下，汤姆经历了地狱般的痛苦。他发疯了，他殴打卫兵，将整个刑场弄得一团糟。

最后还是影子侍卫团制服了他。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尼塔拉教廷认为，他的妻子已经替他赎罪，如果再处死他，将会让她的妻子灵魂不得安宁，何况他已经疯掉了。四大审判序列统一了意见，将他放逐到索拉雅山脉，但是，很少有人能无依无靠生活在索拉雅山脉之中。这不过也是间接的死刑，只是四大审判序列不需要亲自动手，不会有太多的罪恶感而已——至少汤姆本人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在雪山之中，意外地遇到了当时还是幼龙的火焰伊尼尔。伊尼尔力量很强，但是从来不攻击他，并且，他们似乎能够巧妙地相互交流。龙听他的话。

当他听兰斯说坎塔尔将军被刺的消息时，非常地惊讶。原来，他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是如同他一般本来罩着荣耀的皇家骑士光环，却因命运而被抛弃的骑士。他承认，之前对他们的袭击，是一时心血来潮，也是嫉妒和愤怒。他很孤独，孤独了这么长时间，看到结伴而行的旅人，总是觉得命运对他不公——为什么别人都能有同伴，他却只有一头巨兽作伙伴？

但是，他总算对兰斯有些友好之感了，似乎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虽然嘴硬，他还是答应了兰斯的请求，命令伊尼尔协助他们消灭恶魔，等到卡宾完全解除了封印法阵，他就骑上伊尼尔出发了。并且，伊尼尔主动为兰斯的枪头赋予了龙火力量，虽然它的低吟兰斯听不懂，但是这头龙似乎比兰斯更明白该怎么做。

“莫名其妙。”汤姆说，“伊尼尔说，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现在，他正在兑现自己的诺言。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充满了斗志。

这正是诺伊斯想要的结果。他并没有自信能够斗过恶魔领主，所以，他只能尽自己的能力，救出兰斯、保护爱丽丝等人。途中遇到奇妙的月鹰卡宾着实是意外，不过这也让他的计划更加顺利。

看来，克里斯达拉还是明智的，至少他没有阻止诺伊斯的“突发奇想”。

而幸存的法师们看到的，只是世间两样最可怕的生物——恶魔与龙——的可怕的对决。

第八十五节　审判：愤怒之罪

兰斯离得比较远了。他那股奇怪的愤怒与不安之意渐渐消失。这时候，他看到了火焰小牢笼之中的艾米利娅和凯尔。凯尔的样子有点像奄奄一息的模样，兰斯给吓坏了。

“这家伙……还欠我一场决斗呢！”兰斯跑过去，站在牢笼外面，感受到了强烈的灼热气息，无法靠近。

“哼……”凯尔很勉强地回答他，“不急……我记着呢。”

“兰斯，不要打扰她……”爱丽丝看见兰斯打算给艾米利娅打招呼，当即跳过去，将他的手拉住。这时候她的波比已经被她收回去了，变回了挂在她腰间的四个小布球。

“什么？”

“艾米利娅在祈祷……”爱丽丝解释道。

兰斯恍然大悟。原来她在使用自己的必杀技呢，怪不得将凯尔扔在一旁没管。

兰斯总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老实待着。他是一个战士，随时都准备着冲锋，但是他还没走出两步，远远看见的骑在龙背上的汤姆就大声吼道：“兰斯你给我滚远点！”

“……好吧。”

……维护他骑士的尊严。

“你这四不像的蠢恶魔，敢在伊尼尔面前卖弄火焰，小巫见大巫，还不跪下！”

他与龙的魔力连接成强韧的魔法锁链。他用自己的意志无声无息地对火焰龙伊尼尔下着命令。伊尼尔根据他的命令和自己的感官，不惊不乱地换着各种方式攻击那浑身是火的卡雷。卡雷的皮肤硬度不亚于伊尼尔的龙鳞，但是，带有龙语力量的火焰，卡雷没办法完全抵挡，几次重重的爪击之后，卡雷的手臂上出现了轻微的伤痕。

“竟然会有龙……你们，你们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啊！”卡雷暴怒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但是他的面容依旧扭曲地笑着。一般意志不强的人，如果盯着卡雷看，都会感觉他近在咫尺一般，被他那火焰的力量所包围，所恐吓，并且，会自然地心生莫名的不安和躁动。但是，在场的几个人类都是对卡雷抱有愤怒之意的，尤其是爱丽丝和兰斯。爱丽丝现在恨不得亲手杀掉他，虽然这个少女从来没有尝试过去杀死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股愤怒不再像之前那么孤立，兰斯在身边的时候，她的感情就像得到了一个容器，不会四下倾泻开了，而是稳稳地装起来。

她看了一眼他。他依旧一脸认真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他总是注视着自己最该注视的地方，总是那副认真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其实也想在这段意外的分别之后，好好看看她。但是，他的义务感不允许他现在东张西望，如果这头龙和龙骑士出了什么问题，他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这只是时间问题！”

汤姆大声吼着。他似乎把自己所有的愤怒都倾泻到这个恶魔身上。他的怨恨，完完全全是因为自己的冤情。他愤怒的，完完全全是因为妻子的命运。但是，他在内心深处还是一个骑士。虽然在这漫长的年日中，他都没能放下仇恨和愤怒，但是，兰斯的出现似乎提醒了他什么。他开始在内心拷问自己，用那几个熟悉的字眼来拷问自己，自己还剩几条值得去捍卫。

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正义、坚定。

他的咆哮似乎与龙的咆哮合为一体。巨龙的大口中喷出富含着已经被视作是上古力量的龙语烈焰，将卡雷包裹在火焰之中。卡雷大声咆哮着，身上燃气了熊熊烈火。

诺伊斯看见，爱丽丝和兰斯不约而同捏了一下拳头。虽然他们彼此都没注意到。

虽然火焰的力量对卡雷的伤害很大，但是，卡雷的身体也在快速地恢复着。但是汤姆和伊尼尔气也不喘，继续疯狂地进攻，就像把所有的怨气都出在卡雷身上一样。卡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放出的火焰丝毫伤不了伊尼尔，当然在伊尼尔保护下的龙骑士也是十足安全的。火焰扩散到周围，自顾自燃烧着，但是，龙和它的主人依旧立在那里。

卡雷推开几步。面对这个可怕的敌人，本来强大无比的恶魔领主卡雷也有些心虚了。他忽然转过身，身体化作一道飞驰的火焰，向天空冲去。

“逃跑？你敢跑！”汤姆大叫着。伊尼尔张开巨翼，使出全力拍打，想追上去，但是，化作火光的卡雷速度很快，伊尼尔看样子是追不上他。

“糟了！”诺伊斯也有些惊慌的样子。兰斯和爱丽丝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冲上去，但是，他们离得太远了，丝毫起不了作用。

凯尔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一切。他瞥了一眼静静地闭着眼睛，淡淡的嘴唇轻动不停的艾米利娅，忽然看见，她的嘴角露出了微笑的意味。

“……他们将受到最严厉的审判，神将亲手封印他们的灵魂。天使们唱起赞歌，世界将恢复美好与和平。牧师问，孩子，你爱这片土地吗？孩子回答，就像神一样爱着她。”

这个时候，卡雷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光团。光团中极快地伸出几道粗大的光锁，在卡雷还没来得及改变方向的时候，就把它的四肢、脖子和腰部锁了起来。而锁的另一头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