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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战争美英战俘纪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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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请到自己的屋里来作客,这样显得更自由一些。他请美俘们品尝从北京带来的卷烟、果糖和咖啡。遇到空袭,他就同战俘们以及志愿军工作人员一道钻防空洞。他向战俘们介绍自己作为一个旅美华侨的身世,聊美国国内的政治经济文化情况,不同政党、团体对朝鲜战争的不同态度,物价涨落, 以及好莱坞拍了什么新片,球坛冒出了什么新星,等之类乎都聊。他又讲述中国人民的翻身经过与渴望和平的真实心情,说明中国人民军队历来不杀战俘的优良传统。他一边打字记录,一边又诚恳征询美俘们对战俘营当局有什么意见和要求,他保证如实转达,帮助志愿军改进战俘的收容管理工作。同时,又征询美俘们对美国政府和自己的家乡亲友有什么要求,他也将如实转达。他还保证要将录下的音带和拍下的照片,设法寄给他们的亲人。他表示愿意做一条和平的纽带,让美国战俘的心与自己的祖国、故乡、亲友联系起来,尽量帮助他们摆脱精神上的孤单。
陈志昆说起话来娓娓动听,富有幽默感,常常引起美俘们的阵阵笑声,使美俘们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他们开怀畅谈,无拘无束,似乎忘了自己身在战俘营中。在场的程冠法虽然懂一点英语,但对这种充满乡音俚语的快节奏对话,却很难听懂。不过,通过片言只语,通过明朗的笑容和热烈的气氛,他完全能品出这种对话的浓浓韵味。这韵味的基调,便是友情和信任。
在昌城战俘营,陈志昆先生满腔热情废寝忘食地工作了两个多月时间。他带往战俘营的食品很快就分完了,但他作为善良的旅美侨民的普通一员,作为善良的炎黄后裔,他所带去的友情和信任,却越分越多,直接与间接,几乎分遍了整个战俘营,使每一个美国战俘都分得了一份温馨与宽慰。
一些曾经面临绝望而龟裂了的心田,及时获得了甘霖的滋润,希望的幼苗又开始复苏了。
美国战俘们感激陈志昆先生,给了他一个美好的称号: “来自家乡的民间大使”。
数不清有多少人的竭诚努力,战俘们的非正常死亡事故很快得到了制止; 同时,也逐步制止了他们的精神死亡,使他们重新鼓起了对于未来的信念。
四方战俘们的生命与灵魂都得到拯救,靠的不是上帝,而是在战场上战胜了他们的中国人。为此而作出过贡献的人们中,还有一位来自美国的华侨代表。
第36节
有一名美国战俘把自己处身的志愿军战俘营,说成是参加朝鲜战争的“幸运者终点站”,意思是来到这里就不用再打仗了。然而,战俘营毕竟不是伊甸园。这里存在的烦恼和纠缠,却层出不穷,久久困扰着收容西方战俘的东方人。
李奇微将军在担任“联合国军”总司令的时候,曾经感叹过“联合国军”众口难调。他在所著的《朝鲜战争》一书中说; “我们的后勤补给部队遇到了许许多多很伤脑筋的小问题。 荷兰人想喝牛奶,而法国人却要喝酒。穆斯林不要猪肉,印度教的教徒则不吃牛肉。东方人希望多食用一些大米,但欧洲人却想得到更多的面包。为了适合土耳其人的特点,鞋子必须做得特别肥大。而对于泰国人和菲律宾人,鞋子又不得不做得特别瘦小。对于身材矮小的东方人来说,美国的衣服显得太大。
只有加拿大人和斯堪的纳维亚人比较容易适应美国的食物和服装……”
有趣的是,“联合国军”总司令遇到过的这些“很伤脑筋的小问题”,中国人民志愿军俘管处的工作人员们也都碰到了,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矛盾无处不在。一个特殊的群体,构成了特殊的矛盾。“联合国军”的战俘群里,不同国籍间有矛盾,不同人种间有矛盾,不同民族间有矛盾,不同宗教间有矛盾,官兵间有矛盾,还有日常生活中无穷无尽的矛盾,头绪纷繁,怪事迭出,一时间几乎弄得管理者顾此失彼,应接不暇。一位初到朝鲜昌城郡“外俘大本营”的年轻英语翻译,面对“联合国军”战俘们的一系列复杂矛盾,他所积累的生活经验和英语词汇都不够用,一时竟急得哭了起来。这里,收容着美、英、法、澳大利亚、土耳其、菲律宾等13个国家的战俘,好不热闹! 这位年轻翻译擦去眼泪以后又笑了,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新鲜,很好玩,便把这个“外俘大本营”称之为“国际大杂院”,只是感叹这个“大杂院”里的国际性杂务实在太难管!
