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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凶猛-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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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张贵人干了,她一直是那种不干不想,干完再想的人,趁着孝武帝大醉熟睡,刹车失灵的张贵人拿着御酒和所有的宦官对饮,当然是她一滴别人一杯的那种,于是她灌倒了所有的人。然后,让贴身的婢女用被子蒙住孝武帝的头,活活把他憋死,又用重金贿赂左右的侍从,声称皇帝“因魇暴崩”(做噩梦喘不过气憋死)。中兴东晋的孝武帝司马曜就这样挂了,死时只有三十五岁。

曾经有个大师说:祸福本无根,脚上的泡是你自己走出来的,眼前的山也都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如果没有张贵人,东晋后期的这位比较不错的孝武帝司马曜还是否会这么早死?如果他不早死,是否还会有之后的天下大乱,还会有刘裕的乱中取势……

历史没有如果,但如果让我判断的话,司马曜的结局是注定的,就像唐玄宗没有安禄山一样会由盛而衰。一个享乐无限,忘记奋斗的人,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那么他最多败坏一个家庭,但如果他的位置坐的是整个天下,那么他败坏的就是一个国家。结局上帝已经给他写好,先让他疯狂,再让这个国家和他一起灭亡!

第四章 骚动的天下

张贵人在做掉了皇帝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皇宫,过上了幸福的家庭妇女生活。

她敢这么做,只是因为有人不想追究,不但不追究,还打心眼里很感谢她,这个人就是主政的会稽王司马道子——司马曜的亲弟弟。

司马曜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所以在加强中央集权的过程中,为了把一切大权都牢牢抓在手里,十分重用这个弟弟,毕竟上阵亲兄弟是个常识。所以便在淝水之战后的短短几年间,原先在东晋政坛叱咤风云的士族大佬们相继离世,并且一时后继无人,各要地和要害部门的职位陆续被朝廷收回,司马道子以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成为东晋第一个皇族出身的执政大臣。

但没有了共同的敌人,兄弟俩的矛盾也便尖锐了。原因很老套,但却直接考问人性——权力。

毕竟是亲弟弟,没法撕破脸,老娘的身子骨还那么硬朗,经常把哥俩叫过来一起忆苦思甜,回忆自己被人贩子拐到晋朝做纺织工人那段谁也不待见的日子,以及如何怀上两兄弟的那段神奇经历,让两兄弟牢记团结就是力量。

再加上司马曜虽然是个享乐主义者,但毕竟不是雍正,所以走了个迂回的策略,培植自己的亲信,来分弟弟的权。

于是我们便知道了这样一个事实,哥俩关系不好,嫂子干掉了哥哥,弟弟当然睁只眼闭只眼,一边伤感,一边欣喜,因为他是这次情杀的直接受益者,奖赏就是国家领导权。

于是哥哥死了,哥哥的儿子司马德宗登基,司马德宗是个唐氏综合征患者,好像年轻时中了天蝎座米罗的毒针一样,五感全失,冷热不分,生活不能自理,堪称半植物人。

顺便说一下,这个植物人皇帝的皇后叫王神爱,就是新安公主和大书法家王献之先生的女儿,他们的结合充分证明一件事,就是生育只是人的本能,与爱情无关,但他的女儿嫁的这个主,生活不能自理,性生活更不能自理。可怜咱们这位王皇后,不仅失去了爱情,也失去了情爱,神爱神爱——什么是爱。

有一个人还是非常高兴的,有这样的大侄子登基,何愁江山旁落,于是司马道子升任太傅、扬州牧,赐黄钺(一把黄金小斧子,作用类似尚方宝剑)。

就在司马道子春风得意的时候,他死去大哥辛苦培养的亲信不干了,不干的方式很特别——造反。

造反集团的带头大哥叫王恭(跑龙套的,为了礼貌还得介绍)他就是猛女皇后王法慧的哥哥,皇帝司马曜的大舅子,是个当时很著名的帅哥,不过他有一个比帅哥更酷的称呼——名士。

名士是个什么东西,还是用王恭自己的话来解释吧:“名士不必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而据著名古典文学专家孙次舟先生和楚辞专家闻一多先生考证,屈原和楚怀王是对断背同志,《离骚》的地位就等同于《金瓶梅》《玉蒲团》等通俗小说,所以所谓名士,就是天天闲得难受,一起喝酒,一起玩乐这么一群人,那么王恭先生这个著名的名士是个什么水准,每个人心目中都该有把标尺了。