太难管也得管,并且非得管好不可。
第37节
人类的一切交流,不能不依赖语言。英语作为世界通用语言,在中国物色英语人才并不难; 而有的国家同我国极少往来,临时要找一个翻译就成了大难题。
第二次战役中,土耳其旅在平安南道的价川和德川地区,遭到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沉重打击,死伤累累,有100 多名官兵放下武器当了俘虏。这100 多名土耳其人不懂英语,只懂本国语言,要实施对他们的管理训练,必须找到懂土耳其语的翻译,越快越好。
通过军用电讯系统,寻寻觅觅,总算在新疆伊犁找来了一位懂土耳其语的翻译,名叫马力克,俄罗斯族人,黄头发,蓝眼睛,40多岁了,红红的脸膛,高大的身材,如果不是穿着志愿军的服装,人们很容易把他错认为是西方战俘。有一次就被处部机关的警卫人员当作潜越营区的美英战俘拦阻下来,好在遇上认识他的干部,才得以及时解围。马力克曾经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留过学,回国后在一所高等学校里教书。可惜,他虽然懂土耳其语,但平时只讲俄罗斯语,却不懂汉语,也不懂英语,那怎么办? 不得已,又火速从北京俄语学院调来俄语翻译华曼丽配合他工作。当俘管干部给土耳其战俘讲话的时候,得先将汉语译成俄语,再将俄语译成土耳其语。土耳其战俘回答任何问题,也得倒着打两个转儿,就这样玩着语言连环套。整个俘管处260 多名外语翻译,就马力克一人懂土耳其语。于是俘管处就把马力克当成宝贝疙瘩,分外器重,请他吃中灶,享受专家待遇。
一个马力克适应不了工作需要,后来又从新疆找来两位既懂土耳其语又懂汉语的翻译。
管理100 多名土耳其战俘并不容易,何况他们还同一大拨更难伺候的难兄难弟———美国战俘们相处在一起。
一天傍晚,俘管一团发生了一件奇特的事情。一名通信员跑步到团部报告说: 情况严重,二中队营区打起来了……
值班干部听了吓一跳。打起来了,这还了得?!谁跟谁打? 俘虏跟俘虏打。为什么打? 不清楚。不清楚要搞清楚,首先得向团首长报告请示。
团长和政委带上翻译、警卫员和几个机关干部,迅速赶往现场。现场,土耳其战俘跟美国战俘仍在大打出手。正是开晚饭的时刻,白花花的大米饭撒得到处都是,还有一盆菜肴也打翻在地,汤汁横流。张芝荪团长一见这场面就恼怒异常: “一粥一饭来得容易吗? 中国人宽待你们,你们竟这样糟塌食物,还有点良心没有? ”
机灵的美国战俘们一看惊动了战俘营领导人,见好就收,纷纷退出殴斗。土耳其战俘却乘胜追击,不依不饶,愈战愈勇,把几十名美俘打得乱叫乱躲。
张团长断喝一声: “立刻停止殴斗,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自己负责! ”几位翻译分别用土耳其语和英语翻译了团长的命令。土耳其俘虏中有个上尉出面制止了追打。
骚乱虽然平息了下来,可是土耳其战俘们依然磨拳擦掌,怒气难消。为什么殴斗? 问美国战俘,美国战俘支支吾吾,挤眉弄眼耸肩膀,不肯说出真相; 问一旁观战的英国战俘,他们只是笑,说是真相不明,无可奉告。这时,土耳其上尉向在场的志愿军管理干部报告了事情的原委……
美国佬真是吃饱了撑的,日子稍稍好过一点了,竟忘乎所以,干起恶作剧来了。他们串通一名战俘炊事员在厨房里做手脚,往土耳其士兵们的大饭锅里偷偷地埋了一大块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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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非同小可! 伊斯兰教是土耳其的国教: 几乎家家户户都信奉伊斯兰教。土耳其战俘中十之八九都是虔诚的穆斯林,这一禁忌众所周知。美国佬这样干是蓄意亵渎。土耳其旅的士兵们绝大部分来自农村,来自山区,约有一半人没有文化,但他们能吃苦耐劳,重友情,讲团结。这些幼发拉底河的儿子和奥斯曼帝国的后裔们,珍重自己民族的传统,历来不甘忍受外族的压迫欺凌。他们的部队被派到朝鲜来打这种同自己的国家毫无关系的窝囊仗,心中本来就不痛快; 来到朝鲜,处处要受美军的气,同样当了中国人的俘虏,这回应该平等了吧,可他们还要受到美国战俘的侮辱———一种玷污穆斯林的侮辱,这口恶气怎么吞得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同仇敌忾,群起回击美国佬的疯狂挑衅。为此,这些维护安拉与穆罕默德尊严胜过自己生命的穆斯林弟兄们,必欲与美俘们一决雌雄,斗个你死我活才罢休。战斗相当激烈,有十多人被打得鼻青眼肿嘴角流血,如果动用武器,必定死伤累累。因为志愿军的严厉干涉,战斗才被迫停止。土耳其战俘们气犹未平,通过上尉向志愿军战俘营行政长官表达了他们的强烈要求: 查清肇事者,严惩不贷。
第38节
人类的一切交流,不能不依赖语言。英语作为世界通用语言,在中国物色英语人才并不难; 而有的国家同我国极少往来,临时要找一个翻译就成了大难题。
第二次战役中,土耳其旅在平安南道的价川和德川地区,遭到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沉重打击,死伤累累,有100 多名官兵放下武器当了俘虏。这100 多名土耳其人不懂英语,只懂本国语言,要实施对他们的管理训练,必须找到懂土耳其语的翻译,越快越好。
通过军用电讯系统,寻寻觅觅,总算在新疆伊犁找来了一位懂土耳其语的翻译,名叫马力克,俄罗斯族人,黄头发,蓝眼睛,40多岁了,红红的脸膛,高大的身材,如果不是穿着志愿军的服装,人们很容易把他错认为是西方战俘。有一次就被处部机关的警卫人员当作潜越营区的美英战俘拦阻下来,好在遇上认识他的干部,才得以及时解围。马力克曾经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留过学,回国后在一所高等学校里教书。可惜,他虽然懂土耳其语,但平时只讲俄罗斯语,却不懂汉语,也不懂英语,那怎么办? 不得已,又火速从北京俄语学院调来俄语翻译华曼丽配合他工作。当俘管干部给土耳其战俘讲话的时候,得先将汉语译成俄语,再将俄语译成土耳其语。土耳其战俘回答任何问题,也得倒着打两个转儿,就这样玩着语言连环套。整个俘管处260 多名外语翻译,就马力克一人懂土耳其语。于是俘管处就把马力克当成宝贝疙瘩,分外器重,请他吃中灶,享受专家待遇。
一个马力克适应不了工作需要,后来又从新疆找来两位既懂土耳其语又懂汉语的翻译。
管理100 多名土耳其战俘并不容易,何况他们还同一大拨更难伺候的难兄难弟———美国战俘们相处在一起。
一天傍晚,俘管一团发生了一件奇特的事情。一名通信员跑步到团部报告说: 情况严重,二中队营区打起来了……
值班干部听了吓一跳。打起来了,这还了得?!谁跟谁打? 俘虏跟俘虏打。为什么打? 不清楚。不清楚要搞清楚,首先得向团首长报告请示。
团长和政委带上翻译、警卫员和几个机关干部,迅速赶往现场。现场,土耳其战俘跟美国战俘仍在大打出手。正是开晚饭的时刻,白花花的大米饭撒得到处都是,还有一盆菜肴也打翻在地,汤汁横流。张芝荪团长一见这场面就恼怒异常: “一粥一饭来得容易吗? 中国人宽待你们,你们竟这样糟塌食物,还有点良心没有? ”
机灵的美国战俘们一看惊动了战俘营领导人,见好就收,纷纷退出殴斗。土耳其战俘却乘胜追击,不依不饶,愈战愈勇,把几十名美俘打得乱叫乱躲。 张团长断喝一声: “立刻停止殴斗,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自己负责! ”几位翻译分别用土耳其语和英语翻译了团长的命令。土耳其俘虏中有个上尉出面制止了追打。
骚乱虽然平息了下来,可是土耳其战俘们依然磨拳擦掌,怒气难消。为什么殴斗? 问美国战俘,美国战俘支支吾吾,挤眉弄眼耸肩膀,不肯说出真相; 问一旁观战的英国战俘,他们只是笑,说是真相不明,无可奉告。这时,土耳其上尉向在场的志愿军管理干部报告了事情的原委……
美国佬真是吃饱了撑的,日子稍稍好过一点了,竟忘乎所以,干起恶作剧来了。他们串通一名战俘炊事员在厨房里做手脚,往土耳其士兵们的大饭锅里偷偷地埋了一大块猪肉。