不过也不能因此就把魏晋名士都贬得一无是处,美国有个心理学家就曾说过,事情本身无所谓对错,关键看你从哪个角度去解读。同样一本色情读本,名士读起来就能从中感受出让人泪下的爱情故事,而大老粗们就只能看出简单的交配,这可能就是名士与俗夫最大的区别吧。

按理说哥哥是帅哥,妹妹也丑不到太多,否则遗传学说不过去,但他妹妹彪悍的性格注定了一生和美丽绝缘。女人,是因为可爱才美丽,王法慧,你不懂。

既然是集团就不止一个人,王恭有个小弟叫殷仲堪(跑龙套的),殷仲堪有个小弟叫桓玄(男一号刘裕的裸替),三人不敢直接叫板司马皇室,打出了个很俗的造反口号——清君侧。这回充当奸臣角色的人叫王国宝,也有个身份,当权派司马道子的大舅子。

于是前皇帝的大舅子带着兵来打前皇弟的大舅子,打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丫该打。

公平地讲,王国宝同志是封建社会里一个典型的贪官污吏,贪污、受贿、买官、卖爵、拉关系、吃回扣什么都干,但让他惹上这次麻烦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张贵人把皇帝干死那天,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就是王国宝同志,这个家伙知道这件事后,既不高兴,也不悲伤,而是立刻穿好鞋深夜叩打禁宫的大门,他不是去看护现场照顾遗体,而是去写遗诏。

好了,直到这里,我们一宗千年的悬案终于浮出水面了,写遗诏写什么,皇帝死了,自然太子即位,太子又是个二傻,凭那时的医疗水平是怎么都不能康复的,这已经是对他的妹夫兼主子会稽王司马道子最好的结果了。

这样推理下来,他这么改遗诏显得多此一举了,毕竟是改遗诏,不是学术造假,要杀头的。按照股票市场的理论,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他这么个顺风接屁的主没有足够的利益是没有任何理由舍身犯险的。

于是答案浮出水面了,他要改遗诏为兄终弟及,让自己的妹夫司马道子即位,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于是整个阴谋浮出水面,司马道子一早就买通了张贵人,让其等待时机做掉自己大佬。但张贵人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变老,直到一天皇帝司马曜真的觉得张贵人变老,于是张贵人便痛下杀手干掉司马道子的大佬,然后再派大舅子王国宝去改遗诏,一切都那么完美。

只是他算准了开头,却算漏了结局。

当王国宝同志满怀紧张和激动跑去皇宫时,却看见了一个他不愿见到的人,今晚正好他值夜班,他的职责是守护宫门,他的名字叫王爽,他有个哥哥叫王恭。

于是门是肯定进不去了,再不走脑袋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就这样,一场未遂的政变流产了。

而王恭也是抓着这件事,认定了王国宝和皇帝的死有某种关系,于是三路大军,好几万人,气势汹汹地来清君侧了。

司马道子和他哥哥一样喜欢美女、美酒、狂欢作乐,但远没有他哥哥会治国,这样的人注定没什么胆子,真打起来脸立刻像个得了尿毒症的膀胱一样铁青。

于是他很快就把前两天还哥们长短的王国宝叫来,一边叫他安心,自己会罩着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的,一边找人写好圣旨,找那个不能自理的大侄子皇帝去盖章,内容很简单,赐王国宝自杀。然后把他的脑袋交给王恭。

于是可爱的奸臣王国宝同志就这样被黑色幽默了一把,司马道子的承诺也兑现了,王国宝的老大并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去送死,而是选择了闭上眼睛。

生活就是这样,你可以很幽默地对待生活,但生活对你偶尔幽默一下,你就完了。

“虎父无犬子”这句话是不对的,现实中太多厉害的富一代生出一群没用的负二代,倒也不少见狗妈妈带大熊宝宝,因此父子两人,除了血缘,没有什么是必然的相似。

司马道子是个会生活的人,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喝喝酒、拜拜佛、泡泡MM,权力地位只是他用来享受的筹码,绝不是他干事创业的平台,所以王恭一反叛,他的第一时间就是妥协,你好我也好,生活可以更美的。