此事非同小可! 伊斯兰教是土耳其的国教: 几乎家家户户都信奉伊斯兰教。土耳其战俘中十之八九都是虔诚的穆斯林,这一禁忌众所周知。美国佬这样干是蓄意亵渎。土耳其旅的士兵们绝大部分来自农村,来自山区,约有一半人没有文化,但他们能吃苦耐劳,重友情,讲团结。这些幼发拉底河的儿子和奥斯曼帝国的后裔们,珍重自己民族的传统,历来不甘忍受外族的压迫欺凌。他们的部队被派到朝鲜来打这种同自己的国家毫无关系的窝囊仗,心中本来就不痛快; 来到朝鲜,处处要受美军的气,同样当了中国人的俘虏,这回应该平等了吧,可他们还要受到美国战俘的侮辱———一种玷污穆斯林的侮辱,这口恶气怎么吞得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同仇敌忾,群起回击美国佬的疯狂挑衅。为此,这些维护安拉与穆罕默德尊严胜过自己生命的穆斯林弟兄们,必欲与美俘们一决雌雄,斗个你死我活才罢休。战斗相当激烈,有十多人被打得鼻青眼肿嘴角流血,如果动用武器,必定死伤累累。因为志愿军的严厉干涉,战斗才被迫停止。土耳其战俘们气犹未平,通过上尉向志愿军战俘营行政长官表达了他们的强烈要求: 查清肇事者,严惩不贷。
第39节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纠纷双方还是美国战俘和土耳其战俘。又是打群架,又是土耳其战俘首先动手殴打美国战俘。这回审问当事人,双方都守口如瓶,不肯供出打架的原因。
这就有些蹊跷了。于是做思想工作,由所在的俘管团最高政治领导人夏时政委集合战俘作报告。
夏时,湖北人,年轻的时候到上海一家香烟厂当工人,由中国第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董必武介绍参加中国共产党,长期从事工人运动,后来加入了新四军,一直做政治工作。他个子不高,性格开朗,很健谈,对待任何人都显得和蔼可亲。他称战俘为“同学”,战俘则称他“夏教员”,不称“长官”。
“夏教员”今天有点师道尊严。不,简直有着法官的威严。
“同学们———! ”他挺直身子,板着面孔喊了一声,开始训话,“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认真地实行日内瓦国际公约,这是有目共睹的。可以无愧地说,我们宽待战俘,已经超过了日内瓦公约的标准。你们不要忘记; 日内瓦公约中有一项条款规定,所有战俘必须遵守收容国的正常管理制度。你们中间有些人,屡屡违反战俘营的纪律,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今天发生的打架事件,有关当事人必须交待违纪经过和原因,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为了维护战俘营的良好秩序,纠正不良风气,也为了你们的切身利益,我们一定要查清这件事情,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难得见到“夏教员”如此声色俱厉,战俘们震动了。有几名战俘当场嚷嚷;
“谁干的坏事应当有勇气站出来! ”“要像个男子汉! ” “不要连累大家……”
当晚,第一个来认错的是美国战俘鲍比·戴高乐。他是法裔美国人,本是个坦克兵,下士军衔,在云山战场被俘,才19岁,金黄色头发,碧眼,矮矮胖胖的身材,红红的脸颊上布满雀斑,一副顽童模样,平时爱打篮球,性格活泼,老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每个战俘中队都配有几名外语翻译,编制名称一律唤作教员,有的分管训练,有的分管生活。鲍比找到分管训练的教员,神色泰然,双眼闪光,好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将自己的淘气活动当成英雄行为,带着几分自赏的神情向大人叙述自己的淘气经过。
“你们想象不到吧! 你们这些清教徒管理的战俘营中,竟会有贩毒者和吸毒者。”他撇撇嘴,耸耸肩,说得神乎其神。“贩毒? 吸毒?!”教员大惊失色。
战俘们入营的时候,每人所带物品都是经过仔细检查登记的。确曾有人带着毒品踏进战俘营,但都被没收,点滴不留。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俘管营绝对禁止任何战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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