但就在他还陶醉在酒池肉林之中时,有一个人坐不住了,他气得屁股圆圆的,不断地挥舞着拳头,打向前方的空气。

这个人叫司马元显,司马道子的儿子,十七岁,正是不哭的年纪,但未成年(记住这句话,他的一生都可以用这句话来概括)。

和他老子一样,青春期的司马元显一样喜欢美女和美酒,但青年人比中年人多了一样东西,叫理想。他的理想很简单,只想坐到最高的位置,掌握最大的权力。

所以他的眼界更开阔些,知道现在的世界是扁平的,示弱于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立刻把他的老子从酒壶旁边拉起,告诉他一味迁就反革命分子只会造成革命成果的流失,对于听话的狗,可以给骨头,但对嗜血的狼,只能用菜刀。同时还给可怜的王国宝同志平了反,有了事,就拿自己的同志当替罪羊,以后谁还敢给咱爷俩卖命,同时告诉他老爸一个生存的真理,既想无限风光,又想风平浪静,这是不可能的。想要活得好,只有比别人更残忍。

他老爸虽然俗称酒囊饭袋,但基本的荣辱观还是有的,被自己的儿子教训得满脸通红,极力想维护自己男人的自尊,但偏偏不争气地低下了头。

既然儿子那么有血性和信心,那就干一仗吧。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四月,也就是王国宝丧命的同月,司马道子任命司马元显为征虏将军,带着政府军,时刻准备着找王恭掐架。

同时为了给王国宝及手下那帮人一点安慰,又任命了王国宝的哥哥王愉为江州刺史,防备王恭的小弟荆州的殷仲堪和桓玄。

这么明显的动作,是人都看得出来要发生什么了,于是王恭又和他的小弟殷仲堪和桓玄一同商议,再一次举兵造反。这时距离司马元显当中央警备司令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问题是为什么过了整整一年,年轻气盛的司马元显都没有行动,既没有突袭,也没有大军围堵,更没有派刺客暗杀。他手下那帮狗头军师,都在面面相觑,一个想问又不敢问,告急的文书已经雪片般飞来了,叛军已经在磨刀了,荆州水师突至湓口(今九江),官军毫无准备,匆匆逃走。下属走了,但领导没走成,刚上任不久的江州刺史王愉被活捉了。桓玄大破官军,进至横江(在今安徽和县),京都震动。咱们这位青春年少的总司令怎么还跟看别人似的,他究竟想干什么,究竟在等什么。个别头脑灵活的已经开始盘算物色个新的后台了,反正老婆不好找,老板还是好找的。

在通往胜利之门的路上,你会捡到很多钥匙,这些钥匙有的古色古香,有的金光闪闪,但只有一把才能打开那扇门。打开了,你将一步登天,成为很多人膜拜的偶像;打不开,你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相反,整个大门都会坍塌,将你埋葬得万劫不复。

司马元显很幸运,他找到了这把钥匙。他很清楚,自己虽然手握中央军,但不论对阵王恭的北府军还是荆州军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自己更加不是什么正规军事院校出身,带兵打仗更不是王室子弟的拿手好戏。他不想去赌,倒不是他很珍惜手下千万士兵的生命,而是他知道赌输了的后果,下场会比他想的还要惨。

但他比同龄人更成熟的地方就在于他是个敢于追求理想的人,让我们再回顾一下他的理想吧,他的理想很务实,就是成为最有权最有钱的那个人。他深刻地知道在权力和金钱面前,每个人都是有价的。

其实人是一种很容易控制的动物,因为他们会贪婪,会恐惧。司马元显能在造反大军风雨满城的时候,如此淡定,不是因为不害怕,而是因为从来不高估人性。

他就是要等王恭先造反,然后所谓师出有名,在道德上占领制高点,然后利用他和王恭最大的不同,利用到极致就可以不用战争就获得胜利。

他和王恭最大的不同就是,王恭的家里只有书,没有钱,而他的家里,只有钱,没有书。

北府军是一支雇佣军,王恭是老板,但家长却是刘牢之。

刘牢之打仗是把好手,在淝水之战中名扬天下,外号“江北虎”“江东虎”“万人敌”,每次进攻他总是带头向对方发起进攻,从来不是叫着“弟兄们上”的那种人,因此在北府军威信非常高。

不过他却是个粗人,粗人的意思一是热衷于吃喝嫖赌,二是看得不会很细,也不会很远。

客观地说,王恭是个好人,相貌端正,举止得体,知书识礼,生活简朴,没有生活作风问题,还是个帅哥,宋公明没杀阎婆惜之前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但问题是,好人未必是个好老板。

他有着文人那种极端欠揍的清高,他曾说过“仕宦不为宰相,才志何足以骋”这样的无知者无畏的诳语,所以打骨子里他看不起手下这个头号猛将。刘牢之是个大老粗,整日只会喊打喊杀,长得又像个杀猪的,而王恭也没有学习过统一战线的理论,不知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抵御外敌的重要性;刘牢之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每一个功劳都是用刀用血换回来的,王恭算什么,不过是个皇帝的大舅子,世家子弟,就做了自己上级。因此俩人谁也不服谁。

就像名牌大学生永远都不会看得起战场上负伤的老兵,对他而言,十八岁那年的高考远远重于那些血染的风采。

对于这次反叛,刘牢之是真心反对的,原因很简单,打赢了没有功劳,打输了全是责任,于是便想和稀泥,便劝领导,你是国舅,会稽王(司马道子)是皇叔,都是一家人,基本上属于一个碗里吃饭,筷子和勺子的矛盾,能有多大仇恨,别折腾了。

王恭很轻视地看着他,就像看着空气,只说了一句话:滚。

这个世界就像万圣节的舞会,没有面具的人不能够出场。

 ̄文〃√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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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

刘牢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时一个叫高素的人来找刘牢之了,他当年也是北府军,现在的身份是司马元显的说客。台词很老土,先说了天下大义,再说了王恭的不仁不义,又十分动情地表达了对刘牢之同志境遇的同情和关心,最后说出了那句最有杀伤力的话,干掉王恭,他的位置你坐。这是定金,先收下。

刘牢之立刻站起来表示:我爱的是你的钱,但更爱的是你的人,成交!

就在这时,王恭也缓过劲来了,书呆子只是人情世故比别人慢,但并不傻,立刻意识到打仗还得靠刘牢之,便立刻向他道歉,还要和这个他昨天还看不起的庄稼汉结拜。

刘牢之冷冷一笑,你让我滚,我滚了。你让我回来,对不起,滚远了。

刘牢之不愧是名将,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于是天下闻名的北府军,阵前倒戈。几天后,司马元显在京城收到了一封快递,里面是王恭的人头。

大哥死了,只剩小弟了。殷仲堪和桓玄用他们的行为充分证明了一条规律:朋友的价值就在于互相利用。那些断头流血的友谊,也许存在过,也许只是我们的幻想。

鉴于中央和地方的势力都十分强大,大家都本着见好就收,杀人用软刀子的原则,暂时搁置一切争议,一场叛乱在砍掉了王恭的头之后平息了。

人太年轻就获得一切是很难冷静下来的,司马元显膨胀了,自己才十七岁,便不用一兵一卒就平定了一场叛乱,而对手的名字家世又是那样显赫,他刚刚执政就到达了顶峰。无数的赞美让他彻底地迷失了自己,于是下了一步臭棋,这步臭棋也验证了一个道理:酒要一口一口地喝,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步子迈大了,容易跌得惨!

上帝说,欲让一个人灭亡,先让一个人疯狂。

老实说,司马元显这个小伙子还是不错的,只是年轻,脑子容易发热,禁不起忽悠。就在他紧锣密鼓地布置平叛的时候,他的老子司马道子在喝酒,等平叛结束时,他的老子酒还没醒。他很看不惯老子这种不把工作当事业的态度,你可以玩,但不能耽误事,既然你那么想玩,就别做事了,开开心心玩个够吧。

于是他在身边那群阿猫阿狗的鼓捣下,自己写了个委任状,拿到皇帝那儿盖章,然后就直接对外宣布,老爸退休,他的官职由自己接班。

他老爸酒醒了,发现自己只有王爷待遇,没有领导职务了,很没面子,不过静下心一想,终于可以开开心心喝酒了,儿子这么安排也挺好,也就没说啥。

终于爬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了,但司马元显并不满足,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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